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1章 第 261 章 ……
第261章
穆晚唐的轻功虽好, 但在拳脚上却相对薄弱,而这院中之人已是他最后的筹码。
若这样被无意义的消耗掉,实在不是明智的抉择。
按理,他该交出林清, 借此与重云宫修复裂痕, 伺机而动。
但穆晚唐一想到要将已经控制在手中的林清交出去, 浑身都在叫嚣着不甘。
他挣扎着,眼皮剧烈的抖动着, 双手紧紧握成拳头, 青筋暴露。
林清看在眼里,汤匙随意搅弄着碗里还剩大半的粥水, 瓷器相互碰撞,叮叮当当的,像是无聊中打发时间的调子,“真看不出你竟也是如此优柔寡断。”
穆晚唐沉下的眸子紧紧注视着她, “侯爷又知道了?”
林清嗤笑一声, “上人还真是高看本侯了, 本侯如今不过一个废人, 又能知道什么,不过胡言乱语罢了。”
穆晚唐听着那一声声的本侯与上人, 只觉原本焦虑的心情更加的烦躁,“可侯爷看起来,丝毫没有身为囚徒的自觉。”
“没办法, 本侯这人天生自来熟。”林清将羹匙丢在碗中, 发出一声脆响,悠闲的靠在椅背上,“再说, 就凭咱们两人的关系,上人总归不会亏待本侯吧?”
都是聪明人,穆晚唐听了这话,哪里会不明白,林清是算准了他不会把她交出去。
临了临了,他终究是遭了她的算计。
穆晚唐说不出是个什么滋味,就像是数不清的细针齐齐刺入他的胸口,留下细细密密的刺痛。
他深深的吸了口气,却在微微发颤。“放心吧,我不会把你交出去。”
林清仍旧笑着,一双眸子却渐渐冷淡了下来。
一道血痕啪的一下甩在窗纸上,鲜红浸透窗纸,又缓缓流下,时间一点点的过去,直到外面的声音逐渐归于平静。
一位老管家走进来,对林清先是友好的拱了拱手,而后撕下脸上那层皮,露出愁长青那张脸。
“第一波是清退了,不过属下发现这个。”愁长青将一块腰牌交给穆晚唐。
穆晚唐拿起腰牌看了看,脸色微变,盯着林清看了半晌,将手中腰牌交给了林清,“这是在那些人的尸体上发现的。”
林清顺手接过,随之也蹙起双眉,这腰牌上是一把长剑刺入青云的图样。
这是碧玺山庄的腰牌。
碧玺山庄就在禹城外的碧玺山上,距离京城百里左右,骑上快马,也就一日的路程。
就因为距离京城足够近,又是江湖势力,盛国下了大功夫,将那里发展成了盛国细作的据点。
天禄司自然早就知道,但留下这么一个明面上总比对付无数暗地里的要强得多,所以也就暂时留下了。
林清之前也的确收到过碧玺山庄出现异动的消息,本以为是盛国又有什么新动作,没想到却是成了重云宫的走狗。
这样一看,那个苍竹应该就是碧玺山庄的人,怪不得之前没见过。
林清将腰牌拍在桌上,若只是重云宫的人,大概有至少六成的人都已落在她手中,自然不惧,可如今重云宫与碧玺山庄合作,尽管第一次准备不足,但第二次就未必了。
看来穆晚唐要跑了。
林清想到这,视线移到穆晚唐的脸上,等着他的话。
穆晚唐一张俊脸已是漆黑一片,“长青,准备一下,我们走。”
愁长青应下,出去安排了。
穆晚唐同样要准备许多事务,与愁长青一同出去了。
林清慢悠悠站起身子,往浴室看了两眼,见她之前的衣物已经没了,这是防着她呢。
她抚着腰间的剑柄,剑还在,那些东西没了便没了吧。
穆晚唐没有关门,似乎根本不在意她是否会离开房间。
浓郁的血腥味随着夜风吹入室内,林清抬步走到门外。
夜色之下,这不大的院子里几乎全是尸体,有重云宫那边的,也有刹盟自己的,几乎快没有能够下脚的地方。
剩下的活人正来回忙碌着,没人有时间处理地上的尸体,他们把需要搬走的东西一样样送入枯井,带不走的就地焚毁掩埋,几乎不到两刻钟就已全部料理完毕。
这一次穆晚唐没再出现,是愁长青过来一趟,将一对男女留在林清身边,说是保护她的。
实际上怎么回事,大家心里都清楚。
林清懒得应付,对方给了便收着,让两人跟在自己后面,而后与大部队一同进入枯井,从暗道返回黎王别苑,又在后门分散,化整为零。
林清再次坐上穆晚唐的马车,还是之前的那一辆,不过前面的马匹却被换过,皆是千里良驹。
前后又各有数名护卫跟随,拨给林清的那一对男女侍卫也在其中。
林清在毛垫上坐下,看着穆晚唐手上捧着一张舆图,借着昏黄的烛光仔细研究,那认真的模样倒是比之前顺眼了不少。
不过可惜了。
马车在山道上行走,道路两侧一边是茂密的林子,一边则是陡悬斜下的山坡。
山路颠簸,并不好走,他们又是逃命,车夫加了十万分的小心。
也不知过了多久,忽然一道箭矢从高处射下,锋利的箭头准确无误的刺入车夫的心口。
车夫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顷刻毙命,尸体滚入斜坡,眨眼就不见了。
没有车夫控制,马车突然颠簸,穆晚唐立即注意到异常,放下舆图,起身向外查看。
却是这时,又一支箭矢急射而来,擦过他的头皮,刺入马匹臀部。
骏马发出一声高昂痛苦的嘶鸣,瞬间陷入疯狂。
穆晚唐临近车门,险些被甩出车外。
林清抓住窗框,强行稳住身体,夜风从窗口灌入,吹得她脸颊升腾,上面的帘子已经没了,透过车窗,能看见后面的侍卫想要追上来截停马车。
可苍竹的人也已经追了上来。
皆是快马,尘烟飞扬,几乎眨眼就将那些侍卫淹没,而后向马车冲来。
穆晚唐紧咬着牙,朝天上放出一截信花,而后一把抓住林清的手腕,“前方不远就是进山的路,我们跳车。”
林清没说什么,只是安静的参与着这一场生死逃亡。
身后的马蹄声越来越近,她甚至能听见那些人挥舞马鞭的动静。
“跳!”手腕忽然传来拉扯的力度,林清就势跳下马车,滚入一边的树丛之中。
下一瞬,数十道人影从四面八方出现,护住他们向前逃窜。
这时候,苍竹的人也到了。
深林之中,利刃翻飞,双方不断有人倒下。
但显然重云宫下了大决心,死追不弃,每当穆晚唐隐藏之时,对方总能以最快的速度发现他,根本不留一点时间。
穆晚唐的呼吸越来越乱,迈出的脚步越来越沉重,直至山腰一处破庙,就只剩下穆晚唐与林清两个人。
穆晚唐喘着粗气,靠在塌陷过半的墙壁缓缓坐下,心中满是不解,为何敌人仿佛拥有预知之能,无论他逃至何方,都能精准追踪?
他的目光最终落在林清的脸上,带着疑问。
林清观察了下四周的情况。
那边的人暂时还没追过,四周很安静,唯有夜风刮过树叶时发出的沙沙声,偶有虫鸣鸟啼响起,又很快被这肃杀之气惊的消失了。
这间破庙存在的时间太过久远,远到只剩几面半塌的墙壁勉强支撑。
林清真心赞叹,“这里的确是个杀人越货的好地方。”
穆晚唐只觉喉咙阵阵发干,他不愿相信,又不得不相信,“是你?”
“是我。”林清耸耸肩膀,事已至此,也没什么不好承认的。
穆晚唐一颗心仿佛跌入谷底,“你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林清道:“我将引路粉抹在皮肤上,暗卫跟着引路蜂,很容易就能找到我,再给苍竹等人提供方向,自然就能锁定你。”
从始至终都没有什么太复杂的东西,如果穆晚唐一开始就将她丢下,自然也不会有之后的事情。
穆晚唐知道他输了,他所谓的炫耀简直愚蠢至极,就像夏蝉向黄雀炫耀胜利,结果才发现,一切早已在黄雀的预料意料之中,连螳螂捕猎的位置都早已设定好了。
他注视着林清,艰难的问:“为什么?”
林清只是笑笑,原本的计划自然是想借此削弱重云宫与刹盟的势力,两边都没憋什么好事,成天在大渊境内作威作福。
祸害别人的时候就是理所应当,怎么到了自己身上就是这幅好似被抛弃一般的可怜样子?
