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郁识上完早课, 莫名其妙收到一条转账。
来自消失了一段时间的谢谢你全家:[转账19999元。]
[谢谢你全家:不吃鱼,我昨天看见一枚胸针,很适合在出席学术报告时佩戴, 可惜不能直接送你, 你拿着自己去买吧。(来自StarAI:请生成一段追omega用的转账语录)]
郁识:……
这是碰上高段位杀猪盘了。
短短几行字, 蕴含着巨大的信息量。
首先,大额转账不仅提不出来,还是下一步的诱饵, 接下来就该骗取投资资金了。
其次, 巧妙地保留了AI生成记录,明摆着告诉他“我在追你”,能极大程度满足omega的虚荣心,从而迷惑心智。
最后,“可惜不能直接送你”,不仅表达了无法见面的遗憾, 还暗示下次见面会送贵重礼物, 以诱导omega主动奔现。
厉害啊, 太厉害了。
这种高端骗子不会落下把柄,还有可能借着转账记录反咬一口, 看起来是个操作熟练的惯犯。
对付这种人,按他的套路走只会被套牢。
既然对面能满口谎话, 他也能捏造个贫穷小白花人设,诱导对方放松警惕, 露出更多马脚。
[小郁不吃鱼:这太贵重了,我不能收,都赶上我几个月工资了。]
“小郁不吃鱼”退回了转账。
谢谢你全家回他:[哎呀,别不好意思, 不过,三院的工资这么低吗?]
[小郁不吃鱼:基础工资不高,我回不起礼,心意到了就好。]
谢君衍感慨连连:“多难得啊,这年头这么体贴的omega不多见了,你说我要不要约个见面?”
谢安不敢接茬,说:“少爷在门口,说返校前想探望您老。”
“让他进来。”谢君衍收起通讯器。
谢刃推门而入,看上去神清气爽,完全不像被易感期困扰好几天的样子,甚至比先前更精神了几分。
“爷爷。”他心情不错地问好。
谢君衍疑惑:“你这么快就生龙活虎了?看来恢复得不错。”
“张叔说注入信息素之后,能缩短易感期时间,所以没有进入第三阶段。”
谢君衍若有所思:“你们的匹配度还真是高,我都多少年没见过能到这个数的了。”
谢刃问他:“您腿还疼吗?我爸说您前几天是坐轮椅回去的。”
谢君衍年轻时右腿被炸碎,整条腿都是机械假肢,因为当年医疗技术受限,留下了后遗症,直到前几年才换了新的机械腿,偶尔需要依靠轮椅。
“我好得很,一点不疼。”谢君衍蹬了蹬腿,不小心扯掉了连在上面充电的通讯器。
谢刃:“……”
谢刃捡起通讯器,无语道:“跟您说了多少次,别把假肢当充电宝用!还有,平时好好配合日常检查,不要吓唬那群小护士。”
谢君衍不服:“我什么时候吓唬她们了,明明是友好互动,你和你爸不来看我,还不允许我跟其他小辈玩吗?”
谢刃只好安抚他:“等忙完枪展的事,我过来陪你住一周。”
“你可省省吧,每次都这么糊弄我,忙完了估计又出任务,”谢君衍顿了顿说,“对了,最近主君频繁前往第三区视察,据说不久后要调你过去。”
他虽退居二线,手上的消息却从来没有延迟,总是能精准地判断当前局势。
谢君衍语重心长地劝道:“你马上要毕业了,也该为将来做好打算,我知道你想留在猎鹰团,这固然光宗耀祖,但你未来决定的方向,不仅影响你自身发展,更影响你的配偶和后代,第三区是未来的发展重点,那里是不错的选择。”
谢刃沉默半晌,说:“爷爷,我可能还是会去第九区。”
说的是“可能”,但语气不容置喙。
如果换做谢乘风,此时谢君衍该大发雷霆了。
然而他只是叹了口气,“我能理解你的想法,你有自己的计划,我不会过多插手,可你要知道在第九区,别说我和你父亲了,连主君都不能确保你的安全。”
谢刃点头,敷衍道:“知道了,我会慎重考虑的。”
谢君衍见劝说不动,索性没再继续逼他,转而说道:“除了这件事,还有一件事你该提上日程了。”
“我毕业论文快写完了,最近有个老师在带我。”谢刃脸上闪过一丝笑意,语气仿佛有些炫耀。
“谁跟你说论文了。”谢君衍莫名其妙,“你给我抓紧相亲,别耽误正事。”
谢刃的脸垮下来,“我都快忘记这茬了,您怎么还惦记着,不对,您是不是又偷偷和那骗子聊天了?”
他打开通讯器,速度快得让谢君衍来不及抢,只能大声呵斥:“你个臭小子!你敢乱翻我的隐私!”
“您还乱登我号呢,我的隐私就不是隐私吗。”谢刃不看还好,一看瞬间炸了锅,“爷爷,你给他转账干嘛?!还转这么多!”
谢君衍板着脸说:“我乐意,你管不着,要不是我转账,你们可能这辈子都说不上话了。”
谢刃震惊地朗读:“太贵重了,我不能收……回不起礼……啧啧啧,好一个以退为进,居然这么会玩。”
“你在嘀嘀咕咕说什么呢?给我还回来。”
“不行,你接下来几天不准再碰通讯器了。”谢刃被他气得够呛,面色铁青,“这人交给我,我会告诉他,戏耍老人要付出什么代价。”
谢君衍皱眉:“你好好跟人家说话,那孩子不会让你失望的。”
“我现在就不失望,简直对他刮目相看。”
谢君衍呵呵笑道:“既然这样,你们抓紧约出来见一面。”
“当然要见面。”谢刃咬牙切齿。
不仅要见,还要把他扭送进局子。
谢君衍满意地喝了口茶,已经开始脑补未来的结婚现场,婚礼在哪里举办好呢?
郁识收到新消息时,正在喝李旸给买的奶茶,险些一口喷出来。
[谢谢你全家:你还挺富贵不能淫。]
什么玩意儿……
这杀猪盘的幕后操手,脑子有病似的,一阵阵地发神经。
[小郁不吃鱼:?]
[小郁不吃鱼:你想表达什么?]
[谢谢你全家:没什么,对了,你不是武器研究员吗,我写作业的时候遇到个问题,你看看会不会/图片/]
郁识打开那张图,是一道看似简单实则复杂的公式,好巧不巧,他在以前的论文里解过这道公式,便不假思索地把答案发了过去。
谢刃在车上猛拍大腿,愤怒地想,这身份是造假无疑了。
这公式给正常人算,至少需要十几分钟,他连思考的时间都没有,一看就是直接上网搜的结果,谁家研究员连一道公式都要上网搜?
压根就不会吧。
他冷笑一声,有了接下来的打算。
想要钱是吧,那就让他看得着吃不着,真金白银的诱惑,不相信他不主动。
只要骗子主动,就会露出马脚。
[谢谢你全家:先不说了,我要开车/图片/]
李旸在光脑上打麻将,瞥见郁识的表情抽搐,问道:“怎么了?”
郁识满脸嫌弃地说:“遇到傻逼了。”
照片上,刻意地露出库里南图标,旁边扔着把柯尼塞格钥匙,右下方仪表台随意丢了块限量5枚的收藏级理查德米勒,车挂是一颗接近八位数的九眼天珠。
一张图能奢靡成这样,世间罕见。
见过爱装逼的,没见过装成这样的。
“装逼怪”一路飙车回家,把库里南停进满满当当的车库,然后挤着列车回到学校,可怜巴巴地给他的指导员发消息。
[谢刃:郁指导,我回来销假了/可怜/]
[谢刃:哎,之前那六本作业被人偷了,连同我最喜欢的帽子也不见了,我晚点把剩下的作业补给你。]
郁识磨了磨牙,他不信这家伙不知道,那几本作业是他拿走的。
他从抽屉里翻出那顶黑色帽子,交易app上售价25元,相当于谢刃的一顿饭。
好吧,对他来说确实挺贵的。
“李旸,我出去一下,有人找我就让他下午再来。”他起身走出办公室。
郁识用黑色塑料袋装上帽子,掩人耳目地往训练场走去,班上那群alpha正在练体能,他趁人不注意,闪身走进更衣室。
室内空无一人,他走到标有谢刃铭牌的柜子旁边,拿出事先准备好的铁丝,动作熟练地开始撬锁。
即将撬开的时候,外面传来嘈杂的谈笑声。
郁识动作僵住,迅速躲到最后一排柜子后面。
几秒钟后,alpha们成群结队地走进来。
赵熠边换衣服边说:“刃哥刚回来就训人,我看他是憋坏了,那秒表都要掐出火星子了,一看就欲求不满,憋着火的alpha太可怕了。”
“都说越高阶越难自控,我挺好奇像他这种S+,没有伴侣岂不是特别难熬?”叶秉阳说,“我把你上次发我的片打包发过去了,但是他没接收,简直辜负我一番美意。”
“我看他不需要片,是因为心里有人了,上次不是说有omega追他吗,说不定这几天趁势确定关系了。”赵熠贼笑道。
“有人在追他,谁啊?”
郁识挑了下眉,不太想偷听学生的隐私,奈何这些人换衣服磨磨唧唧,八卦起来没完没了,堪比村口无所事事的大爷。
“那不清楚,他口风紧得很,我猜是隔壁艺术学院的O……”
谢刃的声音冷不丁响起,“你们又想跑十公里了?刚才没跑够?”
“靠,吓我一跳!”赵熠惊道,“不不不,我够够的了,饶了我吧……哎,刃哥,你柜子好像没锁,不会又被老鼠咬开了吧!”
他迅速转移了话题。
郁识想起那根铁丝,顿时大脑一片空白,下意识屏住呼吸。
坏了,这群人要是搜查更衣室,他没有任何出路可以逃走。
他手心出了层汗,开始思考,用什么理由挽回在学生心中的颜面。
外面安静下来,气氛变得诡异。
谢刃沉默片刻,若无其事地说:“噢,我忘记锁了,保洁阿姨放了耗子药,应该不会再有老鼠再来偷东西。”
郁识:“……”
你才是老鼠。
韩珀忽然说:“哼,你的东西丢了,是你自己看管不当,阴阳怪气的内涵谁呢。”
没想到这家伙也在,郁识按住太阳穴,感到今天要交代在这里了,按照谢刃的性格,应该会在两秒后给他一记左勾拳。
滴答,滴答,秒针转过两秒。
出乎意料,谢刃没有动手,嫌弃道:“少给自己贴金了,我用得着内涵你?老子都是明涵。”
“……”
谢刃没再理他,对其他人说:“都换好了吧,回去继续训练。”
他竟然就这么善罢甘休了,真不像他,郁识心想。
Alpha们三五成群地离开,更衣室逐渐安静下来,郁识呼出一口气,等待了一分钟左右,才慢吞吞地从柜子后面移出来。
走出来的瞬间,对上一双漆黑戏谑的眼眸,差点一口气没上来。
谢刃抱着双臂,好整以暇地靠在柜门上,“我说怎么会有花香味的小老鼠呢,原来是郁指导呀。”
郁识眼皮狠狠跳了跳,抿着唇没说话。
谢刃望向他手中的帽子,眼里浮现出笑意:“别担心,这味道只有我闻得到,郁指导看起来很喜欢这顶帽子,勉为其难送给你戴好了。”
他志得意满的样子,让人非常想兜头抽在那张帅脸上。
郁识冷冷地说:“我只是刚好捡到,给你送回来而已。”
说完,不等那张欠揍的嘴再出言冒犯,他抬手将帽子扣在谢刃头上,罩住alpha的整张脸。
谢刃眼前一黑,兰绮的香味迎风飘散,越浅淡越撩人,宛如晚风中盛开白玉兰,冷冽中透着致命诱惑。
他嘴角上扬,反手握住那只细瘦的手腕,一把将人拽了回来。
“让你走了吗。”——
作者有话说:说你老婆是小老鼠,相似了吧[问号]
爷爷你看他!
第32章
郁识没想到他这么大胆, 猝不及防,差点撞进他怀里,顿时浑身僵硬。
“你干什么?放手!”他震声道。
帽子顺势滑落, 谢刃的表情无辜又无赖, 若无其事地说:“你把我的脸挡住了, 我又看不见。”
他扣着郁识的手腕,掌心带着运动后的余热,掌纹紧贴律动的脉搏, 有种要将那层细皮嫩肉烫伤的错觉。
那么瘦的腕骨, 握起来却出乎意料地滑。
侧面的骨骼凸起,卡在无名指和中指之间,谢刃忍不住用指腹摩擦了一下。
唔,不是错觉,是真的滑。
郁识猛地一颤,怒道:“现在看见了, 还不赶紧松手。”
谢刃笑着放开他, “郁指导别生气, 我只是想问你在哪里捡到我的帽子。”
“路边,绿化带, 垃圾桶,我想在哪里捡到就在哪里捡到。”
郁识没好气地扔下一句话, 撞着他的肩膀过去,头也不回往门边走。
他平时很少有这种举动, 想必是气极了,谢刃的笑容逐渐扩散,朗声叫他:“等等,郁指导。”
郁识很不耐烦, 但还是停下脚步。
“下次要是再发情的话,就来找我要信息素。”谢刃拉长音调,“不要再去路边,绿化带,和垃圾桶找帽子或者作业本了,我会无偿提供的。”
郁识立刻走了,仿佛一刻也不想多待。
滚蛋吧你。
接下来几天,谢刃偶尔请假,去布置关于枪展的场地,两周后,为期三天的枪展正式启动。
这次有不少官员莅临国大,门口清一色防弹汽车和荷枪实弹的士兵,连飞进来的蚊子都恨不得盘查一番。
外面吵吵嚷嚷,李旸在柜子里翻找相机,嘴里说道:“郁指导,待会儿走分列式的时候,能不能麻烦你拍个照?我得拍主席台那群人,还要拍首长讲话,啊啊啊,本来以为能放假三天,谁知道是噩梦般的三天!真是忙死了!”
前几天开始整理内务,全学校大扫除,因为马上要开学,其他学院的学生在陆续返校,于是统统被拉来做苦力。
风纪对检查的时候,细致到要用纸巾在地砖上、瓦缝间擦拭,确保没有一丝一毫的灰尘。
连郁识这种轻度强迫症都疑惑:“有这个必要吗?”
李旸解释说:“这是校长定的标准,这次不仅主君要来,还有K9总部出身的谢元帅,他对作风这块非常重视,上次来视察是八年前,当时提前一周就开始整内务了,折腾得够呛。”
“悄悄告诉你,主君对将士们很体贴,但谢元帅更爱表面功夫一点。”
其实那次从马场回来,郁识就看出他是个形式至上的将领,K9大多是这种风气,令人咋舌。
他随口问道:“他儿子也一起来吗?”
“儿子?”李旸疑惑,“我只知道他父亲是老将,他家其他人从来没露过面,可能保护得比较好吧。”
郁识没作他想,李旸说:“相机好像在储藏室里,我过去找找看。”
“我去吧,你先忙别的。”郁识见他忙得脚不沾地,主动接过了工作。
储藏室在三楼最后一间房,走到门口处,听见里面传来细微的动静,房门紧闭,不知道是谁在里面。
他正要推门,唐天浩走了出来,右手插在口袋里,神色有一丝慌张。
在撞上郁识后,表情由慌乱转变成了怨恨。
他并不急着离开,死死地盯着郁识看。
郁识没打算和他起冲突,侧过身给他让路。
唐天浩仍然一动不动,出口讥讽道:“哼,我说怎么连唐校长都维护你,原来是攀上高枝了。”
郁识淡淡地扫了他一眼,“大白天的,说什么梦话。”
唐天浩冷笑:“你少跟我装蒜,谢刃要是知道你广撒网,相了不知道多少次亲,私底下是个烂/货,你说他会不会觉得你人尽可夫?哈,虽然你本来就是这种货色,那些奖章还不知道是怎么睡出来的呢!”
