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谢刃等了一晚上, 没等到郁识的消息,以为他忙于应酬,便没再打扰。
谁知, 第二天出事了。
猎鹰团查获一条仿生人生产线后, 根据线索追踪到一家地下赌场, 谢刃带着两人乔装打扮混了进去。
正当他们套取信息时,突然间天摇地晃,赌场的墙体开裂, 灰尘扑扑掉落, 桌上的筹码被震得掉了一地。
刚开始以为是地震,所有人慌忙从后门撤离,一个奥洛商人抱着筹码袋冲在最前面,刚出门就被流弹炸飞了出去。
大街上人群乱窜,尖叫声、怒吼声、爆炸声此起彼伏,空气中弥漫着炮火的热浪和浓重的血腥味, 炮弹和战机划过上空, 警报声响彻街道, 维和部队持枪迅速占领关卡。
手下立即掩护谢刃上车,三人乘坐早已等候多时的专车, 飞速往猎鹰团基地驶去,途中接到了聂青的来电。
“第七区进入战备了。”那头说。
第七区属于联邦地带, 由几个国家共同监管,其中奥洛占地面积最大。
半小时之前, 联邦军方发布最新消息,称天罚在和六区谈判失败的情况下,悄悄偷袭罗那城,并声称偷袭者已经全招, 痛斥厉淮权背信弃义、不讲道德,他们将拿起武器进行反击。
“这简直是扯淡!”孙萧云听得直皱眉,“厉元帅身在六区,怎么可能派兵来这里,况且他是个连小区作战计划都要修改二十多次的人,根本不会毫无预兆地发动突袭。”
谢刃冷笑:“自导自演的把戏罢了,几十年前就有人这么干过。”
“你是说,这次突袭是联军自己策划的?”另一个手下问道。
谢刃说:“罗那是奥洛的友邦,一年前,两国曾向天晷走私货物,遭到了海关扣押,后来三方达成协议,没有对外公开具体是什么,照目前形势来看,走私的十有八九是那批仿生人。这次突袭发生在罗那地界,奥洛在半小时内组成联军并发布战备,很难不让人怀疑,他们早有预谋。”
孙萧云愤怒道:“所以他们是怀恨在心,蓄意报复,这两国勾结在一起,要是联邦其他国家也参与进来,那我们岂不得以一敌多?”
“这一点倒不用担心。”谢刃分析,“联邦和天晷有多方贸易往来,其他国家不会轻易入场,其次,我认为这次突袭只是威慑,暂时不会爆发大规模热战。”
另一名手下赞同:“队长说得没错,如果厉元帅真的不曾动手,那后续就是谈判和舆论战,这种小规模的袭击,问题不大。”
孙萧云松了口气,街上仍有枪响,人群在四处乱跑躲避。
回到基地后,谢刃给郁识打了个电话,那头显示已关机,他又给赵熠打过去。
赵熠刚结束训练,说道:“郁指导昨晚出去了,哎,博涵,他今天回来了吗?”
许博涵摇头:“没有,他昨天约会去了,估计住在外面了吧。”
“约会?”谢刃皱眉,逐渐感到事情不对。
许博涵接过通讯器,跟他说了大概情况,“门卫说接他的是辆商务车,里面有助理和司机,应该是个家境殷实的alpha……”
谢刃立即说:“你马上去找门卫调监控,让赵熠把车牌信息发我。”
“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许博涵疑惑。
谢刃握了握拳,希望是他多虑了。
二十分钟后,赵熠把车辆信息发了过来,那辆车是圣母峰MH9,车牌登记人叫郑枭。
谢刃使用高级权限,很快查到了这人的相关资料。
郑枭,26岁,S级alpha,环洲集团总经理,父母双亡没有伴侣……
乍一看是个普通人,但稍微搜索一下就发现了端倪。
环洲集团是做船运的,十几年前因为特殊技术被K9招安,成为军工企业,在天晷船业中数一数二,然而,网上搜不到任何关于这个总经理的报道。
直接搜索“郑枭”这个名字,出来的都是同名同姓,没有一个能对得上他的身份。
不一会儿,郑枭的证件照跳了出来。
他脸色忽变,脑海里闪过这人的身影。
——这是聚餐那天,遇到的那个暗保。
他心脏突突跳了两下,立刻把郑枭的档案发给相关部门,调取学籍记录,又联系唐家栋,让他去找郁识的父母,如果没有消息就报警。
谢刃打了个电话给谢乘风,那边是助理接的,说谢乘风正在开紧急会议。
房间安静且压抑,空气像胶水一样粘稠,沉得让人喘不过气来。
谢刃焦灼地来回踱步,不停地给郁识拨号,通讯器传来持续不断的盲音,他的心情糟糕到了极点,不祥的预感传遍全身。
郁识从来不会玩消失。
这个郑枭,到底和他什么关系?
基地外突然传来爆/炸声,警报器发出刺耳的鸣叫。
谢刃神情一凛,立刻冲到指挥大厅。
数十名通讯员正在连线,全息屏幕上显示着红色爆/炸点的位置。
孙萧云震惊道:“这些联军疯了吗,竟然敢进攻驻外基地?!”
“操/他大爷的,这帮傻逼轰/炸都不带眼睛的吗!”宋朝晖愤怒地将对讲机扫到地上。
谢刃扫了眼大屏,“或许,是在故意挑衅。”
爆点的位置明显是选好的,不像误伤。
大家望向走进大厅的聂青,浑身的战意已经被撩起,一个个怒火冲天,只待聂青发号施令。
陶闵莞犹豫:“如果是故意的,那我们动手的话,岂不是正中他们下怀。”
谢刃冷声道:“我们和天罚不同,名义上不属于护国军队,只效忠于主君,既然联军敢入侵我们的地盘,没理由让他们完好地回去。”
“是这个道理。”宋朝晖怒道,“这些人都炸到基地门口来了,再不还手,指挥室都要被炸没了。”
聂青沉沉地盯着屏幕,红点还在继续前进,敌军至少有一个旅,看上去来者不善。
他果断下令:“各部门准备反击,谢刃和宋朝晖,前排指挥位。”
“是!”所有人立刻就位-
星舰内部,光线昏暗。
郁识意识迷糊,头晕脑胀,感到有人在挪动他的身体。
他隐约有苏醒的苗头,随后被注射了药剂,再次陷入昏睡。
就这么睡了醒,醒了睡,反复好几次,不知道周围发生了什么。
耳边传来走动和对话声,以及机器运转的嗡鸣,过了许久,麻药逐渐褪去,终于找回了一点知觉。
郁识全身麻得不可思议,像是被捆绑后严重得缺血,手臂和双腿提不起半点力气,动了动手指后,慢慢地掀开眼皮。
眼睛干涩酸胀,他努力适应光线。
入目是金属色的天花板,钛合金墙壁,墙上挂着空气循环机……环顾四周,发现正躺在一艘星舰的房间里。
他被悄悄带出境了。
毫无疑问,这艘星舰正前往第七区。
腺体传来麻痹的刺痛,这种感觉他异常熟悉,是被注射了特殊长效药物的症状,能压制战斗信息素的释放。
也就是说,此时他成了案板上的鱼,任人宰割。
角落里,走出一个奇形怪状的生物,那玩意儿长得恐怖丑陋,顿时吸引了郁识的注意力。
那是个被拆解过的微型机器人。
外壳全部被烧穿,几乎看不出原本的颜色,只有关节处挂着零碎的粉红色布料,中控完全拆除,露出里面复杂的线路和零件,类似于人类的肠子和脑浆。
它浑身脏兮兮的,像是经过激烈的打斗,脑袋上一闪一闪的灯是“眼睛”,歪头呆呆地盯着郁识。
郁识的目光落在那块布料上,心里陡然一紧——那是他给郁只只做裙子用的料子,他亲手缝制的,因此分外熟悉。
这时,有人推门进来,看见他醒了之后飞快地跑出去。
没一会儿,郑枭端着餐盘进来了。
他换了身衣服,穿着奥洛的海蓝色军装,面无表情地将托盘放在桌上,里面盛满新鲜果蔬和热气腾腾的饭菜。
那身衣服看上去冰冷陌生,比杀手的衣服好不到哪里去。
他站到一边,冷眼打量郁识。
郁识并未出声,表现得有些过分平静,完全不像个被绑架的囚犯。
他脸上的冷静十分刺眼,仿佛无声的嘲讽。
于是郑枭踢了机器狗一脚,冷嘲热讽道:“秦先生怕你旅途孤单,让我把你的小宠物也带上了。”
机器狗被踹得滚了两圈,线头零件掉了一地,它笨拙地想塞回肚子里,然而一次次流出来,只能呆滞地望着地面,看上去手足无措。
“它反抗得还挺激烈,中枢差点被我打烂,我把它的武器装备全拆了。”郑枭冷冷地说,“你对人不怎么样,对宠物倒是上心,没有生命的玩意儿,还给它做衣服。”
郁识瞥了他一眼,淡声说:“我不会拿人撒气,更不会拿机器撒气。”
郑枭脸上浮现出类似愠怒的情绪,有些恼火地看着他。
真稀奇,郁识心想,他不是块没有情绪的木头吗。
他没有告诉郑枭,他抓错狗了。
郁只只跟在谢刃身边,这是偷穿了它裙子的9527。
郑枭深呼吸了几次,忍不住问:“你在屋顶说的那些话,是真的吗?”
郁识没有回答,看向墙角的监控。
郑枭似乎知道他在想什么,说:“秦先生在开会,他不会那么无聊,时时刻刻都监视你,他有很多事要做。”
“假的。”郁识无所谓地说,“都是骗你的。”
“……”
“我记不清小时候的事了,也不记得和秦殷是怎么认识的,只是他一直在反复提起,我才知道我们以前见过面。”
他说的是“记不清”,作为科研领域的佼佼者,郁识的记忆力堪比超忆症,各种数据都记得清清楚楚,但他却说记不清小时候的事。
郑枭不由皱眉,表情变得费解。
郁识说:“你们真蠢,带上我这个累赘,只会阻碍你们的计划,我对三院来说至关重要,他们一定会追上来。”
郑枭说:“作为人质,你好像并不清楚自己的处境,星舰已经离开了第三区,任凭谁都救不了你。”
“既然离开了第三区,为什么一直在空间站附近打转?让我猜猜,是秦殷被通缉了,你们不得不避开搜捕吗?”
郑枭的眼神变得凶狠。
郁识问:“接下来,你们打算拿我怎么办?囚/禁我,提取我的信息素?还是说,打算让我为奥洛研究武器?”
这次郑枭没有再上当,警惕地看了他一眼,一言不发地摔门而去。
郁识吁了口气,露出烦躁的表情。
刚才那些话只是他的猜测,他没留下任何消息,估计等家里和学校发现他失踪,星舰早就飞到伴星了。
郑枭说得确实没错,只要离开天晷国境,营救的棘手程度将成倍递增,因为各国之间都要经过复杂交涉,尤其是在开战的情况下。
他叹了口气。
9527捧着“肠子”,头顶的指示灯忽明忽灭,郁识摇摇头,过去帮它修理线路。
房间没有任何工具,他只能徒手拧开螺丝,拼接好仅剩的电线,外壳烂得没法修补,得先把中枢修好。
随着刺啦刺啦的电流声淌过,9527张开嘴巴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咿呀咿呀……”
“嘘,安静点。”
明知道它没有人类的意识,郁识还是轻声安抚,“你个贪吃鬼,偷偷溜出去买辣条好几次,是不是因为这个被抓住了?”
随着最后一根电线搭建好,9527发出吭哧吭哧的音乐声,听起来斗志昂扬、恢弘壮阔,但由于播放器进水,显得有些滑稽。
郁识说:“好了,别唱了,省一点电,这里可没有你用的电池。”
9527还在叽里呱啦地唱,郁识研究了一下残破的面板,才发现它在回放上一任主人,也就是谢刃最后使用的程序,这大概是某根线接错的原因。
他掏出那团“肠子”,仔细检查哪根线搭错了。
9527忽然响起熟悉的声音,他手里一顿。
“谢谢国家和群众对三院的支持,也感谢我的恩师汤森邈、师兄骆笙歌,谢谢三院全体研究员的付出,其实每个人都是这枚奖章的得主……”
郁识愣住,这竟然是他的获奖词。
谢刃离开学校之前,最后看的……是他的颁奖视频?
电线从手中滑落,他坐在地上安静地听下去。
周围响起杂乱的拍照声,混合着掌声喝彩,摄影师说:“郁主任,麻烦笑一笑。”
咔!摄影师按下快门。
那天的人声鼎沸,鲜花掌声,仿佛近在眼前。
但郁识想起的不是颁奖现场,而是谢刃私藏的那张照片。
青年军官仰头望向大屏,身姿笔挺,好像在看他的信仰。
郁识忍不住发怔,心悸像蜗牛探出的触角,轻软细小,转瞬即逝——
作者有话说:可怜的9527,被认错了喜提一顿暴打和绑架orz
第42章
郁识独自在房间里待了两天, 除了定时来送饭的郑枭,和一个拿来工具的beta之外,再没见过任何人。
好在秦殷没有虐/待俘虏的癖好, 既没把他塞进胶囊舱, 也没不准他修复机器狗。
9527失去武器功能, 恢复了一些基础性能。
醒来后惊慌失措,从挂在腿部的扩音器里发出诡异的声音:“美人omega!天哪我不会又做梦了吧,怎么老做这种奇怪的梦……等等, 不是梦, 我们现在在哪里?哦买嘎……竟然这里是Aten1号星舰!本世纪承载武器最多,内设最高级的豪华军舰!呜呜呜,有生之年我也是坐上这种大星舰了。”
它聒噪地蹦跶,“这太让机器高兴了,谢谢你美人omega,是你带我乘坐豪华星舰旅游, 我感到由衷得喜悦和感激。”
说着托起郁识的手, 放到扩音器上吻了吻。
郁识:“……”
开始后悔把它修好。
9527摇头晃脑地环视四周, 感慨连连:“这个房间可真漂亮,不是狭窄拥挤的胶囊房, 书桌台灯一应俱全,还有独立卫浴, 我喜欢这里!啊——晚餐时间到了,美人omega, 你想吃什么,我去吩咐厨房准备。”
它等待了一会儿,见郁识不搭理它,挠了挠电线, 打算先去厨房看看。
走向房门,拉了两下,拉不开。
又拉了两下。
门口传来保镖凶神恶煞的声音:“老实待着,别弄出动静。”
9527灰溜溜地夹着尾巴走开,抬头仰望郁识,眨巴眨巴眼球问:“美人omega,我们该不会……被囚/禁了吧?”
郁识冷淡:“不然呢。”
9527呆滞了会儿,声音发抖,“我的上帝啊……什么人敢做出这种违法乱纪、恶毒至极的事?坏人竟然劫持国家级科研员!还有国家一级智能武器!我看他是想死了!!”
郁识提醒道:“你没有武器系统,顶多是个唠叨的人工智能,不能算一级武器了。”
9527没有为此感到伤心,反而灵机一动。“对呀,我是万能的人工智能,这点小问题难不倒我!我马上帮你拟定几个方案,帮助你逃离这里!”
郁识深深地叹了口气,无奈至极。
9527振奋起来:“美人omega,不要灰心,不要丧气!交给我,我们一定能逃出生天!”
“我们在星舰上,能逃到哪里去?”郁识像看白痴一样看它,“飘进太空变成活化石吗?”
不等9527有所反应,他一把将它拽过来,仔细查看杂乱的电线。
在9527的显示屏里,那张美得一塌糊涂的脸突然放大,细腻的皮肤看得一清二楚,眉眼乌黑嘴唇红润,好看得要机器命。
它险些当场死机,结结巴巴地说:“你你你在看什么……我刚和别人打过架,外壳沾了不少灰尘,衣服被扯烂了,线路也有点烧焦,别、别弄脏了你的手。”
它猛然想起,那件衣服是偷郁只只的,心虚地闭上嘴巴。
“我在想办法更改你的初始指令。”郁识专注地操作,“这个称呼太难听了,别这样喊我。”
9527缓慢地呼吸,淡淡的香味传入嗅觉系统,半天才反应过来,他不喜欢“美人omega”这个叫法。
它委屈巴巴地说:“你想让我叫你什么,直接说就好了,我可以自行更改。”
郁识一顿:“谢刃没给你设置操作权限吗?”
“设置了呀,你和他一样,拥有最高权限。”
郁识沉默片刻,停下来看着它。
9527小心翼翼道:“只要接触你的信息素就能解锁,对不起,我刚才未经允许,擅自吸入了一点点信息素,分量非常非常非常少,你别生气,我不会用于任何其他用途的!”
“我知道,你不用解释这么多。”郁识说,“第一,叫我郁老师,第二,话少一点。”
9527高兴地闭上嘴巴:“郁老师!”
它摇了摇不存在的尾巴,仿佛真的变成了郁识的学生。
房门被打开,进来的不是郑枭,是一个女alpha。
一人一机抬头看去。
Alpha身高接近一米八,只比郁识矮一点,留着利落的短发,面部轮廓深邃立体,眼睛是阴郁的藏青色,身上穿着和郑枭一样的军装。
她端着餐盘,语调冷酷地说:“吃饭。”
郁识察觉到这是个高阶alpha,看了她一眼,并未动弹。
女人气势逼人,“看什么看,你认识我?还是说,想和我套近乎,趁机找机会逃出去?”