当真是讽刺又可笑。
她看着穆晚唐,“你这般算计我,又为了什么?”
为了那枚碎片,为了想办法套出天禄司的信息,为了榨取更多的价值。
穆晚唐脸色难看,愤怒的脸颊通红,却又染上丝丝缕缕的悲伤。
以往这时他该笑的,嘲笑敌人的自不量力,然后将其一点点碾碎成泥。
可这会,自不量力的人成了他自己。
“你或许对我有心,但这份心情不足以让你真的豁出一切,或许当你的母亲赌上一切要你杀我时,你会流着眼泪,悲哀又绝望的将匕首刺入我的心口。”林清冷漠的说着,就像是已经看见了那个结局。
穆晚唐张了张嘴,他想要否认,却说不出半个字来。
林清冷下脸,“所以收起你那副被我伤到体无完肤的表情,让我觉得有些恶心。”
世间哪有那么多情情爱爱,李辰瑄不爱林君柔吗,还是男女主呢,可牵扯到权势,还不是一样闹得跟仇人似的。
所谓的真情或许会有,但总是在合适的时间,合适的身份,以及共同一致的目的。
但她与穆晚唐明显不符合这些,哪怕勉强相处,最后也不过是你死我亡,连两败俱伤都不存在的那一种。
穆晚唐沉默了,许久,才问出一个已经确定的问题,“你没中药?”
林清缓缓拔出长剑,利刃指着他的眉心,“要不要试试?”
穆晚唐深深吐出一口气,“你想要什么?”
林清道:“你既然要逃,必然会将东西带在身上,给我,饶你一命。”
在看见那枚碧玺山庄的腰牌时,林清就改了计划。
穆晚唐既然要跑,以他的性子,必会将他手中的碎片带在身上。
林清只需派人盯紧,让分出去的那些人赶不回来,当穆晚唐体力消耗过度,无人能保护他时,她就能将穆晚唐手中的东西抢到手。
第262章 第 262 章 ……
第262章
如今掌控权已不在穆晚唐手中, 他安静的看着林清,皮肤已能感受到剑刃锋利的寒意。
穆晚唐散去了那些不该有的心思,忽然就清醒了过来,再回头看之前的种种决策, 只觉幼稚的令人发笑。
他输了。
也没什么好挣扎的。
穆晚唐从衣服夹层里取出一本薄薄的册子, “东西就被给我封在封页之中。”
林清接过册子, 指尖在册子的封页上轻轻一捻,封页微微错页, 里面确实有什么东西。
“便是我将东西给你, 你觉得你能逃过重云宫的搜查?”穆晚唐像是在等什么有趣的事情,“你确定你可以吗?”
林清笑了笑, “你以为马车那两箭是谁拉的弓?”
穆晚唐猛地反应过来,之前苍竹一直是在后面追踪,哪怕就是追上来,根本没时间射箭。
再看那杀死马夫与射伤马匹的箭矢角度, 明显是提前埋伏的, 他目光怔怔的看着林清, “是你?”
林清点了点头, 一抬手,孟杰已然从四周不知哪棵老树落下, 停在林清身边,而后接过那本册子,将封页撕开, 取出两页宝图碎片。
接着取出之前画出的复制品, 一一参照,确定没问题后,才对林清拱拳行礼, 再次离去。
穆晚唐问道:“你将碎片一直放在他的身上?”
“那是复制的,正品放在我师父那里。”林清意味深长的说着,有本事那就去闯诸葛府。
穆晚唐被噎了一下,没法说话。
现任天禄司指挥使的府上岂是那么好闯的,只怕还没进去他的人就已经成了刺猬。
就算闯进去,对上诸葛绪这种顶级高手,除非刹盟前十的高手齐齐出动,才会有五成胜算。
这就是典型的阳谋了,东西就在那,谁敢取,尽管去试。
就在这时,远处突然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就像是有人用轻功踩踏枝丫时发出的动静。
林清稍稍侧头,她之前已经安排人将苍竹等人调离,没想到竟来的这么快。
突然耳边响起一阵风声。
再一看,穆晚唐已经提气飞身而去,冲了出去,速度快的几乎在半空留下道道残影。
林清淡淡扫了眼,将长剑送回剑鞘,而后坐在穆晚唐刚刚坐下的位置,雪白的衣服上沾染上点点血渍,更加狼狈了。
几息之后,苍竹到了。
翠绿的身影从天而降,落在她的身旁,审视的看着林清,“你怎么会在这里?”
林清无所谓道:“大概是嫌我累赘吧,他自己跑的更快。”
苍竹想起之前穆晚唐拉着林清跑时的样子,林清尽管脚步利索,却不见动用轻功的痕迹,基本都是被穆晚唐拉着跑。
不用脑子想都能猜到,林清能这么听话,必然是穆晚唐在她身上动了手脚,很可能是被下了某种无法动用内力的药。
苍竹想要试探林清的脉搏,却又害怕林清各种出其不意的手段,只得作罢,只冷着脸站在不远处,隔出一个安全距离,问道:“碎片呢?”
林清道:“那么珍贵的东西,我怎会带在身上,若你们重云宫出尔反尔怎么办?”
她说着,清晰看见苍竹在听到重云宫三个字时,眼里一闪而过的嫌弃和鄙夷。
苍竹道:“那就劳烦昭勇侯跟我走一趟了。”
林清无所谓的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尘,主动走在苍竹身前,眼看苍竹警惕的后退半步,“你是不知刚刚穆晚唐带着你这张脸是有多么妖娆妩媚了。”
苍竹一张脸顿时铁青下来,甚至带上了丝丝杀意,恨不能将穆晚唐逮住大卸八块。
林清满意了,看着苍竹赶来的下属,以及后面那匹马,“那我们还要共乘一马?”
苍竹警惕的一连后退三大步,“不必,马给你骑。”说完翻身上了另一名下属的马。
有人质在手,倒也不怕林清耍花样。
林清悠悠上马,忽然有些感谢这几位了,如果明月不在,就只有扮成翠红的瑶琴,她还得寻个靠谱的身份才能救人,想想就尴尬。
苍竹到山下又等了一会,待人马集齐,方才向南行走。
林清慢悠悠骑着马,看似随性,心中却是百转千回。
她前后左右全是黑衣短打的武者,胸口皆绣着剑破青云的图案。
碧玺山庄似乎完全被割让给重云宫似的,可究竟是何种利益,才能让盛国割让这样一处势力给了重云宫?
林清想不通,重云宫被她查了这么久,几乎已是必死的结局,能有什么东西值得盛国惦记?
马速渐渐加快,周围的人群逐渐散开,最后只剩十数人,直到武陵渡口。
那里已经停着一艘花船。
花船不算大,灯光璀璨,纱幔低垂,顺着窗口望去,依稀能看见几名佳人正在弹琴作画。
苍竹站在船前候着,皮笑肉不笑,“侯爷,请吧。”
林清扫了眼身上已经脏乱不堪的衣裳,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成吧,人家都不介意,她介意个什么劲。
林清率先上船,走入船舱,船中香气袭人,几名佳人的目光落在她的脸上。
林清从她们的视线里看见一闪而逝的警惕和杀意。
这样一看,只怕这船看着像是寻花问柳之地,实际上却各个都是碧玺山庄培育出的杀手刺客。
林清只是扫了一眼,便扬起笑容,“诸位姐姐,可否给件衣裳?”