他上次丢脸丢到姥姥家,又被后勤工作折磨得要死不活,现在所有职工看他都眼神怪怪的,一想到这些都是因为一个他得不到的omega,他就恨之入骨。
某些男性alpha在破防的时候,嘴巴格外没有下限。
郁识不说话,只静静地看着他。
他越是这幅表情,唐天浩越觉得他打心底看不起自己,进而破防得更加彻底。
他无法控制地嘲讽道:“像你这种连信息素都没有的omega,活该找不到匹配的alpha,等着孤独终老吧你!”
郁识完全没有被激怒,像看蝼蚁一样看着他,带着显而易见的居高临下。
轻描淡写地说:“你是不是疯了?”
唐天浩被他看得瘆得慌,但没有谢家撑腰,一个omega能把他怎么样?
“我疯了?上次你让他那样羞/辱我,肯定偷偷爽得不行吧,装什么装呢!”
“你除了这张脸,没有一点拿得出手,以后你发情的时候要是跪下帮我口,说不定我愿意施舍点信息素给你,下/贱的东西!”
郁识眯起眼睛:“像我这种连信息素都没有的omega,怎么能要你的施舍呢。”
唐天浩一愣,听见他轻飘飘地说:“我只能让你生不如死,而已。”
下一秒,高阶omega的信息素迎面冲来,像山崩海啸一样恐怖地席卷全身。
唐天浩被高阶信息素压迫过两次,第一次来不及反应就倒下了,第二次他看见天花板在旋转,地面震得仿佛八级地震,这种感觉被无限放大,伴随着巨大的恐惧。
他的耳膜嗡地一声破了,流出两道血痕,浑身像被一条吐着信子的毒蛇缠住,整个人如坠冰窖,冷得直打哆嗦。
好冷,好冷……从来没遇到过这么冷的攻击信息素。
血慢慢地从七窍流出来,仿佛失去了温度,冰冷地爬满脸颊。
在无意识情况下,他已经屈膝跪在郁识脚下,内脏好像被绞肉机绞得粉碎,痛得五脏六腑都粘黏在一起,压根喊都喊不出来。
Omega信息素无色无味,却如雷霆震怒,阴湿而冷寂,唐天浩在心里哭喊、想要求饶,偏偏喉咙发不出任何声音,被毒哑了一般,支撑不住趴在地上,簌簌颤抖。
狗一样匍匐着揪住郁识的裤脚,扑腾了两下。
太冷了。
好像要死了。
郁识弯下身,眼睛里透着诡谲的灰蓝色,唐天浩感觉自己出现了幻觉。
他看见不可思议的色彩,像他第一次见到的辽阔阴沉的海面,而现在更像是死神的俯视。
郁识语气温和:“以后无论在哪里,看见我请绕道走,我脾气比谢刃更差,怕控制不住不小心杀了你,听明白没有?”
唐天浩裤/裆湿了一块,拼命想点头,却动弹不了分毫,眼泪混着血哗哗涌出。
他眼中流露出深入骨髓的恐惧,那是低等生物对高等生物与生俱来的畏惧。
郁识掸了掸被他碰到的裤腿,从容地转身离开-
上午十点,校内领导汇集校门口,郁识和李旸被要求站在后排,在烈日下安静地等待。
谢刃带领队伍,全副武装地站在旁边。
唐家栋对他说:“谢元帅的车是第二辆,待会儿你过去开门,跟他打个招呼。”
他声音压得很低,谢刃往后看了看,确保没人听见,不高兴地说:“我不去。”
“你别胡闹,我特地安排了人给你们拍照。”
“那更不去了。”谢刃说,“我不想和他一起出现在新闻页面上,你喜欢你自己去。”
唐家栋皱眉:“主君在场,你就不能配合一点!”
“你也知道猎鹰团只服从主君啊。”
“不是,你小子怎么油盐不进……”
谢刃打断他:“校长,按照卫兵律法,三番四次打扰卫兵执勤,尤其是给主君执勤,是要被行政拘留的。”
唐家栋的脏话堵在嘴里:“……”
半小时后,车队驶入大门,谢刃上前给一号车开门,下车的中年alpha正是每天都在新闻出现的面孔。
主君面容端正,和蔼可亲,微笑着回了谢刃一个军礼,顺手拍了拍他手臂上的徽章,李旸赶紧举起相机咔咔拍照。
谢乘风从二号车下来,看见这一幕后便没说什么,向校领导们点头致意。
郁识慢慢皱起眉头,昨晚他收到郑枭的消息,只有简单一句话,告诉他在这三天内抓紧进入兵械库。
这场行动风险很大,但他从走进三院的那一刻起,就在等待这一天的到来了。
可以说,这才是他来国大的目的。
郁识从未在现实生活中见到主君,看见他的第一眼就知道,这个alpha能将天晷带到现在的星际地位,的确容不得他人半点置喙。
只可惜圣人不是完人,在某些方面难免疏漏。
郁识心情复杂到了极点,李旸把相机举到他面前,打断了他的思绪。
“天哪,我真是太会抓拍了,当年没报新传简直是政界的损失!”
照片上,谢乘风站在主君和谢刃后面,这个角度使得他和谢刃的侧脸有些重合,郁识心里涌起怪异的感觉,正待细看时,后面的车接踵而至,李旸再次扛着大炮去前线。
几十辆军车依次驶入操场,官员们坐在主席台上,正式启动第十七届枪展。
今年开幕式比较创新,除了放鹰仪式外,还有团体泼水项目,由部分返校学生和指挥学院师生参与。
随着笼子里的金雕被放飞,彩带从四面八方涌来,蓝天白云下,操场中央响起血气方刚的声音,擂鼓、口号此起彼伏,连旁观的人都忍不住跟着激动起来。
许博涵和齐欢撸起袖子上阵,加入这场混战。
郁识绕行到了队伍末尾,悄悄打量着猎鹰团。
这些人都戴着覆面,根本分辩不出谁是谁。
他们的制服和K9有细微的差别,从设计上看更为束身和耐看,臂章是珍稀金属材质,上面刻着一只展翅的雄鹰。
作训服和防弹衣都很厚重,难免会汗流浃背,然而空气中没有任何alpha的味道,说明这些军人的控制力一流,是一群很难对付的人。
郁识观察他们的举动,努力区分每个人的行为特征。
谢刃站在侧面的指挥位,身边放着一个巨大的补水桶,时不时有人过来给水枪补水。
赵熠拿水枪滋他,笑着捅他:“谢元帅在台上看你呢,你不和我们一起玩?”
猎鹰团的都认识他,相视一笑看他们打闹。
谢刃拿起水瓢,作势要泼他:“皮痒了是吧,看我不抽你。”
赵熠抱头鼠窜,紧急后退,险些撞在郁识身上。
他嬉皮笑脸地回过头说:“郁指导,你也不参与大家,是偶像包袱太重了吗?”
猎鹰团的alpha都看了过来,覆面底下的眼神十分露骨,这是个走到哪里都分外吸睛的omega,即使身穿基础款衬衣西裤,没有任何修饰,都能让人看得目不转睛。
“你们玩就好,小孩子的游戏,我没兴趣。”
郁识说着,眼睛向那群alpha飘去,心里盘算,要如何避开这些棘手人物。
谢刃眼神一暗,嘴角闪过坏笑,忽然抄起水瓢往他身上泼了过去。
“你也没大到哪里去。”他反驳道。
郁识没留意,被泼了一身水。
四周顿时安静,赵熠吓得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不是,哥们儿,你真泼啊……”
他还没说完,谢刃就后悔了,沉声骂了句脏话。
那瓢水泼在郁识的衬衣上,湿透的昂贵布料紧贴腹部,勾勒出狭窄的腰线和若隐若现的马甲线,水珠顺着扣缝流进皮带,看得人血脉偾张,幸好没有再往上一点,否则场面估计要失控。
操,早知道不泼他了,谢刃心想。
Alpha们纷纷睁大眼睛,他恼火地转头一句:“低头!”
所有人立即看向鞋尖,赵熠捂住眼睛道:“完了完了,郁指导你别发火,要骂就骂谢刃,别顺口骂其他人。”
郁识没发火,也没骂人。
他抬眼望向面色发红的罪魁祸首。
谢刃硬着头皮说:“我不是故意的,只是想跟你开……”
突然,郁识揪住他衣领,把他整个上身摁进了水桶。
谢刃:“咕噜咕噜……”
“我也是跟你开玩笑,你别生气。”
看似柔弱的omega拍了拍手,施施然转身离去。
谢刃猛地从水里抬起身,被淹得两眼发懵,头发不停往下滴水,难以置信地抹了把脸。
周围安静了片刻,爆发出哄堂大笑——
作者有话说:今天有二更,十二点~
第33章
按照谢刃的反应速度, 假如按他的是赵熠,两秒后赵熠的脸也会出现在水桶里,可惜他分了神, 让郁识给跑了。
郁识撒手后跑得飞快, 一溜烟消失在人群中。
报复得有骨气, 逃得不犹豫。
有人带着笑腔说:“谢老大,一个月不见,怎么变得这么柔弱, 连个omega都能给你按水里, 真丢咱猎鹰团的脸呐。”
谢刃不怒反笑,活动手腕道:“你也想进去喝两口?”
“别别别,我戴着枪呢哈哈。”
“好好望风,我去换件衣服。”谢刃将防弹衣解开,砸在那人身上。
Alpha和omega的更衣室隔着一道走廊,谢刃换好衣服后往隔壁走, 打算找郁识算总账, 走到中间的时候, 意外碰见从洗手间出来的谢乘风。
谢乘风张了张嘴,正要叫他, 谢刃脸色一变,佯装不认识地和他擦肩而过。
那避嫌的姿态过于明显, 谢乘风气得当即呵斥:“给我站住!”
四下无人,谢刃东张西望, 犹豫地站住脚。
谢乘风恼火道:“你什么意思?在门口假装看不见我就算了,现在没人还要拿腔作调,你有没有把我这个爹放在眼里?!”
“嘘!”谢刃竖起手指,“小声点, 这里隔音不好。”
“……”谢乘风要气炸了,眼睛瞪得浑圆,“我们的关系就这么见不得人吗?你踏马是老子生出来的!”
他没好气地说:“晚上主君设宴,你跟着唐家栋一起来,要是敢不去,我就当众宣布你是我儿子。”
谢刃不高兴地说:“爸,你这是无理取闹。”
一墙之隔的omega更衣室,郁识慢条斯理地系上扣子,身后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他目光一冷,猛然回过身,对上不知何时出现的一双眼睛。
郑枭犹如鬼魅般半隐在黑暗处,极端的隐匿能力让他来去无踪,显然是故意发出动静来做出提示的。
郁识狠狠蹙眉:“你怎么进来的?”
“你换完衣服我才进来。”郑枭面无表情地说。
郁识发怒道:“我是问你怎么进的国大!今天主君在,你不要命了?”
“别这么激动,我不会在今天动手。”郑枭像是没有情绪,一板一眼地传达指令,“主君明早会离开,十二点,你准时进兵械库。”
郁识沉声问道:“秦殷想干什么?专门挑主君视察的日子搞动作,他就不怕引火烧身吗?”
“秦先生有他的打算,只让我通知你时间。”
郁识沉吟片刻,意识到秦殷是故意的,特地挑选重要日子,破坏公信力,再煽动舆论发酵,这不是挑衅更像是作死。
看来,他的狐狸尾巴不打算藏了。
他面露烦躁:“知道了,下次别像鬼一样突然出现,也别来更衣室这种地方。”
郑枭并未离开,而是抓起他换下的湿透的衣物。“我来这里,是为了提醒你另一件事。”
郁识疑惑地看过来,他抖了抖裤脚,从里面飘落一张半寸大小的纸片,被水浸得湿透,沉重地贴在布料边缘。
郑枭用两根指头捏起来,说道:“新型窃听器,你被人盯上了,郁指导。”
他从未叫过郁识任何称呼,这三个字不带感情,显得有些嘲讽。
郁识眼神一变,浮现出唐天浩的脸,唯一一个碰过他裤脚的人。
好在这纸片早早地被泼湿,已经失去了信号发射的功能,他的脸色变得森冷,脑海闪过各种猜测。
“如果有要解决的人,可以随时找我。”郑枭语气平静。
“不用了。”郁识不喜欢和他交谈,言简意赅地说,“我的事我自己会解决,用不着你插手。”
郑枭没了动静,等他再抬头的时候,更衣室已经空无一人。
座椅上留下一枚小巧的虹膜储存器。
郁识拿起来放进口袋,这是用来改变虹膜状态的。
他从更衣室出来后,室内展览已经开始。
场馆单层面积近一万平米,是十几年前特地为枪展建造的,内部装饰辉煌大气。
李旸和齐欢被摄影队拉壮丁,唐家栋则知道郁识要看展,特地没给他安排其他工作,他带着许博涵从入口开始参观,边看边给出意见和观点。
这次参展的枪全是珍品,包括上世纪的骨骼枪、袖珍武器、老式火箭筒等等,还有大量知名军官使用过的枪具,有的带着损坏痕迹和血迹。
“这把枪是谢元帅的配枪,他居然愿意拿出来参展。”许博涵隔着防弹玻璃,发出惊奇的声音。
郁识望向陈列窗,赫然是那把大名鼎鼎的“响尾”。
枪体呈黑色磨砂状,枪管上盘踞着一条红蛇,形状走势妖异霸道,枪托和扳机符合人体工学,弹匣底部有换新的痕迹,应该经过改造和修理。
郁识想起蛇头的手感,有些粗粝,硌手,小朋友掌心嫩,不小心就会被划出一道印记。
“你好像很喜欢这把枪。”谢乘风说道。
许博涵赶紧鞠躬问好,给他让道。
“谢元帅。”郁识转身致意。
他说:“我对热门武器都感兴趣,这把枪上过很多次手枪排行榜。”
谢乘风随口道:“说说你对它的了解。”
“这是一把由信息素操控的手枪,亮点在于使用者连接枪支后,能够做到远距离操控,就像驯服坐骑一样,让人很有成就感,但蛇形管最多只能储存两种信息素,因此换人使用十分不便。”
郁识询问:“谢元帅使用它时手感如何?是像媒体说的那样,刚开始很不习惯吗?”
谢乘风饶有兴致:“你竟然看过我的采访,刚开始确实不习惯,它的弹道有点偏移,我找人做过改动。”
郁识点头:“难怪后端看起来磨损严重。”
谢乘风称赞道:“你果然够专业,你父亲说你是汤老的徒弟,我以为只是挂名弟子,没想到居然是个实力派,后生可畏啊。”
他这话有些居高临下式的夸赞,或者说是上位者的惯用语,他自己浑然不觉。
郁识淡淡地说:“看来元帅对三院不太了解,我师父从不收挂名弟子。”
说一个东区元帅不了解辖区内的研究院,无异于在暗中嘲讽他疏于管理,谢乘风自然听得出来,眼神中带上些许冷意。
郁识无所察觉道:“听说这把枪的前主人是厉元帅,您是怎么从他手里拿到的?”
他提及厉淮权,谢乘风的脸色又冷了几分,仿佛听见一个极其反感的名字。
“哼,当然是名正言顺得到的。”他语气傲慢,“厉元帅还是少将的时候,从达纳监狱得到这把枪,后来他跟我打了个赌,他输了,枪自然就归我。”
郁识呼吸一紧:“打赌?”