最后一句带着浓浓的嘲讽,仿佛暗指他那晚屋顶上说的话。
郁识知道这间房没有隐私,他说什么做什么,监控都看得一清二楚。
他没有恼火,指向她的领口,“我只是想提醒你,领花的螺丝掉了。”
女人微微诧异,低头看了眼领口,领花果然松松欲坠。
她摘下来握在手里,说:“你就是这样和别人拉近关系的吗?哼,不过如此,我还以为你有多少高级的花招呢。”
郁识并未和她争辩,女人翻了个白眼出去了。
今天的晚餐是牛排和薯条,他拿起番茄酱,走进唯一没有监控的淋浴间。
淋浴间非常狭窄,只能容纳一人站立,郁识撕了张厕纸,用番茄酱在上面涂抹,不一会儿勾勒出一张图来。
9527好奇地探头,问道:“郁老师,你喜欢用番茄酱作画吗?”
郁识没说话,几分钟后,纸上逐渐形成一张地图。
它瞬间惊呆,郁识将地图绘入它的系统,并输入指令,让它补全残缺的细节。
9257震惊不已:“你……你都没有出过这间房,怎么能勾勒出星舰内部的构造图?”
郁识低声说:“每艘军舰差别不大。”
9527还是好奇,怕他嫌烦,不敢多问,伸长脖子往里看。
郁识看了看它,解释道:“根据他们的送餐时间,食物的温度,以及人的行走速度,计算距离后能得到厨房的位置。再根据那个beta的速度,推断出工具间的位置,然后按照军舰的传统布局,推出它旁边的房间分布……当然,这只是一小部分,并不是整艘星舰的地图。”
“那这里的作战指挥中心呢,你是怎么判断出这么重要的位置?”
“刚才那个女人,进来时满身怨气,一看就是刚开完会。”郁识说,“她走路的幅度很大,领花却没彻底掉落,说明会议室离我们不远。”
9527如果有眼睛,现在一定是两朵爱心。“哇塞,郁老师,你太厉害了,竟然能注意到这么多细节,我觉得我们不会死翘翘了!”
“这并不难,多拆解几艘军舰图就知道了。”郁识摇头,“你的语言系统不太文明,回去让谢刃给你换一个。”
9527吭哧吭哧地绘图,过了会儿说:“我只是个机器人,还需要注意文明用语吗?”
“当然。”
“郁老师,”它嚅嗫道,“不知道为什么,我感觉你没有把我当机器人。”
“嗯。”郁识不咸不淡地哼了一声,9527颇为震惊:“你真的不把我当机器人吗?为什么呢,大家都说我是机器。”
郁识说:“你已经迭代了很多次,早就不是普通的机器人,就像你刚才提到‘感觉’,机器人会有自己的‘感觉’吗?”
9527彻底呆住,惊讶地看着他。
半晌后迷茫地问:“可是我又不是人,那我到底是什么呢?”
“好问题,这个问题我也不知道答案。”郁识思索,“或许,等到未来的某一天,你自己能回答这个问题。”
9527欣喜不已:“连你都不知道的问题,我竟然会知道答案吗?”
郁识笑了一下:“你可是蓝星最聪明的人工智能,会有那一天的。”
9527因为这句话,兴奋了一整夜。
它开始理解郁只只,觉得郁识是天底下最厉害、最漂亮、最善良的omega,它没有心脏,只觉得浑身电流乱窜,仿佛回到了出厂的那一天。
它在床板上翻来覆去,心想回去一定要跟郁只只说,你爸爸真的好好呀。
几日过后,阿顿1号正式进入伴星领空。
第四区位于他们下方。
而数日前,在另一个伴星的第七区,正进行小规模激烈热战。
猎鹰团由两名指挥官坐镇,和联军交手已有一个多小时,对面的攻势丝毫不减,反而愈来愈猛烈。
孙萧云气愤道:“这个旅竟然有一半是仿生人!汤老说得对,仿生人这玩意儿就是杀戮机器,就算被打死了,过几分钟又能爬起来,根本和丧尸一样!”
开战十分钟左右,他们发现大量红点熄灭后又重新亮起,这才意识到对面不是简单的作战旅。
宋朝晖说:“一个小时过去了,对方只减员九十人,我方损失了五台机甲,三万五千发弹药,这是我见过磨人的战斗……老大,这样下去不行,弹药耗不起,人家这是拿我们做免费实验呢。”
聂青用对讲机对陶闵莞说:“开仓库,调二十台‘流浪者W3’,继续加大火力,并跟大使馆同步情况,让他们立刻上报主君。”
“是。”陶闵莞在后勤指挥位,应声道。
流浪者号称“战场绞肉机”,配有激光炮、白磷粉等高杀伤武器,W3更是针对纳米机甲的利器,这下仿生人有苦头吃了。
“奇怪。”谢刃正操作中控,忽然皱眉。
“怎么了?”聂青问。
谢刃说:“我之前和仿生人交过手,那一批不管是反应速度、战略思考,还是作战能力,都比这批差了不止一星半点,正常来说,它们的升级不可能这么快。”
外面跑进来一个侦查员,气喘吁吁道:“元帅,我带人搜索了周围五十公里,没有找到您说的指挥中心!”
聂青面色一沉,谢刃微微震惊:“难道连距离也升级了?”
他想起郁识假设的那个可能。
“刃哥,炮台被攻破了!”孙萧云喊道。
所有人抬头看向屏幕,铁壁铜墙上数架炮台被击落,这意味着上方防守失利。
聂青迅速做出决定:“开无人机轰炸。”
谢刃立刻输入指令,上百台无人机从炮台后面起飞,开始对进攻者进行无差别轰炸,屏幕下方滚动着鲜红的数字,显示弹药损耗量。
猎鹰团带了一年份的弹药,用来预防突发战役,但没想到上来就是无人化战斗,损耗大得惊人。
聂青看得眉头紧皱,再次通知补给。
谢刃将无人机投到一百公里以外,仔细搜索,终于在一百二十公里处,发现了一片丘陵。
他眼神一凛:“找到了,指挥官在这里!”
聂青走过来查看,摇了摇头:“不对,距离太远,二级指挥不会这么远,而且仿生人这玩意儿研发时间不长,根本无法接受二级指挥。”
“我有个朋友是武器专家,他说过二级指挥距离成整数倍增长,不出意外的话,一级指挥中心在六十公里处……可离我们最近的六十公里,是西奥驻七区大使馆,那里不方便搜索,所以刚才被遗漏了。
谢刃放大地图:“根据过往作战的经验来看,这片丘陵,是绝佳的指挥区域。”
这一点聂青也知道,犹豫道:“地形确实适合设置指挥所,不过距离还是远,一来一回耽误时间,况且你也不能确定,所谓的二级指挥真的存在。”
谢刃果断说:“我去试试不就知道了。”
宋朝晖立马反对:“不行,你一个人去风险太大了,万一那里有埋伏……”
“我会带上‘守护者’,”谢刃说,“它变化形态后,时速能达到六百公里每小时,二十分钟就能到那里。”
聂青沉吟片刻,摇头:“一台守护者并不能起太大作用,对面不知道到底要干什么,我得确保你们的安全,就算失去验证的机会,也不能让你单枪匹马地冒险。”
他沉声对大家道:“联军只是打我们的装备,并没有伤人,说明他们不想正式宣战,再坚持一下,等大使馆那边的消息。”
谢刃沉默,好半天才说:“聂叔,你不会和我爸通了一次电话,就又回到三年前那样,生怕我掉一根头发,不好向他交代吧。”
指挥室全部安静下来,看向他们。
聂青顿时被激怒,指着他鼻子说:“你小子胡说什么,我会忌惮你爸?三年前你受伤时我就说过,我不会对你特殊照顾,你在猎鹰团一天,就是我带的兵,这件事和你爸没有任何关系!”
“那就让我去,我能确定,那就是二级指挥位。”谢刃语气坚定,“我相信我朋友,他的推断毋庸置疑。”
聂青急道:“是指挥位又怎么样?会操控‘守护者’的只有你们几个指挥官,难道你要带着一台机甲去送?!”
谢刃摊开手,露出一枚耳钉,挑眉道:“谁说我只带一台机甲去的。”
孙萧云看了一眼,十分惊讶:“这是那个微型机器人……等等,它能操控机甲?”
其他人也面露震惊,聂青冷声说:“我还没见过哪个机器人能控制机甲,就算可以,你也最多只能带两台,谢刃,我现在没空和你争辩这些……”
谢刃摘掉耳机下指令:“7072,连接‘守护者’。”
几秒钟后,二十台守护者胸前的指示灯,一个接一个陆续亮起。
指挥室鸦雀无声,所有人都看呆了。
孙萧云喃喃道:“我去,竟然能同时连接这么多台。”
宋朝晖一拍大腿:“这机器人哪来的?三院的最新成果吗?我靠,要是能批量生产,那无人化战斗真所向无敌了!还花高成本研究什么仿生人!”
聂青面色复杂,终于挥了挥手,让陶闵莞补上谢刃的指挥位。
十分钟后,形态各异的机甲从背后绕出基地,以电光火石的速度向一百二十公里外的目的地进发。
枪/弹划过纳米涂层,留下灼烧的破损,几秒后快速恢复成原样。
升级后的守护者几乎神挡杀神佛挡杀佛,在战场上所向披靡。
谢刃坐在柯尼塞格里面,窗外风声呼啸而过,后背传来阵阵推背感,他拿起通讯器,却发现飞得太快了没信号。
郁只只闷闷不乐地说:“我在辛苦地开二十辆车,你却在偷懒玩通讯器!还有,为什么一定要我变这种黑了吧唧车,好像一群大头苍蝇,一点都不好看。”
谢刃嗤道:“你不知道这些大头苍蝇有多贵,没有哪个男人能抗拒跑车,还有,我没有在玩通讯器,我在试图联系你爸,郁只只小朋友。”
“你是渣男!”郁只只生气,“你平时都叫我只只,刚才却冷冰冰地喊7072,还把我爸爸搞丢了,呜呜,我爸爸到底去哪里了?”
谢刃说:“装逼的时候喊叠词很奇怪好不好,别哭了,我大概知道他被谁带走了。”
手下发来调查资料,按照郑枭的线索顺藤摸瓜,查到了当年收购环洲集团的是K9少校秦殷,当看见秦殷的照片时,谢刃陡然想起,他见过这个alpha。
一次是在中兴路街上,一次在他跟踪郁识去的那个包房里。
他握住方向盘,望向近在咫尺的目的地,冷酷地扬声道:“乖孩子,先解决这些杂碎,然后跟我去把你爸爸带回来。”
柯尼塞格冲向山丘,在抵达山脚的前一刻,化形成高大威武的守护者,三米高的机甲重重地踏上路面,发出地震般的动静——
作者有话说:闺蜜们国庆节快乐,今天不用等加更啦,下次有机会继续!
【小剧场】
谢刃观察手里的耳钉,戳了戳它。
郁只只装死,它很少面对除了郁识以外的人,尤其这个alpha长得很帅,它有点不好意思,但随后发现帅不能当饭吃,因为他手欠得要命!
一会儿摸摸它的裙子,问它是不是郁识亲手缝的,一会儿揪揪它的耳朵,问郁识是不是很喜欢小狗,气得郁只只变回了耳钉。
谢刃嘀咕:“要不我也去打个耳洞好了。”
郁只只终于忍不住尖叫:“只有爸爸能戴我!!”
谢刃笑得邪恶:“你管他叫爸爸?”
郁只只有点心虚,害怕他告诉郁识,赶紧闭上嘴巴。
谢刃戳它,“喂,叫声爹地听听。”
郁只只:“?”
谢刃诱惑:“叫爹地,给你买养乐多,说爹地和爸爸好配,要什么给你买什么。”
郁只只:“……”
不是他有病吧。
第43章
和谢刃猜测的毫无差距, 二级指挥中心是临时搭建的帐篷。
研究员还没来及输完口令,突然整个帐篷顶被掀开。
他是仿生人的研发者之一,并非体格健壮的军人, 遇到这种情况吓得魂飞魄散, 立刻发出求救信号。
护卫队听见动静, 全部围了过来。
这是一支一百五十人的队伍,大概没想到会被发现指挥点,人数不是特别多, 只携带了重型武器, 二话不说朝着机甲悍然开火。
基地指挥处,陶闵莞望着屏幕上的机甲损坏程度,大声喊道:“找到指挥官了!果然有护卫队,幸好带了二十台,他们火力还挺猛,天哪, 别打守护者的前胸, 那里的涂层最贵……十万、二十万、三十万……维修费在燃烧。”
聂青不可思议地紧盯屏幕:“竟然真有二级指挥, 宋朝晖,让谢刃务必把那个研究员带回来, 一定要活口。”
“是,已经通知他了。”
研究员抱着一台仪器, 趁乱往山里跑去,谢刃径直跳下机甲, 从身后追上并将他放倒在树林里,他是个beta,浑身抖得跟摸电门似的,笨拙地想咬碎嘴里的药丸。
谢刃用膝盖顶他肚子, 他躬身把药丸吐了出来。
“你再敢自/杀一次,我让你生不如死。”谢刃冷声威胁。
那人吓坏了,再没有刚才寻死的勇气,咬着牙疯狂哆嗦。
他穿着联军研究院制服,褐色外套和白色衬衫,胸前挂着的首席研究员的铭牌。
谢刃扫了一眼,不知想到了什么,心里有点不舒服。
他皱了皱眉,将人拷上后拎起来。
守护者战斗力一流,以及其迅速的姿态横扫士兵,这支队伍缺少机械化兵器,很快束手就擒,与此同时,基地外的仿生人失去了控制。
孙萧云惊叹不已:“二级指挥失效了!他们正在启动一级撤离,应该是知道指挥室被端了。”
“还要追击吗,老大?”陶闵莞问。
“不追。”
“别追。”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谢刃在耳机里说:“情况有点复杂,先别追。”
聂青说:“这些人不对劲,绝对不是联军的人,陶闵莞,带人去把缴获的仿生人运进来,谢刃你先回来。”
谢刃带着俘虏,速度慢了许多,半小时后才回到基地,将那名研究员关进审讯室。
对待训练有素的战俘,猎鹰团的审讯手段一向严酷,隔着防弹门,里面传来阵阵惨叫声。
谢刃从审讯室出来,接到了谢乘风的电话。
“天晷发布了星际通缉令,正式通缉K9作战指挥部少校秦殷,他目前正坐星舰逃往第七区。”
“通缉令?”谢刃有些意外,“为什么不直接定性为间/谍,通知邻国协助抓捕?”
谢乘风说:“公共网络查不到这人的真实身份,没办法这样做,秦殷应该是个假名字。”
谢刃沉默片刻,问:“星舰上除了他,还有其他人吗?”
谢乘风冷声道:“你对他的身份毫不惊讶,肯定能猜得到星舰上还有谁吧,你实话告诉我,是不是早就知道他和郁识的关系?”
谢刃顿时紧张:“爸,郁识也被通缉了?”
“那倒没有,汤老在会议上力保他,要求先把人带回来。”谢乘风冷笑,“这些文人都耳根子软,容易被名利所迷惑,他们的原则和底线不堪一击,等抓回来后有他受的。”
谢刃气愤道:“郁指导是被绑架的,你不懂就别胡说八道!叛国是最严重的罪名,不要随便给他扣帽子!”
谢乘风对他的怒火感到诧异,不高兴地说:“你怎么知道他是被绑架的?能和间/谍走到一起,能是什么好人。”
“因为他根本不知道自己会上星舰!他走得猝不及防,甚至没告诉家人和朋友,当然是被绑架,你难道连这都看不出来吗?!”
谢乘风不耐烦道:“够了,我不想听这些,总之你离他远点。”
谢刃镇静下来,终于清醒。
“我明白你为什么打这通电话了,你是怕我和他走得太近,引起别人猜忌,爸,你太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他不是那样的人。”
“你别不当一回事,主君在会上大发雷霆,要求彻查整个内部系统。”谢乘风呵斥道,“这里面水太深,你必须置身事外,千万不要插手,听懂没有?”
谢刃顶了顶腮:“是吗,形势似乎不太妙。”
“知道就好,算了,电话里不方便细说,你那边情况怎么样?”
“暂时结束了。”谢刃凉薄地说,“不过我还打算没结束,我要去星舰上把郁指导带回来。”
“……你他妈的,我说话你是听不懂吗?还是成心要气死我?!”
那头传来怒火冲天的骂声,谢刃面无表情地掐掉。
一转身,聂青不知何时站在背后。
谢刃呼哧呼哧地喘气,红着眼睛看向别处,喊了声聂叔。
聂青拍了拍他的肩膀,“别生气,冷静一点。”
谢刃别过脸,胸口不住地起伏,显然十分焦急。
聂青说:“有些话你可能不爱听,但这次我觉得你爸说得对。”
谢刃狠狠皱眉,刚要开口,聂青打断他:“你先听我把话说完,这件事于情于理都和你没太大关系。”
“如果那个研究员真是被绑架的,那自然有三院和K9去救,你不必冒险插手。另外,你有没有想过,万一他不是被绑架的呢?你从来不是不理智的人,你仔细想想看,他为什么会和那群人搅和在一起,肯定是在某方面有所图谋,我不信你这么敏锐,竟然一点都没有察觉。”
有所图谋吗……
诸多细节碰到一起,就不再是巧合。
其实他们说得对,郁识是个谜一样的人,他身上牵扯很复杂,但有一点,谢刃绝对信任他。
谢刃沙哑道:“聂叔,你不用说了,他就算有利益往来,也绝不会背叛天晷。那个二级指挥位,就是他告诉我的。”
“什么?”聂青一愣,若有所思道,“那更加奇怪了,天晷禁止研制仿生人,他是怎么知道这些细节的?”
谢刃深吸一口气:“够了,你和我爸一样,总是怀疑自己人。”
他咬牙道:“别以为我不知道,当年你们带头指控过邵英海,尤其是你,他是你的一大劲敌,除掉他后你步步高升,对你们来说,名利远比真相来得更重要!即使你心里清楚,郁识不可能叛国。”
聂青脸色大变:“一派胡言!你居然拿一个战犯说事……你,你要是敢在这种原则性问题上犯糊涂,别怪我这个做长辈不留情面!”