边上一位正在赏画的小姑娘,盯着林清看了半晌,默默走到后面找出一件青色布衣递给林清,衣服下方压着一条张纸条,同时被递入林清手中。
林清不动声色,道了声谢,径自走到屏风后方脱下外套,换上干净的布衣,将那字条顺手藏入袖中,接着走到窗前的位置坐下,拎起桌上的酒壶给自己倒了杯酒。
花船不知何时已经来到了河中,弹琴的姑娘已经重新开始弹琴,偶尔有姑娘发出阵阵娇笑,若不看内里,就跟真的有人在里面饮酒作乐一般,却没一个人搭理林清。
林清倒也不介意,自斟自酌,直到周边再无一艘船舶,不知何时,已入深山之中,越来越荒凉。
船上的灯也被逐一熄灭。
此时已近天明,却仍旧一片昏暗,水汽潮湿,仿佛连空气都增加了重量。
林清只觉浑身黏腻,不太舒坦,连手中美酒似乎都没那么香了,一颗心却是越跳越快。
这么久,总算逮到鬼船的线索了。
不过可惜,这样的河道,暗卫追寻不易,只怕要浪费不少时间。
花船如幽灵一般穿过河道,又不知穿过几条支流,当天已大亮,太阳几乎爬到了最高处,花船在逐渐驶入一个巨大的地下溶洞之中。
林清走上甲板,只见前方出现一艘大船。
大船仿照福船所建,上面有不少床弩投石的装置,两侧又各造了四个高大的拍竿。
船上可容百人之上,此时人来人往,看样子很是忙碌。
船旁搭着一个简易的木板和梯子,供人行走,梯子的另一头搭在溶洞靠左侧的空地上,出去就是山中。
林清被一堆人簇拥着走下花船,看着这艘犹如战船一般的存在,不禁微微出神,“原来这就是鬼船全貌。”
苍竹好似不经意的停在林清身边,道:“这船本是水军退下的船只,被重云宫悄悄买下,开过来的时候只是商船,并无武器,上面的东西都是这段日子一点点装上去的。”
林清颔首,“原来如此。”想想也是,若这船真装了这么多武器,不用开到武陵渡就得被水军给拦下了。
苍竹在前面带路,林清跟在后面,踏上那一截截颇为陡峭的台阶,走上大船。
床上正在忙碌的人似乎有一瞬间的停顿,快的仿佛是林清的错觉,“看来大家伙对本侯的到来似乎不太欢迎。”
苍竹忍不住开口嘲讽:“侯爷杀了重云宫多少人,又坏了多少人封侯拜相的美梦,他们能对你好,太阳都得打西边升起。”
林清摸摸鼻尖,难得没嘲讽回去。
又往前几步,就看见正站在船头的李炫。
李炫一身玄衣,看见林清过来,脸上闪过阴森的假笑,几步迎上来,高高的扬起手,似乎随时都能打下去。
林清连看他一眼都欠奉,“若不想玉石俱焚,最好想清楚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李炫的动作微微一僵,想起之前逃跑时的狼狈,心里仍旧不甘,可正如林清所说,太过分的事情他也的确不敢做,天知道林清后面有什么手段等着他,最后只能放下手,轻蔑又鄙夷的放狠话,“林清,你也有落在我手里的时候。”
林清翻了个白眼,多说一句都感觉在自我降智。
这是以为得到碧玺山庄就能反败为胜了?
没看见旁边的苍竹白眼都快翻上天了么。
李炫其实准备了许多话,能将林清贬进尘埃里狠狠羞辱的话。
可林清的无视,愣是让他所有的话咽进了喉咙里,有一种拳头打在棉花上的错觉。
他再次想要动手,却被一边的苍竹给拦了下来。
苍竹也深深吸了口气,将对李炫的厌恶给咽了下去,就跟吞苍蝇似的,提醒道:“少宫主不想要那宝物了?”
第263章 第 263 章 ……
第263章
李炫是有些担忧的, 如今的重云宫已经衰弱至极,若碧玺山庄抽手,等待他的绝不会是什么好结果,只能悻悻收回了手, 让苍竹带林清离开。
苍竹敷衍的行了个礼, 转身向后方走去, 路过林清时露出个假到不能再假的笑容,“侯爷, 请吧。”
林清漫不经心的点了点头, 跟在苍竹后面走进船舱,直到二层的位置, 进入其中一个房间。
房间不算大,只有个巴掌大的窗户,靠墙的位置放了一张木板床,旁边摆放一套桌椅, 再无其他。
林清走进房间, 四处瞧了瞧, 或许是因为许久没住过这种好似在犄角开了个洞似的房间, 一时半会的,竟还有点新鲜。
苍竹没急着离开, 倚在门口看着林清在房里四处观光,“侯爷本事滔天,想来这门也锁不住侯爷, 我也就不上锁了, 侯爷去哪,请便。”
他稍稍顿了下,流露出两分鄙夷, “不过这里的人对侯爷可没什么好心情,至于会遭遇什么,我就不知了。”
林清都想吐槽了,重云宫都快被她拆了,能对她有好心情就奇怪了,“本侯已然已经到了,人质呢?”
苍竹道:“侯爷尽管放心,两位姑娘都很安全,只要侯爷交出东西,我们随时可以放人。”
林清微微挑眉,“所以这是打算囚着本侯了?”
“那便要看侯爷是否识趣了。”苍竹不再说话,随手将门关上离开了。
房间里就只剩林清一个。
林清这才取出藏在袖间的纸条打开看了眼,上面写道——今夜子时,船底层第三间杂物室。
是暗九的笔迹。
林清将字条重新收入袖中藏好,思索片刻,还是决定走出房间,先探探路。
甲板上的人尽管很是忙碌,但船舱内部的人却不如外面那么多,走廊狭窄阴暗,带着散不出去的潮气和腥味。
除此之外,还有一股浓郁的硫磺味。
林清没走几步,就被一位中年人给拦下了,“你这是要去哪里?”
林清扫了一眼那满是轻蔑与恶意的脸,垂下眸子轻轻弹掉衣襟上沾染的灰尘,只淡淡的说出一个字,“滚。”
中年人没想到林清在他们的地盘上,不但不夹紧尾巴做人,竟然还敢这么冲,当即怒火上涌,“我们可都是齐人,真当你一个土匪封出的伪侯能把我怎么样!”
“滚。”林清连第二个字都懒得说。
中年人气极,大手扬起朝林清的脸就打了下来。
但他的速度太慢了,林清抬起脚,一脚踹在他的小腹,虽说不能动用内力,但她这一脚也不是轻易能承受的。
只见中年人一连后退好几步,捂着肚子跪在地上,一张脸瞬间惨白,不断吸气。
林清缓缓走到他身旁停下,终是睨了他一眼,冷声道:“即便不用内力,杀你,仍旧易如反掌,再敢挑衅,本侯现在便要了你的命。”
这句话不止是对这中年人说的,也是对所有人说的。
死在她手中的人已是数不胜数,即便没有内力,光凭技巧,弄死几个,易如反掌。
果不其然,原本还在四周闲绕的人渐渐远离,眼里的恶意也变成了警惕。
忽然从前面拐角处传来几声掌声,规律而缓慢,伴随着脚步声出现在林清面前。
正是李炫。
“不过一个下人,哪里值得侯爷这般费心。”李炫走到那中年人身边,手中多了一把匕首,抬手间,已然刺入中年人的心口。
中年人不敢置信的瞪大眼睛,似乎不明白李炫为何要对自己人动手,倒在地上,气绝身亡。
李炫挂起假笑,“侯爷可是我的贵客,下人无礼,得罪侯爷,着实该死,就不必脏侯爷的手了。”
林清似笑非笑的睨着他,“自己人都能下此毒手,以前当真是小看你了。”
李炫看着林清那副高高在上的样子,忍不住阴阳怪气起来,“比不过侯爷的心狠手辣,若以这双手沾染的性命来看,我杀的人怕是连侯爷手里的零头都比不过。”
“李少宫主不必如此妄自菲薄,实力如此,也是没办法的事情。”林清笑了笑,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这人嘛,总要有自知之明,便是我孤儿出身,如今也已是高高在上的万户侯,至于李少宫主,占用的辈分不低,但这实力……能为陛下守好门庭,也是一种实力嘛。”
李炫一张脸瞬间阴沉下来,林清这是摆明了嘲讽他哪怕占了吴王庶子的身份,没能力就是没能力,给皇帝守门都守不明白,最后连看守宫门都轮不到他。
他深深吸了口气,压下心里的怒火,“早就听闻侯爷这张嘴能言善辩,如今我倒是切身体会了。”
林清连连谦让,“哪里哪里,本侯这人就是爱说些大实话。”反正上赶着找骂的,她也没碰到几个。
李炫好悬一口气没上来,再一次被林清堵的说不出话来,一张脸彻底冷了下来,“既然侯爷不想避嫌,我们不如就在这谈吧,东西呢?”
林清悠然道:“自然不会带在身上。”
李炫道:“看来侯爷是不想救人了,只可惜那个翠红昨夜实在熬不住酷刑,与我说了些事情,或许对侯爷比较重要。”
林清只觉好笑,真当她不知翠红是谁吗,“怎么说?”
李炫自信至极,“江绝的去向。”
林清古怪的看了他一眼,其实这个事情她也知道。
李炫只以为自己猜中了林清的心思,江绝就是吴烬,虽说是被药王谷逐出去的,但一身本事可不是假的,加上昭勇侯府近日几乎夜夜招刺客,他就不信林清对这人不感兴趣。
“只要侯爷将碎片给我,我就告诉侯爷江绝的下落,甚至可以告诉你他如今的身份,如何?”