谢乘风嗤笑:“你对武器这么痴迷,应该知道这把枪的来历吧,当时它的主人被关押在狱,厉淮权说他一定能活着出来。”
他冷冷道:“但那可是达纳监狱,只关政/治军事犯,向来有进无出,我赌他必定会死在里面,甚至连军事法庭都上不了,结果和我猜得一模一样,那人自/杀了,所以枪归我。”
调侃一个万众唾弃的死人,似乎是绝对的正确。
这把枪像一匹战马、一辆豪车,轻而易举地成为他们的赌注,现在被拿出来参展,也不过是为了炫耀得手的宝贝。
郁识呼吸变得急促,眼神像利刃般穿透空气,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
他从谈话开始到现在,一直表现得礼貌且克制,遵循晚辈对长辈的社交礼仪,从未表现得如此情绪外露。
谢乘风感受到他的视线冒犯,不明所以地皱了皱眉。
郁识忽然说:“这把枪在业内价值连城,听起来您捡到了个大便宜。”
他顿了顿,勾唇冷笑:“但您难道不觉得,随身携带它很诡异吗,毕竟前主人死于非命,是个十恶不赦的罪人。”
他语气轻飘飘的,眼底的笑意冰冷,让人毛骨悚然。
谢乘风不忌讳这些,不屑地说:“你还是太年轻,不知道军队的传统,用俘虏用过的武器是征服的象征,王朝时期流行用敌人的头骨做酒杯,连K9总部都是建在乱葬岗遗址附近,区区一把枪算得了什么。”
郁识说:“是我封建迷信了,像您这样一身正气的人,当然不会在意这些子虚乌有的诅咒,您必定能顺风顺水,稳坐泰山。”
明明是祝福的话,谢乘风却听得浑身不得劲,不高兴地看了他一眼。
远处站着执勤的猎鹰团卫兵,谢刃站在一个覆面alpha旁边。
Alpha笑着说:“他们到底聊了什么,能让你爸憋得说不出话,那指导员真是个人才。”
“说了在学校别提我爸,隔墙有耳。”谢刃不满道。
“就我俩这敏锐度,谁敢偷听。”alpha说,“你都快毕业了,没必要这么低调吧。”
谢刃面露担忧:“老话说爱屋及乌,讨厌一个人也会厌屋及乌吧,他看起来不太喜欢老谢,不知道以后会不会连坐我。”
“噗,那也没办法,你还能和老谢断绝关系不成。”
谢刃没说话,表情严肃。
Alpha不笑了:“你小子不会真这么想吧?脑子进水了?”
“我没想那么多。”谢刃烦躁道,“就算真要断绝关系,也是因为他不是个好父亲,和别人没关系。”
Alpha拍了拍他的肩膀,叹了口气:“你和阿铮不愧是好兄弟,都一个德行,有了老婆忘了爹。”
谢刃瞪他:“你胡说八道什么?他是我的老师!”
他突然提高音量,把alpha吓了一跳。
“我操,你激动个锤子,我只是随口一说!小点声……我又没说他是你老婆,我知道你们是纯洁的师生关系。”
谢刃沉默不语,半晌皱着眉说:“厉铮还是没有回来的打算?”
“你俩关系那么好,你都不知道,我怎么知道。”
“那边通讯差,最近没怎么联系。”
Alpha耸肩:“我前阵子去九区出任务,他仍然是老样子,说哪天厉元帅死了他就回来扶棺……这话听起来怪不吉利的,我都没敢跟你说。”
谢刃淡声道:“要是真有那一天,天晷就要变天了,他不回来也得回来。”
“可不是嘛,星际都说,奥洛是忌惮四方元帅,才不敢违反百年和平条约。”
两人聊天之际,一名清洁工推着打扫车路过,他的身形很高,佝偻着背往外走。
谢刃原本呈放松的状态,眼睛扫向他时蓦然停顿,出声呵斥道:“站住。”
Alpha立即停止说话,右手惯性地扶在枪上。
清洁工回头操着口音问:“领导,是在叫我吗?”
环卫帽下面,是一张平平无奇的脸,谢刃盯着他看了会儿,说:“你进来干什么?”
清洁工并不慌张,转身指向骨枪橱柜,“那里有块水渍,领队的喊我过来清理掉。”
谢刃抬眼望向天花板,并没有漏水的痕迹。
清洁工说:“有个领导喝水,不小心洒在地上了。”
他局促地询问:“还有什么事吗?我的工作还没做完。”
持枪alpha冷酷道:“没事了,你走吧。”随后转向谢刃:“这人有古怪?”
谢刃摇头:“总觉得背影有点眼熟,你那里有没有清洁队的名单?”
“晚点我去问问,要怪就怪你们后勤,本来不允许找外包的,那家伙估计想赚中间费,把机关的清洁队临时调过来了。”
谢刃露出厌烦的表情,又是那个唐天浩。
傍晚时分,场馆关闭,学校恢复安静。
谢刃换了身衣服赴宴,临走前想起唐天浩那傻逼,路过行政楼顺便去了一趟,准备责问他清洁队的事。
走到三楼门口,意外撞见锁门下班的郁识。
谢刃笑着想开口,却闻到一股极淡的、其他alpha的味道,那气味很陌生,像是某种皮革,嘴角瞬间沉了下去。
高阶alpha的嗅觉相当灵敏,在混杂的信息素当中,隐约有一股血腥味,这气味他再熟悉不过。
谢刃锐利地望向走廊尽头,整个三层的声控灯全部熄灭,不像是有其他人的样子。
“你来干嘛?”郁识打破了沉默。
谢刃看看向他,说:“找唐参谋有点事,我帮你叫了餐,记得吃晚饭。”
郁识瞳孔紧缩,表情似乎有些僵硬,但他没有察觉到。
他的注意力都在走廊尽头,那气味实在危险,提醒他尽快去前面查看,刚走了两步,突然被拽住手腕。
郁识的手常年凉浸浸的,贴在脉搏处很舒服,手心软而腻,像一块黏人的棉花糖。
他明明没用多大力气,谢刃却被拽得一个踉跄,难以置信地低头看过来。
郁识的睫毛颤了颤,细微得让人难以察觉,问道:“你不和我一起吃饭了吗?”
他似乎不太开心:“穿成这样,要去见什么人?”
一模一样的问题,谢刃也问过,那时他的心情像一颗青果。
酸涩,郁闷。
谢刃望向他浅棕色的眼睛,里面弥漫着淡淡的雾气,只觉脑袋嗡地一声,浑身血液上涌,思绪瞬间乱成一坨浆糊,忘了自己要干什么——
作者有话说:色令刃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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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外这几章剧情比较重要,这周应该都会双更~
第34章
郁识轻抿着唇, 表情似乎有些不满,眼睛湿润地看着他。
谢刃已然把唐天浩抛到脑后,仿佛被那双眼睛勾走了魂。
恍惚间想, 他稍微露出这样的神情, 就好像全世界都欠他、对不起他一样。
全世界都该跪下来, 真诚地忏悔和道歉。
“我……”谢刃从嗓子里挤出声音,万分愧疚地说,“我……要出去赴个局, 和猎鹰团的朋友, 不是……不是见别的omega。”
泰山崩于前从不改色的指挥官,竟然把一句话说得磕磕绊绊,紧张到不知所措。
他盯着郁识的手,细白的手指搭在腕部,和小麦色的皮肤形成鲜明对比,指尖因用力而微微泛白。
谢刃忍不住咽了口口水, 脸色发红, 心里不知道在想什么。
遗憾的是, 郁识很快松开了,平静地说:“哦, 那你去吧。”
谢刃没有动,“对不起, 没提前跟你说,害你等我到现在, 我给那边打个电话,告诉他们我不去了,你等我……”
“不用,既然约好了那就去。”郁识不动声色道, “你不是说给我点了餐吗,下次再一起吃吧。”
谢刃不确定他有没有生气,犹豫着问:“真的不用?那不是什么重要的饭局,可以推掉的。”
郁识轻轻推了他一下,“快去吧,别让别人等。”
他推得力道很轻,如同蜻蜓飞过水面,在谢刃的心尖点了那么一下。
谢刃顿时言听计从,连反驳的话都不忍再说出口。
“你想吃马卡龙蛋糕吗?我回来的时候帮你带一份。”他柔声问道。
郁识笑了起来,唇角扬起好看的弧度。“好呀,谢谢你。”
谢刃眨了眨眼,任凭心跳不受控制地加速,快得像坐过山车。
自从上次做出不敬之事后,他总有种微妙的心虚感,时时克制自己不要往那方面联想,但身体的反应骗不了人,只要郁识稍微表现出一点主动,他就连自己姓什么都忘了,更遑论找一个无关痛痒的人。
他有点不好意思,“那……那我先走了,我会在八点之前回来,去……去给你送蛋糕。”
郁识笑而不语,点了点头。
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楼梯口,才慢慢收起笑容,眼底浮现起冰冷。
走廊尽头深黑寂静,血腥气逐渐随风飘散,早已没有了活人的气息。
谢刃赶到宴会厅后,立马被拉着入席。
他坐在主君隔壁的席位,那桌全是少将以上的人物,在谢乘风派人催促之下,不得不起身过去敬酒。
主君换下了行政装,威严中更添和善。
看着谢刃喝酒,笑道:“这小子自称千杯不倒,我还记得他刚进猎鹰团的时候,狂得没边,被上级狠狠削了一顿,醉得睡了三天三夜。”
他年轻时作风豪迈,年纪和地位上来后,变得内敛许多,自然欣赏军中少年人,对谢刃向来赞不绝口。
谢乘风笑着躬身敬酒:“他跟在主君身边时才十六岁,那会儿犟得不行,幸好有主君照拂,培养他长大至今,我这个做父亲的得好好陪一杯。”
“虎父无犬子,是你们家的基因好。”主君拍了拍他手背,“能为猎鹰团养出新的国防之刃,是我得谢谢你们老谢家。”
这话说完,在座的军官面色各异,谢乘风的脸色更是肉眼可见变化。
能在猎鹰团担起“国防之刃”称号的人,只有历任总指挥,主君的意思再明白不过,是想让谢刃彻底接管猎鹰团。
谢乘风的话在嘴里打了圈,只得咽回腹中,打消了今晚提议把他调到K9的念头,一言不发地往嘴里倒酒。
整场宴会下来,谢朝峰内心焦灼不已,偏偏脸上还要装得轻松自如。
好不容易熬到快结束,趁上厕所的功夫看了眼通讯器,不由又是一阵皱眉。
几个小时前,唐天浩联系他,说要向他汇报事情,然后就没了消息,拨回去显示关机。
谢乘风没耐心陪他耗,发消息告诉他今晚过来。
可是直到第二天,唐天浩也没出现。
李旸风风火火地冲进办公室,嘴里抱怨道:“我真服了这个唐参谋,关键时期他居然请假!校长让我问他要今天的流程表,他就不能把工作做完再生病吗。”
郁识正仰头滴眼药水,闻言道:“我这里有,我发给你。”
“啊啊啊,真是救大命了!咦,你戴隐形眼镜了?眼睛变得好黑。”
“换了个镜片。”郁识忍着不适,将光脑里的表格传给他。
李旸急匆匆地说:“主君的车队已经走了,你今天不去会场,如果有电话记得接,我先过去了!”
“放心,这里交给我。”郁识微笑道。
墙上的时针游走,逐渐指向十一的位置,离十二点还有一个小时。
他坐在窗边喝许博涵买的奶昔,今天的太阳没那么刺眼,深深地躲进云层中间,天气预报说可能有雨。
奶昔带着劣质草莓香精的味道,齁甜的尾调微微发苦,他小口喝完一整杯,从抽屉里拿出特殊材质的手套,慢条斯理地戴在手上。
那手套是一层透明的膜,戴上去后完全变化了手型,原本修长的骨骼变得有些臃肿。
他仔细地整理细节,片刻后指纹发生改变。
四十分钟后,场馆大楼发出爆炸声。
出警铃和火警同时响了起来,即使隔得很远也能听见动乱。
郑枭动手了。
郁识穿上特制服装,压低帽檐,穿过小路绕向兵械库。
守卫正面面相觑,用对讲机询问场馆发生了什么事。
其中一个看见他的军衔,迅速站直敬礼:“周处长好。”
郁识挥了挥手,示意他让道,熟练地将食指放在指纹锁上。
出乎意料的是,指纹锁并没有解开。
几秒钟后,锁芯忽然亮起红灯,提示验证错误。
守卫们全都看了过来,郁识心脏猛地一跳,眼中掠过惊愕。
守卫持枪走过来,一步步向他靠近。
郁识压着呼吸,下意识摸向风衣口袋。
卫兵说道:“这个指纹锁坏了,您可以用右边那个。”
郁识抿着唇没出声,再次把手放在右边的锁上,这次咔哒一声,防盗门打开了,他看都没看一眼,头也不回地走向安检,仿佛很着急似的。
兵械库的安检有三道,任何携带的武器都会被查出来。
第一道安检门,通过。
第二道安检门,通过。
第二道安检门,依然通过。
守卫们在身后说:
“这是哪个处长,怎么这么急?”
“周钦周处,他一直这样急吼吼的,而且那边好像出事了,估计让他来调武器系统。”
“出什么事了?”
“展厅爆炸,听说有把枪不见了。”
“爆炸?怎么可能有人能带着炸/药包进来?!”
“校门已经封锁了,还好主君走了……”
过完安检便没有了卫兵,全楼都是机器人。
郁识走进电梯,依旧刷的是指纹。
兵械库一共六层,三层往上需要虹膜和指纹双重验证,顶层有专人再查一遍。
电梯从第三层开始,挨个楼层停靠,他摘下墨镜使用虹膜识别,黑色的瞳孔紧贴机器,冰冷地发出“滴”的通过信号。
到了第六层,电梯门口有两个卫兵,拦住他道:“请进行识别。”
郁识摘下帽子,露出乔装过的脸,将眼睛贴在机器上,几秒钟后,机械女声播报:“当前身份为兵械库处长周钦,中级权限,允许通行。”
卫兵们放下枪,嘀咕:“中级来这里干嘛……”
郁识正要进去,卫兵奇怪地问:“周处长?等等,您不是在出差吗?站住!”
