6、第 6 章

    那天之后,她和赵赟庭的关系就进入了一种诡异微妙的阶段。


    他显然也不是个会哄女人的人,翌日就出差去了。


    江渔不是个喜欢跟人吵架冷战的人,何况是同住一个屋檐下的人,那会让她感到不自在。


    但也不知道要怎么挽回关系,就顺其自然了。


    之后那段时间她都在公司抠脚。


    因为《侠女》的播出,她还是获得了一波不错的流量,资源也稍微好了些。


    每每翻开各大平台,看到那些对她的赞誉,说她饰演的女主长得漂亮、演技好,哪怕只是一些很微小的夸奖,她都能高兴一整天。


    这日中午,她去顶楼吃饭时已经有些晚了,餐厅里没什么人。


    江渔在刷关于她的评论,手边的饭菜还没怎么动。


    “瞧你这点出息。”周凛笑着在她对面坐下,“这边没人吧?”


    江渔不好意思地关掉了手机界面,摇摇头:“没有。”


    周围不时投来目光。


    周凛是影帝,也是公司力捧的小生,不是江渔这种十八线可比的,没听说过他俩关系不错啊?


    “你新戏进展还顺利吗?”过会儿,周凛问她。


    “挺好的啊。”


    “老陈跟我关系还不错,你有什么问题可以跟他说,有什么要求也可以提,只要合理。”


    江渔怔了一下,有点受宠若惊:“没什么要求,我真觉得挺好的。”


    “那好。”他微笑点头,犹豫了下,“你有空陪我走走吗?”


    江渔思忖了会儿:“7点后可以。”


    她下午有个通告,录完后已经是7点15了。


    出来时,远远就在长廊上看到了周凛。


    他身姿挺拔,双腿修长,穿白毛衣更有清冷的书卷气,这一身休闲的打扮和其余人形成了很明显的对比。


    他最近在接洽一部民国剧,所以这段时间不管什么时候都在酝酿情绪,为开拍做准备。


    “周老师,喝水。”旁边踯躅很久的小助理终于鼓起勇气递上水杯。


    周凛怔了下,还是接过:“多谢。”


    等小助理红着脸离开,江渔才过去:“我好了。”


    望京这一带高楼林立,高端产业链云集,也聚集了大量的外企、国际企业,不少国企央企老牌民营企业的总部也在这边,一到晚上,商业街非常繁华。


    穿过中央公园,两人来到一片空旷的广场。


    不远处的大楼高耸入云,江渔抬头一看,认出这是附近有名的写字楼,不少名企都在里面设有办公地点。


    这个点儿已经过了下班阶段,只有偶尔几个衣着光鲜的白领从门内出来。


    但也不乏价值不菲的豪车经过。


    寸土寸金的商业中心,完全的现代化都市气息,和他们拍戏的地方截然不同。


    外面到底有些冷,周凛说:“去前面写字楼吧。”


    到了玻璃门内,暖气一烘才没那么冷了。


    两人聊了些新戏的事,交流了一下表演心得就准备往回走了。


    “阿周。”身后有人笑着唤。


    江渔和周凛一道回头,说话是个西装革履的年轻人,脖子上还挂着吊牌,似乎是这家公司的员工。


    交谈中才知道两人是老乡,对方叫钱远。


    “外面这么冷,不如去楼上吃个夜宵吧?我们公司的食堂挺好吃的,什么都有。”钱远提议。


    周凛回头征询江渔的意见。


    “我没意见。”她大方笑笑,摸了下肚子,确实也有些饿了。


    “叮”一声,电梯到了,三人一道进去。


    电梯里有人,钱远甫一抬头,笑容在脸上僵住,忙拾掇好表情站直了:“赵总、赵秘书,晚上好。”


    “您还没回去呢?”