李炫勾起唇,看着林清脸上意动的模样,继续劝道:“那碎片上的内容毕竟与前朝有关,于侯爷而言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只需将它交给我,岂不是皆大欢喜。”
然后他看见意动变成了挣扎,似乎是很难抉择。
林清觉得演得差不多,一拍手掌,“李少宫主说的在理,本侯看也该如此,那便让苍竹来陪本侯说话吧,苍竹那模样确实长得不错,本侯看着他,连胃口都更好了,尤其想吃笋。”
李炫没想到林清这么容易就说动了,刚要沾沾自喜,就被后面话惊住了,挑起的笑容僵在脸上,嘴角快速的抖动着,滑稽又可笑。
“怎么,这个要求很难吗?”林清眨了眨眼,“李少宫主不是已经将碧玺山庄据为己有了么,总不会是人家不听你的话吧?”
李炫只觉心口仿佛又被插了一把刀,让他又疼又恨,他的确无法直接给碧玺山庄的人下达命令,一应事务必须通过苍竹才行,但苍竹明显不怎么把他当回事。
有些事情放在暗地里,还能有一层遮羞布挡着,大家勉强当其不存在,可一旦被扯到明面上,丢人的永远是当主子的那一个。
李炫胸口剧烈的抖动着,双手紧紧握成拳头,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不行,不能冲动,不能中了林清的奸计!
林清瞟了他一眼,叹了口气,“李少宫主这御下之法好像不太行啊。”
李炫好不容易冷静下来,却在这句话后骤然破功,气血逆行,猛地吐出一口鲜血,终是再忍不住,发出一声声怒叫,朝林清扑了过去。
林清轻巧的避开了,嘴上没停,“李少宫主这是作甚,本侯现在身娇体弱,若是不慎受到惊吓,这脑子估计就会不好用了,脑子一旦不好用,可能就会忘记某些东西。”
李炫砸出去的拳头生生的停住了,“林清,我只给你三日时间,若三日内我看不见碎片,你就和那两个女人一起河里喂鱼吧!”
语罢转身就走,生怕慢上一步会忍不住上去报仇的冲动。
林清倒也没再去刺激他,换了个另一个方向悠哉悠哉的往前走。
只有三日,倒也足够了。
不过为何一直没见到林君柔?
林清只是疑惑了一下,也没再纠结这个问题,继续观光探路。
经过刚刚那场戏,大家伙看见林清就跟老鼠见了猫似的,全都躲得远远的,只要不是有守卫看守的地方,几乎没人再敢往她面前凑。
这倒也方便了她,天黑之前,总算将船上的大部分布局都记住了。
这艘船太大了,甲板甚至能跑马,尾部有两层楼,下到船舱之中则是三层高度,前两层住人,最下面一层存在各种物资。
林清再次折回房间,苍竹竟已在外面候着了,手里端着个一个托盘,上面摆着饭菜。
苍竹的脸很黑,像是被气得不轻,端着托盘的动作格外僵硬,连身上那件袍子似乎有些暗淡。
他看见林清,态度才算稍稍变好一点,“你去哪了,我在这等你很久了。”
林清:“等本侯做什么?”
“侯爷这张嘴当真是令人佩服,不过三言两语,就把李炫挤兑的受了内伤,又应是把我安排在这。”苍竹跟随林清走进房间,将饭菜一一摆在桌上,“侯爷不妨说说,你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第264章 第 264 章 ^
第264章
“我能有什么目的, 不过是想用膳时能挑个顺眼的,免得被那些乌七八糟的事情影响胃口。”林清走到桌前看了一眼桌上的饭菜。
没肉菜,倒是有条不知名的河鱼,配上一碗黄红参半的稷米饭。
林清许久没在饭桌上见过这种粮食了, 不过想想也是, 以她现在的身份, 大抵与犯人也没啥区别,有的吃就不错了。
最起码做饭的厨子心善, 没全用带壳的稷米, 已经算是可以了。
林清在椅子上坐下,端起碗慢慢吃了起来。
这倒是让旁边的苍竹愣住了, 他本以为吃惯了山珍海味的昭勇侯怎么也要大闹一番,没想到就这么简单的吃了?!
“你……”他一时语塞,好一会才说出来,“你就这么吃了?”
“不然呢?”林清瞥了他一眼, 只觉莫名其妙, “不会因为本侯调戏你那两句, 连饭都不给吃吧?”
苍竹噎了一下, 倒也不至于,“你这人倒是与我想的有些不一样。”
“你也与我想的不太一样。”林清认真品评, 这个苍竹不论名字长相还是气质,都像是那种世家温柔的类型,偏生这嘴一张, 立马多了股咋咋呼呼的气势, 就像是炸了毛的绿毛鸡。
苍竹坐在一边默默看着林清吃饭,渐渐的,竟好似有一股淡淡的米香从那碗里飘出, 不断往他鼻子里钻,忍不住问道:“这饭真有那么好吃?”
“挺好的,应该是新磨的,很香。”林清将空掉的碗递给他,“再添一碗。”
苍竹接过空碗,大概是第一次干这种给人添饭的活计,脸黑的跟锅底似的,匆匆离去,又匆匆归来,只是脸色更加难看,看林清的目光也更加复杂了。
林清接过饭碗,疑惑道:“他们不给饭?”
苍竹摇了摇头,张了张嘴,还是说道:“我尝了一口,不好吃,嗓子也疼。”
他更加好奇了,“你到底是怎么吃下去的。”
“用嘴吃。”林清回了一句,眼看苍竹脸色又黑了下来,笑着解释道:“有次出任务,我在一处泥地里埋伏了三日,三日滴水未进,后来完成任务的时候,我脏的就跟路边乞丐似的,还是一位大娘见我可怜,给了我两个窝头,就是那种掺着谷壳颜色黑红的窝头,我一口气吃了两个。”
苍竹自是见过那种窝头,连普通百姓家都不吃那东西,堂堂昭勇侯却饿的一口气吃俩?
那就跟皇帝老子跑到民间非要跟乞丐抢饭吃似的,简直让人难以置信!
苍竹的声音也拔高了几分,“你不是诸葛绪的徒弟吗?你师父不管你?”
林清白了他一眼,“所以对我的要求才要更加严格,若我自己都做不到,又凭什么命令别人去做。”
苍竹恍惚了许久才缓缓回神,看林清目光敌意去了不少,默默收拾碗筷,而后寻了个地方坐着,就这么盯着林清看,像是打量什么稀世珍宝似的。
两个人大眼瞪小眼,林清原本还想打个瞌睡,愣是被瞪的一个激灵,彻底清醒过来,无语片刻,问道:“会琴吗?”
苍竹摇摇头。
林清:“会画吗?”
苍竹接着摇头。
林清:“那你会什么?”
苍竹思索片刻,“我剑倒是舞的不错,不过这地方太小了,转不开身。”
林清:“……”成吧,那就接着瞪眼吧。
苍竹却不乐意了,“你这是在嫌弃我?”
林清嘴硬道:“没有。”
苍竹横了她一眼,没再说话。
天很快便黑了下来,时间越来越晚,外面走路的声音也越来越少,直到彻底安静下来。
林清无聊的待在窗边,用着从旁人那顺来的剑油在剑刃上缓缓擦拭。
苍竹看了看窗外的天色,又看了看林清,一张脸由白到黑,由黑到青,最后变为铁青,磨着后牙槽问:“我能走了吗?”
林清闻言动作一顿,这怎么听起来就跟问她要不要留下侍寝似的?
但别说,还真不能走。
她将长剑送回剑鞘,“你若走了,我一人多无趣啊,我看今夜月色不错,不如弄些酒来,我们边饮酒,边赏月,如何?”
苍竹张口就要拒绝,可想起李炫,愣是把拒绝的话给咽了回去,看林清的目光很是警惕,就跟看饿虎豺狼似的。
林清无辜的回看着他,好像真是为了赏月一样。
“你随我来。”苍竹前面带路,林清跟在后面出了房间。
狭窄的走廊里已经亮起昏黄的灯光,几乎无人在外行走,只有两人走过木质地板时发出咯吱声。
没两步,旁边的房门被人从里面拉开,一个身体壮硕,脸带刀疤的中年男人从里面走出来,盯着林清仔细打量。
林清睨了他一眼,就知道李炫必然不会真防着她在船上乱走,果然有人盯着她的房间。
刀疤脸没看出什么,只得将视线放在后面的苍竹脸上,“怎么回事?”
苍竹对这人同样没什么好脸色,冷的就跟把竹子扔进冰窖冻了半月似的,“下去找些酒,怎么,你是不知少宫主的命令吗?”