他准备拿起枪,下一秒,郁识从口袋里掏出一把骨枪。
这把枪和参展柜展览的一模一样,枪身和子弹由骨骼制作,冷做工发射,能够完完全全地避开安检。
那名卫兵还没来及拿枪,子弹就穿透了他的眉心。
骨枪的声音微弱,没有引起任何动静。
另一个人立马按向警报,同时朝郁识开枪,只要他躲子弹,就势必会触发警报,如果他选择攻击卫兵,那么自己一定会中枪。
能在极端时间内做出这样的反应,这个卫兵已经是百里挑一,然而他错估了郁识的速度。
在眨眼的功夫里,骨枪中射出尖锐物体,刺穿了他按警报的手掌,同时郁识的身体以不可思议的弧度弯曲,闪身避开那发子弹。
卫兵也是个狠人,连痛呼都没有,直接再次按向警报——他的职责是预警,就算死也要将信号发出去。
郁识狠狠皱眉,迫于无奈之下,高阶信息素疯狂涌出,以势不可挡之势扑向卫兵。
他露出惊惧到不可思议的表情,缓缓地双膝软倒跪了下来,带着的手掌在墙上抹出鲜红的痕迹,最终没能摸到警报。
郁识没再犹豫,抬手击中他眉心,然后关闭了所有警报。
即使收得很快,空气中仍残留着些许信息素,他来不及多想,大步走向紧闭的机房大门。
门口最后一道密码,要用的是信息素。
周钦的权限已经无法打开这道门。
郁识手里拿着一支采集管,里面是浅金色的信息素,他盯着那管信息素,神情出现一丝动摇,但动作截然相反,快速将它放进了验证仪器里。
女声播报:“当前身份为猎鹰团分队指挥官谢刃,高级权限,允许通行。”
厚重的大门缓缓打开,机房内部在眼前展开。
里面一共两层,一楼和二楼分别有一道门,二楼的门紧紧锁着。
中心光脑足足有一层楼那么高,控制台庞大且复杂,里面存放着天晷军部最详细的资料。
郁识走向中控台,开始争分夺秒地操作。
系统提示:【身份验证通过,光脑正在启动,请耐心等候,检测到您持有高级通行证,请妥善保管自身数据,谨防通行证泄露。】
屏幕:【是否进入历代将领数据库?】
郁识选择了“是”,右手控制不住地发抖,心跳快如擂鼓。
他从伪装进入大门到现在为止,包括刚才的打斗,没有哪一刻像这样激动。
可以说他二十多年的所有努力,都是为了能在合适的时机,拿到这份阔别已久的机密文件。
如今,它近在眼前,唾手可得。
郁识的眼眶微微泛红,呼吸有些沉重。
系统提示道:【此文件为甲级战犯资料,请输入密码。】
他皱了下眉,没想到需要密码。
只得退而求其次,先将整个文件包导出来。
这一过程需要时间,对他来说非常不利。
机房里很安静,静得连针掉在地上都能听见,机器嗡嗡地运转。
郁识忽然产生一种难言的焦躁。
这种感觉像是不安、焦虑,也像是本能的自我防卫,仿佛在给他某种提示。
冷不丁的,头顶响起熟悉的声音,犹如修罗一般,带着彻骨的冷意。
“总算抓到你了。”
郁识瞳孔骤然紧缩,心脏从高处坠落谷底,后背冒出一层冷汗,难以置信地抬头看过去。
谢刃从二楼的门走进来,走到栏杆附近,端起枪对准他。
他竟然不在场馆,早早地等在这里。
郁识穿着纳米塑体服装,看上去和周钦的体型无异,一时之间倒是没被认出来。
谢刃眼底泛起杀意:“那个清洁工是你的同伙吧,你们声东击西就是为了搞这一出?把手举起来,如果敢跟我玩任何花样,我会让你立刻血溅当场。”
他的声音没有一丝温和,郁识缓慢举起双手,毫不怀疑他会一枪放倒自己。
他和郑枭都失算了,没想到谢刃竟然会出现在这里。
可是,他是怎么会猜到兵械库?
郁识咬紧牙关,瞄了眼大屏幕,屏幕是背对谢刃的,他并没有看见上面的内容。
此时,光脑发出提示,导出内容已完成——
作者有话说:昨天还给人家送小蛋糕,今天就拿枪指着人了,哼哼
十二点二更
第35章
“我问你答, 敢撒谎一个字,我就在你身上开一个洞。”谢刃打开保险栓,冰冷地问, “你是谁的人, 目的是什么?”
郁识眼神一变, 颤声求饶道:“我……我只是替人办事,求求你不要开枪,我什么都肯说!”
谢刃皱眉, “回答我的问题。”
“有……有人让我进来找一份涉密名单, 具体是什么我也不知道,求你了,不要杀我!”
“那人是谁?”
“一个少校……我没见过他的脸,我真的不知道其他的了。”
谢刃掏出手铐,抬腿跨过栏杆。“转过去面朝墙,离光脑远点, 等用了吐真剂, 你不知道也会知道。”
郁识听话地慢慢转身, 听见他从二楼跳下来的声音,在他落地的那一刻, 枪口因震荡而朝上扬起。
等得就是现在。
郁识瞬时转回来,抄起骨枪毫不犹豫地朝他开枪, 子弹几乎贴着谢刃的脸飞过去,在他躲避之际, 又扔了个烟雾弹。
那烟雾弹炸开后,谢刃才发现是面粉,捂着嘴不住咳嗽。
他怒骂了一声,边闪避边瞄准郁识, 然而离光脑太近,不好再贸然开枪。
郁识趁机按住操作台,一键销毁运转记录,并拔出芯片吞进口中,在谢刃将他的脑袋打开花之前,转身朝着门口跑去。
还没跑两步,谢刃一个箭步踩上操作台,伸手抓住他的后衣领,猛地往上一拽!
军装布料非常结实,用刀都无法轻易割断,这一下勒得郁识两眼发黑,险些将吞进去的芯片吐出来。
谢刃左手卡住他脖子,将他整个人拖回来,重重地砸在操作台上,不给任何反应时间,提起拳头砸向他脑袋,这一拳要是打中,脑浆都得被砸匀。
郁识脑袋缺氧,呼吸停滞,眼睛被勒得泛起血丝,在几近窒息得情况下,本能地歪头闪躲,同时蓄力抬肘撞击他的脸。
谢刃立马抬手格挡,身下人的力道非常大,如果换了普通人,手里的枪已经被打飞。
不仅如此,这人还十分擅长拆招。
尽管他手里有枪,但连一次近距离瞄准的机会都没有。
谢刃勒住他的脖子,声音冷得像冰窖,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你踏马找死。”
郁识没有吭声,对付这种堪称怪物的alpha,让他迅速体力不支,额角冷汗直流。
眼下已然走投无路,如果被他抓住拷问……那一切都结束了。
那份文件会毁于一旦,他的父母也会被牵连,虽然在做这件事之前,早已时刻做好了心理准备,只是没想到,发现他的会是谢刃。
谢刃抖开手铐,扣向他的手腕。
郁识不知从哪爆发出的力气,不顾手臂脱臼的危险,剧烈地挣扎起来,抬腿勾住头顶的精密仪器,朝着他背部狠狠砸去。
那些线链接的仪器重达几百斤,谢刃都没料到他能拽得动,手劲顿时松懈。
“我操!”
他着实被激怒了,空中瞬间填满攻击信息素。
信息素霸道地冲击而来,和他本人一样锋芒毕露,仿佛出鞘的利刃,毫不犹豫地将敌人刺穿、劈开,誓要让无人能够生还。
郁识被剧烈的疼痛贯穿,身体像活鱼似的抽动了两下。
薄荷酒失去了安抚效果,后颈的芯片滚烫、刺痛,比先前遇到的任何信息素都要疼痛,痛得像一路侵入他的心脏,往上面狠狠捅了几刀。
他的视线渐渐模糊,耳边嗡嗡作响,四肢传来接近休克的麻痹感。
谢刃目光森寒无情,抬手扣下手铐。
就在即将铐上的那一秒,一模一样的信息素在空气中弥漫开来。
薄荷酒味的安抚信息素。
郁识额头青筋暴起,用尽力气撬开那管信息素。
谢刃猛然愣住,这是他头一次,如此清晰地闻到自己的信息素,像照镜子一般陌生又熟悉,以至于产生十分诡异的感觉。
他的信息素,竟然从一个不知性别的特/务身上散发出来,换做是谁都会觉得荒谬至极。
在他愣神的间隙里,郁识猛烈挣扎,一拳砸向他的脸,拱起膝盖将他顶翻在地。
谢刃没想到他还有力气反抗,这两下连招毫不留情,差点将他的胃给顶出来,他踉跄着后退了一步,嘴里泛出血腥味。
郁识一跃而起,冲向门口按下警报。
——在警报响起的那一刻,所有大门将自动关闭。
谢刃还没来及冲出机房,就被防弹门锁在了里面,愤怒地暴力捶打大门。
他浑身冰冷,这特/务对兵械库太熟悉了!
连逃跑的路线都计划完善,显然留有后手。
果不其然,等打开大门的时候,门外已经空无一人,只剩下那两个躺着的卫兵。
谢刃立即接通警报器,下令全校搜查,在离开六楼前,脚步一顿。
电梯口飘来一丝残留的,极其不易察觉的信息素。
这味道对别人而言或许陌生,可对他来说堪称食髓知味,闻过一次便终身难忘。
他忽然脸色大变-
正午时分,乌云密布,天边暗得仿佛傍晚,昏沉沉得临近下雨。
郁识坐在窗边接电话,是战备处打来的。
那边说:“目前接到通知,校内校外周围都进行了封锁,暂时无人受伤,待会儿有巡查队过去检查,需要您配合一下。”
“知道了,我在办公室等他们。”他放下电话,望向门口站着的身影。
谢刃已经来了有一会儿了,阴着脸听他接电话,办公室里光线幽暗,将他高大的影子衬得有些压抑。
他手里握着一把M17。
郁识问他:“外面下雨了吗?天气预报说可能有雨,记得带上雨衣。”
说话的功夫,谢刃一步步走进来,沉甸甸地盯着他的脸,似乎在寻找某些能说服自己的东西。
郁识疑惑:“看什么看,我脸上有东西?”
谢刃沉默片刻,问:“你一直待在办公室?”
“是啊,李旸让我帮忙接线。”郁识像是无奈,“本来我今天该休假的。”
“从来没出去过?”
郁识嗤笑:“想什么呢,当然出去过。”
谢刃呼吸一紧,死死盯着他。
他若无其事地说:“上了个厕所,下楼买了杯咖啡,不知道有没有漏接电话。”
“听说场馆出事了,你没事吧?”他主动提道。
谢刃面无表情地审视他,语气机械冷漠,“展柜突然爆炸,监控查出有人乔装成清洁工,将骨制弹药改造后藏在橱窗下面,威力很小没人受伤。”
那个清洁工,昨天就混在队伍里出去了,目前正在被通缉。
而潜入机房的同伙,此刻不可能离开国大。
他沉声道:“医疗室涉及信息素泄露,陈医生已经被调查科带走,我再问一遍,你当真没有走出过行政楼?”
他右手搭着枪,眼中仿佛有杀意。
郁识望向他的眼睛,棕色的瞳仁倒映出他冷峻的脸,没有一丝一毫的心虚或动摇。
“没有。”他坦荡得毫无破绽,“刚才战备处让我等待检查,如果调查科需要的话,我可以和陈医生一起过去。”
谢刃没有说话,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转身离开办公室。
当天,调查科并没有来找郁识,枪展的事被压了下来,刘茵都被叫去社里,紧急封锁消息。
因为还发生了另一件事,响尾不翼而飞了。
发生爆/炸的,正是放置响尾的橱柜。
与此同时,国大光脑遭到短暂入侵,入侵者是个操作高手,提前消除了所有痕迹,没人知道他拿走了什么。
这几件事任何一件传出去,都会被有心之人大做文章,趁机抹黑军部的能力。
最后一天闭幕时,知情者都神色凝重,唐家栋在会议室大发雷霆,问责了一大批人,选择在这几天搞事,简直是赤/裸/裸的挑衅,更为生气的是,入侵者仿佛人间蒸发了一样。
第四天晚上,郁识办理请假,独自开车离校。
他打扮得低调不惹人注目,行色匆匆地将车停在中兴路附近,走到一家俱乐部门口。
旁边两百米处,停着一辆路虎。
赵熠看向俱乐部,说:“你怀疑郁指导,为什么不直接告诉调查科?”
这几天所有人都坐立难安,水深火热,谢刃单独叫他出来跟着郁识,他马上猜到了怎么回事。
谢刃坐在副驾,脸色喜怒难辨。“通知调查科,要有足够的证据。”
“依我看,是你多虑了,周钦已经被查出来是间/谍,多年来一直暗中联络奥洛高官,郁指导虽然没去场馆,但不代表他跟这件事有关啊,他图什么呢?”
是啊,他图什么呢,谢刃也想知道。
他没有提信息素的事,动手转动音响,调大了音量,很快,车内响起郁识的声音。
“他人在哪里?”
另一个声音说:“先生在顶层,马上就下来。”
郁识似乎有点烦躁:“把我叫过来,自己又有事,他的东西还要不要?”
“您别生气,我去问一下。”
显然,他是带着交易任务来的。
谢刃眼眸变得黯然,仿佛有什么在逐渐熄灭,紧紧地握住拳头。
赵熠说了句我靠不会吧,坐直身体仔细地聆听。
过了一会儿,那头传来开门的声音。
那嗓音带着戏谑说道:“你还挺准时,平时总爱迟到,今天怎么这么准。”
郁识望向秦殷,不高兴地说:“国大这几天戒严,请假要经过多道手续,我说了非必要不联系,我没空经常出来见你。”
秦殷嘴角一沉,俯身按住他的椅背,“没空?郁主任,好像是你有求于我吧。”
“各取所得而已,今晚交易过后,我们互不相欠。”
“啧,还是那么绝情,认识这么多年了,我们难道只是单纯的交易关系吗?”秦殷哼笑。
赵熠瞄了眼谢刃,他快把手上的枪捏碎了。
他拿起耳机说:“我进去一趟,通知调查科,准备抓人。”
“……是。”赵熠面色复杂极了。
音响被切断,两人的对话声从耳机中传来。
谢刃绕到俱乐部后门,轻巧地攀上空调外机,找到隐藏的通风管道,侵/入俱乐部包间。
“这是你要的东西,那我要的呢?”
“别这么着急嘛,我难得见你一面,先放松一下,给我调杯酒吧。”
秦殷将金酒打开,微笑着放在他面前。
郁识淡淡地扫向他:“你嫌这种酒不够劲,为什么还要喝?”
秦殷注视他:“你说为什么。”
郁识没什么好说的,开始熟练地调酒,往金酒里挤了半颗柠檬,再加入糖浆均匀shake,最后补满冰块和苏打水,他自己喝的时候喜欢加蛋清,给秦殷的这杯里面没加。
秦殷问怎么不加。
郁识平淡地说:“你不是鸡蛋过敏吗。”
虽然知道他在胡说八道,但秦殷还是被取悦到,笑着去勾他手中的酒杯,郁识迅速撤回手,指腹不小心擦过手背。
他刚碰过冰块,指尖凉丝丝的,带着柠檬的微酸。
秦殷眯起眼睛,包厢里弥漫着抑制不住的刺玫信息素,郁识没什么反应地坐了回去。
秦殷脸色突变,死死盯住他道:“你找到匹配的信息素了?”
郁识还没来及说话,他冷声说:“你对信息素高度敏感,现在敏感度降低,是使用了安抚信息素?对方是什么人,你在采访里提到的money alpha?”
郁识并不意外他知道采访内幕,早已习惯秦殷眼线遍地。
只说了四个字:“和你无关。”
谢刃从另一个包厢出来,里面躺着被打晕的alpha和他的女伴,他走到那间包厢门前,将手按在门把手上,随时准备破门而入。
郁识不耐烦道:“别废话了,我的信息素你拿走,快把长效安抚药剂给我。”
谢刃开门的手一僵,整个人愣在原地。
等等……
和预想的好像不一样,他们交易的是安抚药?
“S+omgea的信息素固然珍贵,但你用来向我换最新研制的alpha安抚药,我难道不该多了解一下情况?你打算给谁用?”
谢刃脑子嗡地一声,眼前一片空白,各种念头潮水般涌了上来,露出错愕的表情。
Alpha安抚药,是……给他用的?
郁识不是那个入侵者。
就在这时,另一个包厢的门打开,周钦从里面走了出来,边走边打电话:“货在码头,我今晚就走……没事,那边已经打点好了……”
他抬起头看见谢刃,两人的视线在空中交汇。
下一秒,几乎同时做出反应,周钦转身就往回跑,谢刃直接掏枪追了上去,等他冲进包间,周钦已经从六楼跳窗逃跑。
谢刃咬牙按住对讲机,说道:“通知海关封锁所有码头,让大家跟上我的定位,周钦出现了。”
说完,从六楼一跃而下——
作者有话说:小谢啊,这才是真正的杀猪盘,明白吗
谢刃回去:我真该死啊!——
宝宝们如果有疑问的地方,下章就解释清楚了,明天可能稍微晚一点点更
第36章
砰砰砰!
外面响起枪声, 汽车警报声,夹杂着嘈杂的人声,似乎陷入了混乱。
郁识没有任何反应, 甚至不曾起身去窗边查看。
他端起那杯没动过的银菲士, 放在唇边抿了一口。
秦殷审视着他, 问道:“好喝吗?”