    赵进对他笑了一下:“赵总晚上有个会议,刚刚开完。”


    赵赟庭在他身侧,一身烟灰色西装,神情淡漠。


    他手里还端着一杯美式咖啡,只是没喝。


    可能是加班到现在,下来走走吧。


    相比于钱远的热情忐忑,他略略点头,举止颇有风度,但仅限于礼节。


    对方见他客气有礼,不像开会训人时那么可怕,拘谨感才稍微减退些,只是,跟领导同乘一电梯,怎么都是如坐针毡,飘忽的眼神不知道到底该放哪儿。


    “赵总、赵秘书。”江渔抿了下唇,垂着头恭敬地一一称呼。


    “赵总。”周凛也对他道。


    赵赟庭亦点头,算是回应。


    他的态度温淡有礼,看不出异常。


    -


    “你认识他们?”走出电梯门,江渔才开口。


    “算不上认识。”周凛笑道,“这种红旗大院里长大的子弟,跟我们不是一路人。”


    江渔沉默。


    好一会儿,她又忍不住开口:“那个赵赟庭,你知道他吗?”


    “中晟的高层,具体什么职位不清楚。不过,肯定大有来头。”


    江渔还没问,他已说:“他和季导是发小。季导的家世,你在圈里应该也听过。”


    他没敢往深处想,那个阶层,距离他们太遥远了。


    ……


    电梯还在上升,数字一格一格跳动。


    电梯间格外安静。


    “太太和那个周凛,应该是同事。”赵进佯似若无其事地笑一下,“下班后讨论一下戏而已。”


    “你的话太多了。”赵赟庭道。


    赵进忙闭上嘴巴。


    回到办公室,赵赟庭又听了将近一个小时的汇报,才合上文件,宣布会议结束。


    对面的会客沙发上,几个高管都是惴惴。


    一帮人陆续离开,偌大的办公室恢复了安静。


    赵赟庭面上笑意尽敛,略松了一下领带,拧开钢笔在纸上书写着。


    陈文山收拾好烟灰缸和茶水杯回来,道:“蒋南洲刚才过来,您要见他吗?”


    “说我在忙。”他签完字,合上公文。


    陈文山忙双手接过,听见他吩咐:“这些,先下发交办。”


    “陈董那边……”


    “他们狗咬狗,你少过问。”他倏然投来严厉告诫的一眼,漆黑平静的瞳仁里印着不容置疑。


    陈文山忙称是,低眉敛目地携着文件退了出去,不忘替他掖好门。


    赵赟庭独自一人待了会儿,又去窗边抽了根烟。


    -


    中晟37楼这家餐厅很大,整体呈圆弧形走向,东边到西边纵向延伸一面圆弧形的玻璃,偶尔衣着得体的服务生端着盘子走过,落地无声,不亚于一些星级酒店。


    再往西是静音的酒吧,也有寥寥几人下班后在交谈。


    江渔收回目光,对钱远说:“你们公司的生活质量挺不错的。”


    “那是,论伙食,望京这一带就数我们公司最好。”钱远哈哈一笑,殷勤地给她倒酒。


    “她不能喝的。”周凛拦了下。


    钱远惊异地多看了他一眼,打趣道:“你这么护着,不会是看上人家了吧?”


    江渔都怔了下,刚要开口解释,耳边听到轻微的皮鞋落地声。


    和她一道回头的还有钱远和周凛。


    赵赟庭穿西装,五官硬朗,英俊逼人,缓步走来时,同色的长外套搭在一侧臂弯里。


    实在不是个能让人忽视的人。


    “赵总……”钱远下意识站起来,身边零散的两个员工原本在说笑,看到这情形也忙站起来跟他打招呼。


    “坐。”赵赟庭抬手示意他们坐下,将外套挂到椅背上,在江渔身边的空位上落座了,笑了一下,“现在不是上班时间,不用这么拘谨。”


    其实钱远几人也不确定他是不是在对自己笑,又或者是习惯性的社交性客套。


    赵赟庭私底下作风绅士,温文尔雅,可再温和也不能让人忘记他身上的阶级属性。


    餐桌上有些冷场。


    包括过来拼桌的一男一女两个钱远的同事,也都如坐针毡。


    “赵总,我去给您倒杯水。”钱远似乎找到个绝佳的借口,忙不迭起身。


    “好,麻烦你。”赵赟庭道。


    很快他捧着水过来,赵赟庭将下巴朝旁边一点:“搁这吧。”