刀疤脸皱皱眉,不满的瞪了林清一眼,也没说什么,再次将门关上。
苍竹继续向前走,道:“他是刀疤三,重云宫那些外家功夫都是跟他学的,如今重云宫人手不够,巡逻布防的事也都是他负责的,布防图就在他身上。”
林清若有若思的盯着苍竹的背影,这家伙……不太老实啊。
酒水放在最下一层,第二间储物室内,林清白日已经逛过一圈,早已记下位置。
林清逐渐放慢脚步,拉开了与苍竹的距离,直到苍竹拉开储物室的大门,她便停下了脚步。
一道黑影从上方落下,悄无声息的落在苍竹的背后就在苍竹回头之时,一掌拍在他的后脑。
苍竹身体一软,下一刻已经倒在地上昏死过去。
林清走上前,看了眼那身着夜行衣的黑影,“暗九?”
“是我。”暗九摘下脸上的黑巾,用的正是白日里那姑娘的脸。
林清将苍竹的身体拖进储物间,而后将门关上,这才与暗九进入第三间杂物室,“怎么回事?”
暗九解释道:“这船周遭有些门道,我与暗五会合后做了些安排,耽搁了时间。”
她走到角落处,挪开一个稍大的坛子,露出下面只有一指长的引线,“我们偷了几包炸药,就藏在这处船身之中,只要点燃这根引线,足以将这艘船撕开一道口子,此船必沉。”
如此一来,鬼船本身就不会造成什么危险。
林清:“暗五在哪?”
暗九道:“厨房管事,这个身份很好用,暗五那边一时脱不开身。”
林清:“……”
暗九疑惑的眨了眨眼,“怎么了?”
“无事。”林清吁出一口气,“本想找些水鬼,但有你们这些安排,倒是不必了。你知道明月关在哪里?”
暗九道:“顺着这条路再往里走有一间牢房,她就被关在那里。”
林清忽然问道:“只有明月一人?”
暗九点头:“只有她一个。”
林清道:“明日你寻个机会,带明月离开。”
暗九担忧道:“可我们一走,你要如何?要不我带你一起走吧,剩下的事情交给暗五即可。”
林清却是摇了摇头,“如今正是毁掉鬼船的好机会,我不能走。”
暗九还是不太放心,“你准备怎么办?”
林清正想说话,忽然听见远处传来有人下楼的声音。
林清紧紧蹙起双眉,瞥了暗九一眼,暗九会意,迅速躲了起来。
林清将坛子重新移回原位,挡住引线,而后迅速来到第二间储放酒水的房间内。
苍竹仍旧躺在地上昏迷着,不过暗九下手不重,想必用不了多大一会就能苏醒过来。
这时候,那脚步声已经很近了,地板像是一声声难听的咯吱声,直到门前停下。
林清一把扯下苍竹的腰带拿在手里,故作不耐烦的喊道:“谁啊,大半夜不睡觉,凑什么热闹!”
那人抬起的脚步一顿,随后再次落下,黑暗中露出之前那张刀疤脸。
刀疤三。
刀疤三站在门口,看见门里林清手中的东西,又看了看衣衫散乱的苍竹,瞬间明白过来,露出轻蔑又嫌弃的目光,张开嘴,声音沙哑难听,就像是被火烧过喉咙似的,“好歹是碧玺山庄的少庄主,别给玩死了。”
林清无语片刻,故作凶狠的瞪了回去,“少管闲事。”
刀疤三冷哼一声,顺手将门关上,脚步声再次走向楼上,直至消失。
林清松了口气,将腰带扔到苍竹身上,在一边坐下,顺拎了坛不算大的酒坛子,拍开泥封,猛灌了一口。
酒水很烈,好似一股股热流涌入胃中,身体也随之暖了起来。
黑暗中只有四处堆叠的酒坛,再无其他,四周静悄悄的,安静到只能听见她与苍竹的呼吸声。
一个略显急促,一个若有似无,时深时浅。
林清眸光微深,将一坛酒慢慢饮尽,而后从站起身,拍拍身上的泥土,而后拔下长剑,隔着剑鞘拍了拍苍竹的肩膀,似笑非笑的睨着他,“别装了,起来谈谈?”
苍竹原本紧闭的双目幽幽睁开,在感受到肩上冰凉的触感,沉默片刻,哑着嗓子问道:“你想问什么?”
第265章 第 265 章 ……
第265章
这里的储物室没有窗子, 很黑,也透着某种说不出的压抑。
林清收回剑,开门见山,“碧玺山庄似乎对重云宫很不服气, 不知苍竹公子可曾想过, 给山庄换个主子?”
“你在策反我?”苍竹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他以为林清最多就是在他身上下下功夫,以谋取更大的方便和消息。
他以为人家贪图的是他的人, 结果人家是要偷他的家!
“都是成年人, 说话不要那么难听嘛,怎么能叫策反呢, 我这明明是在救你,是在救你身后的碧玺山庄。”林清幽幽的看着他,语气带着惋惜和玩味,“碧玺山庄干的那些事, 你当真以为我不知道?”
苍竹心脏猛地一跳, 瞳孔缩成针鼻儿大小, 又强迫自己恢复正常, “你又知道什么?”
“碧玺山庄的上任庄主便已投靠盛国,私底下接收盛国的钱财和武功书籍, 用以培训盛国细作。”林清慢悠悠说着,或许是觉得不够,干脆报了几个名字, “太史局的王司辰, 长威军的周校尉,永福楼的伙计牛二,赵家银铺的吴银匠……”
林清每说出一个名字, 苍竹的脸色就难看一分,这些都是碧玺山庄放出去的细作,亏山庄里的人以为这些人潜伏的很是成功,甚至于引以为傲,却没想到这些人早就在天禄司的眼皮子底下。
林清道:“这些年你们培养出的每一个细作皆在天禄司的名单之上,无一例外,当然,如果你们太过火的话,我也不介意除去一些,将这些人限制在一定的数字内。”
苍竹的眼皮剧烈抖动,嘴唇微微发颤,“既然知道,又为何留着我们?”
“并非没有人提过除去碧玺山庄,前年朝廷里还出了个剿灭计划,不过被我否决了。”林清轻轻一笑,“只要有碧玺山庄在,盛国每一个潜入大渊的细作,皆会暴露在我们的眼前,这么好用的地方,当然是要留着。”
她仍旧笑着,可眼里流露出淡淡的杀意,“可若是这地方不好用了,我同样会让它看不见第二天的太阳。”
屠掉一个碧玺山庄,一夜时间,足够了。
黑暗中,只有苍竹自己能感受到如血脉逆流后的阴寒,是一种从里到外的冷,冻得他浑身发颤。
他忘了眼前这位人虽未及冠,却是凭着手中之剑生生杀出来的官途。
屠灭碧玺山庄,只怕对方连眼睛都不会眨一下。
他艰难的咽了口唾沫,“可你现在毕竟身陷敌营,又被药物封住经脉,连内力都无法动用,你的生死早已不在你自己的手中,你凭什么觉得我愿意追随你?”
“我从不打没把握的仗。”林清将苍竹的反应看在眼里,知道这会苍竹已经被她震住了。
她身体笔直,眸光淡淡,“我既然站在这里,那就代表重云宫必败无疑,他们没有第二个选项,可我给了碧玺山庄这个机会,是生是死,就看你如何选择了。”
若碧玺山庄还懂规矩,她倒是不介意将人留下,若是不懂规矩,那也就没必要存在了。
苍竹眼皮剧烈的抖动着,垂下头,提不起勇气偷看林清一眼,心中仿佛多了两个小人剧烈的撕扯着。
重云宫这必然不是什么好去处,他带来的人几乎都被安排在及其危险的外围部分和火药制作运输几方面,连抓捕林清也都是他们的人在做。
死伤惨重。
若再这样下去,只怕碧玺山庄还没被天禄卫屠了,就已经全部给重云宫的那些人挡刀了。
这也是他对李炫不满的原因之一。
与之相比,跟随林清好处就数不清了,只要碧玺山庄帮助天禄卫打败重云宫,看在这份功劳上,大渊的朝廷多少都会留他们一条命。
但这前提,是林清能赢。
苍竹知道眼下就是一场豪赌,赌赢了,能活;输了,必死。
不,不对……
如今正是深夜,四下无人,正是杀人灭口的好时机,若他不选择林清这边,林清是否会放他离开?
若林清中药,他或许还有办法离开,可若林清没有中药呢?
苍竹猛地瞪大眼睛,所谓中药之事,从头至尾都是从穆晚唐手中那些人听到的消息。
可这消息是真是假,他却并不知道,只不过是因为林清从头至尾没动过手,乖顺的听从他的安排,他才下意识认为那是真的。
可若林清没有中药呢?