“糖浆放少了。”郁识被酸得皱眉。
秦殷笑了起来,“该酸的是我才对,今晚损失了2.1吨信息素, 以及一个手下爱将, 亲手把他们送给调查科当功劳,我真是于心不忍呐。”
他面部松弛自若,不像是为感到痛心的样子,仿佛一切尽在掌握之中。
郁识说:“说个数额,明天划到你账上。”
“那怎么能行,我不会让恶俗的金钱玷污我们纯洁的关系。”秦殷笑得愈发肆意, 压低声音道, “我今天帮你演一出戏, 算是给你洗白了,你要怎么谢我?”
郁识淡淡道:“你就那么相信那个周钦, 万一他受不了逼供,全部交代了怎么办?区区两吨信息素, 你觉得调查科会就此满足吗?”
秦殷说:“一个事先准备好的棋子,你觉得他能知道多少秘密, 将死之人,当然不可能出卖任何人。”
郁识意识到,他准备在K9眼皮子底下动手,不赞同地看着他。
“这次你太猖獗了, 他们必定会追根究底,我不管你做过什么事,总之不要牵连到我。”
“你是在舍不得你的身份?”秦殷嗤笑,“研究员而已,顶多升上院长,有什么大不了,名利、地位、金钱,你想要哪一样,回到第七区我统统能给你,除此以外,你还担心什么?”
“我的家人,你也能给我?”郁识冷冷地说,“我说过很多次了,不会离开我的父母,你想去哪里是你自己的事,不用特地告诉我。”
“不过是养父母罢了,你还演上瘾了。”
“郁识,我怎么不知道,你是这么重感情的人呢。还是说除了他们,其实你还有其他牵挂的人,比如——刚刚门外那个alpha。”
他嘴角一点点下沉,眼里半点笑意也无。“你身上的信息素,是他给的吧。”
“不该问的别问。”郁识选择结束和他的争执,将芯片放在桌上,“里面有你要的名单。”
他理了理衣领,起身向门外走去。
刚迈出两步,被狠狠地扯着胳膊拽了回来,秦殷把酒全部扫到地上,粗鲁地将他抵在吧台上。
那只手先前受过伤,郁识顿时失去反抗的能力,后腰重重撞在大理石桌面,痛得闷哼了一声。
他抬眼锐利地望向秦殷,想都没想,扬手给了他一巴掌。
秦殷被打得歪向一边,呼吸愈发粗重,用力捏住他的手腕,眼神凶狠地笑道:“你敢打我?这些年我太惯着你了,不知天高地厚了是不是!”
他的手劲出奇大,在洁白的手腕上留下指印,骨骼发出轻微的响声,皮肤迅速红肿起来。
郁识倔强得一声不吭,拿起身后的酒瓶,猛地朝他脑袋砸过去。
秦殷飞速放开他闪到一边,还是被剩余的半瓶酒泼了满身。
他骂了句脏话,开始释放压迫信息素。
郑枭推门进来的时候,遇上的就是这么狼藉的场面,柜子里的酒碎了一地,他的上级衬衫湿透,脸上残留着五个巴掌印,室内的信息素霸道且混杂。
郑枭开口说:“……很抱歉,我来通知您,周钦已经被抓获了,正在去K9的路上,十分钟后押送车会爆/炸,他体内的毒素也会发作。”
秦殷扯了扯领口,看都不看他一眼,盯着郁识急促地喘气,眼神邪佞到似乎想把他一口吞下去。
郁识微微垂着头,露出苍白的脖颈。
额前的碎发遮住眉眼,发丝散落在鼻梁上,饶是郑枭洞察能力惊人,也看不出他此刻的情绪。
“如果没有其他事的话,我先出……”郑枭思索几秒,衡量说道。
郁识起身从他身边经过,语气淡漠,“我喝了酒,你开车送我回去。”
郑枭一怔,似乎没想到他会说这样的话,立刻转头看向秦殷。
秦殷的视线如同毒蛇一般,紧紧追随郁识的背影,带着不加掩饰的疯狂。
半晌后,他上级冷声道:“你去送他。”
郑枭没再多说,转身跟了出去。
他下楼打开S63车门,郁识坐在后座偏头看窗外,没有要说话的意思,直到郑枭将递过去一张纸,他才看了一眼。
“这是长效安抚药的配方,做出来需要两个月左右。”郑枭说,“你砸一个亿买这张配方,不会是为了造福所有高阶alpha吧。”
郁识用两根指头夹住配方,从容地抽走,“高阶alpha为战场而生,长效安抚药比任何信息素都方便快捷,如果能投入使用,这些钱很快就能转回来,何乐而不为。”
“你……真是为了那些天晷的战士?”
郁识讽刺道:“当然,毕竟他们不像你们一样,干一些养殖和贩卖幼童omega的下作勾当,不是吗。”
郑枭皱起眉头:“没有证据的事不要乱说,少校只是进行合法的信息素交易而已。”
郁识哂笑:“开车吧,忠诚不二的走狗。”
郑枭没跟他置气,发动汽车驶向国大。
当晚,永夜码头爆发了激烈的围剿,抓捕周钦的护送车在途中爆/炸,途中数人伤亡。
谢刃请了三天假。
三天过后,天罚宣布厉淮权将前往第六区外交,第六区的二分之一属于奥洛帝国,这则新闻掀起了轩然大波。
郁识上完课,班上议论纷纷。
“上面一直说要打奥洛,说了几十年了也没动手,这下好像真要开战了。”
“要打赶紧打,趁我还年轻能打,第一个申请去前线,早想弄他们了。”
“依我看打不起来,都说了是去友好访问的。”
“派谁访问不行,非得派空军元帅去,疯了吗。”
“你们不觉得巧合吗,枪展刚出事,这边又捣毁了个信息素交易窝,还抓了一批间/谍,那边厉元帅就去访问了,感觉有猫腻。”
“外交只是说辞,谁知道他带了多少人,说不定带兵团去呢。”
郁识看向第一排空置的座位,谢刃就这么消失了。
没有任何解释和消息,消失得无影无踪。
这几天,他一直尝试破解文件密码,但只是徒劳无功。
第一道是九位密码,按照军队的习惯,会有三道锁,第二道可能是单词密码,第三道句子密码,光是第一道,排列组合下来就有几十万种可能,哪怕交给特/务部都无法轻易破解。一旦遭遇暴力破解,文件就会自动销毁。
他给秦殷的那份名单也是如此,所以就算给秦殷几个月时间,都不一定打得开。
从教学楼回去后,郁识翻进第七区网络,继续寻找专业破译者。
他找得专注,门缝里塞进来一张纸条。
郁识愣了一下,走过去捡起来,上面龙飞凤舞地写着三个字:对不起。
房门紧闭,门缝里飘进来熟悉的薄荷酒味,夹杂着一丝血腥气,像是从伤口里散发出来的。
他看过新闻,知道谢刃坐在那辆押送车上,在爆/炸的前一秒,闻到火/药味跳车逃跑,但大概率还是受了伤。
“郁指导,你在里面吧,我看见灯亮着。”外面响起谢刃的声音,有些干哑,像是很多天没休息好。
郁识没有回答,望着那张字条出神。
“我是专程回来向你道歉的,之前因为一些原因,对你产生了误会,还在你身上放了窃听器,对不起。”他闷闷地说,“和你交易安抚剂的那人是危险分子,周钦从他那里拿到你的信息素,在码头被缴获,但是上面因为一些原因,没法定他的罪。”
“你……不要再和他见面了。”
“我明天要启程去第七区,或许回来的时候,能赶上你在这里的最后一个月,谢谢你这段时间……请我吃饭,帮我改论文,我……”
郁识侧耳听着,外面突兀地没了声音,戛然而止,像是不知道怎么说下去。
他又站了一会儿,推开房门。
感应灯亮起,外面空无一人,只有几本习题册和一个冰冻盒。
纸条飘落在地上,露出反面一行小字:【虽然你发情期已经过去,但还是给你准备了些信息素,以防万一。】
郁识打开冰冻盒,里面躺着十支未稀释的信息素,抽取信息素和释放信息素不同,后者是自身主动反应,前者像抽血甚至抽骨髓一样,对身体损耗很大。
他把那些习题册拿回房间,随手翻了翻,每章都写得满满当当,有一页还夹着咖啡粉,看起来有些滑稽。
回来告别,还不忘记交作业。
通讯器屏幕亮起,郁识以为是谢刃,却发现是李旸发的消息:[明天猎鹰团出车,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去送送谢刃?]
[李旸:本来都是唐校长亲自去的,他临时有会议,让我过去。]
郁识面露疑惑,唐家栋还挺有仪式感。
打字道:[去送他一捧花,然后说再见吗?]
[李旸:哈哈哈,捧花可以,不过一般不说再见。]
[郁识:为什么?]
[李旸:因为不知道还能不能再见,需要高级指挥官去的行动,通常危险指数非常高,其实唐校长不说我也会去,我都送过他好几次了/叹气/]
郁识微微愣神,明白了为什么谢刃会来道别,又为什么话说到一半就离开。
原来对他而言,每次出任务都是一场生离死别。
他肯定有太多话要说,但不知道从何说起。
关于对郁识的怀疑。
关于对郁识的愧疚。
以及,关于对郁识的不舍。
[郁识:他这次去第七区,和奥洛有关系?厉元帅也去第六区了。]
[李旸:不知道/摊手/,他们的行动向来保密。]
[李旸:明天七点,军区车站,你去不去?]
[郁识:再说吧,我明早有课。]
发完消息后,郁识托腮望着习题册发呆。
他保持一个姿势不动,独自待了许久。
角落里,cos落地灯的郁只只闪着光走过来,打破沉默道:“主人,激光炮程序已储存完毕,还有其他吩咐吗?”
郁识点了点它脑门,说:“变回狗,说了好几次,别叫我主人,共和国没有奴隶。”
“可是你不让我叫爸爸。”郁只只委屈巴巴,变回了机器狗。
“你可以叫我郁老师。”
“这和其他人没有区别,按道理来说,你应当是我的爸爸。”
郁识没有理它,问道:“你和守护者融合的怎么样?”
郁只只得意洋洋:“经过十五天的磨合,我已经能很好地操控它的战斗系统啦,你设计的程序是天晷最无懈可击的!需要我马上演示一遍吗?”
“不要,你想把宿舍楼捅穿吗。”郁识面无表情地招手,“过来。”
他拿出一管信息素,放进郁只只的中控,说道:“把这个基因设置为最高指挥权限。”
“遵命!”郁只只愉快地摇尾巴,“咦,这不是你的暗恋者吗!”
郁识呛住:“……你在胡说八道什么?”
郁只只:“根据事件分析,他偷偷关注你多年,经常匿名给你送玫瑰花,打卡你的获奖地和大屏幕,爱缺课但你的每节课都去上,不爱写作业但你的每次作业都很积极,怕你发情期难受还给你准备了大量珍贵信息素,综上所述,要么他暗恋你,要么他——”
郁识:“?”
“是你亲弟弟!”郁只只快乐道,“9527昨天给我传了本《上将偏宠:在逃孕夫竟是我弟》,里面就是这么写的啦!”
郁识严肃道:“你以后不准跟9527玩,现在闭上嘴巴,回到角落cos落地灯去。”
“……呜呜呜。”-
次日早上七点,猎鹰团陆续登上星际列车。
这辆列车很特殊,停靠在没有滑轨的车站,等启动后会经过特殊通道,直接由星轨驶向军舰,然后飘进太空前往第七区。
谢刃坐在前列靠窗处,着装和平时的训练服不同,肩上佩戴少校军校,他只有在出任务的时候,才会戴军衔。
旁边坐着一个女alpha副指挥,铭牌上写着孙萧云三个字,是他的直属手下。
她刚才隔着车窗,和男朋友拥抱吻别,男友哭得眼睛通红,鼻涕差点甩在谢刃的袖章上。
谢刃咬牙切齿:“第二十一次了!事不过三,你们吻别了七个三,有这么夸张吗,每次送别都要哭得要死要活,能不能有点素质!”
孙萧云边打字边说:“你懂个屁,你个母单小学生,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当然理解不了成年人的世界!足足一个月的异地恋,让我的小猪怎么熬!”
她冷着脸打下“宝宝我也想你”,回复刚分开十分钟的男友。
“操,太踏马恶心了。”谢刃起了层鸡皮疙瘩,“我理解不了也永远不会理解,我这辈子都不会黏黏糊糊喊一个成年人宝宝,真让人反胃。”
孙萧云翻了个白眼:“你这是心里有病,不能接受正常的亲密关系,可以去我家猪猪那里挂个号,找他做个心理咨询。”
“你才有病,能不能别一口一个猪猪了,他是佩奇吗。”
孙萧云扫过窗户,眼神忽然定格,“哇哦,好漂亮的omega,比猪猪还白诶。”
谢刃嘴角抽搐:“比他白得都泡在福尔马林里,三心二意的女人。”
“这不叫三心二意,这叫欣赏。”孙萧云的话戛然而止,睁大眼睛盯着窗外。
郁识敲了敲车窗说:“你说谁泡在福尔马林里?”
谢刃猛地僵住,难以置信地扭头看向他——
作者有话说:老婆来给你送孩子啦[三花猫头]
今天有二更~
第37章
车窗外, 郁识穿了件V领休闲白衬,皮肤在阳光下白得发亮,琥珀色的眼睛沉着冷静, 带着浅淡的笑意。
谢刃的心脏被某种东西击中, 几乎要从嘴里蹦出来, 两眼愣神地直勾勾看着他,失去了所有的动作和思考。
孙萧云把车窗降低,在他们之间看来看去。
郁识说:“你导员今天有早课, 让我来送你。”
谢刃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明明有千言万语,全被堵在口中。
窗外的热气扑面而来,他脸色发红,僵硬地点头,“辛苦你了。”
昨晚的隔门道别,本以为再见是数月后, 现在尬得想找个洞钻进去, 他不自觉地变得生疏客套, 表情极度不自然。
“我有样东西给你,不知道你们随行能不能带。”郁识从兜里掏出个物件, 隔窗递进来。
谢刃赶紧伸手,掌心多了枚粉色耳钉。
孙萧云眼尖道:“微型机器人?”
郁识说:“是经过改造的机器狗, 我把它的系统和‘守护者’融合,它已经能自主操控机甲作战, 我知道你们对外来武器查得严格,要是不能带也没关系。”
谢刃的眼神出现变化,复杂地看向他,半晌才握紧7072道:“我待会儿把它送去安全检查, 只要能通过就没问题,随行的机甲队刚好有守护者,郁识,谢谢你把它给我。”
听见他的话,孙萧云眼里闪过不赞同,但识相地没吭声。
列车发出即将启动的声音,车外的送行人纷纷后退。
郁识退了一步,轻声说:“再见,谢刃。”
谢刃一瞬不瞬地看着他,“一个月后见。”
遮光玻璃缓缓下降,列车滑入悬浮轨道,瞬间消失在通道里。
谢刃捏着那只耳钉,呆呆地看了十多分钟,翻来覆去。
孙萧云嘲笑:“你不会开始分离焦虑了吧?”