    “好的。”钱远忙放下水坐回来。


    “代理经理做得怎么样?还适应吗?”赵赟庭对他笑了下。


    钱远受宠若惊,忙坐正了:“挺好的。”


    赵赟庭垂眸失笑。


    钱远心里咯噔了一下,觉得自己说错话了,哪有人这么说的?应该说自己哪里哪里不足,需要领导指正,慢慢改进才是。


    忙不迭又换了口风:“不过还有很多方面的不足,我也没什么经验,我一定会努力聆听领导的教诲,好好工作的。”


    江渔全程低着头。


    冷不防赵赟庭回头对她说:“时间不早了,回去吧。”


    不止江渔僵住,钱远和另外几人也有些转不过弯来,齐刷刷看向她。


    丢下重磅炸弹的赵赟庭也没解释一句,起身捞过自己的外套:“我在门口等你。”


    只留下众人浮想联翩。


    江渔有些懊恼,觉得他是故意的。


    不知道是不是故意整自己。


    见几人都看着自己,她尴尬一笑:“那我走了。”


    “我送你。”周凛起身相送。


    从餐厅到门口有段距离,他回头看她,欲言又止。


    江渔还没开口,他已经笑了一下,不在意地说:“能理解。谭东菱的事儿都给了我们一个警醒,要在这个腌臜的圈子里混,确实不能只靠一腔心志。不过江渔,他们这种权贵公子……你还是要小心一点。”


    知道他误会她和赵赟庭的关系了,江渔迟疑。


    “不用解释。”周凛笑道,“我们是好朋友是吧?我能理解你的选择。”


    江渔默了会儿,最终什么都没说。


    远远的已经看见那道挺拔的身影,周凛的脚步生生刹住,眼睁睁看着江渔走过去。


    之前其实也是见过这位的,在季宁的半山别墅里,彼时《红缨》刚刚上映,他提着礼物过去道谢。


    那一局的分量不必多说,随便拉一个家里都是部级以上的。


    可他在其中仍然地位超然,连东道主季宁都对他分外客气。


    一堆人觥筹交错,却没人敢上去灌他酒,可见一斑。


    “赵先生。”都要走了,他也不知道自己抽了什么筋,追上去道,“江渔是个好姑娘,希望你善待她。”


    赵赟庭什么都没说,淡淡睨他,只笑了一下。


    只是,他临走前那个眼神,细品一下,总感觉带几分无言的嘲讽和睥睨。


    回去的路上,江渔一直很安静地窝在后座。


    赵赟庭也没多问。


    闷了会儿,江渔终于沉不住气回头看他。


    她对这个人的感触挺复杂,很难以一言蔽之。


    两年前第一次在会所再见他,他在那帮健谈的公子哥儿里也不算多出众,甚至有些寡言少语,很容易被人忽略过去。


    可这样一个看似好脾气、风度翩翩又不显山不露水的人,实际上却是个谋而后动,外热内冷、嘴甜心狠的狠角色。


    他连江永昌的面子也不卖,何况是她的。


    “……你怎么会突然想到来接我?”江渔后来还是先开口,不想这么干坐着。


    “赵进说,你总是坐地铁,很少坐他安排的车。”他回头对她一笑,“这么晚了,我总不能扔你一个人在那边吧?”


    这说辞无可挑剔。


    江渔到嘴的话又咽了下去。


    她本来想说,不是说好了隐婚的吗?


    但仔细一想,他也没自报家门,也没说他们的关系,好像也没什么……只是,其他人难保不浮想联翩。


    她噎了半晌,赵赟庭眉目间笑意加深:“为什么不用我给你派的车?”


    “……太高调了。”


    “是我疏忽了。那我让赵进给你安排别的车?”


    “……好。”


    领导说话真是种艺术,他总这么让人难以拒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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