豆大的冷汗顺着苍竹的额角滑落。
他必死。
所谓的选择,从一开始就只给他一条路。
苍竹咬着牙,终是跪在地上,“属下苍竹,见过侯爷。”
林清笑了,一身官威犹如融化的雪水,再无踪迹,亲手将他扶起,柔声道:“若这次有功,以前的事情,我可以既往不咎,之后如何,便看你碧玺山庄如何做了。”
事已至此,肩上的担子反倒好像轻了不少,苍竹松了口气,抬起袖子抹掉额头的冷汗,“侯爷放心,碧玺山庄日后定会以侯爷马首是瞻。”
他顿了顿,郑重道:“但有一事,还望侯爷成全。”
“你说。”林清看他这副样子,也不由严肃起来,这是急着表现告诉她重云宫内部什么秘密?
“实不相瞒,如今碧玺山庄的庄主正是家父,他只有属下一个儿子,还指望属下娶妻生子,开枝散叶,所以……”苍竹觉得有点难堪,但还是硬着头皮说道:“属下不喜男子,还望侯爷日后自重。”
林清难得被噎了一下,然后眼睁睁看着苍竹将她解开的那条腰带系了回去。
她想解释,又觉得怎么解释好像都挺无力的。
苍竹将衣服整理好,“侯爷需要我们做什么,直说就是。”
林清吐出三个字,“布防图。”
苍竹突然有一种挖了坑自己还要往里跳的错觉。
林清道:“重云宫人手不足,碧玺山庄的人马进行填充才能有完整的巡逻队,对你而言,绕过刀疤三绘制一张布防图应该不是难事。”
苍竹艰难的点点头。
林清:“之后等我命令,明日拿下鬼船。”
苍竹再次点头应下。
“行了,我们回去吧。”林清随手拿起一坛酒放在苍竹怀里,既是过来取酒,哪能空手回去呢。
回去的路仍旧与来时一致,脚步落下,旧木地板发出难听的咯吱声,只不过来时苍竹走在前面,林清跟在后面,归去时,却是林清走在前面,苍竹落后一步,垂首前行。
许是因为往回走的原因,刀疤三并未出来查看。
直到房门重新关上。
天仍旧黑着,众人仍旧在睡梦之中,却有一些人被轻轻推醒,悄然离去,又在片刻之后重新归来。
天明之时,一张最新绘制的布防图已然出现在林清手中,接着发出一条条命令,又由苍竹布置下去,如潮水一般,将一切悄无声息的拥入其中。
卯时末,苍竹出去一趟,回来时,脸色凝重,“刚刚有船靠近,李炫亲自迎接,我们的人听见李炫称呼那人为董大人。”
“董家的?”林清颇为诧异,“多大年纪,是何模样?”
苍竹道:“是位青年公子,但鹰眼勾鼻,颇有些异域人的面相。”
林清:“是董太傅的第十子,董宏承。”
之前董家给她送的帖子就是董宏承的喜帖,庶子变嫡子,又娶美娇娘,如今正是风头无两。
所以……董宏鹰堂而皇之的出现在她面前,这是懒得装了?
苍竹皱起眉毛,“可要改变计划?”
林清轻笑,“没关系,影响不大,不过既然人到了,我们理应出去打个招呼,省得人家说咱们不知礼数。”
苍竹应诺,规矩的跟在后面。
林清出了房间,走上甲板,这巨大的溶洞里只有少许阳光才能透进来。
也不知是因为董宏承的到来还是什么,甲板上忙碌的人少了许多,顺着楼梯下了船,走到溶洞出口时,刀疤三骤然从某个角落窜了出来,阴森森的瞪着林清,“你这是要去哪?”
林清似笑非笑,“自是去晒晒太阳,怎么着,这是怕本侯跑了不成?”
刀疤三不屑道:“今日天气不好,侯爷还是请回吧。”
林清看了眼外面的蓝天白云大太阳,这睁眼说瞎话的本事,还真是令人颇为敬佩。
偏在这时,前方有十数个人走过来,后方皆是身着甲胄的侍卫,最前方则有两人,一个是李炫,另一个赫然就是身着大红官袍的董宏鹰。
董宏鹰看见林清的时候眼里透出阴森恶意,像是毒蛇看见了猎物,亮出毒牙。
林清示弱不见,走上前去,笑道:“董大人这是也成了笼中鸟,顺道休息几日?”
“公务繁忙,比不得昭勇侯清闲。”董宏鹰双目锐利,随意的拱拱手,举手投足之间满是胜者的自信,“只是董某人的喜糖,昭勇侯怕是赶不及了,董某身心实在过意不去,这才赶过来,给昭勇侯带些喜糖来,听闻吃了喜糖再上路,来世还能投个好人家,衣食无忧。”
林清讽刺道:“董家这是连装都懒得装了吗?”
第266章 第 266 章 ……
第266章
确实是懒得装了。
董家在大渊可谓是根深蒂固, 世代高官,到了董安卿这一代更是贵为太傅,也是将董家推到了一个新的高度,连诸葛绪对董家也是多有回避, 偏偏出了一个林清!
也不知该说出生牛犊不怕虎, 还是胆大包天, 竟在除夕夜宴之上生生逼死了董家嫡长子!
不管董家其他人怎么看,董宏鹰觉得他应该感激林清, 若非林清逼得董太傅亲手弑子, 他不会被记为嫡子,也不会有如今的地位。
所以他亲自过来, 破例给林清一个全尸,也算是全了这份恩情。
他缓缓抬起手,身后的侍卫右手已握住刀柄,亮出一截银色的刀刃。
“等等!”李炫没想到事情会发生到这个程度, 不禁焦急的站出来, 拦在董宏鹰面前, “现在林清决不能死!”
为了一枚宝图碎片, 重云宫在大渊的部署几乎全是覆没,若是这会林清死了, 一切就真的完了!
董宏鹰安抚道:“你且安心,那碎片已经被我父亲拿到手了,只要林清一死, 我董家自会双手奉上。”
李炫并不相信, 犹疑道:“可我怎么听说那碎片藏在诸葛府中,你们董家难道真能从那诸葛绪手中把东西抢回来?”
此话一出,原本看热闹的林清猛地沉下眸子。
诸葛府上的碎片同样也是赝品, 但这话她只与一人说过……
董宏鹰同样脸色也不太好看,“你这是不信任董家?”
李炫为难道:“并非如此,只是你也知道,重云宫伤亡如此惨重,我若无法将东西带回去,宫主那边也不好交代。”
董宏鹰冷哼道:“我董家家大业大,与重云宫合作这么久,又何时曾失信过,不过一个诸葛府罢了,那诸葛绪现在还在轮椅上起不来,这辈子十有八九也就那样了,我董家去他府上取些东西,还不是手到擒来的事情。”
话说到这份上,李炫脸上的犹疑逐渐消失,想想也是,诸葛绪虽然凶名在外,可这会的确是个残废,能有多大能力。
忽的传来一声嗤笑,两人寻声看去,正好落在林清脸上。
林清挑了挑眉,“都这么看本侯作甚,只是董大人这话说的怪有趣的,令本侯发笑罢了。”
董宏鹰轻嗤了声,仰着头,不屑的看着林清,“不知我这话有哪里好笑的?”
林清似笑非笑的睨着他,“董大人既然这么熟识诸葛府,不知可见过后院那片梅林?”