“别瞎说,那是我指导员。”谢刃头也不抬,“我有什么可焦虑的。”
“能直呼大名的指导员?不过也是,你向来这么没规矩。”
谢刃皱眉不语,过了会儿,问:“喂,你是怎么判断你对小朱的感情,是爱情还是信息素作祟的?对于S级来说,这似乎很难。”
高阶信息素对身体的影响不亚于本能,现代社会公认,大多数人是因为信息素合适而在一起,并非因为情感学家口中的爱情。
后来,甚至有学者推翻爱情论,认为A和O之间不存在纯粹的爱情,90%都是信息素驱使,没有信息素的beta反而更容易相爱。
看似荒谬的理论,却不断被人类社会证实。
从小到大,身边的人分分合合,谢刃从没见过从一而终,且臣服于感情的高阶者,谢乘风就是个典范。
他父母的婚姻曾轰动一时,是典型信息素跨越阶级,然而在他母亲离开一年后,谢乘风就开始在外留宿,可悲可笑。
孙萧云回忆道:“我第一次见他的时候,心跳得特别快,不小心碰到他的手,觉得整颗心脏都化成了水,和他在一起做什么都开心,我们的初吻,你知道那种感觉吗……算了你不知道,像在亲一朵云彩,软绵绵,轻飘飘,好生不可思议。”
“打住打住,你在写诗吗?”谢刃表情扭曲,顿时清醒。
“那时候我们还没有交换信息素,所以是因为爱情才在一起的。”孙萧云耸肩。
谢刃撇了撇嘴,似乎烦恼,“如果,我是说如果,你们刚见面不久就交换过信息素,那应该怎么判断?”
孙萧云古怪地看他:“我说的这些都能作为判断依据啊,对视、触碰、接吻,甚至上床,如果在不释放信息素的情况下,感到足够的心动,那就是喜欢。”
对视,触碰,接吻,上床。
听起来很多步骤的样子。
“噢对了,我还会每时每刻地想他,上班的时候想,下班的时候想,吃饭的时候想,睡觉的时候也想。”
谢刃脑海中闪过郁识的脸,蜜糖般的甜棕色眼睛,清纯小巧的鼻尖,浓而直的睫毛,他的喉结动了动,有些烦躁。
他问:“要是暂时不能见面,还有其他验证的办法吗?”
孙萧云一下瞪大眼睛:“你在搞网恋?我靠,看不出来,你不像是会在网上聊骚的人,男的女的?快给我说说!”
“……”谢刃信口胡扯,“不是我,是赵熠。”
“啊?之前递交申请书那小子?啧,他看着像个少爷,居然喜欢网恋那套。如果是网恋的话,那方法就更多了,每天早安晚安、拍照报备、连麦睡觉,都是喜欢的表现。”
谢刃不信地问:“你和小朱会连麦睡觉?”
“当然,这对情侣来说很正常,少儿不宜,你不明白的啦。”孙萧云面带嫌弃地看他。
他的心脏又开始砰砰乱跳,想起上次医院的事,要是被郁识知道,大概会把他五马分尸吧。
郁识从车站离开后,让李旸继续帮他代课,然后请假回了趟家。
他爸妈不在家里,佣人说待会儿就回来。
郁识走进郁松伟的书房,翻了半天书柜,找到一个箱子,里面是郁松伟服役时留下的旧物。
其中有一本厚厚的《军队密码学》,里面记载军队常用的密钥。
之前郁识在第七区网发布匿名赏金,有个叫“定制生死簿”的人接了单,郁识把要求发过去后,他回复了六个点。
[定制生死簿:大哥,这密码范围太广了,纯排列组合,你认真的吗?]
[定制生死簿:我虽然是天才,但你在说梦话。]
[匿名001:你接单前不看备注?]
[定制生死簿:好吧,接都接了,你不如想想看,有没有参考译本。]
[定制生死簿:这种三道密码的,大概率有固定模板。]
郁识回忆了一下,想起郁松伟曾经当过通讯指挥,根据幼年模糊的记忆,还真找到了这本密码学译本。
他刚把箱子放回去,听见门边传来脚步声,走到门口,听见有人在说话。
刘茵说:“你和汤老通过电话了吧,那个项目谈的怎么样?”
“还行,就是一批普通军/火。”郁松伟道,“我去书房把项目表发给他。”
“等会儿,汤老有没有跟你提小识的事?”
郁识动作一顿,开门的手停了下来。
汤森邈是郁松伟的挚友,在郁识小时候就手把手教他,长大后更是破例收徒,将他纳入门下,和郁家关系非常亲近。
“说过了,等他退下来之后,会扶小识做副院。”郁松伟长长地叹了口气,“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你觉得他越接近权力中心,以后就越难抽身吧。”
刘茵的声音充满不安:“我是怕那帮人为难他,更怕主君注意到他,给他重任……其实当时他被调去国大,我心里就不太舒服,那个地方……”
郁松伟轻轻打断:“我们很久以前就商量过这个问题,让小识走到台前对他百利无一害,他越是高调,那些人就越不敢动他,现在整个天晷都知道,他是你怀胎十月生下来的,没人有理由怀疑,你别太杞人忧天了。”
外面安静了一会儿,郁松伟开玩笑道:“好了别板着脸了,说实话,我现在只希望他尽快把合法伴侣定下来,那样百年之后,也算给了我哥一个交代。”
刘茵失笑:“你才多大啊,就百年之后了……”
夫妻二人低声说话,郁识轻轻地退回去,在郁松伟推门进来时,假装若无其事地说:“爸,你回来了,我想向你借本书。”
“你这孩子,不是说晚上才回家吗。”郁松伟看见那本书,诧异道,“你什么时候开始研究密码学了?”
郁识说:“我班上有个叫赵熠的学生,练习解密的时候,把他的毕设文件锁住了,他跑来问我这个老师,我当然不能掉链子。”
他描述得越具体,郁松伟越不容易起疑心。
郁识表面苦恼,眼神微微发冷。
果然,郁松伟摇头笑道:“我看你是包袱太重,不会就说不会嘛,毕设做起来可不轻松,我这里还有几本密码学书籍,你拿回去研究一下,实在不行,我帮你问问K9的老战友。”
“不用,那锁不难,应该很好解决。”
郁识当晚在家留宿,给“定制生死簿”发了条消息,问他怎样操作组合系统。
[定制生死簿:?]
[定制生死簿:你把译本扫描给我,我来破译不就好了。]
[匿名001:仔细看订单要求。]
片刻后,对面说:[我服了,你让我教你破译系统,然后你自己对照译本解密?大兄弟,我真要给你跪了,你知道破译学起来有多难吗,你自己搞三五年都搞不定!]
[匿名001:所以花钱找你当老师。]
[定制生死簿:操?不是,你好狂啊,你凭什么觉得我花十年学的东西,你几个月就能学会?]
[匿名001:不是几个月。]
[定制生死簿:??]
[匿名001:是二十天之内。]
那头不说话了,估计被他狠狠无语到。
郁识没有多加解释,随手翻阅那本密码书,从晚饭到现在,他已经看了将近一半。
定制生死簿实在是忍不住:[你退单吧,我干不了这活儿。]
郁识勾了勾唇角,回复:[不。]
[定制生死簿:???]
[匿名001:你是七区第一破译师,两年内解出一千多项加强密码,我只想找你。]
[匿名001:我花了十万推流费,把这条订单推到你首页呢。]
对面又沉默,像是被气疯了:[……定制陷阱是吧,你最好别让我在现实中碰到你,不然一定让你付出惨重的代价。]
[匿名001:事成之后,付你双倍酬金。]
[定制生死簿:哈,我像是那种为三瓜俩字折腰的人?]
[匿名001:五倍。]
[定制生死簿:加个星聊吧,你在这里留言我不一定看得到。]
郁识慢条斯理地打字:[不必,我不想和七区的人有现实交集。]
说完下线,不再管他。
他一整天没看星聊,这会儿才看见有一堆消息。
[谢刃:我上军舰了,你回学校了吗?]
[谢刃:军舰内部不让拍照,路过一颗红巨星爆发,好罕见的天象。]
[谢刃:小组开始写作战计划。]
[谢刃:不停开会开开开开到厌倦,好无聊哦,你能不能出来聊会儿天。]
[谢刃:吃饭吃饭!有你喜欢的菠萝虾,还有芒果慕斯蛋糕,不过食堂也不能拍照。]
[谢刃:7072说它想喝养乐多,我上哪去给一只机器狗找养乐多?]
[谢刃:咦,它怎么喊你爸爸/憋笑/]
……
郁识刚开始还疑惑地皱眉,不知道谢刃为什么发这些,看到后面忘了疑问,不由自主笑了起来。
他回复道:[别理它,它不能喝饮料,会腐蚀外壳。]
[郁识:据说星星爆发很亮。]
[郁识:其实我晚饭也吃了芒果蛋糕/图片/]
[郁识:那它叫你什么?]
过了半晌,那头说:[叫我威猛老大,叫我战友漂亮婆娘,比9527还神经质,天哪。]
郁识扬起嘴角,想象到一群人围着郁只只笑话它的样子。
[谢刃:你现在在忙吗?]
[郁识:不忙,在看书。]
谢刃犹犹豫豫地问:[那我能跟你连麦睡觉吗?想问点学术上的问题。]
他发完才发现,把“睡觉”两个字给打出来,手忙脚乱地想撤回,却看见郁识回道:[可以。]
郁识无奈地想,学生离开之后,好像变得有点粘人呢——
作者有话说:谢刃:开始异地网恋
郁识:学生好粘人
小照骗有超话啦,欢迎大家去聊天~
第38章
谢刃关上休息舱的门, 进入可拍摄的私人空间,这才拨打视频过去。
接通的瞬间,心口陡然变得潮湿。
郁识刚洗完澡, 穿着睡衣靠在床头, 神情懒散随意, 发尾带着湿气,仿佛隔着屏幕都能闻到他发丝的香味。
睡衣布料是上好的白绸缎,衬得他肤色如同牛奶, 领口解开两颗扣子, 露出精致瘦削的锁骨。
他窝在空调被和枕头中间,像从中冒芽的一株小草。
谢刃吞咽了一下,脸色控制不住地涨红。
好像每次看见郁识穿成这样,都会浑身不自在,之前面对面地接触,或许还能推诿给信息素, 但此时他们隔着数光年, 就算信息素再强大, 也不可能隔着网线影响到他。
谢刃一边默念尊师重道,一边眼神乱飘不敢直视, 好在他这边光线幽暗,郁识并没有察觉异常。
“你把毕设带过去了?”郁识问道。
毕设?
哦, 谢刃这才想起,他是来问问题的。
“带……带了, 我时间比较紧,只能带着做。”他含糊其辞。
接着象征性地问了几个问题,郁识解答得很详细,本以为他要挂断继续写, 谁知谢刃丝毫没有挂掉的意思,开始漫无目的地扯东扯西。
问他今天干了什么,第一区有没有下雨,开车的时候路上堵不堵,韩珀那蠢货有没有再闹事……
郁识有种被盘问的错觉,面色古怪地一一作答。
过了许久,才意识到他是在闲聊。
他忽然想起,今天去送行的时候,车站有不少父母,唯独没见到谢刃的家长,连李旸都没见过他爸妈。
谢刃的紧急联系人,写得是他表叔,家长会也没人参加。
从李旸口中不难推测出,他和父母的关系比较疏远,并且还是单亲家庭。
郁识靠在鹅绒枕上,或许是有些困倦,说出口的话略显越界。“谢刃,你和你爸妈还住在一起吗?”
屏幕上,谢刃明显愣了几秒,随即回答道:“不住一起,我从小上的是寄宿学校。”
“那他们会不会不放心?”
“大概……不会吧。”
谢刃沉默片刻,说:“我爸认为alpha必须独立,五岁之后就不允许我随便哭闹,除了怕我送命之外,从来没关心过我的生活。他是个观念很极端的人,觉得任何行业都是弱肉强食,为达目的常常不择手段。”
他黯然道:“我的名字就是他给取的,曾经他也有一腔热血,信奉国家的尊严只建立在剑刃上,希望我长大后成为国防之刃。”
虽然对谢乘风失望至极,但提及他的时候,还是想起年幼时对父亲的崇拜。
郁识感知到了这一点,温和地说:“你现在的确做到了。”
“可是他改变了,变得利欲熏心,自私自利,不再是我小时候仰望的目标。”谢刃眼中闪过沉闷。
郁识想了想说:“人性总是在不断变化,不被大环境影响的只是少数人,不管别人怎么样,你只要像星舰一样,锚定最初的目标,就不会迷失在航行中。”
谢刃问他:“那你呢,你的目标是什么?”
郁识安静了一会儿,“我希望……所有的事物都能把最真实的一面,展现在众人面前。”
这话天真且无厘头,不知道为什么,谢刃觉得他的眼神有点忧伤。
“郁指导有烦心的事吗?”想隔着屏幕摸摸他。
郁识说:“世人都有烦心事。”
谢刃支着下巴:“你看过一篇文章没有,是一位古蓝星文学家写的,叫什么来着……”
“我不太看文学。”
“我说给你听,他在文中假设,存在一个‘绝对好运’的人,一生当中没有任何遗憾,容貌、家世、工作、爱情、健康全部点满,刚开始他过得顺风顺水,学生时代成绩很好,遇到了心仪的对象,毕业后工作稳定,双方父母都举手赞成……”
“可是后面问题来了,在平稳得如同一条直线的人生里,主角根本感觉不到幸福,因为不存在对比,没有黑暗就不知道何为光明,没有痛苦就不知道何为喜悦,他的人生没有过程,只有空洞和不完整的体验……”
他看见郁识的眼皮垂下去,逐渐放轻了声音。
“我们无法谈论‘死’,我们以‘生’来谈论‘死’。”
“我们无法谈论‘真实’,我们以‘虚假’来谈论‘真实’。”
“你想要的真实一定会实现,郁指导。”
郁识闭着眼睛,意识模糊地“嗯”了一声,像是在回应他的话。
那双红润的唇瓣动了动,整张脸陷入松软的枕头,慢慢在屏幕上放大,近到呼吸可闻。
谢刃屏住呼吸,指尖划过他的眉眼。
睡着的郁识很乖,有种任人摆布的人偶感,隔着冰凉的屏幕,掌心变得愈发潮热起来。
他的瞳孔微微失焦,不由自主靠近那两片花瓣般的嘴唇。
郁识忽然咕哝道:“你还不快写……”
谢刃猛然清醒过来,震惊于刹那间的失控,胸口传来疯狂的跳动。
过了许久,他把屏幕移动到床边,窗外是亮如白昼的巨星爆发场景,据说会持续好几天,另一只手按下光脑,给这两幅画面拍了张合照。
此时此刻,他内心仿佛也有一颗超新星爆发,迸发出雪花般亮眼的光芒,亮得教人头晕目眩。
“带你打卡罕见风景,小鱼老师。”他轻声说道。
然后把通讯器放在枕边,微笑着合眼睡了过去。
郁识这一觉睡得很沉,大脑进入深度睡眠,家里的床被柔软,几乎没怎么做梦。
等他醒来的时候,通讯器因为没电自动关闭了。
他拍了拍脑袋,记不起昨晚发生了什么,好像和谢刃聊着聊着就睡过去了,最后聊了什么来着?好像和他的家庭有关?
郁识起床去学校上课,中午看见谢刃发了张图,是他睡着的照片,军舰外巨星爆发,绚烂得如同白日焰火。
[谢刃:免费带你看,不谢。]
郁识边排队打饭边打字:[好丑,能不能删了?]
那边估计在忙,等他快吃完饭才回复。
[谢刃:哪里丑,你眼睛有问题吧??]
[郁识:……]
[郁识:拍到军舰了,会不会涉密?]
[谢刃:不会,我发出去的每条消息,监控都能看得见。]
[郁识:啊,那这张照片也……!]
[谢刃:我发完就去监控室删了。]
郁识噗嗤笑出声来。
好幼稚,他不会觉得这样做很酷吧。
又是偷拍,又是打卡,又是删监控,看来航行过程确实无聊,无聊到都做这种事了。
李旸疑惑道:“你从下班到现在一直在发消息,还盯着通讯器笑,不会有情况吧?相亲成功了?”