宋朝晖急忙走过来:“哎哟,怎么吵起来了,没事吧聂老大?”
聂青愤怒道:“把他送回房间,没有我的批准,任何人不得上星舰。你这臭小子,给我写份三千字的思想报告,不经我允许不准离开基地。”
说完,甩手离开,留下宋朝晖目瞪口呆。
谢刃用力一拳砸在墙上-
星舰休息室。
郁识坐在桌边绘图,有人走了进来。
女人看向没动的早饭,将午饭放在桌上,说:“吃饭。”
郁识没有理会她,自顾自地研究复杂的线路图,她走过来一把拿走那张图,狐疑地问道:“这是什么?你在搞什么名堂?”
郁识平静地回答:“机器人内部线路图。”
女人皱眉:“你为什么不吃饭,想绝食抗议吗?”
她做好准备要口舌之争,叉着腰准备威胁,谁知,郁识活动了一下肩颈,从容地坐下开始吃饭。
“没有,忘记吃了而已。”
女人一愣,随即嘲讽:“哼,我还以为传说中的武器大师多有气性,不过三天你就彻底妥协了,既然如此,当时还奋力抵抗做给谁看呢,我看你压根就想跟我们一起走吧。”
这是她头一次说这么多话,郁识送了勺米饭进嘴里,淡淡地说:“开会挨批不高兴,大可不必把火发在我身上,郑妙然女士。”
女人猛然怔住:“你怎么知道我是谁?”
郁识优雅地擦拭嘴角:“你那天从天而降扎了我一针,我要是毫无印象,岂不辜负你的身手。”
郑妙然难以置信地瞪他,好一会儿才哼了一声,不爽地离开。
当天晚上,又是她来送晚饭。
这次她没有立马出去,奇怪地望着郁识,问他:“你从来没见过我,怎么会知道我的名字?”
郁识说:“我在你哥的光脑桌面,看见过你的照片。”
郑妙然勃然大怒:“你偷看我哥的光脑?”
年轻的alpha并不能很好地控制情绪,随着心情波动,房间里飘出一丝S级的信息素,被机器迅速吸入系统。
“嗯。”郁识坦然承认,“还翻过秦殷的,不过他的加密等级比较高,我没黑进去。”
“……”郑妙然被他堵得一口气上不去下不来,终于见识到这位研究员的嘴皮子多么歹毒。
她恼火地说:“你这个……”
“我听你哥哥提过你。”郁识轻而易举地掌控她的心情,“有一次他执行任务,你打电话来说你在医院,他挂了你的电话。”
郑妙然脸色一变,有种被戳穿痛处的惊骇,瞪大眼睛怒视他。
郁识继续说:“但你不知道的是,那天他在秦殷门口站了一夜,请求把你调到安全部门,他其实很在乎你的安危。”
郑妙然气道:“可笑,你一个外人,有什么资格对我哥评头论足,你以为你是谁?!”
“对不起。”郁识抬头看向她的眼睛。
他转变得突然,郑妙然还没反应过来,便被他推到监控盲区,她正要反抗,突然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识。
郁识握着她双臂,紧紧地盯着她的眼睛。
下一秒,郑妙然睁开眼,瞳孔连带眼白都变得漆黑。
她没有推开郁识,眼睛恢复正常,机械地张嘴说:“郁老师。”
郁识整个人都松了口气,终于放松下来。
这几天他一直在尝试,通过信息素连接,让智能系统操控活人的身体。之前用郁只只试过连接机甲,也在实验室尝试连接仿生人,思索过后,觉得应该能和真正的人体建立连接。
他试着用自己的信息素建立,但极度不稳定。
此时郑妙然也是,她的表情出现一丝挣扎,仿佛大脑的意识在苏醒。
郁识赶紧说:“9527,你出去把守卫支开。”
郑妙然一个指令一个动作,神情木然地朝门口走去。
郁识浑身紧绷,心跳逐渐加快,眼看她就要推门出去,门忽然从外面打开了,郑枭面无表情地走了进来。
他脑袋顿时一片空白,对上那道审视的视线。
郑枭往里看了眼,对郑妙然说:“不是说过不用你送饭吗,少校找你过去。”
郑妙然语气迟疑着说:“知道了。”
两人一同走出去,郑枭又看了看郁识,反手把门锁上。
郁识的心骤然下沉,暗道糟糕,立刻输入指令,拧开9527的音量键。
里面传来模糊不清的声音,是郑家兄妹在说话。
郑枭说:“以后你别去给他送餐了,我会安排别人送。”
“哦。”郑妙然点头,她这几天本就郁闷,此时不愿多说话,并没有引起怀疑。
“你别太在意少校说的话,这次你放跑那么重要的人物,他没有严惩就算宽容了,待会儿落地好好向他赔个不是。”
郁识瞳孔紧缩,迅速提取到两个信息:一是秦殷在奥洛的身份,应该也是少校,否则郑枭不会仍这么叫他;二是星舰即将落地。
这间房没有窗户,无法判断星舰的具体位置,但可以肯定的是,他们还没到第七区。
那么就是在通过伴星时,遭到了德赛国的阻拦。
伴星之间有层层关卡,第三区和第四区都属于德赛的管辖,要想路过第四区去第七区,就必须要接受关卡检查。
这对于郁识来说,无疑是个绝佳的逃跑机会。
他屏住呼吸,继续仔细聆听。
郑妙然闷闷地说:“那个人有那么重要吗?我不明白少校为什么这么生气。”
郁识怔了怔,没想到9527居然会主动套话了,他输入的指令是“答应,并延续对话”,由于时间紧张,只来得及写几个字,然后由系统润色输出,而9527竟能产生这样的意识,着实秒杀市面上所有人工智能。
郑枭看了看她,叹气:“之前一直没告诉你囚/犯的身份,他是天罚元帅厉淮权的未婚妻。”
郁识呼吸一窒,后背出了层细汗。
天晷新闻曾报道过,厉淮权在几年前结识了一位男性omega,比他足足小二十岁,他早年丧偶后一直没续弦,忽然宣布要娶这位omega,当即引起了轩然大波,铺天盖地猜测蜂拥而至,人们随处都在八卦这段老少恋。
有人说,那名omega和他的儿子有段见不得光的往事,也有人说,这场订婚其实藏着不可告人的秘密。
众说纷纭之下,郁识难免也有所耳闻。
他心念电转,思索秦殷抓捕这人的目的。
他没输入指令,9527自动回复:“什么,少校看上人家未婚妻了?他还有这种特殊癖好呢!”
话音刚落,郑枭和郁识都沉默了。
郁识默默地想,还是不能太高估人工智能,它再机灵,也是个人工智能,你能指望它有多高的情商……
郑枭拍了下她脑袋:“胡说什么,当心被他听见。”
他警告地瞪了眼郑妙然,伸手推开面前的门。
空气安静下来,静得有些可怕,就在郁识不安地猜测是不是被发现的时候,9527发出受到惊吓声音:“郁……郁郁……”
指示灯啪地熄灭,连接猝不及防地断开了。
郑妙然的身体晃了晃,眼前恢复了光明——
作者有话说:9527:聪明但低情商
不好意思来迟了,这章发红包~
第44章
“你怎么了?”郑枭扶住她问道。
郑妙然揉了揉胀痛的太阳穴, 神情有些恍惚,好像遗漏了什么。
刚才有那么一段时间变得空白,想不起来做了什么, 只感到头痛欲裂, 浑身微微乏力。
郑枭压低声音提醒道:“快进去, 少校要见你。”
她回过神来,满脸疑惑地走进那扇门。
郁识试图唤醒9527,然而它彻底死机, 内部传来一股焦糊味, 像炸过头的爆米花,连电流声都消失了。
这下麻烦了。
他不知道郑枭有没有发现异常,以及它死机之前究竟看到了什么。
好在一晚上过去,郑枭并没有来找他。
第二天早上,他的猜测得到证实。
星舰被德赛国拦截了。
由于军舰的标志太过显眼,德赛要求他们临时降落第四区, 全舰人员下来接受检查。
秦殷这几天一直忙着交涉, 这才没有来找他的麻烦。
郁识并没有见到他, 因为被扎晕了。
一半是药物作用,一半是看见了那根针头, 有他半个小指那么长。
他干脆利落地晕过去,再次醒来时, 周围换了环境,变成奢华的大使馆卧室。
腺体传来难以忍受的刺痛, 又热又疼,像有千万只蚂蚁在撕咬那块皮肤。
看见他醒了,有只手碰了碰他的脸。
那只手冷得让人发憷,郁识立即皱眉避开。
秦殷看了眼他的脸色, 怒斥医生道:“蠢材,这点事都办不好!”
医生连连鞠躬道歉:“对不起,少校,我不知道他一周内用过长效麻醉药,是我的疏忽……但应该没有大碍,注意休息就行。”
郁识往上看去,发现他在吊水,扎进手背的针头被纱布遮住。
“滚出去。”秦殷不耐烦道,医生赶忙躬身出去。
郁识咳嗽了几声,艰难地说:“你怎么不一起滚。”
大概是他的厌恶溢于言表,秦殷脸上的担心减淡几分。
他的眼神冷却下来,说道:“别闹,我这几天很忙,没来及见你,我们遇到点麻烦,不过你放心,很快就能重新启程。”
“那真是太不让人放心了。”郁识凉凉地说。
秦殷打量他,“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还会讲冷笑话。”
郁识默不作声,没有选择在处于劣势时去激怒他,毕竟这是个喜怒无常的精神病。
秦殷掰过他的下巴,仔细看他,“在星舰上没睡好么?看起来有点憔悴。”
事实上,除了昏过去那两次,郁识基本上没怎么睡着,即使闭着眼躺在床上,也在脑海里构造系统线路,短短三天,比读研三年还要累,双眼因用脑过度而充血,唇色苍白失血。
秦殷还没来及说下一句,就被抬手挥开。
他看向手背的红印,沉下脸道:“你在抗拒什么,几天过去了,还没弄明白自己的处境吗?”
“还是说,”他俯下身,紧盯郁识的眼睛,“直到现在,你仍然觉得我们是敌人?”
他已经撕去伪装,瞳色是奥洛人特有的灰色,比郁识的眼睛更深一点,清清楚楚地昭示着他们相似的血统。
与先前那副玩世不恭的样子不同,眼神变得精明而阴冷。
“我知道你忘了很多事,郁家安排人给你洗脑,试图抹灭你的记忆和血性,但你要始终记得,我们才是同一类人,我是带你回家,不是绑你回去,我和你,都是奥洛人。”
秦殷的声音难得认真,字字句句透着诚恳。
仿佛他是个大善人,蛰伏在天晷多年,只是为了拯救郁识这种“失足青年”,——如果他没有干得那些勾当的话,这话的确有点说服力。
郁识平静地说:“秦殷,这招对我没用,我是忘记了一些事,但我知道我是谁的后代,知道我应该报答谁、远离谁,我永远不会跟你这种人为伍。”
最后一句,似乎刺痛了秦殷。
他冷笑起来:“邵英海那种有勇无谋的匹夫,怎么会生出你这么八面玲珑的儿子?他要是有你一半能言善辩,对你们的主君多加讨好,也不至于沦为内部斗争的牺牲品,真是个蠢材。”
郁识蓦地睁大眼睛,呼吸急促起伏,突然照着他一拳打过去。
他的腺体备受抑制,行动迟缓了许多,秦殷轻飘飘地扣住他的手腕,留置针移位扎进肉里,疼得他闷哼了一声。
秦殷慢慢收拢手指,按在留置针上,输液管里开始回血,纱布下面渗出星星点点的血迹。
他几乎将那截腕骨捏碎,柔声说道:“我帮你隐瞒身份,给你提供线索,好心冒着风险将你带走,你如今却这样对我,真叫人寒心呐。”
“我现在有点生气了,郁识。”他勾唇一笑,卸掉了郁识的胳膊。
郁识唰的冒出冷汗,剧烈地抽搐了几下,浑身因剧痛而绷紧,脸颊涨得通红,连喊都没喊出来,就直挺挺地晕了过去。
秦殷拂过他脸上的汗珠,温声道:“既然不喜欢好言相劝,那就接受我的愤怒。”
他从容地走出去,对门外满脸不安的医生说:“去给他处理一下。”
郑妙然守在外面,眼中流露出一丝复杂。
郁识昏睡了三个小时,时间不长,却做了个很长的梦。
梦里,见到了一个许久不见的故人。
那是个面容刚毅,三十来岁的高阶alpha,身穿深灰色迷彩,衣服又脏又破,脸盘子黢黑。
郁识变成了一只奶团子,背着小书包从幼儿园放学。
那天来接他的不是熟悉的保镖,而是这个看上去陌生又凶狠的alpha。
他在幼儿园里颇受欢迎,一群小跟班跟在屁股后面,吵吵嚷嚷地簇拥他走出大门。
小朋友们看见脏臭的alpha,发出叽喳的喊叫。
“他是谁?身上好多泥土,真不讲卫生!”
“坏人,离小识远一点,不准过来!”
“他长得好像人贩子,呜呜,我要报告老师。”
郁识拨开人群,奶声奶气地说:“不要吵了,你们这样很没有礼貌。”
他个头不算拔高,但说话很有分量,其他奶团子停下来望着他。
小郁识严肃地说:“老师上课说过,共和国的军人是最值得尊敬的人,他不是坏人,也不是人贩子,你们不可以对他大呼小叫。”
Alpha黝黑的脸上露出一排白牙,直起身朝他敬了个礼。“看来这位小朋友上课听得很认真,共和国的军人,只敬国家和长官,当然,也敬懂礼貌的小朋友。”
郁识认出他来,惊喜地叫道:“王叔叔!你是王叔叔!”
他飞身扑上去,团子们目瞪口呆,眼看着脏alpha把他们的人气王给抱走了。
郁识丝毫不嫌弃,窝在他怀里扭来扭去,说道:“我可想死你啦!妈妈说你暑假就能回来,现在都快要放寒假了,你去哪里了,怎么才回来呀?”
王崇翰将手在衣服上擦干净,这才去摸他粉雕玉琢的小脸蛋。
呵呵笑道:“你哪里是想我,明明是想让我带你去靶场,你妈妈不准你玩枪,除了我,谁会刚下军舰就跑来带你玩。”
“王叔叔,你对我最好了!能不能别告诉妈妈,我、我分一半蛋糕给你。”
郁识的两眼放光,从小书包里掏出中午没舍得吃的芒果蛋糕,他正处于换牙期,母亲管得严,不让吃甜食,经常偷偷地吃。
王崇翰哈哈大笑,故意作势要吃一大口,逗得他眼泪汪汪,然后一勺一勺喂他吃掉整个蛋糕。
在郁识的梦里,这个怪叔叔总是灰头土脸,浑身上下没干净过,因为他一直在出任务。
直到他生命的最后一刻,也是这么脏兮兮的。
他抱着郁识在黑夜里飞驰,穿过大街小巷,只能往没有路灯的地方里跑,外面全是通缉他们的人。
郁识被他夹在肋骨处,那姿势颠得他快要吐出来了,周围满是垃圾腐臭的味道,巷子深处传来狗叫,他咬紧牙关一声不吭。
跑到老居民区后,王崇翰终于体力不支,靠着墙坐下来。
巷子里伸手不见五指,他呼哧呼哧地喘气,拉风箱似的非常嘈杂,时不时夹着几声剧烈的咳嗽,咳得仿佛随时要断气,浑身不住地颤抖。
郁识从没见过他这么狼狈,心里感到十分害怕。
黑暗中,他听见咕噜咕噜的声音,像是肠子在蠕动。
郁识用手胡乱摸他的脸,小声问道:“老王,你饿了吗?”
王崇翰捏住他作乱的小爪子,声音有点虚浮,努力回应:“我不饿……你饿了?”
郁识摇摇头,奇怪地问:“你不饿为什么要流口水?”
他手上沾满湿滑的液体,温热粘稠,有点恶心,但他不嫌王崇翰恶心,因为王崇翰救了他的命。
王崇翰苦笑道:“嗯,是有点饿。”
他被呛得不停咳嗽,把郁识搂紧在怀里,“识君,接下来我说的话,咳……你要听仔细了。”
识君,郁识模糊地想,好久没人这样喊他了。
小时候母亲教他念诗,念到“莫愁前路无知己,天下谁人不识君”这句,指着书页告诉他,他的名字出自这里。
当时郁识兴奋地问:“妈妈希望我名扬天下,做一个伟大的人吗?”
母亲摇头微笑:“我希望你这一辈子,不愁能遇到知己,功名利禄再多,不及一个懂你的人重要。”
“哦。”郁识有点失望。
他觉得自己十有八九能出名,因为每个老师都夸他聪明,但母亲好像不这么认为。
她摸了摸郁识的头:“一个伟人不一定是好人,但一个好人一定是伟人,我只想你以后做个善良的人。”
郁识苦恼地想,可是善良的人很多啊,一点都不特别。
“咳咳咳……”王崇翰咳了几声。
吃力地叮嘱:“你待会儿……去居民楼里找户人家……最好、最好是老人家,问他们……咳,问他们借个通讯器,打给这个号码……千万、千万不要被人发现,看见穿军装的……就赶紧跑……”
他好像非常难受,每说一句都要停顿片刻,间隔越来越久。
郁识给他顺了顺胸口,说:“老王,你不舒服就少说点话吧,号码我已经背下来啦。”
“嘿嘿,”王崇翰笑道,“我们小识……最聪明了,听一遍,咳,就能记住……”
“那当然,前天园长还表扬我了。”郁识骄傲地跟他说,前天自己是怎么解出高年级的题目,惊呆了一群小朋友。
他说完后,王崇翰并没有夸他,只是安静地靠着墙。
郁识等了一会儿,问他:“你是不是很饿?”