董宏鹰噎了一下,诸葛绪的府上有没有梅林他是真不清楚,毕竟整座京城有几人闲的无聊敢去诸葛绪家中串门子的,都恨不得绕开八里地,躲得远远的。
但他若敢说不知,就明摆着告诉李炫他的话有问题。
他下意识说道:“我记得,是落光梅,很大一片。”
林清笑着摇了摇头,“董大人记错了,落光梅乃是董家从边疆引进,整个京城可只有董家后院才有一片,我天禄司的指挥使日理万机,可没那闲功夫跑到董府后院偷梅花。”
董宏鹰猛地紧闭上嘴巴,董家那片梅林他日日抬头不见低头见,早已成了习惯,却忘了那梅花的确只有董家才有。
这就像是将真相直接送到别人手上,简简单单就拆穿了他之前的谎言。
董宏鹰还想描补,就比如他并没有进入诸葛绪府中,而是派杀手死士前往,将东西偷出。
可若这样说,之前的话又像是一个巴掌,狠狠扇在他的脸上,怎么圆,都会留有漏洞。
董宏鹰的脸色一变再变,要多难看有多难看。
旁边的李炫同样沉下脸,“所以说董家根本就没有那张宝图碎片,你们骗我。”
董宏鹰只得出声解释,“并非如此……”
“也不算骗你。”林清打断董宏鹰的话,皮笑肉不笑,“若是你李炫动手,本侯的死就只能算在重云宫头上,哪怕陛下与本侯的师父想要报仇,也只会派暗卫潜入盛国,屠灭重云宫残存的势力,与董家没有任何关系,他们会继续享受他们的权利和富贵,至于重云宫和天禄司的仇怨,对他们而言,就是狗咬狗黑吃黑,全死干净了才好。”
李炫怔了下,他知道不该相信林清的话,可这每一个字都像是诅咒一般长进了他的脑子,好像事实确是如此。
“你以为仅是如此吗?”林清鄙夷又轻蔑的打量着董宏鹰,继续对李炫说道:“不是的,董家从一开始或许就没认真想过要帮重云宫得到那样东西。”
“董家是大渊的朝臣,他们几乎已经站在大渊权贵世家的顶峰,若大齐复国成功,董家必然会被打上一个前朝叛臣的标签,即便真正封王,大齐的帝王也绝不会重用董家。”
林清说到这,轻笑出声,“那个董安卿人老成精,这种赔本买卖他为什么要做,倒不如假意与重云宫合作,再让重云宫与天禄司两败俱伤,只要没了天禄司,就凭他天子之师的身份,要做大渊幕后的掌权者,还不是手到擒来的事。”
“封王?”林清嗤笑,“哪有做太上皇舒坦啊。”
“林清!”董宏鹰目露凶意,“你休要血口喷人!”
“瞧瞧,本侯这是说到他们心坎里,急了。”林清悠悠看向李炫,“你不妨问问董家,天禄卫前往西风镇外的大杨村时,董家就真的没收到消息吗?他们若得到消息,又为何袖手旁观呢?若董家第一时间派人相助,大杨村一战孰胜孰负暂且不说,但你李炫绝不会暴露出来。”
李炫心里涌起怒火与杀气,紧紧盯着董宏鹰,若当初董家出手,他的确不必亲自前往,他也的确想要进入董家求助,却因隐藏身份无法走正门被府内暗卫驱逐,这才导致他不得不混入禁卫之中。
他以前真就没想过,此事会是董家故意为之。
董宏鹰慌了一瞬,没想到这个林清临死前还能给他丢下这么大一个麻烦,但他很快镇定下来,“董家与你才是盟友,你宁愿相信敌人,也不愿相信董家?”
林清继续嘲讽:“敌人杀了就行,就怕盟友心怀歹意,还不如敌人心思明确呢。”
董宏鹰顿时气得脸上涨红,恨不能把林清的嘴给缝上。
林清耸耸肩,拽着苍竹后退几步,将场地给留出来。
董宏鹰也注意到李炫对他动了杀心,“你听我解释。”
李炫面沉如水,“李某觉得没必要解释了,林清虽然人不怎么样,但脑子确实够用,如果董大人觉得这些话有问题,不妨说出个一二,李某洗耳恭听。”
董宏鹰顿时被噎住了,他能说什么,说林清的话的确是董家的意思吗……
事实摆在那,他就算想要强行解释,也没办法掩盖事实,毕竟重云宫如今这副半死不活的样子就是最好的证据。
“好!真是好得狠啊!”李炫被怒气染红了眼睛,“你们董家当真是好算计,害我重云宫如此还不够,还要让重云宫因为你们的贪欲彻底灭族,今日若不取你性命,难消我心头之恨!”
李炫一声令下,刀疤三最先站在他的身旁,紧接着,一百多位身体壮硕身着布甲的汉子从各处跑来,将董宏鹰等人团团围住。
董宏鹰身边只有几名侍卫,一下被这么多人围住,瞬间各个惊恐的拔出长刀防范。
李炫冷眼看着他们,“董家再厉害又如何,董大人莫不是忘了,这里是我的地盘,待会我会将你的脑袋割下来,以昭勇侯的名义送回董家,想必到时一定很是热闹。”
董宏鹰也彻底冷下脸,“看来李少宫主是想与董家为敌了。”
李炫轻蔑一笑,就这么几个人,能把他怎么样,“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董宏鹰轻哼一声,根本没把李炫放在眼里,抬手打出一截信花,信花升空爆开,就像是爆竹被点燃后炸开的声音,却比那声音要大上数倍,传的也是极远,不多时,就见数十艘帆船从远方驶来。
这些船速度极快,借着风,迅速向这边逼近。
李炫看着那船上一个个装备精良的兵士,瞬间惊怒交加,“你带兵!”
“是我董家私兵。”董宏鹰阴恻恻的盯着他,嘴角扬起,像是在看一块砧板上的肉,“李少宫主是想动手吗?”
李炫脸色变了又变,由不甘化为苦涩,又变成讨好与谄媚,“董大人哪里的话,天禄司与重云宫早已是生死之敌,若能杀了林清,也算是替那些死去的弟兄们报仇了。”
董宏鹰重重的拍了拍他的肩膀,“李少宫主能明白这个道理,便还是我董家的好朋友。”
李炫只能赔笑,却笑的很是难看。
解决了李炫,董宏鹰的视线落向不远处的林清脸上。
林清不慌不忙的往前走了几步,笑道:“一直念叨着取人性命,这时终于想起我这个正主儿了?”
董宏鹰阴着脸,杀意有如实质,“李炫,动手。”
李炫别无选择,想起那枚还不见踪影的宝图碎片,心都在滴血,却无可奈何,不住的喘着粗气,恶狠狠的喊道:“杀!”
一百多名重云宫教众顿时拔出兵刃,对准林清。
第267章 第 267 章 ……
第267章
重云宫教众的兵器很杂, 有大刀,有短刃,亦有不少长兵,尖刃纷纷指向林清。
随着李炫一声心不甘情不愿的“杀”字, 众人纷纷动了。
林清没有动, 她此时就站在溶洞的入口处, 后方就是那溶洞内属于敌人的战船,前方则是重重围兵。
似乎整个世界的敌意都被投射到了她的身上, 独身陷敌围。
可她仍旧没有动, 连唇角翘起的弧度都不曾变过。
那些兵刃在她的面前,十之五六突然调转方向, 狠狠砍在自己人的身上。
一时间血肉横飞,惨叫声不绝于耳。
事情发生的太过突然,没有人想到自己人会杀向自己人,根本毫无防备, 等反应过来的时候, 许多人已经死了, 剩下的也已受了重伤, 再无还手之力。
董宏鹰脸色骤变,看向李炫, 怒道:“这是怎么回事!”
“我不知道。”李炫喃喃自语,震惊至极,这番变故亦在他的意料之外。
为什么?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难道是他的人被替换了?
不, 不可能!
李炫立即否定了这个猜想, 若是这么多人被替换,他不会一点感觉都没有。
那就只剩下一个可能。
李炫的视线刺向林清身后的苍竹,双眼浮上血丝, “是你?是你做的!”
“碧玺山庄只从明主,昭勇侯为人正直豁达,风光霁月,正是苍竹心目中的明主。”苍竹一袭翠衫,身如玉竹,貌若皎月,一双眸子淡淡扫过李炫,满是轻蔑。
那些调转方向的人即便被迫套上重云宫教众的衣服,可内里仍旧是碧玺山庄的人,他们只听从苍竹的命令。
这就像是一个开始,惨叫声忽然从远处传来,又以一个诡异的速度向四周蔓延开来。
若说一开始李炫还能勉强稳住,这一会却是呲目欲裂,重云宫的缺口太大了,所以不得不将碧玺山庄的人补在各处缺少人手的地方,这也正好给了他们动手的机会。
这几乎是单方面的屠杀,重云宫教众根本没有还手的力气,任凭一把把利刃砍掉他们的脑袋,血液仿佛汇聚成细细的水流,顺着楼梯滴落,一颗颗脑袋被碧玺山庄的人提出来,在李炫面前一一摆好。
李炫的心在滴血,愤怒之余,又有说不出的恐惧,碧玺山庄反叛,他的人全都死了,如今他孤身一人,唯有前方还剩下一个刀疤三,境况落得与林清的状况一模一样!
不,不对!
李炫瞪向林清,“重云宫教众就算一时没反应不及,这么久,怎么可能一直让人如宰鸡杀狗一般任人屠杀,你做了什么?”