“没有。”郁识恢复冷漠的表情,“回学生消息而已。”
“回哪个学生,还能回笑了?我看见那群兔崽子就烦,谁上班还能笑得出来啊。”李旸目瞪口呆。
“你这种表情我在课上见多了,那群小子给他们的对象发消息,都是这副样子,我没吃过猪肉但见过猪跑,休想瞒着我!”
郁识:“哦。”
端起盘子,扬长而去。
“哦?你就‘哦’?等等,我还没问完呢!”
接下来几天,谢刃每晚都要跟他视频,刚开始还装模作样地问题目,后来索性不演了,期期艾艾地说“郁指导我想看看你”“今天好累想和你说说话”“航行没事做能不能聊会儿天”。
郁识是个不擅长拒绝学生的人,每次都半推半就地接通。
不知怎么回事,晚上聊一会儿他就犯困,之前因为经常加班,睡眠一直不太好,偶尔会梦中惊醒,自从和谢刃连麦睡觉后,听着他的声音入睡,再也没做过噩梦。
他从开始被动无奈,到后来坦然接受,只花了一个礼拜时间。
每天早上,谢刃都会发一张他睡着的照片,背景从银河星空,到繁华的第七区首都罗那城,每一张他都睡得很香。
郁识先是勒令他删了,后来骂他恶趣味,最后懒得管随他去了。
白天谢刃通常很忙,偶尔给他发消息,提醒他别忘记按时吃饭。
仅仅过了一周,郁识就有点习惯他的消息了,直到有一次,谢刃消失了一整天,晚上也没打视频过来。
郁识加完班回到宿舍,隐约感到不对劲,当即拨了个电话过去,那边显示无人接听。
他今晚要指导叶秉阳论文,忽然之间没了心情,起身在房里踱步。
猎鹰团出任务期间,不会外传任何消息,连询问的人都找不到。
十一点过后,屏幕才弹出一则提示。
[谢刃:睡了吗,郁指导?]
郁识皱起眉头,打字问他:[你没事吧……]
写到一半又删掉,心里忖度这种问题到底能不能问,毕竟泄露安全信息也算泄密。
通讯器忽然震动,那边拨了个语音过来。
“喂,”谢刃嗓音干涩,听起来带着笑意,“我看见你正在输入,这个点还没睡觉,不会是在等我的电话吧。”
郁识听见他流里流气的语调,心瞬间放了下去,说道:“没等你,在等叶秉阳的连线。”
“这么晚了,他还打给你干嘛,烦不烦啊。”谢刃不高兴地问。
郁识失笑:“你不也每天都烦我吗。”
“郁指导觉得我烦人?”那边声音低了下去,“我只是找你聊天而已,你要是嫌我烦的话……”
郁识听他装腔作势,并不拆穿,故意问道:“你就怎么样?再也不骚扰我了?”
“想得美。”谢刃咬牙切齿,“你太无情了吧,居然说的出这种话,放心,我会一直骚扰你的。”
郁识笑了起来,他嗓音偏冷,笑的时候很动听,像山间流水,淙淙汨汨的,听得人心尖发痒。
谢刃忍不住跟着笑,忽然闷哼了一声。
“怎么了?”郁识问。
“没事,踢到桌角了。”
谢刃光/着上半身,军医正在处理肩膀的伤,那里有大面积的灼烧,创面血已经凝固,皮肉黏在一起,要先清创再浇愈合剂。
药水浸透创口,冒出刺激的气泡,血和肉混在一起。
他的鬓角被汗水浸湿,锋利的眉毛紧紧拧成一股,愣是没再发出半点动静。
孙萧云在屏幕上打字:“半小时后,会议室开会。”
谢刃面无表情地点头,她又写道:“这些狗杂种真没底线,连星际禁止的燃烧/弹都用,要不是你替我挡下……”
谢刃挥开她的手,单手打字:“我恢复得快,两天就好了,别想太多。”
孙萧云只得道:“谢谢,不过有个坏消息,聂老大好像告诉你爸了。”
猎鹰团共有三个支队,每支队有一名指挥官和两名副官,聂青是所有指挥官的头儿,身份上和谢乘风平起平坐,两人年轻时曾经是战友。
谢刃顿时烦躁,孙萧云轻声说:“看群聊。”
他用左手打开战备群,浏览聂青刚刚发的消息,他说已经查到仿生人的运输线,今晚紧急开会商量突袭计划。
军医罗阳阳迅速包扎完毕,和孙萧云一起退了出去,关门前听见谢刃堪称温柔地说:“罗那城建设不怎么样,甜品倒是不错,我回去给你捎点,可能没法保证原汁原味……”
罗阳阳压低声音问:“他在和omega打电话?惊呆我了,这还是我认识的阿刃吗,咱队里该请高人看看了吧。”
孙萧云也低声:“你知道吗,更见鬼的是,他在和他的老师打电话。”
“我靠,师生恋吗?这么刺激,首都人玩得真花。”他惊掉下巴,“等等,我记得国大没有omega老师,难道是三院那几个劳务派遣?”
两人面面相觑,同时开始翻找通讯录,向三院的人脉询问这个惊天大瓜。
电话那头,郁识说:“我刚才好像听见,那边有人喊你阿刃,你家人朋友平时都这么叫你吗?”
“基本都这么叫,你要是想叫也可以,郁指导呢,你家里人喊你什么?”谢刃坐在窗口,肩上火烧火燎,却像感觉不到疼痛似的,唇边带着笑意。
“他们叫我,咳,小识。”郁识不自然地说。
“小识。”谢刃跟着念了一遍,笑容逐渐扩大。
原来上下牙齿轻轻一碰,就能叫出这么柔软的称呼,小识,小识……
想到郁识冷着脸被这样喊,他忍不住笑弯了眼。
“小识同学。”他又喊了一声。
郁识轻斥:“没大没小,谁允许你跟着叫了。”
“抱歉抱歉。”谢刃一本正经地道歉。
片刻后,又笑着喊:“小识,小识呀——”
郁识被他弄得耳朵发痒,alpha的声音像含着电流,震得耳膜酥酥麻麻。
“你不是要开会吗,赶紧去吧,我要睡了。”他故作不耐烦地挂断。
谢刃舔了舔嘴唇,笑着随手打字:[做个好梦,小识。]
他发送太快,没留意还挺在战备群,发完把通讯器一扔,穿上外套去开会。
几分钟后,走进会议室,里面坐着聂青和其他指挥官。
大家听见开门声,齐刷刷转头看向他,表现都意味深长,有的憋笑憋得脸色通红。
谢刃感到莫名其妙,拉开椅子大剌剌地坐下:“人都到齐了,提前开始吧。”
聂青严肃地瞪他,责备道:“下次不要在群里发不相干的东西。”
谢刃闻言愣住,马上打开星聊,这才发现,不小心把那句话发在群里了。
下面跟了一长串尾巴。
[奶爸罗阳阳:做个好梦,小识~]
[孙萧云:做个好梦,小识~]
[宋朝晖:做个好梦,小识~]
[陶闵莞:做个好梦,小识~]
……
谢刃:……——
作者有话说:这句话已像鬼一样缠上谢刃
今天有二更
第39章
如果让谢刃说出对工作最不满意的地方, 那就是有一帮傻逼同事。
这群人不管在外面多么威风凛凛、霸气沉稳,哪怕是人人尊敬的将领,私下都是几只狗。
从第二天起, 凡是和他打照面的, 都得调侃一句“今晚做个好梦呀”, 军医罗阳阳更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直接把星聊签名改成了【做个好梦/月亮/】。
孙萧云不甘示弱,隔天在群里分享歌曲《做个好梦》。
接力赛似的, 没完没了。
聂青没有参与这场起哄, 只是在某个不经意的夜晚,不经意地分享了一首小诗《好梦》。
如果有一个人这么做,谢刃会毫不留情地把他揍死,但是一群人这么做,他只能气急败坏地骂一句你们踏马一群狗。
那天他在掩体后面架狙,二队指挥官宋朝晖在旁边来了句:“哎对了, 回去带我们见见小识学妹呗, 作为老大哥, 我已经迫不及待想请她吃饭了。”
谢刃手一抖,狙差点砸在他脑袋上。
“小识学妹”的称号就这么传开了, 尽管谢刃屡次威胁禁止他们喊,但没人听得进去, 毕竟万年单身有情况,值得他们惊奇个一年半载, 孙萧云也乐得看戏,故意没有解释。
晚上,谢刃依旧打电话过去,边在光脑上排沙盘, 边问郁识专业上的问题。
“上次那批仿生人当中,并没有担任指挥官的角色,也就是说它们仍然依靠人工指挥,拆解的结果是传输距离不超过五十公里,那指挥官可能就在雨林里面。”
谢刃琢磨道:“雨林是全方位封锁的,所有进出人员都记录在案,到底会是谁呢?”
郁识想了想,说:“会不会存在双重系统?”
“什么意思?”
“第一个人在五十公里外控制第二个人,第二个人在五十公里外控制第三个人,叠加后可能就不在雨林内了。”
谢刃惊奇道:“那信号岂不会大大削弱,中控系统能做到这一步?”
郁识说:“我本来想提议,让调查科做双重控制实验,但他们把那批仿生人扣了,任何人都不让碰。”
“陶科长手下这群人麻烦得很,打起交道来就是头疼。”谢刃皱眉,“我想办法申请一下,让他们重新做实验。”
郁识安静了一会儿,问:“之前怀疑我,为什么不直接上报调查科?”
谢刃怔了怔,半晌才说:“是怀疑你,又不是想整你,去一次调查科就得脱一层皮,他们拷问的手段比K9还多,而且你这种身份……”
他低声道:“频繁出入调查科,总归不是好事,容易影响以后晋升。”
郁识沉默,除了他父母之外,连他自己都不怎么在意晋升的事,没想到谢刃会考虑到这一点。
那头传来平稳的呼吸声,谢刃有几分认真地说:“郁识,你以后一定能成为三院院长,拿到更多更辉煌的成果,未来,你应该被写进史书里。”
最后一句乍听有点好笑,但他的语气太过虔诚,以至于郁识没敢笑。
郁识说:“你出去执行任务,还能学到吹捧的技能?”
“谁吹捧了,我没开玩笑。”谢刃急急地解释,“我第一次看你领奖的时候就这么想了……”
他忽然意识到失言,猛地闭上嘴巴。
门口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他感觉不对劲,走过去一把拉开门。
门开的瞬间,外面偷听的人像多米诺骨牌一样,哗啦啦一股脑倒了进来。
谢刃:“……”
罗阳阳摔了个大马趴,抬头尴尬地看着他:“嘿,在和小识学妹通话呢?”
宋朝晖勉强站稳,提高音量:“哎哟今天天气真好,不打扰你和小识学妹了。”
一把推开旁边的孙萧云,头也不回地走了。
谢刃赶紧捂住话筒,无声地朝他们龇牙警告,聂青在门外探了下头,镇定自若地端着咖啡走了。
一群神经病。
等关上门后,郁识疑惑地问:“他们在喊什么学妹?”
“……不知道,你听错了吧,哪有学妹。”谢刃佯装无辜。
“先不说了,我要去上课。”
谢刃不满地说:“你这几天老是加班,李旸干什么吃的,他现在晚自习都不去了?回头我跟老唐说说他,太不像话了。”
“你别瞎闹,是其他课,挂了。”
郁识确实在上课,但不是给别人当老师,是别人给他当老师。
“定制生死簿”在金钱诱惑下,给他额外附赠了一门课程——入侵作战指挥系统。
[定制生死簿:你这个密码,和各国作战指挥部有点像。]
[匿名001:它就是,所以我才要自己破解。]
[定制生死簿:……我真不想讲话了,操!]
[定制生死簿:哥,你万一被抓能别把我供出去吗,我不想变成星际通缉犯,什么密码你都敢破啊!入侵作战指挥部是要判死/刑的,死/刑知道吗?!]
[匿名001:不会被抓。]
[匿名001:况且,你都在第七区了,能是什么合法公民。]
[定制生死簿:……]
[定制生死簿:如果有“缘分”的话,我一定要见你一面,来一场线下肢体对决/白眼/]
[定制生死簿:对了,我得提醒你一件事。]
[定制生死簿:如果这真是那种类型的密码,很可能解开三道之后还有第四道。]
[定制生死簿:而这第四道,一般需要特定的指纹或者虹膜验证,一旦验证错误,里面的东西就会全部销毁。]
[定制生死簿:我说这些,是怕你学到最后功亏一篑。]
郁识打字:[你只需要教课,其他的不用操心。]
对面教了一个多小时,给他留了十道密码作业,好奇地问:[我想知道,你本职工作是干什么的?居然学得这么快,昨天的作业全对,我刚学的时候一道题都解不出来。]
郁识说:[一个平平无奇的小学老师。]
[定制生死簿:你教小学生?]
[匿名001:是啊,每天叽叽喳喳吵得要命,还喜欢扎堆闹事,文化课都笨笨的,考试合格还一个劲要小红花/叹气/]
[定制生死簿:带小学生也太惨了吧/惊恐/]
郁识跟着他学了半个多月,基本掌握了密码设置的底层逻辑,不过解第一道密码仍是个困难。
虽然周钦已经顶罪死亡,可调查科不是吃素的,他们很快就能恢复痕迹,知道是哪份文件被偷窃,一旦顺藤摸瓜地查下去……
郁识望着窗外叹了口气,眼神难得流露出一丝迷茫。
本来就是件没把握的事情,但普天之下除了他,没有第二个人会去做了,就算到最后付出一切,他还是会义无反顾地走上这条路。
夜幕降临,银河低垂,黑夜笼罩国大上空,四周响起晚点名的铃声。
许博涵走过来说:“师父,我要去点名了,你今晚是不是有约来着?”
郁识和谢刃约了视频,其实他几乎每天都打,不知道为什么,今天白天特地提了一嘴,问他晚上有没有空。
郁识说有空,他莫名其妙在语音里笑出了声。
“有,怎么?”他奇怪地问。
许博涵笑得暧昧:“今天是七夕节,看来旸哥说的没错,我真的快要有师爹了!”
今天竟然是七夕,郁识是个没太多仪式感的人,对这个节日唯一的印象,大概是学生时代会收到一箱一箱的礼物,因此在知道之后,脸上没有任何波澜。
“师父,你约的人已经来接你啦。”许博涵乐滋滋道。
郁识疑惑:“接我?”
“是啊,门卫说有辆车在校门口等你,还是辆豪车,嘿嘿,我未来师爹财力不错嘛,这才配得上你。”
谢刃远在第七区,当然不可能闪现。
郁识来到校门口,外面停着一辆圣母峰MH9商务车,看见车身的瞬间,他的脸色沉了下来,跟门卫报备后走过去。
出乎意料,里面坐的不是郑枭,而是一个陌生的beta。
Beta伸出手自我介绍:“您好,我是在K9任职的高寒,目前为秦先生办事。”
他没有说部门和职务,表明了他是秦殷的人,而非K9的人。
郁识扫了他一眼:“找我什么事?”