王崇翰没说话。
郁识从地上爬起来,“我饿的时候也没力气讲话,吃点东西就好了,我去给你找吃的,你想吃椰丝面包还是芒果蛋糕?”
王崇翰依然不回答。
郁识把他的领口拢好,不让风灌进去,对他说:“我一会儿就回来,老王。”
然后转头跑了出去。
半小时后,他拿着从面包店垃圾桶翻到的半块面包,急吼吼地跑回去,可是王崇翰不见了。
他以为王崇翰丢下他走了,急得眼泪哗哗往下掉,再也顾不上面包,迈着两条短腿跑到街上。
这片区域治安很差,夜里行人少,街上有辆黑色押送车,分外引人注目。
他看见王崇翰被吊在车厢后面,有人拿枪口戳他,像戳烂菜叶。
“死了。”那人说,“身中六枪,脏器破裂。”
“操/他娘的,又没抓到活口。”一个穿军装的啐了口,抬手用军刺在他身上连捅几下。
王崇翰垂着脑袋,如同一片挂在风中的树叶,温热的血流到地上,积蓄成一滩水洼。
“行了,别拿尸体泄愤,继续搜查周围,我就不信找不到那小子。”
郁识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紧紧捂住嘴巴,眼泪洇湿指缝,流得满脸都是,小小的身体抖得像装了弹簧,连腿肚子都在打哆嗦。
那些士兵听见声音,转身朝这边走了过来……
他的世界重归于黑寂。
郁识慢慢地睁开眼睛,眼尾带着潮湿,表情怔忪地望着天花板。
足足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刚才只是个梦。
右肩膀传来钻心的疼痛,胳膊已经恢复原位,脱臼的地方高高肿起,这样一来,算是彻底断送了他逃跑的可能性。
“你做噩梦了?”女声问道。
他往旁边移动视线,看见抱着双臂的郑妙然。
她端详他眼角的泪痕,惊讶地问:“很疼吗?医生给你打了止疼剂,那玩意儿和长效麻醉冲突,不能多打,你忍一忍吧。”
她语气温和了不少,眼中有些不忍。
郁识像是没听到她说话,瞳孔空荡荡的。
他想起梦里那些穿黑色军装的人,又看见郑妙然身上蓝色的军装,眼神有一丝茫然。
秦殷之所以敢把他带上,有一半的原因,是他曾经被天晷军队追捕过。
当年被铺天盖地全程抓捕的孩子,现在成了学术新星国民研究员,只要是了解内情的,都会觉得极度讽刺。
他阖上眼睛,那神态好像很累、很疲倦。
郑妙然内心有点不安,她从没见过郁识露出这样的表情,没有了之前的伪装,脆弱得好像一块易碎的冰块,掉在地上就会摔得四分五裂。
她烦躁地丢了个东西过去,刚好落在他枕边。
郁识低头扫了一眼,发现是枚芯片。
“少校让我把这个交给你,他说等回到第七区,会找人帮你解开密码,到时候你可能会有和现在截然不同的想法。”
郁识拿起芯片,小小的一片,却重达千斤。
这里面到底藏着什么秘密,竟能让秦殷笃定,看完之后,他会选择弃友投敌——
作者有话说:写的我玉玉症的一章……
第45章
郁识没有休息太久, 很快被带到了另一个房间,是个看起来像书房的地方。
过了一会儿,来了个外交官打扮的男人。
他用德赛语询问郁识的身份, 说是例行检查, 郑妙然没有任何紧张不安, 站在一边看着他们交谈。
看见她的反应,郁识产生了最坏的猜想:这个外交官可能被买通了。
他用德赛语表明身份:“我是天晷国家级研究员,被他们绑架来到这里, 麻烦您帮我联系天晷大使馆。”
外交官遗憾地说:“抱歉, 这个我帮不到您。”
“您难道要放行一群间/谍吗?这是背叛星际法的行为!”郁识寒声道,“德赛与天晷建交五十三年,你们就是这样对待盟友的?”
外交官面色犹豫,索性装起傻来,两手一摊说:“不好意思,我听不懂您在说什么, 您如果还有其他需求, 可以跟这位女士说。”
后面说任何话, 他都是一副听不懂,语言交流障碍的样子。
郁识精通六门星际用语, 发音和语法都很标准,无奈之下失望地叹了口气。
郑妙然催促道:“说完没有?”
郁识抱着受伤的手臂, 懒得再做挣扎,外交官朝她点了点头。
郑妙然的耳机里传来声音, 片刻后,烦躁地回应:“我必须得过去吗?我在应付那个德赛佬……好吧,知道了……”
她瞥了眼郁识,说:“我要出去一趟, 你老实待着。”
郁识没说话,偏头看向窗外,这间房位于三楼。
跳下去试试的话,也不是不行。
郑妙然走到门口,又折返回来,没好气地说:“站起来,跟我走。”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和那个人说了什么,我确实听不懂德赛语,但他不可能帮你逃跑,从现在开始,直到上星舰为止,你都不能离开我的视线范围。”
她过度得谨慎,显然是怕了郁识,他不动声色地说:“你不算是奥洛人,这么为秦殷卖命,他给你开的工资很高?”
“哼,你懂什么。”郑妙然不高兴道。
郁识说:“他在你生病的时候,给你找到合适的移植腺体,但你知道那腺体是怎么来的吗?”
出乎意料,郑妙然没理会他的话,而是脸色复杂道:“看来你真的全忘了,要是还记得的话,就不会问我这个问题。”
郁识心念一动,猜到了什么,问道:“我们之前认识?”
或许上次说的没错,他小时候真的见过郑家兄妹。
郑妙然没再搭腔,带他坐车到星舰停靠的码头。
士兵们正在运送过检的集装箱,估计再过一天左右,就能够登舰了。
郁识观察四周,注意到一个等身集装箱,那个箱子看起来有点特殊,外面贴着封条,上面的花纹有些似曾相识。
士兵在搬运这只箱子时,那名外交官走了过来,打着手势让他们停下。
“他又要干嘛,不是检查过了吗。”郑妙然不耐烦地说。
翻译向外交官解释,然而他坚定地摇头,并指向封条上红色的“不通过”印记,表情变得严肃。
郑妙然说:“别理他,继续搬,让他有事去和大使馆代表说。”
郁识插嘴道:“他说那个箱子有封条,没有通过安全检查,不允许运上军舰。”
郑妙然登时怒了:“我有大使馆的批条,你眼睛瞎了看不见那么大的字?这个箱子今天必须上去,里面又没有危险武器,你怕个屁啊!一个大男人,磨磨唧唧查了这么久,我早就受够你了!”
郁识挑了下眉,原封不动地翻译过去。
外交官气得脸都紫了,用手比划着叽哩哇啦说了一通话。
她不高兴地看过来,郁识无奈翻译:“他说代表没跟他讲,让你们把箱子搬回去返检,这件事关乎他的乌纱帽,无论如何都不会让你们运上去,另外,他说你的礼仪糟透了,是他见过最不讲道理的女alpha。”
翻译在旁边不敢吱声,他原本没打算把这些话翻出来的。
郑妙然气得脸色通红,走到旁边去打电话。
五分钟后返回来,狠狠盯着外交官说:“我现在就押送回去,由你们的代表亲自检查,你给我等着,王八蛋!”
外交官急得面红耳赤:“你早该这样做!我只是按照制度办事,你简直蛮不讲理……”
郁识耸肩:“他骂得很脏。”
郑妙然气得指着他鼻子说:“老娘办完事再来收拾你,傻逼。”
翻译:“……”
这人是来添乱的吧。
郁识一起坐车返回,顺口问道:“那箱子里装的是什么?”
郑妙然冷冷地说:“这不是你该问的问题。”
“刚才那个外交官说,箱子通过了武器检测,没通过红外线检测。”郁识说,“里面是个人或者动物?这么久没动静,应该是具尸体,你们为什么要运尸体回去?”
郑妙然就知道他没好好翻译,咬牙切齿地瞪他。
郁识:“难道是牺牲的间/谍?让我猜猜,是周钦吗?”
郑妙然嗤道:“就凭他也配,一颗弃子罢了,背叛自己祖国的人,少校是不会用的。”
“唔,这么说里面确实藏了个人。”
郑妙然又一次被套话,安静了会儿,说:“你猜不到的,别多管闲事。”
他们回到大使馆,士兵将箱子抬下来,郁识离得近,忽然感到莫名的心悸。
那箱子上的花纹,让他产生一种奇特的熟悉感。
这种感觉很微妙,像是被无数蛛网缠绕,令人心脏微微发毛。
他暂时被留在押送车里,对面两个荷枪实弹的士兵,郑妙然对他着实很不放心。
郁识闭上眼睛,在脑海里搜索那片花纹。
没等他想出个所以然来,押送车突然重重一震,三人几乎被颠得离开座椅,两个士兵立马持枪上膛,严阵以待地瞄准车门。
随后,警报器响起,显示有后车追尾。
两人交换了个眼神,其中一个推门下车,另一个一动不动地盯着郁识。
趁着开门间隙,郁识往外瞥去,撞他们的是辆埃尔法,德赛的政府用车。
后座的人推门下车,郁识在看见他的脸后,心脏猛地抽紧。
车主是个仪表不凡的年轻alpha,士兵愣了一下,放下枪道:“陈秘,是您。”
对话声沿着缝隙飘进来,被称作陈秘的人彬彬有礼地说:“抱歉,我赶着进去拿资料,司机着急了点,车上的人没事吧?”
“没事,我们还以为是劫车的,不是就行。”
“哈哈,德赛可是治安之邦,你大可放心,大庭广众下不会有劫车的,对了,我能看一眼车里,确认一下他们的安全吗?”陈秘说道。
他说话的语调温和亲切,让人很难拒绝。
士兵犹豫道:“这……这恐怕不太方便。”
陈秘说:“我只是看一眼,防止有人受伤,后续问责起来麻烦,麻烦你开个门,我看完还得进去办事。”
听他这么说,士兵只好将门打开。
郁识坐在车里,和陈秘对视了一眼,随后各自移开视线。
士兵迅速关上门:“这下您总放心了吧,真的没人受伤。”
“好的,谢谢。”他微笑回答。
郁识缓缓呼出一口气,紧握的手心有些汗湿。
这个陈秘名叫陈俊良,四年前曾去过科瓦大学当交流生,当时郁识在准备德赛期刊论文,两人因陈俊良的导师结识,互相加了联系方式,算是半个同窗。
当郁识看见他的眼神之后,就知道这场追尾是蓄意为之。
不知道陈俊良从哪里得到的消息,也不知道他有没有打算帮忙,但撞车算是他传递出的某种讯号。
这意味着,他并非孤立无援。
还有希望。
果不其然,到了晚上,事情出现转机。
房间里,郑妙然变得情绪焦躁,一晚上接了无数电话,第二天,原定的登舰计划取消,据说海关被卡了。
秦殷和外交官都不见踪影,大概在开会谈判。
郁识坐在桌边,用左手拧螺丝,不小心掉在桌上,发出清脆的动静。
郑妙然烦闷不已:“你老是修那破玩意儿干嘛,好好养伤,别折腾来折腾去了,等回到七区,少校自然会找人帮你修好它。”
郁识一言不发,俯身去捡螺丝。
郑妙然先一步捡起来,放在他手边,“你就这么喜欢这些吗,从小就是个怪人。”
郁识问道:“你第一次见我,是在哪里?”
郑妙然看了他半晌,不情不愿地说出一个地名:“蔚蓝福利院。”
郁识并不意外,和他猜的相差无几。
“看来你很早就跟在秦殷身边了。”他说,“难怪怎样都不背叛他。”
郑妙然抿嘴:“我和哥哥的命,都是他救的,没有他就没有我们。”
“哦。”郁识淡漠。
她想了想说:“我知道,你觉得少校涉及福利院的交易,所以非常讨厌他,但他并没有对不住你的地方,相反,还……”
“说错了。”郁识打断她道,“我讨厌他是因为我心理正常,没有斯德哥尔摩综合征。”
他眼中闪过嘲弄:“被威胁、被绑架、被暴力对待,如果这样还能心存感激,想要归顺,那才叫病得不轻。即使那枚芯片会让我失望,我也不会投敌,别白费口舌了。”
“你……”郑妙然哑口无言。
“郑妙然,你不是奥洛人,不应该被裹挟进这场危险的斗争。”郁识慢慢地拧紧螺丝,“我本以为你是个有主见的人,想来是我看走眼了,你和你哥堪称愚忠。”
郑妙然脸色怪异,不是滋味地盯着他。
郁识没什么睡意,一直修理到半夜,终于把语音系统连上了,9527的线路烧得一塌糊涂,只剩下拳头大小的中枢,揣兜里就能带走。
他打开开关试了试:“9527?”
电流滋啦滋啦,好一会儿,从中枢里面传来一声哭腔。“郁老师,太好了,又听见你的声音了,我还以为我死了呢。”
郁识轻轻拍打它:“别怕,AI不会死。”
“呜呜呜,吓死ai了,我当时脑子嗡地一声就烧掉了,眼前一片火花闪电,比两百年前九区主帅释放实验体的那晚还恐怖,全是雷啊电啊的,我以为我要粉身碎骨魂飞魄散了呜呜呜呜。”
它这几天程序杂乱,不仅话多还分外不着调。
郁识没搭理,问它:“你那天看到了什么?”
“啊啊啊啊,说起这个!你肯定不信,我见鬼了!我见鬼了啊啊啊!我、我居然看见……”
房门猛地打开,郑妙然大步闯进来,抓起他急切道:“跟我走,快点。”
她力道比之前大得多,郁识被拽得一个踉跄,来不及有任何反应,抓起9527就被跑了出去。
郑妙然步履匆忙,几乎是把他塞进押送车,同行的有一车士兵,每个人脸上都非常凝重。
郁识的心沉到谷底,意识到陈俊良可能阻拦失败了,他唯一的希望破灭了。
半小时后,他们来到停靠港。
黑夜之中,偌大的星舰发出亮光,已经进入启动状态。
郁识看见秦殷,他站在登舰梯下面,正和那名外交官说话,那人后面站着陈俊良,他在看到郁识之后,立马又上前一步。
两名士兵押着郁识往登舰梯走,随着距离缩近,对话声逐渐清晰。
陈俊良坚决地说:“少校,您可以把货物带走,但人必须留下,他是高级机密人员,天晷已经全星际通报,我们不能冒着和天晷开战的风险,眼睁睁看着您带走他!”
他用的是星际通用语,其他人都能听懂,外交官眉头紧皱,不停地摇头:“陆,这件事我们确实很为难……”
秦殷不紧不慢地笑了下,好像根本不在意他的话,头也不回地勾了勾手。
郑妙然心领神会,立刻押着郁识登舰。
“站住,不可以!”陈俊良急了,指向他们道,“少校,您太无法无天了,再这样的话我要通知军部了,要不是参赞一直为您担保,我昨天就……”
秦殷眯眼道:“你说我什么?”
陈俊良愤怒地看他:“您就是无视律法无法无天!既然您不听劝,我这就让军部来强制执行!”
外交官连忙试图阻止,陈俊良充耳不闻,拿起通讯器联系军方。
秦殷森冷地看着他,抬手做了个手势。
郁识忽然大眼睛,下意识想扑过去,随即被身后两人牢牢抓住。
郑枭当即掏出手枪,一枪打在陈俊良眉心。
消音手枪声音沉闷,随着那声动静,整个停靠港都安静下来。
陈俊良晃了两下,脸上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鲜血顺着眉心流了满脸,连吭都没吭一声,轰然倒在地上。
秦殷冷冷道:“从来没人敢这么跟我说话,我不需要死人的规劝。”
外交官崩溃地捂住头,用德赛语说:“您为什么……为什么要杀他,我的老天,这让我怎么向代表交代……”
郁识两眼发直地看着陈俊良,他躺在黑暗处,看不清身上的血。
郁识对他的印象,只有小组作业的时候,他纯良无害的笑容,以及昨天在押送车旁,他义无反顾的正直。
他浑身都在发抖,面色惨白如纸,呼吸十分急促。
郑妙然察觉到异常,给那两人使了个眼色,强行将他带上星舰。
秦殷不耐烦道:“一个三秘而已,自己想办法处理,我已经耽误了好几天,要是再有差错,你的命也别要了。”
外交官不甘地叹了口气,只得卑躬屈膝,“后续关卡都安排好了,不会再有拦截,祝您一路顺利,陆少校。”
秦殷看都没看尸体一眼,仿佛死的是一只蚂蚁,施然迈步走上登舰梯。
在没有星光的黑夜中,星舰成了唯一的亮光,升空后变为一个亮点,朝着第四区边境线飞去——
作者有话说:马上要发现关键点了~
第46章
郁识再次被关起来, 在安静漆黑的宇宙中,星舰无声地滑行。
次日早上,郑妙然推门进来, 发现他保持一个姿势, 一动不动地坐了整晚。
她将餐盘放在桌上, 说:“你怎么了?因为昨晚那个人?你研究武器那么多年,不会没见过死人吧。”
郁识眼底全是血丝,神情疲惫且厌倦, 声音沙哑道:“你不会明白的。”
“我怎么就不明白了?”郑妙然说, “你不就和他是老相识吗,昨天我在楼上全看见了,只是没有揭发你们而已,他一个小小的外交部秘书,居然敢不自量力和少校作对,这就是在自寻死路。”
“你倒是说说看, 我怎么不明白?”