“秦先生设了场私宴,邀请您前过去。”
“没空。”郁识起身要下车。
高寒说道:“今晚有很多政要到场,秦先生让我转告您,其中有您想见的人。”
郁识的心陡然一紧,继而开始狂跳。
他和秦殷合作多年,从来没有深入了解过他的关系网,只知道这些年他早已渗透了K9。
秦殷不告诉他,是因为对他有所提防,他不主动询问,是想日后能及时抽身,两人对此心照不宣。
看来今天,是打算彻底拉他下水了。
高寒并不催促,只是静静地等待回答。
片刻后,郁识关上车门,说:“出发吧。”
私宴设在山顶,这里曾是王朝的行宫,宫殿外停满商务车甚至考斯特,郁识每看见一个熟悉的车牌,心就往谷底沉一分。
他不知道秦殷用什么条件,收买了这些高官,只能预感到一场滔天骇浪的变动即将降临。
安保要没收电子设备,动手搜身。
高寒阻拦道:“这位不用。”
伸手请郁识直接进去。
宫殿内部奢靡富贵,琉璃穹顶上悬挂着水晶吊灯,长席蜿蜒延伸数十米,各种名酒、银质餐具、红玛瑙杯错落摆放,高档的行为拂过人们的鬓边。
谈笑的宾客有政界名流,也有商界大佬,郁识一一掠过这些人的面孔,不动声色地在心里记下。
高寒并未在大厅逗留,把他带进一间安静的房间,说:“您在这里稍作等候,我去跟秦先生说一声。”
秦殷正在二楼用席,桌上几个军官军衔都比他高,却一个个腆着脸讨好地向他敬酒。
他并不多理会,兀自把玩着手里的手串,那手串看起来劣质且廉价,有几颗珠子还出现了裂纹。
副委员长笑道:“这东西看着挺眼熟,秦先生从哪得来的?”
秦殷像是心情不错,竟然笑了一下。“你不记得了吗,这是蔚蓝福利院的入院礼物,每个孩子都有,您上次父亲节还去那里慰问过呢。”
“哦,想起来了,原来是给那些小畜生的礼品,破烂玩意儿还一个个当宝似的戴着。”副委员长眼睛骨碌转动,“您这件看起来有不少年头了,珠子都裂得快碎了。”
秦殷的笑容淡了些:“别一口一个小畜生,那都是纯真可爱的小朋友。”
“是我的错,我不严谨了。”委员长笑得猖獗,放低杯口与他碰杯,“那可都是鲜活美妙的信息素,源源不断的生命力,瞧我这张笨嘴。”
秦殷眼神冷漠,将猩红的液体一饮而尽。
高寒进来说:“秦先生,郁主任到了。”
秦殷将手串挂在指尖,晃了晃,“唔,小朋友来了。”——
作者有话说:明天应该还有双更!
第40章
郁识站在菱格窗边, 山顶在放烟花,流光溢彩的燃烧物绽放,短暂而耀眼地照亮整片山区。
他给谢刃发了条消息, 告诉他今晚家中临时聚餐。
谢刃发来垂头萨摩耶表情包:[那太可惜了, 你看不到我给你准备的礼物了!]
郁识啼笑皆非:[还有礼物?]
[谢刃:是啊, 你一定会喜欢的礼物,所以你可以偷偷溜走,回来跟我视频吗?那个聚餐听起来无聊透顶。]
[郁识:你在唆使我做坏事?]
[谢刃:只是实话实说罢了, 与其跟一群无趣的人浪费时间, 不如跟我聊点有营养价值的话题,比如我的毕业设计。]
郁识好笑:[我考虑一下/思考/]
“在给谁发消息,这么高兴?”身后响起秦殷的声音。
郁识关掉通讯器,转头正要开口,眼前闪过一道黑影,通讯器落入了郑枭手里。
郑枭动作极快, 郁识甚至没看清他什么时候进的门, 顿时眼神一沉。
秦殷无所谓地说:“别生气, 这是这里的规矩,不准携带任何电子产品, 他只是帮你暂时保管而已。”
郑枭一声不吭,默默地退了出去。
郁识懒得扯皮, 言简意赅地问:“找我来什么事?”
秦殷笑了起来:“怎么这么没耐心,刚才不是还心情不错吗。”
郁识一言不发地看着他, 秦殷说:“楼下的人你应该看见了吧,都是政界名流,今天还有一位贵客,你应该对他有印象, 一区的副委员长。”
郁识的脸色终于变了,犹如面具撕开一道裂缝,眼中闪过一丝阴沉。
“你想见他吗?”秦殷意味深长道,“我知道你讨厌他,恨不得杀了他,如果明天新闻报道副委员长酒后溺水,我想这并不算大事。”
他紧紧地盯着郁识,仿佛无声的博弈。
空气安静下来,郁识脸上浮现出挣扎,最终用力闭了闭眼,冷淡地回答:“我不想看到他,也不想插手你的任何事。”
秦殷愿意把副委员长献祭,无非是作为谈条件的筹码,只要郁识同意,就要拿出等价的交换物。
两人都心照不宣。
而郁识的拒绝,无异于告诉他,条件谈崩了。
秦殷讽刺道:“即将升职的郁主任,自然不屑与我这种人为伍,但是你把我当傻子耍,是不是太过分了点?”
郁识猛然看向他:“你说什么?”
一枚芯片砸向他脚边,掉在印花地毯上。
秦殷露出阴狠的表情:“我千方百计帮你拿到你要的东西,你却给了我一份假名单,不会真当我什么都不知道吧?”
他逐步逼近,笑容彻底消失,郁识被重重地推在菱格窗上,退无可退地逼入墙角。
“你不觉得自己过分吗,郁主任?”秦殷挑眉。
郁识皱眉不语,半晌后反应过来:“调查科里有你的人?那是猎鹰团的直属,你是怎么做到的?”
他的确给了一份假名单。
其实从一开始,他就没打算帮秦殷做事。
从头到尾,不过是利用他拿到甲级战犯的文件,秦殷要的那份高官名单,他根本没从主机拷走,而是仿制文件的加密方式,伪造了一份加密名单。
本以为短期内不会被发现,但秦殷此刻就知道消息,必定是调查科恢复痕迹之后,发现没有拷贝记录,向他走漏了风声。
秦殷不怒反笑,甚至夸奖道:“脑子转得真快,不愧是我看中的人,这么快就想明白了,没错,调查科说你只偷走了文件,耍我玩有趣吗,嗯?”
他声音轻飘飘的,并没有发怒的前兆,反而有一丝戏谑,听起来让人不寒而栗。
郁识冷眼直视他,“既然你的关系网这么大,为什么还要让我冒险去偷东西?秦殷,分明是你耍我在先。”
他丝毫没有半分慌乱,扬起下巴面带挑衅,像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孔雀,不在理的事也被说得有了三分道理。
秦殷眯起眼睛,忽然深吸一口气,将手伸向他颊边。
郁识反应迅速,啪地打在他手背上,那力道着实不小,在他手上留下鲜明的指痕。
秦殷笑得发颤:“你真是学坏了,居然敢反咬一口,我好心给你机会,倒被说成是想害你的白眼狼。”
“知道为什么只让你去吗?因为当你解开密码的那一刻,就会心甘情愿地跟我回到第七区,你会彻底明白,这里根本没有值得你留恋的东西。”
“所谓的和平、公正,都是上位者迷惑你们的假象,天晷没有你想象的那么美好。”
郁识沉默,不清楚他在故弄什么玄虚。
“我猜你还没有打开那份文件吧,”秦殷说,“你行事谨慎,不可能交给第三方破译,要不然这样,你带上芯片跟我走,我会在一个月之内帮你打开它。”
“有病。”郁识冷冷地吐出两个字,“如果你今天是为了这件事,大可不必浪费我时间。”
他干脆利落地推开对方,朝门口走去。
秦殷叹了口气,似乎遗憾,“这是你第三次拒绝我了,事不过三。”
郁识的手即将碰到门把手,身后传来一句话,“第七区即将进入战备状态。”
他脚步一顿,愕然地转过身。
“今晚会下达命令,我最迟明早离开。”秦殷慢条斯理地说。
他是个无利不往的军阀,在天晷的经济军事领域触手庞大,尽管曾说过有一天要回第七区,但郁识并不认为,他会快刀斩乱麻地丢下这里的一切。
除非第七区发生政变,逼得他不得不立即回去。
这么多年,郁识其实对他一无所知,连他在七区的身份都不知道,只隐约猜到他的家族从政,且地位不低。
“怎么样,考虑和我一起坐上星舰吗?”秦殷微笑着展开怀抱,“毕竟,那里也算是你的半个家乡。”
郁识眼里闪过浓重的厌恶,没有丝毫犹豫:“那里永远不是我的家乡,我们从来都是殊途不同归,不适合在一艘船上。”
说完,毫不犹豫地打开门。
秦殷惋惜道:“我本来不想对你动手的。”
“你真是不听话,郁识。”
门开的瞬间,一把枪将郁识逼了回来,郑枭带着几个alpha进来,冷冰冰地拿枪指着他。
郁识面无表情地后退,大脑飞速运转,原来这是一场势在必得的鸿门宴。
趁郑枭关门之际,他骤然抬腿扫掉那把枪,与此同时,藏在袖中的薄刃射向几个alpha的咽喉——楼下安检没有搜身,他一直带在身上。
郑枭立刻捡起枪向他射击,郁识飞身闪避,看见射进墙体里的麻醉针,顿时浑身紧绷到了极限。
秦殷点了根烟,松弛地靠着窗,“悠着点,不要见血,别把我的宴会搞砸了。”
郁识一脚踹翻茶几,麻醉针刷刷扎在桌板上,保镖们从四面八方夹击而来,他狠狠地向后挥肘,捣响进攻者的眼眶,那人发出一阵惨叫。
郑枭步步紧逼地射击,避开他的头部和颈部,将他逼进角落。
下一秒,被扑面而来的攻击信息素震慑得停顿。
砰——!
郁识旋腿当胸给了他一脚,郑枭后退了几步,顺势抓住他的小腿,想将整个人拖过来,郁识毫不犹豫地飞身上前,一个绞杀将他绊倒。
他出招极其狠、准、快,和以往的打斗截然不同,一心只想突围出去。
“身手不错。”秦殷拍手夸赞。
郑枭是S级alpha,却仍然被压迫得直不起身体,五脏六腑都像被搅碎一般,另外几个alpha纷纷倒地,口角流下鲜血。
郁识趁机夺门而出,身影瞬间消失在楼道。
“秦先生。”郑枭回头。
秦殷没有任何意外,吩咐道:“封锁楼层,拿他试试新武器。”
郑枭掏出按键按下去,五秒之内,二楼通往一楼的楼梯、及四周窗户,升起一道道透明的激光网。
郁识一路奔向楼梯,沿途陆续解决了数名alpha,二楼铺着静音地毯,安静得有点诡异。
他来不及细想,将几名保镖踹下楼梯,那些人从扶手翻下去,脑袋砸在阶梯上晕过去,他留了个心眼,没有直接下楼,转而走到走廊尽头的洗手间,砸开窗户准备翻下去。
外面黑漆漆的,楼下是绿化带。
郁识伸手搭住窗沿,在跨上去的那一刻,碰到了激光网。
他直挺挺地从窗户上栽下去,一头撞在瓷砖上不省人事。
大约半分钟后,恍惚地醒来,眼前是带着雪花点的天花板,耳边嗡嗡作响,能听见重重的心跳声,浑身像被无数根针扎透一样疼,他如同一条缺水的鱼,拼命地大口呼吸。
足足缓了好一会儿,四肢的麻痹感才逐渐消退,全身仿佛过了遍电。
他撑着地缓缓爬起来,用力甩了甩头,望向空无一物的窗口。
在黑暗的背景下,有一张透明如丝的网。
十年前,在第七区的军事报告中,出现过对这一新型武器的描述,设计者将它命名为“天网”。
“天网”的前身是激光报警器,文章称在其中融入了特定的信息素,让它只针对特殊人群产生电击的效果,从而防止他们逃跑。
如此看来,奥洛从不曾放弃信息素武器。
门口传来脚步声,郁识咬紧牙关,眼中闪过狠戾。
随着一声巨响,外面的保镖闯了进来,然而洗手间里空荡荡,并没有郁识的身影,他们立刻搜索每个隔间,在对讲机里通知人不见了。
月黑风高,远方的烟花照亮夜空。
郁识小心地踩过红瓦,发出细微的动静,他是从通风口爬上来的,幸好上方没有“天网”,否则不可能逃得出来。
脚下不断有保镖来回走过,宴会厅灯火通明,大门已经被封锁了。
他蹲伏在暗处,计算每个保镖停留的时间,试图找到机会突破出去。
冷静下来后,回忆起秦殷的话——如果第七区即将开战,但天晷并没有收到风声,那意味着……身处第七区的军团会有危险。
谢刃就在第七区。
他心脏猛地一沉。
正在这时,身后想起冷漠的声音:“不准动。”
郁识身体一僵,缓慢回过身,郑枭正拿枪指着他,这回不是麻醉枪。
他下意识往侧面看了一眼,巡逻队刚刚走过去。
郑枭沉声说:“你要是敢跳下去,我马上开枪。”
郁识看了看周围,只有他一个人,没有带保镖上来,配合地举起双手,往他的方向走了一步。
“我……”
谁知,郑枭见鬼似的后退一步:“我说了,不准动!”
“我想说我投降。”郁识表情无奈,“都被你逼到这里了,我还能有什么办法。”
屋顶的风卷起乌黑的发丝,吹拂在他脸上,那双眼睛很亮,像一汪柔情蜜意的温泉,五光十色的烟花在里面迸发,美得惊心动魄。
老话说,狐狸眼最擅长蛊惑人心。
郑枭握紧枪,将手铐扔了过去,不客气地说:“少废话,自己铐上。”
手铐砸在郁识脚边,他没有弯身捡起来,而是说:“郑枭,我们认识多少年了?”
郑枭没吭声,他自顾自道:“我七岁那年第一次见到秦殷,当时你应该也在场吧,一晃竟然过去十七年了。”
“我知道,你做的所有事都是忠于使命,你为了感谢他救过你妹妹,本性并不是个坏人。如果你愿意放我离开,我会当做没来过这里,就像以前一样,你们继续你们的行动,我不插手也不声张,你知道的,我对天晷的恨,不比你们少,我不会告诉任何人。”
郑枭抬起枪口,寒声说:“你做梦,你以为我会信?”
“少给我戴高帽子,我的确不是什么好人,你见过哪个杀手有良心。”他嗤道。
郁识没说话,突然上前握住枪管。
郑枭一惊,险些走火打在他头上,怒声质问:“你干什么?”
“既然你不是好人,那就痛快点,给我一枪。”郁识冷冷地和他对视,“我有很多事情没有做完,不能落在你们手上,如果秦殷执意要带我离开,不如现在就杀了我。”
他外表锋利冷硬,眼中却有不易察觉的哀伤。
两人离得很近,郑枭很难看不见那抹哀伤,脸上闪过一丝犹豫。
烟花停了,郁识眼中的光逐渐熄灭。
他颤声说:“你负责信息素交易,但一定不知道,被强制抽取是什么滋味吧……我知道,我一整年都被关在暗无天日的地方,周围全是医护人员,针头一次次刺穿皮肤,抵达腺体,在里面搅拌,那种痛苦不亚于一次又一次打断骨头……很多次我想死了算了,因为只要活着,就会被不断地推上手术台……”
“可后来又觉得我不能死,有些真相……需要浮出水面,只有我一个人能调查,如果我死了,它们也会跟着死去。”
“郑枭,我知道你不是个杀人机器,你是有血有肉的人,你和那些杀手不一样。”
他的手在发抖,连带枪管都微微地抖,郑枭的手心出了层汗。
郁识炙热地望着他,眼底弥漫雾气,然而如果仔细看,就会发现那燃烧的眼神下,藏着极度的冷静和清醒,完全不像被情绪操控的模样。
夜太黑,风太大,郑枭看不清深藏的东西。
枪管逐渐往下滑去。
郁识眯起眼睛,正要夺过他的枪,忽然颈部传来刺痛,冰凉的针头扎进皮肤,铺天盖地的倦意涌了上来。
仅仅几秒时间,他轰然软倒下去。
身后鬼魅的身影稳稳扶住他,女alpha的声音嘲弄道:“我提醒过你,别跟他废话,你还是那么相信他的鬼话呢,哥哥。”
郑枭眉头紧皱,并未出声,看着她把郁识铐上——
作者有话说:郁识撒谎的时候其实有蛛丝马迹,奈何实在美貌,老是把人迷惑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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