郁识沉默片刻道:“陈秘书是个善良正直的人, 他没有掺和那些肮脏交易, 才会不明不白枉送了性命,他身上的品质对于你们而言, 是被舍弃的东西,所以我说, 你永远不会明白。”
郑妙然听见这话,没好气地问:“你们关系很好吗?他不过是个劣等alpha, 竟然值得你如此伤心。”
郁识冷冷地看着她:“你转告秦殷,终有一天,我会亲手杀了他。”
郑妙然脸色一变,说了句“你做梦”, 愤怒地离开。
郁识低头坐在桌边,发丝遮住眼睛,看不清脸上的情绪。
一个怯生生的声音响起,“郁老师,你……你在哭吗?”
9527从他兜里爬出来,手脚并用地爬上桌子,不知怎样安慰他。
郁识疲惫地摇头:“没有。”
经过一夜的冷静,他从悲伤、愤怒,变得沉重不已,秦殷的势力像蛀虫一样,竟把德赛外交部渗透成这样,甚至可以在众目睽睽之下杀大使馆的人。
陈俊良是个新人,不懂其中的弯弯绕绕,他只是履行职责,却不知道连参赞都成了傀儡。
再这样下去,奥洛恢复百年前的霸主地位,只是迟早的事。
对于这个民族来说,侵/略是刻在骨血里的基因,蓝星80%的战争都和它有或多或少的关系。
9527笨拙地说:“我、我不会说好听的话,你别太难过了,人类百科说,悲伤的情绪会影响身心健康,你要好好保重身体。”
“对了!人类百科还说,人在死亡后会变成星星,你抬头看看天,没准他就是某颗星星……”
它的声音越来越小,发现房间没有窗户。
“呃……呃……”它开始卡壳,眼看又要烧了。
郁识点头:“他本就是政坛璀璨的新星,应当光芒四射,拥有亮眼的前程。”
9527气愤道:“都是因为那些坏人,因为那个可恶的少校,才害得他就此离开!等我、等我恢复武器系统,一定把这艘星舰炸个稀巴烂!”
郁识忽然想起一件事,问道:“那天你在会议室,到底看见了什么?”
9527停顿了几秒,声音带上哭腔。
“你你你你不说我都忘了,啊啊啊,郁老师,我那天见鬼了!!好恐怖好吓人,吓得都卡机了,我当时正想进去,然后、然后看见你在会议室里!”
“什么?”郁识愣住。
“真的!”9527用电线指天发誓,“我确定肯定没有看错,你当时就站在那个少校旁边,我以为你潜入敌军大本营了,但你又在我耳朵里喊我,太太太恐怖了!”
郁识大脑飞速运转,猛然想起来,在哪里见过那只运输箱。
——模拟战场结束后,他被调查科带走讯问,他们让他辨认了一些标志,其中就有那种花纹。
里面装的竟然是仿生人。
他骤然醒悟过来,心里一阵发毛,周身如坠冰窖。
秦殷居然制造了和他一模一样的仿生人,简直丧心病狂。
他反手摸向后颈,果然,腺体周围有新增的针孔,看来秦殷想复制他的信息素,这样就不难解释,为什么一定要费尽周折带上他。
S+omega的信息素,比任何机密名单都珍贵得多-
基地审讯室,门从里面打开。
谢刃走出来,身后传来痛苦的嚎叫,手下在门口等待交接班,他刚出来便进去接替。
他去仓库拿了瓶啤酒,靠在栏杆上喝。
旁边出现一个瓶子,和他碰了下杯,发出叮当一声。
谢刃扭头看去,问道:“老宋,你来干嘛?”
宋朝晖说:“来看看进度,那研究员松口了吗?”
“没有,骨头硬得很,比那帮士兵还难搞。”
“诶,你执行任务期间不是滴酒不沾吗,怎么想起来喝这口了?”
谢刃沉默不语,一口接一口地灌酒。
“喂,我听说,聂老大把你的指挥资格取消了,”宋朝晖捅他胳膊,“跟哥说说,到底怎么回事。”
谢刃抹了把脸,表情郁闷,“没事。”
宋朝晖嘲笑:“没事你能颓成这个死样,别给我装蒜,你是不是打算登舰去找什么人?”
谢刃皱眉:“你怎么会知道?”
“我怎么会知道,我他妈看见你的执飞路线图了!”宋朝晖提高音量,“你要是想作死登舰,至少考虑一下你的职位,知道擅自执飞是什么后果吗?轻则降职查办,重则这辈子都别想抗星了!操!”
他越说越来火,前天去借谢刃的光脑,刚好没人在。
宋朝晖知道密码,打开后看见那张路线图,那叫一个又惊又怒。
他等了两天,等这小子主动坦白,没想到谢刃一言不发,做好干完这票就滚蛋的打算,宋朝晖越想越气,这才忍不住找他挑明。
谢刃静了静,说:“老宋,你要举报我吗?”
宋朝晖给了他一拳:“你再这样跟我说话,咱俩兄弟没得当了。”
谢刃沉默。
“操,你还不肯说是不是?我都跑来问你了,到底他妈什么原因,能让你搭上自己的职业生涯?!”他怒极道。
谢刃呼出一口气:“我也不想的,但只有这一个办法了,结束之后,我会去向聂叔请罪。”
宋朝晖忍无可忍:“你到底要去找谁啊?”
“去找你口中那个……小识学妹。”
宋朝晖惊呆,酒瓶砸在地上,“谁??”
谢刃无奈地说:“郁识,不过他是男的,你千万别当他面这么叫。”
宋朝晖脑子打结,终于想起几天前的内部通报,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小识学妹是那个、那个高级研究员?等等,这么说他是你的指导员……我有点混乱,你让我理一理……”
“他是我的指导员,也是很重要的朋友。”谢刃认真地说,“我必须找到他。”
宋朝晖沉浸在震惊中:“……你小子还挺尊师重道,不是,既然三院已经全球通报,那等他们去救人就好了,你有必要急成这样吗?”
谢刃眼里闪过焦灼,抿唇不高兴地说:“你没看见,审讯室那个研究员吗。”
他指了指里面,比了个手势,“整整三天,联军没有派任何人来交涉,分明是把他当成一枚弃子,那些守军在撤离指挥点的时候,一股脑地冲上去销毁仪器,没有一个人在意他的死活。”
“他虽然没有上阵杀敌,但毕竟花费所有青春泡在实验室,为联军制研发出了无数武器,而今只落到这么个被抛弃的下场。”
他的嗓音带上一丝颤抖。“我这两天合上眼睛就忍不住想,这么多天过去了,郁指导会不会也觉得,他已经被天晷放弃了。”
宋朝晖顿时哑然,脸色变得复杂起来。
片刻后说:“天晷不会放弃任何子民,但前提是,这个子民必须得忠于他的祖国,你知道吗,秦殷走后短短两天,一区共抓捕了一百多名间/谍,其中不乏各界名流,据说还包括……”
他压低声音道:“副委员长。”
“这件事被官方压下来了,他的势力盘根错节,侵蚀内部太深,不瞒你说,连我们都在私下猜测,那位研究员很有可能是他的幕僚。”
宋朝晖问他:“你为什么坚信他没有叛国?”
谢刃脸上闪过戾气,沉声道:“老宋,因为一件尚未定论的事,怀疑一个为天晷呕心沥血六年的研究员,你和那些拎不清的乌合之众有什么区别?”
宋朝晖迟疑:“你就这么了解他吗?你知不知道人在面对诱惑的时候,很难守住底线的,我曾经亲眼看着相处十几年的战友,成了敌方阵营的走狗,包括这次抓捕的人里面,就有表面上人模狗样的爱国人士,人性是经不起考验的!”
“没错,我就这么了解他。”谢刃说,“他的每篇文章,每次演讲,每份报告我都看过,他是个很纯粹的人,全部时间都花在研究武器上,甚至七区这条仿生人的线,也是他协助调查科找出来的。”
宋朝晖仍然犹豫:“可是……”
谢刃说:“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你想说不能通过表面去窥探一个人的内心,或许我和他认识得不算久,但我早已从他的行为中了解他很多年了,他的成果不是冰冷的数据,而是有血有肉的产物。”
他叹气道:“老宋,你就别管我了,我从来不后悔自己做出的决定,这件事与你无关。”
他转身要走,宋朝晖说:“等等,你真特么是个犟种……你能偷开军舰,但你能启动上面的武器吗?要是在途中遇到危险,神仙在世都救不了你!”
谢刃闷闷地说:“我只想尽快找到他,你放心,我会尽量避免武力冲突。”
“放屁!你说避免就能避免,太空你家开的?”宋朝晖骂骂咧咧,掏出个东西扔他身上,“拿上立刻滚,就说是你偷的。”
谢刃接住通行芯片,诧异地喊道:“老宋?”
这是他的指挥权限芯片。
“闭嘴,我什么都不知道,你趁我喝醉拿走的,滚滚滚。”宋朝晖捡起酒瓶,躲瘟神似的走开。
他刚走到门口,陶闵莞神色紧张地跑了过来。“不好了!聂老大叫你们去会议室开会!”
宋朝晖眼睛滴溜溜转,心虚地嘀咕:“我操,他有顺风耳吗,这就听到我们的计划了?”
陶闵莞语气凝重:“厉元帅在第六区失踪了!接到主君指令,天罚已经协同当地军队展开全面搜寻。”
两人对视一眼,都变得震惊-
“仿生人分为两大类,一种是像机器人一样,皮肤脏器都是机械材质,另一种就是我们今天要讲的,高度复制的克隆体。”
“这种仿生人能够复制器官,且不会产生排异反应,整体的视觉、触感和真人没有任何差别,因此它的作用更加广泛,可应用于医疗、军事、娱乐等领域,比如在医疗上,有个著名的学说,认为仿生人能推动腺体移植,从而达到全民高阶化……”
郁识脑海中响起那位仿生人学者的讲座。
“不过在腺体复制这块,目前的技术还没有实现,如果真的能成功,那将会给世界带来天翻地覆的变化。”
后颈的麻药还没过去,腺体传来隐隐的刺痛。
9527支支吾吾地说:“那是仿生人,说明他们想复制一个你,啊,我明白了,坏人一定是知道你不会叛国,又想得到你的科研成果,所以打算培养一个能顶替你的研究员……一旦成功,他们可能会把那个复制品,安插到三院去……我的上帝啊,这简直太可怕了。”
郁识冷静地说,“如果真的成功,他们会让仿生人遍布全球。”
9527吓得电路都在哆嗦,喃喃道:“人类的战争越来越肮脏了,明明是促进社会进步的工具,现在却成了入侵其他国家的先行军,这简直比热战还要可怕,决不能让他们成功!一定要向星际联盟举报!”
郁识说:“现在最大的技术难关,就是仿生人的腺体并不能生产信息素。”
“你是说,他们要……要割掉你的腺体?!”
“或许吧。”
在他昏睡的时候,已经有人抽取过他的信息素,没准儿一到第七区就会给他做手术。
9527如果有泪腺,此时该眼泪狂飙了,“呜呜,不要啊,郁老师,我不要你死掉……嗝,我该怎么做,我怎么做才能帮到你,呜呜……”
郁识拍了拍它的显示屏:“不要怕,我不会死。”
他动手松开拧紧的螺丝,线路暂时断开,9527闭上嘴,进入关机状态。
它的中枢非常狭窄,看不见内部连线,只能靠手感一次次尝试。
不知过了多久,郁识的额头冒出汗水,终于摸到之前烧毁的地方——只要把这里修复好,就能进行下一步动作。
这时门开了,穿白大褂的医生走进来,身后跟着郑枭,脸色看起来很难看。
郁识下意识将9527放回兜里,警惕地往后退了一步——
作者有话说:上个月霸王票和营养液前三,每人1000jjb已发送(这几天放假太嗨差点忘了啊啊啊)
【营养液(园丁榜)第二个“华夫饼重度依赖”读者,能不能在本章评论一下(感谢),晋江这个榜单有毒,我死活点不进你的读者专栏,没办法发红包啊啊啊啊啊】
以下是发放名单:暴打作业,月下伊人醉,yiinnnnff;暴打作业,华夫饼重度依赖,不理不理呆。
谢谢大家追文~
第47章
医生没有任何废话, 让郑枭按住他开始抽信息素,郁识连反抗的动作都没有,就被扎了针麻醉晕了过去。
二十分钟后, 才幽幽转醒。
腺体传来针扎般的刺痛, 这种疼痛不是浮于表面, 就像被一根二十公分的针深入扎根,刺进脊椎骨般的痛感。
强烈的不适让他闭着眼轻颤,鼻息加重, 整个人忽冷忽热。
耳边传来秦殷的声音, 问医生道:“为什么会发烧?”
“回少校,正常状态下,抽取小剂量信息素是不会有问题的,但他最近频繁使用麻醉剂,免疫力有所下降,您不用担心, 我给他开点营养剂就好了。”
医生在背后握住采集管, 里面的分量超过实验所需的两倍, 面上不动声色。
“赶快去。”秦殷挥手道,“让郑枭到会议室等我。”
“是。”
他在床边站了会儿, 似乎在端详郁识,片刻后, 伸手抚平他眉心的褶皱,泛着冷意的指尖拂过那双眉眼。
郁识厌恶地想别过头, 却提不起一丝力气。
这种任人宰割的感觉简直太糟了。
秦殷的手养尊处优,和长年累月训练出来的手不同,他似乎没经过太多器械训练,指腹柔软冰冷, 像蛰伏在海底的冷血动物。
那只手沿着鼻梁掠过,点在那颗鼻尖痣上。
郁识鼻梁高挺,山根略低,这使得他看上去比实际年龄小不少,仿佛过了二十年也没有完全长开,有种介于男人和男孩之间的青涩感。
秦殷说:“还要继续装睡吗?”
郁识睁开眼,眼神不加掩饰的嫌恶,用尽力气躲开他。
秦殷的笑容一收,正要发作,看见他略显僵硬的右臂,又压了回去。
他沉静地说:“我们快要到第七区了,我劝你别自找麻烦。”
郁识冷冷道:“你想研究我的信息素,大可不必演这么一出。”
“你觉得我是在研究你的信息素?”秦殷古怪地说。
“你让医生抽了我那么多信息素,除了换取巨大利益,对你来说,没有其他价值。”郁识说,“你卖给谁了?”
秦殷摇头:“不,我从来没把你的信息素给过别人,只是用来做个小小的实验而已。”
“腺体移植实验?”郁识皱眉。
“当然不是,我怎么会做这么残忍的事,这涉及军方机密,暂时不能告诉你,我不会伤害你的。”
秦殷看见他脸上的嘲讽,不紧不慢道:“不过,如果你愿意为军方效力,我自然会对你开成公布。”
他耐着性子说:“你是个难得一遇的天才,我向来看好你的能力,要是你肯答应归顺奥洛,我会给你个新身份,和无人能撼动的地位。你不是想专心做研究吗,奥洛的实验室所随你挑,我甚至可以为你新建个基地,你想要什么我都能给。”
郁识眉头紧皱,胸口微微起伏,侧过脸没有出声。
秦殷叹息道:“你还非常年轻,有的是机会重新开始,不要陷在思想的泥潭里,被虚无缥缈的道德感束缚住,好好考虑我的提议,随时欢迎你的加入。”
他压低声音引诱道:“另外,说不定我还能提供帮助,为你的父亲洗脱冤屈。”
最后一句,让郁识的身体颤了颤。
他露出志在必得的笑,起身走了出去。
郁识靠在冰冷的舱壁上,心底一片冰冷,冷得像隆冬飘雪,冰封千里。
他换了个房间,比之前那个大不少,书桌边新增了一个窗户,能看见外面浩瀚的星海。
脑袋很乱,满是各种想法。
那些不堪入目的经历,郁松伟和刘茵说过的话,以及秦殷刚才的提议……
信息量越多,越教人迷惑,想了半天都没有头绪。
到最后,索性抛开思绪看向窗外。
不知为什么,他忽然想起谢刃发的那些照片。
猎鹰团军舰内部和这里不一样,是银白色的装饰墙,透过加厚的玻璃,能看见闪耀的星群,有走到生命尽头的超新星,有橙红色的耀眼恒星,有黑洞螺旋碰撞产生的看不见的时空涟漪。
谢刃一一将它们记录下来,发给他说:[我每次旅程都会看见这些,可惜以前没人分享,所以提不起劲拍照,错过记录好多罕见的天象。]
郁识当时回复说:[你那么多朋友,怎么会没人分享。]
谢刃想了想回他:[是我表达有误,我不想跟他们分享,只想跟郁指导分享。]
郁识看见那条消息的时候,正在课间休息,刚骂完几个作业写得烂的,然后底下的学生就看见诡异的一幕。
他发完火后,嘴角抬起,笑了一下。
赵熠揉了揉眼睛,咔擦偷拍一张发给谢刃:[兄弟,我好像熬夜熬出幻觉来了,小鱼魔王前一秒还在骂人,后一秒竟然对着我笑了,我靠,我魅力居然这么大吗?]
谢刃笑得比他还厉害,截了个图发过来,兴冲冲地问小鱼老师笑什么,是不是看见自己的消息才笑的,自鸣得意跟个喇叭似的说了一堆。
郁识翻了个白眼,回他俩字:[神经。]
如今他亲眼看见照片里的画面,却是真的无人分享了。
很美,也很孤寂。
他忽然有点理解谢刃的想法了,再好看的景色,一个人看终归是无趣,尤其是心里有了想要分享的人。
郁识把目光收回来,拿出9527继续修理,挂钟的分针走过几圈,才重新按下启动键。
“咕噜噜。”9527重新开机,吐了个泡泡,“我哭到哪儿了?呜呜,郁老师,我不想你死……”
郁识堵住话筒:“嘘,别嚎,我们都不会死。”
他用电线刺破指尖,挤了几滴血出来,9527惊呼:“你你你干嘛!”
“按照我说的做,提取我的信息素。”
郁识脸色有些发白,他的腺体无法正常释放信息素,只能通过这种方式,才能产生分量足够多的信息素。
“稍等……稍等,我马上就好。”9527急急忙忙,过了会儿说,“提取到了!我接下来该做什么?”
郁识说:“你按先前设定好的程序,连接信息素的主人。”
9527呆住,不确定地问:“连……连接你?”
“除了我以外,仔细搜索和感受,这艘星舰上还有没有类似的信息素。”
9527安静下来,进入搜索状态。
过了十几分钟后,惊呼道:“竟然真的有人信息素和你一模一样……我明白了,是那个仿生人对吗?有人把你的信息素注射到它体内了!”
郁识吩咐道:“等落地后,我会制造混乱,你操控仿生人代替我,帮我应付他们。在接下来二十四小时内,你要持续不断地练习,保持连接稳定,千万不能临时中断。”
他设定好程序,在一定的范围内,能随时断开连接,将9527收回来。
它不安地问:“你打算和仿生人互换身份,万一被识破了怎么办?我……我可能学的不像……”
郁识摸了摸它的绝缘层,安抚道:“没有万一,我相信你能做到。”
9527像小狗一样靠近,挨着他坐下来。
用振奋的语气说:“好!我这次一定不会短路,我们会成功逃出去!到时候我要告诉郁只只,我被郁老师改造的非常厉害,它只能控制机甲,我都能连接人类啦!”
郁识温和道:“等回去后,我帮你也连接机甲。”
“哇啊啊,听起来好酷,我做梦都想操控机甲!”9527眼巴巴地抬头瞅他,“郁只只说,名字是一种专属称号,有了名字就能被人们记住,郁老师,你能给我取个名字吗?”
郁识说:“你想拥有名字?”
它害羞地蹭来蹭去:“我知道我只是个机器人,但每次听你提起郁只只,我、我都很羡慕它,就好像它是你的小孩一样。”
郁识想了想,“严格来说,你们都是我的小孩。”
9527忍不住感到高兴,从气孔里发出一连串呼噜呼噜的声音,模仿猫咪向人类撒娇的动静。
郁识说:“不如这样,等我们回去,我让谢刃给你取个名字,毕竟你以后会一直跟着他,按理来说应该他来取名。”
“主人会答应吗?他凶巴巴的,9527害怕。”它小声地抱怨。
郁识笑道:“我让他取,他不敢不答应。”
9527欢呼:“好耶,9527要拥有名字啦!今天又是开心的一天!”
它没心没肺地窝进郁识怀里,电流四处乱窜呼呼大睡,温热的电感将郁识的胸口压得发烫,让他觉得好像没那么孤独了。
接下来的时间,9527多次尝试连接仿生人,郁识根据它花费的时间和频次,推断出仿生人在星舰的位置,果然没和普通货物一样在集装箱里,而是在一个狭小简陋的实验室。
当星舰行驶到第七区上空时,它们终于建立了长效连接。
9527在冰冷的手术台上醒来,周围没有医生的踪影,它熟练地操控仿生人的身体下床,脑内自动生成郁识先前输入的地图,朝着关押他的房间摸去。
此时是人类生物钟的休息时间,守卫的士兵都昏昏欲睡,本不该引起任何注意。
然而9527运气爆棚,仅仅走了两米就遭遇滑铁卢,好死不死和一个卫兵四目相对。
卫兵疑惑地问:“你怎么跑出来了?”
9527:“……咖,咖啡要加奶。”
它后背吓出一层冷汗,语言系统变得乱七八糟。
万幸的是,卫兵以为它是那个仿生人,并没有大惊小怪,说道:“回到实验室去,待会儿博士要给你注射信息素。”
见他没有发难,9527好险松了口气,耳朵里传来郁识让人安心的声音:“告诉他,博士让你去拿催化剂。”
9527立即说道:“信息素在扩散时遇到了问题,博士让我去仓库拿催化剂。”
郁识不禁再次赞叹,它确实在一步步人类化,连说话的口吻模仿得恰到好处,理由也编得合理。
卫兵疑惑:“可是他刚刚才出来。”
9527说:“他去忙别的事了,让我自己去拿,你要是不信的话,可以和我一起去。”
卫兵有规定的巡逻路线,不可能跟着它跑去仓库。
郁识在耳机里夸它:“表现得不错。”
它差点没忍住笑出来,看见卫兵还在打量它,连忙憋住笑挺直腰板离开。
星舰内部和郁识画的所差无几,按照那张地图,9527很快来到关押他的房间,但棘手的是,房门口有两个守卫。
“把他们弄晕。”郁识说,“待会儿警报可能会响,你按我说的做,这具身体里面有我的信息素,你尝试释放攻击信息素。”
9527缩在角落里,开始悄悄释放,霸道的S+信息素犹如无形利器,在过道里投射出压迫的网。
那两名守卫察觉到不对的时候,浑身已被压制的软弱无力,与此同时,郁识从身后踹开房门,轻而易举将他们放倒。
刹那间,过道里响起刺耳的警报声。
郁识朝仿生人看过去,惊鸿一瞥后心脏漏了一拍,简直比照镜子还要诡异,竟然真的和他完全一样,连头发丝都难辨真假。
他迅速关上房门,将9527拖进不远处的杂物间。
“脱衣服。”他压低声音道。
9527顿时红了脸,结结巴巴地说:“我、我的信息素好像很厉害,我可以出去跟他们打架的……”
“别废话,”郁识说,“你最多再放倒两个腺体就空了。”
它能控制这具身体,却感受不到腺体的容量,仿生人的腺体确实不能复制信息素。
郁识将上衣和它互换,9527闭着眼睛摸索衣服,红着脸说:“我该怎么办?”
“你先去走廊上,装作刚从房间逃出来,待会儿要是郑枭或郑妙然来了,你就这么说……”
郁识快速交代了一番,9527边仔细地听边不自觉地握住他的手,郁识看了眼他们交握的手,仿生人的汗水将他手心浸湿。
这具身体做得如此逼真,连汗腺都有,要是真的代替他回到三院,连他师父和父母都不一定能分辨得出真假吧。
这么一想,登时起了层鸡皮疙瘩。
他轻摸9527的头,说:“不用紧张,你不会露馅的。”
9527用力点头,渐渐充满信心,从杂物间里走出去。
它走到那俩倒下的卫兵旁,不一会儿,就遇到了意想不到的人。
秦殷身后跟着几名守卫,沉声说道:“你想跑到哪里去?”
9527脑袋猛然清醒,意识到他现在扮演的是郁识,绝不能出半点纰漏,一旦被发现,它和郁识就再也别想逃出去了。
这里距离杂物间很近,郁识压根无法出声,耳朵里收不到任何提示。
它紧张地咽了口口水,眼前浮现出郁识的音容笑貌,他平时讲话的语气,他挑眉的幅度,他的呼吸频率……
它暗自深吸一口气,冷淡地说:“在一艘航行中的星舰上,我能跑到哪里去。”
秦殷的目光带着审视,看了看地上,“这就是你打晕守卫的理由?好像没有任何说服力。”
9527镇定道:“我的人工智能不见了,我出来找它。”
它模仿得惟妙惟肖,连自己都快要被骗过去。
秦殷扫过它来时的地方,慢条斯理地说了句:“是吗。”
他眼神锐利至极,那一瞬间,它有种被看穿的错觉。
难道哪句话说错了吗?不对啊,它明明学得很像。
秦殷的视线落在那扇门上,忽然举步走向杂物间,伸手握住了门锁。
9527的心瞬时提到嗓子眼,整个人汗毛倒竖。
第一个念头是,决不能让他打开那扇门,第二个念头是,原来仿生人真的有心脏啊,它的心脏快要爆炸了!——
作者有话说:下章谢刃就来啦!
第48章
郁识靠在门后, 屏住呼吸做出防御姿态。
9527急得在系统里一顿乱查,瞬间形成了无数个计划,比如装病晕倒、施展美人计、捅自己一刀……只要郁识事后不揍它, 什么都能干得出来。
正在这时, 星舰传来轻微的震动。
所有人都感受到了晃动, 纷纷彼此对视,9527扶住墙壁,还以为地震了。
有人焦急地跑过来喊道:“少校, 前方有军舰拦截!”
秦殷动作停顿, 皱起眉毛问:“看清是哪国军舰了吗?”
“上面有涂层看不清楚,对方攻击意味明显,摆明冲着我们来的。”
秦殷迅速决断:“召集所有指挥官去会议室,你们两个,把他押送回房间,没我的命令不许他出来。”
他冷冷地瞪了眼9527, 快步带人走向会议室。
9527吓得魂都要飘走了, 被守卫押回房间后, 耳机里彻底没了声音,只能焦灼地来回扒拉门缝等待。
郁识趁乱离开杂物间, 星舰遇到袭击,是绝佳的逃跑机会, 本想去仓库,谁知半路碰到了那个医生。
医生不高兴地说:“你乱跑什么, 跟我过来。”
郁识不想闹出太大动静,只得跟他回到实验室。
窄小的屋里只有一张床,一盏手术灯,周围弥漫着消毒水的味道, 这让他闪过某些不好的记忆,周身微微发冷。
医生让他坐下,戴上检查手套,掰开他的嘴,用探照灯检查口腔,这一系列动作压根没把他当人。
郁识强忍不适,硬生生没有躲开。
“这回没有出去乱吃东西吧,上次就警告过你,吃任何东西都要经过我的允许,不准把这具身体弄脏,转过去,让我看看你的腺体。”
医生语气霸道,脸上带着病态的狂热,顺手拨开他后颈的发丝。
郁识感到不对劲,这才意识到,他对这具仿生人的控制,不仅是身体上,更是思想上。
这感觉十分诡异。
医生源源不断地给他洗脑:“缩什么脖子,检查了这么多次,还是这么不习惯。你是我制造出来的,从头到脚都要属于我,哼,要不是卖少校的面子,我是不会往你身体里注射信息素的,我会让你的腺体独立制造出属于我们的信息素。”
郁识内心翻江倒海,没想到他是个心理变态,顿时一阵反胃。
“有点红,是排异反应吗,为什么会这样?”医生喃喃道,心疼地往伤口上涂了点愈合剂。
郁识的视线在货架上逡巡,看见大瓶的双氧水和麻醉剂。
他强忍不适问道:“你把仓库的钥匙放在哪了?”
“仓库钥匙?在我身上,你问这个做什么……”医生随口说话,摸索着解开他领口的扣子。
正要进行下一步检查,郁识猛地冲向货架,拿起双氧水泼向他的眼睛。
医生没有防备,惨叫一声捂住双眼,立刻释放攻击信息素。
他是个等级不高的alpha,但郁识无法释放信息素,被压迫得险些腿一软跪倒在地。
“来人!快来人!”医生疯狂叫喊,盲目地摸向警报器。
郁识撑起身体,将麻醉剂整瓶灌进他嘴里,医生挣扎得剧烈,他几乎用尽全身力气才勉强压住,等到身下的人停止乱动,才喘着气松手。
他来不及休息,从医生身上翻出钥匙,跌跌撞撞地跑了出去。
在德赛运送集装箱的时候,郁识注意到几个箱子有特殊标志,那是K9的军方图案,应该是秦殷窃取的机密。
他要在离开星舰之前,想办法拿到或销毁那些箱子。
出乎意料,去仓库的路上空无一人,好像所有的卫兵都被调走了。
郁识刚把钥匙插进锁孔,过道里就想起警报声,他顾不得太多,进去后四处翻找,不一会儿,竟然发现一个熟悉的枪匣。
“这是……”他不禁出声,手微微发抖地拿出那把枪。
“响尾。”
阔别已久的响尾,就那么安静地躺在匣子里,阴差阳错地再次回到他手上。
蛇形枪管凹凸不平,划过掌心的皮肤,有如时光流水,诉说着它的前世今生。
这把枪跟随邵英海南征北战,平定四方,上面仿佛还残留着他的体温。
零碎的记忆闪过,邵英海英俊的脸逐渐清晰,他拿着响尾手把手教郁识开枪,教他拆解零部件,教他安装弹匣,教他熟悉每一个部位。
这把枪的每条纹路,都熟稔于心。
郁识忍不住眼睛一酸,热气涌上眼眶,差点没拿稳。
下一秒,身后响起冰冷的声音,惊散了所有回忆。
“你在这里干什么?”郑妙然看向满地狼藉。
郁识呼吸一窒,片刻后,回过身道:“博士让我来拿催化剂,我找了半天没找到,您知道在哪里吗?”
他的语气恭敬且麻木,赫然是仿生人的神情。
郑妙然疑惑地打量他,“你手里拿的什么?”
郁识没有说话。
他握住响尾的时候,发现里面还有一发子弹,但麻烦的是,这是信息素武器,必须得由特定的人操控,才能打出这发子弹。
如果不出所料,它只能被谢乘风操控。
她步步紧逼地进来,厉声道:“我问你拿的什么,你哑巴了吗?”
突然星舰剧烈晃动,仿佛被什么东西撞击,发出沉闷的巨响。
眨眼间,货架悍然倒了下来!
“小心!”郁识立刻伸出手,将她拽到身边。
沉重的铁架砸在她站过的地方,砰地一声,物品散落一地。
“你……你是……”郑妙然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
这时,星舰开始频繁摇晃,警报器里响起系统声:“阿顿1号正在遭受袭击,请所有人穿好防护服,进入安全舱!”
郑妙然睁大眼睛,郁识不等她有动作,将带出来的麻醉剂扎进她后颈。
她死死地抓住他衣领,满脸不甘地晕了过去。
走廊每隔三米有防护服,十米有安全舱,郁识砸开橱窗,快速给她套上,将她搬进安全舱,再次返回仓库,寻找那几个箱子。
星舰正在遭受炮/火攻击,抖动得愈发剧烈,过道里乱成一团,全是嘈杂的脚步声。
他竭力保持平衡,东倒西歪地寻找,终于找到带有标志的箱子,将它们放进仓库里的安全舱,随后自己也躺了进去。
关闭舱门的瞬间,外面响起爆/炸声。
轰隆——!!
谢刃驾驶荷鲁斯号冲过星轨,高炮/弹穿梭在星河之中,如漫天的陨石雨从天而降。
炮/火精准打击阿顿1号的舰身,在褐色的外壳下留下破损的痕迹,一时间火花四溅。
秦殷紧盯大屏,怒道:“查到对面军舰的型号没有?”
郑枭迅速说:“外壳使用了伪装涂料,根据炮/弹的型号和轨迹,系统判断90%可能为荷鲁斯之眼。”
秦殷眼神一寒,他在K9潜伏多年,当然清楚这是猎鹰团的特供军舰。
眼中闪过一丝冷意:“郑枭,你当初就该顺手杀了这小子。”
“开启密集阵近程防御系统,让他尝尝我们的穿/甲/弹。”秦殷沉声下令。
指挥官应声,按下启动键,阿顿1号架起数台加特/林机炮,朝着对面进行凶猛的反击。
谢刃熟练地操作系统,在枪林弹雨中迂回前进,竟完全不按星轨预设的路线,不停变换姿态和迎角,上千吨的庞大军舰如同林中穿梭的雨燕,巧妙地一次次闪避攻击。
一颗穿/甲/弹迎面而来,眼看就要直击指挥舱,谢刃当即高强势回旋拉高舰头,炮/弹与他擦身而过。
他戴着防护帽,吹了声口哨。
指挥官大喊:“对面是专业舰手!荷鲁斯的体型比我们小,很难打中它,它现在要撞过来了!得马上启动密集轰/炸模式!”
他按下集火键,忽然发现失去了目标,无法选中荷鲁斯。
“这是怎么回事?”指挥官呆住。
秦殷神色一凛:“是雷达隐身涂层,换红外线搜索定位。”
指挥官不断移动操控杆,脑门上全是汗,“我,我尽量……它实在太灵活了,简直在溜我们玩,阿顿不是高级作战军舰,我没有太大把握……”
秦殷对郑枭说:“去准备紧急迫降,让他先进安全舱。”
他没说“他”是谁,但郑枭立刻领会了意思,转身走出指挥室。
刚走到门口,指挥官惊恐地吼道:“在我们下面!它在我们下面!它发射了自杀式无人舰,少校,快、快穿上防护服……”
话音未落,无人舰带着巡飞弹直直地撞上阿顿1号。
如果这下撞实了,将会当场炸毁半艘星舰,众人东摇西晃地扶住能扶的东西,郑枭立马跑回秦殷身边保护他,指挥官死命打动轮盘,翻转沉重的主舱。
郁识在安全舱里按下9527的回收键,可还没来及断开连接,忽然整个安全舱被抛了出去!
他隔着防护服重重地撞在舱门上。
第七区上空,迸发出超新星爆炸般的绚烂火花,两艘军舰在空中相撞,阿顿1号半个舰身四分五裂!
无数安全舱被甩了出去,有的进入星轨坠落第七区,有的被安全绳勒住,紧跟着星舰降落,还有的直接飘进太空,舱门破裂,里面的人瞬间死亡。
郁识的脑袋、腰腹遭到大力挤压,眼前一黑晕了两秒。
不久后咬牙醒来,满嘴都是铁锈的味道,肋骨似乎快断了,手脚也完全失去知觉,浑身上下没有一根骨头是不疼的。
9527的本体不知掉在哪里,他勉力强撑着在舱内摸索,视线逐渐清晰后,发现一件非常恐怖的事——安全舱和星舰之间的安全绳断了,正在缓缓飘向太空深处。
一旦飘走,就会死无葬身之地。
郁识看向舱门的裂纹,防护服正不断提示高压和缺氧,仿佛被当头浇了盆冷水,浑身顷刻间汗湿了,大脑一片空白。
他第一次体会到死亡的笼罩,这种感觉无论是身经百战的人,还是拥有钢铁意志的人,都会忍不住从心底颤栗、发抖。
冷意从脚底传遍全身,身后的太空不再是浪漫的星海,变成了能够吞噬生命的黑洞。
旁边的安全舱纷纷炸裂,有人瞬间被压成肉饼,防护服像变戏法似的变得空空荡荡。
最折磨人的不是死亡,而是亲眼、一点一点看着自己死亡。
死神站在太空的尽头,手持镰刀,朝他冰冷地招手。
郁识整个人像被无穷无尽的海水淹没,鼻腔和咽喉都塞满海藻,无法吸入一分一毫的氧气,凤眼瞪圆目眦欲裂,连舱门的碎片扎进手背都察觉不到。
防护服彻底破了,耳边的警报声将他唤醒。
“您已陷入轻度缺氧,请立即佩戴氧气罩。”
女声提示响起,恍惚间,他模糊的视线里出现一张脸。
那张脸眉骨锋利,鼻梁高挺,帅得无可挑剔,他觉得自己大概出现幻觉了,否则怎么会看见谢刃。
随着一声沉闷的动静,舱门彻底爆/破,视野变得清晰起来。
谢刃身穿航天服,隔着炮/火和陨石抓住了他的手。
郁识的身体猛地顿住,安全舱随着引力飘远,里面的箱子物品四处飘散。
他骤然清醒过来,难以相信地看着从天而降的谢刃。
谢刃腰间绑着安全绳,透过航天头盔,双眼通红地咬牙死死拉住他。
郁识顿时燃起希望,反手握住他的手,调整姿势,两人顺着安全绳,一点点地往荷鲁斯号上挪动。
阿顿1号处于他们正上方,不断有安全舱和运输箱砸下来,郁识努力攀住舱门,抬头看了一眼,陡然瞳孔震动,拼命地挥手提示谢刃。
秦殷站在阿顿1号破损的边缘,眼神冰寒入骨,拿起枪对准他们。
谢刃迅速猛力甩手,将郁识抛进舱内,擦身的时候拿起他腰间的响尾,指向高处的秦殷。
郁识被甩进舱门,重重地砸在舱壁上,内心升起汹涌的绝望,眼睛瞬间变红。
完蛋了,谢刃不知道那把枪根本开不了。
荷鲁斯号响起舱门关闭前的系统音:倒数十秒、九秒、八秒……
他的心如坠冰窖,凉得彻底,不忍再看地闭上眼睛,温热的液体划过脸颊。
谢刃……
你不该来的。
耳边传来沉厚的枪响,砰!
砰!
又是一声,和刚才的几乎同时响起。
郁识蓦然睁开眼,看见响尾的枪口冒着火光,最后一枚子弹穿过炮/火,和秦殷的子弹在空中相撞,然后精准地击中他的胸膛。
舱门随着倒计时逐渐关闭,三、二、一。
谢刃在军舰发动的那一刻,攀住最外层的隔离门。
嗡——
荷鲁斯完成点火,用着仅存的燃料,向荒无人烟的第九区飘去——
作者有话说:接到老婆,椰丝椰丝!
第49章
舱内一片漆黑。
郁识精疲力尽地喘气, 整个人如同水洗,竭力将防护服脱掉,爬到舱门口。
借着昏暗的指示灯, 终于看见了扒在外面的谢刃, 长长地舒了口气。
隔着舱门和头盔, 谢刃对他笑了一下,那笑容模糊中带着痞气,郁识心里一阵发烫, 后知后觉地双手颤栗。
他比划手势, 询问怎么打开舱门。
谢刃指向旁边的按钮,同时戏谑地对他招了招手,那是个“好久不见”的手势。
郁识摸着按钮按下去,忽然间笑容凝固,又接连按了几下,完全没反应!
他立刻做口型:按钮坏了, 还有其他办法吗?
谢刃做了个稍安勿躁的动作, 转眼消失在门边。
郁识不安地四处查看, 约莫过了十分钟,听见脚底的地板传来敲击声, 赶紧俯下身道:“谢刃?”
地板层非常厚重,谢刃的声音沉闷且失真:“是我, 咳。”
郁识心里一松,问道:“你怎么在下面, 你把头盔摘了?”
谢刃咳嗽了两声:“底部还有个隔离舱,但氧气不太够,你看能不能找到打孔机,把这里的薄层钻个洞。”
他敲响最薄的地方, 提示位置。
郁识说:“既然这样,我找工具把整个隔离舱撬开吧。”
“不行,万一遇到陨石或者攻击,没有隔离舱太危险了。”谢刃阻止道,“我暂时在这里待着,你试试通讯还能不能用,能的话帮我联系一个人。”
“好,你等我一下。”
谢刃微笑:“不着急,反正都死里逃生了,慢慢来。”
郁识按照他说的密码,打开指挥室的门,过了一会儿回来,“检查过仪器了,舰身损耗55%,弹药全光,能量石还能支撑三天,航向无法操控,看样子正驶往第九区,通讯没信号。”
他补充道:“但最紧迫的是,我不会驾驶军舰,估计没法正常降落。”
谢刃听完,笑着说:“几天不见,郁指导对荷鲁斯号都能这么快上手,看来没少研究阿顿1号,难怪汤老总夸你是天才呢。”
“你还笑,要是降落出问题,我们都得交代在这里。”郁识靠着通气孔坐下来,叹了一声。
谢刃听见他的靠近,忍不住凑近通气孔,问道:“你受伤了?”
兰绮犹如一针魅惑剂,即使再轻微,他也能立刻抓住那缕香味。
清淡的花香反倒更加勾人。
“蹭破了点皮,一会儿就愈合了。”郁识说。
“墙上有药箱,包扎一下。”
“不用,我懒得弄。”
谢刃想了想说:“这里空间这么小,你要是再释放信息素,把我激得易感期发作,保不齐会出什么事。”
郁识一愣,随即反应过来,瞬间脸颊滚烫。
居然被学生戏弄了,他带着几分懊恼找到医药箱,没好气地说:“你的自制力也太差了。”
谢刃脸皮很厚,无所谓地说:“面对郁指导这样的omega,有自制力才叫奇怪吧。”
你现在说话就很奇怪。
郁识不想和他这样交流,边涂愈合剂边问:“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谢刃哼道:“飘啊飘的就飘来这里咯,倒霉催的刚好撞上那间/谍,把老子的坐骑都给撞坏了,回去得赔得倾家荡产咯。”
郁识蹙眉:“你好好说话。”
那头安静片刻,轻快地说:“好吧,天晷发布了星际通缉令,我在抓捕那个叫秦殷的人。”
“抓捕间/谍,只派一个人来?”郁识轻声说,“谢刃,你是不是当我傻。”
谢刃不作声了,好半天才承认:“是,我是为你来的,可我不想让你觉得亏欠,这是我自愿做的,和你没关系。”
郁识沉默下来,眼神极度复杂。
谢刃看不见他的表情,略微不安地说:“你别有什么负担,本来K9就接到命令要救你,我只不过抢先一步而已,对我不会有太大影响,再说,你销毁了那些机密,我也算是和你一起戴罪立功……”
郁识打断他,低声道:“谢谢你,谢刃。”
谢刃怔了怔,嘴角露出笑容,挠了挠头,“嘿,有生之年,居然能听见郁指导的感谢,那做什么都值了。”
“以后你要是需要我帮助,尽管提出来,我自当尽力去办。”郁识认真地说。
谢刃调侃:“是吗,我要你给我期末满绩点,可以吗?”
郁识笑了笑:“带你发《粒子》都行。”
在狭小的舱内,两人互相看不见对方,只能够感受到彼此声音里的笑意,隔着厚厚的挡板,仿佛无形中紧紧地挨在一起。
谢刃小声嘀咕:“早知道有这种待遇,我就提点别的过分的要求了。”
“什么?”郁识没听清。
“……没什么。”
“对了,有件事我要向你道歉,我把9527弄丢了。”
他大致说了遍事情原委,“它现在应该去往第七区,好在是在那个仿生人身上,电池没电之后,会进入休眠状态,要等我们回去,借助专业工具才能搜索到信号。”
谢刃感慨:“人工智能居然升级到这种程度了,那以后岂不是可以直接操控人类……想想怪瘆人的,你放心,等降落第九区,我让人去找它。”
他思索着问:“奥洛军方想复制一个你,那有可能也复制了其他高阶者,这件事得尽快通知我爸那边。”
他没留神说漏嘴了,郁识陡然想起响尾,刚才太混乱竟然忘了这件事。
郁识短暂地沉默,谢刃还没有察觉。
“你老实回答我,”他严肃道,“你为什么能操控谢元帅的那把枪?”
隔离舱安静下来,静得连一根针落在地上都能听见。
谢刃的呼气声逐渐加重,瞬间头皮发麻,支支吾吾道:“我,我……”
他这才想起自己的贫困生人设,不仅博取过同情,还蹭了好几次饭,这下不打自招,无论如何都圆不回来了。
这下糟了。
郁识见他欲言又止,以为是有什么难言之隐,联想到他之前种种行径,家庭创伤,马场打工,以及和谢乘风不可告人的关系。
他试探地问:“你是不是谢乘风的私生子?”
谢刃:“……”
郁指导智商超群,但心眼着实不够阴暗。
他汗流浃背,只得诚实交代他和谢乘风的关系,这回郁识彻底沉默了。
“郁指导,你生气了吗?”谢刃紧张不已,“对不起,我不该撒谎的,但是你当时主动要帮我,我就一时鬼迷心窍……”
各种理由在嘴边盘旋了一圈,他最终还是没有选择狡辩,老老实实地道歉:“这件事是我的错,我郑重向你道歉,以后再也不对你撒谎了,你能原谅我吗?”
郁识皱眉道:“谢乘风有几个儿子?”
谢刃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问,乖乖地回答:“我知道的就我一个,不知道的那就不知道。”
“……”
郁识心想,他是谢乘风的独子,这么说,上次在马场相亲的居然是他。
荒谬啊,太荒谬了。
和自己的学生相亲,这成何体统。
郁识决定把这个秘密烂在肚子里,决不能让任何人知道。
他冷哼道:“那你之前说吃不起饭,到场找地方打工,还想去我的实验室帮工,全都是骗我的,就为了占点小便宜,竟然这么不择手段。”
谢刃暗想,这么说也不是不行,虽然是占你便宜,不是占钱便宜。
他唯唯诺诺:“我知道错了……”
“你错得离谱。”郁识调转过身,离通气孔远了点。
冷静下来想想,其实谢刃漏洞百出。
他祖辈都是军人,不犯大错不可能这么落魄,平时还跟赵熠那些公子哥厮混,大手大脚的样子怎么看都不像贫困生。
郁识对他几乎毫不设防,这才被蒙混过关。
谢刃呼唤他:“郁指导,郁老师,小鱼老师……小识?诶,你打我两下能消气不,别闷在心里把自己气坏了,这样好不好,等落地了随便你打,我绝对不还手,理理我嘛。”
他从没用这种语气说过话,然而没觉得有哪里不对,仿佛刻在骨子里的本能,对待生气的郁识就是要这样说话。
对方像一只小猫咪,小松鼠,炸毛的时候就该轻声细语地安抚。
郁识笑了一声,很轻很轻,还是被敏锐地捕捉到了。
谢刃扬起嘴角:“就这么说定了!落地你先揍我一百拳,别打脸啊,我靠脸吃饭的。”
郁识嘲讽:“就你,还靠脸。”
“我怎么不靠脸?你没听过他们叫我什么吗,九区把妹王,你当我这张脸白长的。”开始嘚瑟。
“是吗,把到哪个妹了?”郁识挑眉。
谢刃嘴快:“那当然是小……”
第二个字即将蹦出来的时候,他猛然意识到自己想说什么,瞬间上下牙碰撞磕到舌头,痛得哎哟一声。
郁识疑惑:“你怎么了?”
“没……没事,撞到头了。”谢刃嘴里一股血腥味,心里把宋朝晖这厮问候了八百遍。
特么天天喊小识学妹,害得他差点顺嘴被千刀万剐了。
郁识靠了回去,后背抵住舱壁。
谢刃眼睛转动,问道:“我这么受欢迎,你有没有什么想法?”
“我应该有什么想法,”郁识问,“嫉妒吗?”
谢刃的心脏猛然收紧,缺血似的停跳了一拍,随即血液嗡地涌上脑袋,大脑紧张到一片空白。
他的心扑通扑通乱跳,正要开口说话,又听见郁识说:“嗤,我早就过了嫉妒同龄人的年纪,你受不受欢迎关我什么事,我也不赖啊。”
“咳……”谢刃一口血卡喉咙里上不去下不来,生生被噎得咳嗽起来。
靠,原来是这个“嫉妒”。
神他吗嫉妒同龄人。
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气人omega,他恼火地想。
谢刃陷入短暂的自闭,于是安静了五分钟。
郁识有些不习惯,敲了敲挡板,“喂,刚才忘记问了,那个安全舱不是全透明的,你为什么能确定里面是我?”
谢刃讪讪地摸鼻子:“我不确定。”
“什么?”
“我从监视器里看见安全舱飘出来,害怕你在里面,就绑上安全带出来挨个找,宁可救错不能放过嘛,万一是你呢。”
“那你……找了很多个安全舱?”
“嗯,顺着前面一个一个找的。”
他扯起嘴角:“幸好上天待我不薄,没有错过你。”
他后知后觉地想到,如果没有出来会发生什么,唇边的笑顿时无影无踪,心底五味杂陈。
“你救了我的命,谢刃。”郁识低声道,“这几天我总是在想,我大概会和秦殷同归于尽,或者死在途中,或者死在第七区,直到看见你的那一刻,才真正感受到活下去的希望,谢谢你。”
谢刃没想到他会这么说,嗓子里像塞了团棉花,胸口堵得不知如何是好。
他沙哑道:“任何时候,都要珍惜自己的生命,郁指导。”
上方没说话,他接着说:“我在战场上,见过很多想活下去的人,有的被白磷高度灼伤,全身腐烂,有的被炮/弹打得肠穿肚烂,抱着肠子爬回掩体,有的被同胞救下来,但死于感染,不管多么艰难,他们都没想过要放弃生命,你知道是为什么吗?”
郁识猜测:“是不是想替死去的战友报仇。”
谢刃点头:“这是其一,仇恨是一时的精神支柱,但报完仇后,还需要其他理由。”
“比如说,他们的家人、朋友、孩子,亦或者是暂时寄养在别处的宠物,庭院里没来及浇水的树苗,上战场之前看了一半的书,耳机里未曾播完的音乐……很多很多,没有做完的事情,都是他们活下去的理由,你呢,有没有没做完的事?”
郁识想起了邵英海。
想起郁松伟和刘茵,想起他的恩师和师兄,神奇的是,在被囚/禁的这几天里,他几乎没有空分心去想这些。
是啊,他有这么多活下去的理由,怎么能轻易地和恶人同归于尽。
谢刃轻敲挡板:“你应该想到不少吧,既然活着有那么多事要做,能不能答应我,以后无论发生什么,都把你自己的命放在第一位。”
郁识故意逗他:“那要是我们两个同时遭遇危险,你也希望我选择自己?”
谢刃认真地说:“没错。”
郁识愣住,他缓缓道:“如果真有那一天,我希望能确保你的安全。”
空气安静了片刻,郁识故作轻松地哂笑:“你让我这个老师优点自愧不如了,遇到危险不应该是我保护你吗,小孩子说什么大话。”
谢刃闷声说:“谁是小孩子?你难道很大吗?我只比你小一岁零四个月,四舍五入约等于和你一样大,不就是上学比我早了点吗,哼。”
郁识古怪道:“你怎么会知道我的生日?”
“……”谢刃不小心又说漏嘴,胡乱找了个借口,“天晷百科写的啊!你是半个公众人物,早就没有秘密了!”
郁识笑了起来,看来果然仰慕他的成果啊,连百科都记得这么详细。
他休息了半小时,回到指挥室继续连接通讯,并找到一箱营养剂,从缝隙里丢给谢刃,两人勉强靠这个补充体力。
谢刃在战斗中释放了太多信息素,靠着舱壁沉沉睡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听见头顶传来敲击声,郁识在喊他的名字,他醒过来应了一声。
郁识语气有几分急切:“我们飘到了第九区上空,有拦截舰正在过来,但始终发不出任何讯号,对方等了一会儿,现在好像想开火。”
谢刃立刻坐直身体:“看得清拦截舰型号吗?”
郁识说:“有遮挡涂层,要不……”
话音未落,军舰震动了一下,他跑去舱门口,看见拦截绳不知何时吸附在舰身上。
这是要拦他们-
第九区沙漠深处,伫立着一处极其隐蔽的指挥中心。
在漫天黄沙之中,这栋楼外表被风沙侵蚀,内部却有诸多高密仪器和设备。
指挥官看向屏幕,拦截舰已经对接成功。
他冲着对讲机说道:“队长,拦截绳已绑定,对面还是没有动静,我要不要再发一次威慑信号?”
那头传来低沉磁性的男声,带着游刃有余的冷意,言简意赅道:“不用,反抗就直接打下来。”
指挥官:“是,我明白了。对了队长,昨天曾收到不明讯号,我怀疑和这艘军舰有关,里面的人可能想过联系我们……”
那头打断道:“你看着办,我短期内不回营地,所有事都交给你了。”
指挥官一愣:“您要离开第九区吗?”
Alpha漫不经心地说:“我爸好像死了,我得回去扶棺。”
说完,信号被切断——
作者有话说:天晷两大孝子:谢刃,厉铮,一个为老婆想断绝父子关系,一个老爸失踪立马回去抢占小妈
(厉铮没什么戏份,本文不写副cp~)
第50章
下课铃声响起, alpha们吵吵嚷嚷地下课,有人起身去接水,有人恹恹地趴在桌上。
赵熠百无聊赖地转笔, “这个老师的机甲史讲得好无聊, 半点没有小鱼老师生动, 回答问题也一知半解,哎——好想小鱼。”
叶秉阳说:“不知道小鱼老师什么时候能回来,他不在这些天怪无聊的, 许助教也被带走协助调查了, 对了,你不是每天和他聊天吗,他有没有跟你说进度如何?”
赵熠蔫蔫地摇头,“他通讯器被没收了,调查科向来这样,事儿得很, 但愿小鱼老师能平安回来。”
旁边嘲讽道:“还小鱼小鱼的呢, 你一个猎鹰团预备役, 你一个内定优秀学员,还管个间/谍叫上老师了, 简直可耻。”
两人冷下脸,望向翘着腿的韩珀。
赵熠怒道:“你少落井下石, 三院既没有通报,也没有取消他的指导员资格, 你凭什么在这里叽叽歪歪?一口一个间/谍,我看你踏马才间/谍吧。”
“一群走狗。”韩珀冷嘲热讽,“看见omega就丢了魂,被迷得神志不清了吧, 他给过你们多少好处?是给学分了还是爆金币了,屁都没捞着就帮他说话,你们一群受虐狂。”
叶秉阳拍桌起身:“你瞎说什么呢!再给老子逼逼一句试试!”
“就说,怎么着,你打我啊?你以为你是谢刃?”
眼看两伙人就要干起来,张猛从外面跑进来,慌慌张张地说:“完了!这下完蛋了!真要打起来了!”
赵熠拎着韩珀的衣领,举起拳头道:“打的就是这个碎嘴子!”
“不是不是,”张猛着急地摆手,“你们快住手!刚刚天罚通报了一条大新闻,厉元帅从第六区返航的时候失踪了!”
众人停下动作,连韩珀都傻眼了:“什么,谁失踪了?”
张猛苦着脸道:“这下全完了,指不定哪天就要打仗,你们还是省省力气用到战场上吧。”
教室里鸦雀无声,片刻后响起骚乱的议论声。
第九区上空,荷鲁斯号正以陨石坠落的姿态降落。
一路火花带闪电,连纳米涂层都不能及时修复,系统疯狂播报舰身损毁程度。
郁识被甩飞到天花板上,眼疾手快地抓住扶手,才没有碰得头破血流,隔离舱传来咣咣咣的震动声,谢刃大喊让他穿好防护服。
五分钟前,那艘拦截舰遭遇第三方空袭,险些被敌军轰得四分五裂。
第九区指挥官勃然大怒,随手把荷鲁斯号甩往绿洲方向,转身开始反击。
热战在这里是家常便饭,谢刃没有感到太意外,但没想到的是它就这么把他们扔了!
荷鲁斯号失去控制,直挺挺地砸向湖泊。
谢刃大声让郁识进安全舱,并打开气囊,准备紧急迫降。
坠落的速度太快,仅仅五分钟后,湛蓝的湖面掀起巨大的水花,郁识刚将隔离舱的挡板撬开,失重感便猛然传遍全身,即使被气囊包围也像是砸在了坚硬的石头上。
这一下冲击,差点把他砸到吐血。
谢刃从底层蹿出来,飞身抱住他滚进安全舱,右手护住他的后脑。
几秒后,荷鲁斯号发出爆裂的声音,在水中半解体,安全舱砰然爆/破,湖水铺天盖地涌来。
郁识被冲得睁不开眼,耳边听见头盔碎裂的声音,凭本能死死抓住谢刃的手臂,避免被冲散,那双有力的臂膀紧紧搂住他,但还是敌不过湖水的冲力,两人相继坠入湖底。
郁识像被困在梦魇中一样,身体不断下沉,再下沉,湖底仿佛有只无形的手,拉着他往下坠去。
直到有只手从上方拽住他,才骤然停止下落。
他勉强睁开眼睛,眼珠被浸泡得酸涩,看见上方的谢刃,他的防护服同样炸碎了,嘴里吐出一串带血的气泡。
郁识憋住一口气,和他一起往上浮去。
两人前后冒出水面,攀住军舰碎裂的挡板,没命似的大口大口喘气。
郁识肺都快要憋炸了,不住地用力咳嗽,阳光洒在波光粼粼的湖面,将满头湿发照得碎银点点。
他们相视一眼,不约而同地露出劫后重生的笑容。
谢刃发出爽朗的笑声,哈哈大笑道:“你变成落汤鸡了,好狼狈啊,郁指导。”
郁识边咳边回敬他:“你也变成落水狗了,谢指挥。”
“我们活下来了,真刺激啊。”
谢刃兴奋地拍打水面,水花溅了他满脸,郁识骂了他一句,掬起水往他脸上泼去。
两人正庆祝劫后余生,岸上响起脚步声。
谢刃对声音非常敏锐,往岸边看了眼,瞬间脸色一变挡在郁识前面。
一个留着络腮胡,穿着古怪的男人,端着枪站在湖边,用当地语言冲他们叽哩哇啦地吼叫。
谢刃连忙做出阻拦的手势,用星际通用语说:“请你冷静,不要开枪,我们没有恶意。”
男人十分警觉,依然瞄准他们,口中不停地说话。
“他说什么?”郁识从他背后探出头。
“不知道,这里有很多部落,彼此语言不互通。”谢刃谨慎地把他拽回来,“他好像听不懂通用语,我们举起双手,慢慢往岸上游。”
他率先做出投降的姿势,在郁识前面往岸边靠近,男人也缓慢后退,终于放下枪,始终和他们保持距离。
郁识见他不像军人,心里放松了点,忍不住说:“我还是第一次见你投降这么利索。”
谢刃皱了皱鼻子:“少说风凉话,要不是人生地不熟,不想惊动当地人,我早就把他打趴下了。”
郁识奇怪地问:“你不是常来九区吗,怎么会不熟?”
“常来和熟悉是两码事,别说是我,就算常年驻扎这里的军队,都不敢单兵深入沙漠。”谢刃上岸后把他拉上来,说道,“这里流沙带很多,一段时间就会改头换面,绿洲分布零散,各种行业都不容易发展。”
“不知道这里是不是驻军区,可千万别碰到驻军,不然会有很多麻烦。”
他用手势比划,向男人解释,他们是因为星舰坠落才到这里,如果可以的话,希望男人能帮他们联系朋友。
幸运的是,男人是附近的猎户,正在设陷阱抓兔子,听见巨大的动静才来巡查,他见两人浑身湿透,表示这里昼夜温差大,天马上要黑了,可以带他们去自己家里过夜。
两人就这么全障碍沟通,最后居然都听懂了。
郁识感到神奇,跟着猎户回到他家。
他家离湖边不远,家里有个女主人,一个小女孩和两个稍大的男孩,房子是他们自己搭建的砖瓦房。
女主人会星际通用语,向他们询问情况后,表示愿意提供帮助,二人连忙感谢。
女人依次介绍家里的人:“我叫安娜,在镇上的羊毛纺织厂工作,我丈夫叫阿布,是修理厂的工人,这是我女儿菲菲和两个儿子。”
这片绿洲无国际归属,五年前有过驻扎的联军,很快他们换地方迁走了,因为时不时就战乱,这一带始终发展不起来。
郁识环视四周,平房低矮简陋,桌上用的煤油灯,炉灶旁堆着阿布新砍的柴,看上去非常落后,有点像他之前支教的环境。
两个男孩在院子里玩泥巴,互相抹得满头满脸都是,女孩抱着个破布娃娃,倚在安娜怀里好奇地打量他。
安娜给了他一条毯子,让他到火堆旁烤火,问道:“你们的星舰为什么会坠落?”
谢刃开始编造理由,恼火地说:
“能量石用完了,不知道哪个零件出了问题,突然就掉下来了,等我回到第五区,一定要把制造商告上法庭。”
由于历史问题,第一区和第九区关系比较僵,他特地编了个友邦身份。
演得还挺像那么回事,说他们是跨境商贩,来第九区进货,没想到遭遇灾祸损失了大批货物,他对第九区还算了解,把经商政/策说得头头是道,彻底消除了两夫妻的疑心。
阿布仗着他们听不懂,对安娜说:“本来打算把他们交给联军的,看样子不像是通缉犯。”
安娜无奈道:“这位omega看起来苍白孱弱,怎么可能是通缉犯,他们一定是上流社会的人,你帮忙联系他们的朋友,说不定能拿到不少报酬。”
“你们在说什么?”郁识喝了口热羊奶问。
安娜笑道:“阿布问你们是什么关系,我说看着像新婚夫夫,你们应该结婚了吧?”
郁识噗地把羊奶喷出来,捂着嘴咳得满脸通红。
他忽视了这个问题,孤A寡O共处星舰,不被误会就奇怪了。
谢刃本想笑话他,看见他唇边白色的奶渍,笑容逐渐消失,给他递了块布道:“他脸皮薄,不禁说,我们还没结婚呢,家里的长辈不赞成。”
郁识瞪圆眼睛,不可思议地看向他。
在说什么梦话。
谢刃责备:“还不把嘴擦干净。”
“……”郁识不赞成地瞪他,但又不能揭穿,磨磨蹭蹭地擦掉嘴边的羊奶。
阿布和安娜都笑了起来,她八卦地询问原因,谢刃如同影帝附体、戏精上身,满嘴跑火车,说得有鼻子有眼。
说他们是师生恋,他父亲观念保守,对这个男儿媳挑三拣四,弄得郁识很不高兴,这趟旅程不仅是为了进货,更是为了带他出来散心。
郁识听得都快晕过去了,就这样任他造谣还无法反驳,几乎捏碎了拳头。
“那你们接下来怎么办?”安娜完全沉浸其中,担忧地问道。
谢刃和阿布碰杯,说:“如果我父亲继续无理取闹,我打算断绝关系,和我爱人私奔组建家庭。”
郁识惨不忍睹地捂住脸,心想谁能管管他!
不知谢乘风听到会做何感想。
阿布拍了拍他的肩膀:“我和你嫂子当时也不被家里看好,现在不一样有三个孩子了吗,只要感情深就能排除万难,兄弟我支持你。”
安娜给他们当翻译,谢刃连连点头和他碰拳,看上去有点喝高了,拍着胸脯保证:“大哥,以后你去第五区,尽管来找我,我做东请你们吃喝玩一条龙,这次你帮了我们,事后一定重金感谢。”
闻言,安娜的笑意加深了几分,抢着给他们倒酒。
阿布说:“放心吧,明天我带你去镇上,那里有信号塔,到时候就能联系上你朋友了,一定尽快让你们回家。”
一顿饭下来,谢刃成功和他们拉近了距离,阿布还说会帮他打捞荷鲁斯号的残骸。
入夜之后,安娜给他们腾了间房,其实是放干草的杂物间,支了张台子上毛毯,当做临时床铺。
推开门满是草垛的味道,郁识被呛得咳嗽了两声。
谢刃转头问:“还有其他房间吗?要不让他和孩子们住,我住这里就行,我可以多给一些报酬。”
“不是报酬的问题,”安娜为难道,“我们家一共就两间房,我和孩子爹都和他们挤一块呢,实在是腾不出第三间来了。”
郁识忙摆手:“没事,不用换房,谢谢你们,时间不早了,你们早点休息吧。”
安娜带着孩子们离开,有个男孩好奇地望着他们,被她一把拽走,还贴心地关上木门。
谢刃无奈地看了看周围,找了根掸子扫掉灰尘,团了些干草压在床单底下,让木板不那么硌得慌,又把安娜给的厚外套脱下来,铺在床上做成被子。
对郁识说:“只能先凑合一晚,明天就走。”
这张床异常狭窄,郁识爬到最里面,给他挪了个位置,谁知一转眼,谢刃径直走到旁边的干草堆上躺了下去。
郁识以为他没看见,扬声道:“你睡那儿干嘛,上来挤一挤。”
谢刃说:“我疯了吗。”
“啊?”
“跟omega挤一张床,也太不要脸了。”
郁识明白过来,好笑地说:“你刚才吹牛的时候,怎么没觉得不要脸?”
谢刃好整以暇道:“吹牛是吹牛,我们孤A寡O的出来,说不是一对谁会信,再说了,只有彻底消除他们的怀疑,才能避免被拿去和联军换钱,你是不知道,这里一个高阶omega卖得可贵了,千万别让他们发现你是S+。”
“这里人口买卖合法?”郁识侧向他问。
“没有国度,何来律法,只有军阀定的规矩罢了。”
郁识幽幽地叹了口气,过了一会儿说:“你还是上来睡吧,夜里太冷,我怕你生病。”
“而且,”他顿了顿,“我是你的指导员,没必要在意这些繁文缛节。”
谢刃扬起嘴角,轻轻地笑出了声。
郁识问:“你笑什么?”
谢刃:“我想起刚才说的话,师生恋确实不用在意繁文缛节,听起来还挺有背德感,尤其是在这种荒无人烟的小屋,夜深人静、四下无人,老师不像老师,学生不像学生……嘶,我本来不想展开说的,是你非要问,别骂我思想肮脏啊。”
郁识从担忧变得无语,又从无语变得咬牙切齿。
“你小电影看多了吧。”他讽刺道。
谢刃大言不惭:“不多不多,我是身心健康的好青年,偶尔看一点怡情而已。”
郁识按捺着抽他的欲望,翻过身闭上眼,“睡你的草垛吧。”
谢刃枕着手臂,笑呵呵地望向房梁,过了一会儿,郁识又翻转回来,在黑夜里看着他。
月色透过窗棂,碎玉般的洒了一地,水波在地上缓慢荡漾。
谢刃扭头冲他一笑:“睡吧,真不用担心,我行军的时候都睡在手榴弹箱上,皮糙肉厚习惯了。”
郁识轻轻地吁了口气,闭上眼睛:“晚安。”
“做个好梦,郁指导。”谢刃凝视他道。
郁识一夜无梦,原本在陌生环境下,应该保持警觉,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有谢刃在,他难得睡了个好觉。
清晨的阳光洒在脸上,倒映出横横竖竖的窗格,热气渐渐蒸腾上浮,郁识感到脸颊痒痒的,睁开眼看见女孩拿了跟狗尾巴草,在他嘴唇上蹭来蹭去。
女孩指着他说:“漂亮……布娃娃……”
她发音很稚嫩,郁识听不懂,捏了捏她的小脸蛋:“早上好,小宝贝。”
女孩一下子红了脸,扭捏地钻进他怀里。
谢刃推开门说:“你醒了吗,我们吃完早饭,就跟阿布的车去镇上……哇哦,小妹妹,你年纪这么小就是颜控,长大之后很难找对象的,从你哥哥身上下来谢谢。”
“你胡说八道什么。”郁识看了他一眼。
他刚睡醒头发凌乱,昨晚的衣服皱巴巴贴在身上,眼角印着大衣留下的红印,瞪人的时候丝毫没有威慑力,反倒像带着一丝嗔怒。
谢刃微微出神,想起他昨晚喝羊奶的样子,眼神变得有些不自然。
“喂,问你话呢。”郁识不高兴道。
“……你刚才说话了?”谢刃回过神。
郁识:“我问你,猎鹰团在这里有基地吗?”
谢刃回答:“没有基地,只有临时驻扎营,几年前我有一哥们儿失恋了,主动申请留在这里当营长,待会儿要联系的就是他。”
郁识似乎有印象,李旸说过,猎鹰团在他们这届只选中了两个人。
“他是你同班同学?”
“算是发小,他叫厉铮,你应该更熟悉他父亲厉淮权。”
郁识挑了下眉,没想到厉淮权戎马半生,儿子竟是个恋爱脑,失个恋就自毁前途来这荒无人烟的地方。
提到前途,他忽然想起一件事,问道:“你擅自来找我,猎鹰团会处分你吗?”
谢刃立马做出哭包脸:“何止处分呐!估计先关禁闭,然后严刑拷问,最不济把我踢到K9去当后勤,郁指导,我要是降职拿不到高额津贴,你可得一辈子管我饭啊。”
“……”郁识没想他打蛇随棍上,搁这卖起惨来了。
饭后上了车,还是没忍住,担心地问:“真的会降职?”
“可不是嘛,”谢刃趁势借题发挥,“我以后前途堪忧,估计娶妻都成问题,没有哪个omega愿意下嫁一个劣迹斑斑的前少校。”
……怎么还扯到娶妻上去了。
阿布吭哧吭哧发动拖拉机,根本听不懂他们说什么,只觉得是在打情骂俏,笑嘻嘻地用学会的几句通用语告诉他们,马上要到镇上了。
路边上,一辆军车超过他们,往小镇方向开去。
谢刃目光一凛,探身问道:“阿布,这里不是没有驻军吗,刚才那是什么人的车?”
阿布露出茫然的神情,摇头表示听不明白。
“看车型是押送军粮的车,镇上有驻扎部队。”郁识说。
谢刃皱起眉头:“一会儿尽量待在我身边,如果有情况,随时跟我跑。”
郁识点了点头,脸色变得凝重,这种时候遇到驻军,是敌非友的可能性占百分之八十——
作者有话说:有人问厉铮的故事,大概就是元帅失踪两个月,儿子回家解决问题,他的遗孀被爆怀孕一个月,这么一个狗血的小妈情节……
【小剧场】
谢刃:我要是失业了你还爱我吗?
郁识:会蹲大牢吗?
谢刃:有可能哦ovo(看我多愿意为你付出)
郁识:那算了。
谢刃:?
郁识:影响孩子以后考公。
(本文无生子,只是我在口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