“本侯可是一直在你的监视之下,又能做什么。”林清瞥向后方的大船,只见一身材消瘦的中年男人从船上一步步走下。
李炫不可置信的看着这中年男人,这是船上管理厨房的管事,也是他的心腹之一,虽说能力不怎么样,但胜在听话。
可所有人都死了,唯有赵成活着,加上那些教众的异样,必是赵成在饮食中做了手脚!
李炫狠绝的视线落在赵成脸上,恨不能嗜血啖肉,“是你做的?”
‘赵成’停在林清身后,冷声道:“赵成已经死了,我是天禄司的暗卫,暗五。”
厨房是最容易下手的地方,只要将药洒在饮水中,就能神不知鬼不觉的让人中招。
这也是暗五继续潜伏不肯离开的原因,毕竟这个身份太好用了。
李炫踉跄一步,胸口剧烈的起伏着,他无论如何也没想到,林清不过刚到船上一日,竟然就这么悄无声息的将这处地界几乎全部掌控,若非董宏鹰突然过来,只怕他亦会与那些人一样,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死在这。
李炫快被气疯了,恨不能将林清身上的肉一片片刮下来,可他却毫无办法,只能将希望寄托在董宏鹰身上,从牙缝里挤出一个个字音,“董大人,我要林清不得好死!”
董宏鹰也是被这番变故惊了一下,随后又释然了,若林清那么容易就被李炫制住,他反咬担心里面是否有什么变故。
这会发生的事情足以证明林清的确有所安排,而且已经成功了。
可那又如何呢,计划总归是赶不上变化,任林清如何谋算,绝对没想过他今日会带兵前来。
他董宏鹰就是那个意外!
这一会的功夫,数十艘帆船已经临近这里,眼瞧着就要上岸了。
董宏鹰意得志满,居高临下的看着林清,就像是雄狮睥睨已被咬碎脖颈的猎物,“林清,即便碧玺山庄的人再多,也不过我手中兵士的十之一二,你又如何与我斗呢,不如这样,只要你跪下向我磕三个头,我便留你一具全尸,如何?”
林清垂眸,轻轻拍掉衣襟上沾染的灰尘。
这话甚是狂妄,不过有一点倒是没错,她的确没料到董宏鹰会在这一日过来与李炫内斗。
但这不代表她真的毫无准备,“看来董大人是还没明白如今的局势。”
董宏鹰想问如今还能有什么局势,忽然听见水中传来异动,心重重一跳,他猛地扭头望去,就见那原本整齐的船队竟然陷入混乱,就像是泉眼打在了船上一般,河水不断上涌,大量的水进入船体内部。
“船漏了!”
原本整齐排列站在船上的兵士彻底陷入混乱,惊叫声此起彼伏,有些惊慌失措折入水中,有些则被逃窜的兵士推入水中,还有些眼瞧着无路可逃,直接跳入水中。
就像下饺子似的,噼里啪啦,一个接着一个,原本安静的河道立即吵闹起来。
董家养的不是水军,一旦下了水,十之八九都是旱鸭子,一淹就死。
就算有些侥幸没被淹死,一个个着装诡异之人忽然从水里跃出,手中皆有一根样式古怪的绳索,轻而易举的就套在那些人的脖颈上,随后拉入水下。
尽管兵士不少,可仅仅这么一会,就已损伤过半。
董宏鹰也愣住了,好一会才回过神来,惊慌又愤怒的扭头瞪向林清,嘶吼的近乎破音,“是你干的?!”
“看来董大人是没见过水鬼了。”林清微微眯起眼,露出一个真诚的微笑,“本侯还寻思用不上这批水鬼,让他们空手而归怪不好意思的,没想到董大人心善,还知道给他们送些军功,本侯在此谢过。”
董宏鹰差点气吐血,培养这么多兵士需要消耗的钱财绝对不是一个小数目,可如今全部败在他手!
他看着稀稀疏疏幸运者逃到他的身后,加一起也就数十人。
即便他这次能逃过死劫,回到董家,等待他的也绝对没有什么好果子。
如今唯一的办法便是杀了林清,待回去之后,或许能让董太傅对他手下留情。
从卑贱的舞姬之子爬到如今的地位,董宏鹰便是死也不想再被打入尘埃。
他稳下情绪,瞥了眼旁边的李炫,“林清诡计多端,如今唯有你我联手,方能有一丝机会。”
李炫也已经冷静下来,“那水下的东西呢?”
董宏鹰冷声道:“水鬼不上岸,放心。”
李炫也是稍稍松了口气,“林清身中奇药,无法动用内功,你看她这般,却不过是外强中干,让你的人拦住碧玺山庄和那个暗卫,我与刀疤三则联手取她性命。”
董宏鹰自是同意。
林清略感无语,当着人面讨论阴谋诡计不说,还这么大声音,真当她是死的?
真是好怕啊。
林清无聊的摩挲着腰间的剑柄,下一瞬,对面的人全都动了。
苍竹率领碧玺山庄的人迎了上去,兵器碰撞与喊杀声不断在溶洞回荡。
一时间血肉横飞,不断有人倒下。
刀疤三冲在最前面,满脸杀气,手中一把宽背大刀,朝林清砍下。
林清仍旧未移动半步,手却握紧剑柄,一声争鸣,长剑出鞘,一闪而过,快如残影,等众人回神时,剑已入鞘。
一道极细的血线出现在刀疤三的脖颈上,鲜血争先恐后的涌出来。
刀疤三举刀的手无力的垂下,似乎不明白林清明明没有内力,剑却为何这样快,可思想放入陷入混沌,无法思考,直至死亡。
刀疤三的死就像是一声惊雷,几乎把所有人都震住了。
要知道他们之所以敢放肆,是因为林清无法还击。
他们每一个人都知道林清的剑有多么恐怖。
没了牙齿和爪子的老虎不可怕,可若是这老虎只是将爪牙藏起,只为等此时撕碎敌人的脖子呢?
董宏鹰双目大睁,汗水顺着他的额角滑落,双腿微微发颤。
李炫盯着林清腰间的长剑,握着刀柄的手被汗水濡湿,整个人就像是被猛兽盯住的兔子,浑身肌肉紧绷,头发丝仿佛都要炸起来一般。
猛兽与猎物仿佛在此时调换了方向。
林清仍旧没有移动,那些兵士在暗五与苍竹的手中连两个回合都没撑下来,更何况还有碧玺山庄的那些人冲场面。
连半盏茶的功夫都没有,那些兵士近乎全歼。
这一次,可真就只剩下董宏鹰与李炫了。
两人再没一开始的意气风发,惊慌后退,眼瞧着就要掉入水中。
突然有人喊道:“那边有人过来了!”
第268章 第 268 章 ……
第268章
溶洞两侧的山势较缓, 已经翠绿的树木连成一片,直至远处更高的山峰。
左侧碧色之间,数不清的玄衣之人忽然俯冲下来,自动分成两组, 一组冲向洞内大船, 另一组则向董宏鹰与李炫冲去。
董宏鹰和李炫双拳难敌四手, 早已被碧玺山庄的人按在地上无法动弹。
但经过前两轮的战斗,碧玺山庄的人数损耗不轻, 根本抵不住玄衣人的冲击, 很快就将董宏鹰与李炫控制在他们手中。
林清扫过这些人的腰间,那里挂着一块巴掌大的腰牌, 上面只有一个大大的‘刹’字。
刹盟的人?
穆晚唐。
林清左右看了看,就见一道白影从洞顶的山坡上缓缓落下,一双狭长的狐眸锁定在她的脸上,正是穆晚唐。
林清眸光微冷, “本侯这条命还真是精贵啊, 这刚倒下一批, 就又来了一批。”
穆晚唐已经恢复以往那般模样, 一双狭长的眸子波光洌滟,唇角勾起一抹笑, 看着温柔,却又满是勾人的味道,“这二人对我有用, 只能委屈侯爷了。”
“只是委屈本侯吗?”林清看似随意的说着, 心里却是稍稍沉了沉,在顾家宅子的时候,穆晚唐手底下绝对没有这么多的人, 看来这是又藏了一手,果真是只小狐狸。
“确实要委屈侯爷与我去一趟南境。”穆晚唐难得好心的将剩余的话补全,只是不怎么好听,“毕竟我努力了这么久,眼瞧着重云宫与碎片都要到手,却生生被侯爷劫下,我也是没有办法,眼下东西都在侯爷手中,也只能请侯爷与我一路,还望侯爷成全。”
“你是想拿我威胁朝廷,让他们亲手把东西交出来?”林清忽略掉话里其他的意思,简单的总结出穆晚唐的意思,随即笑了笑,双眸流露出丝丝嘲讽,“南境是你们刹盟的地盘,就算本侯跟着你回去了,东西到手之后,你确定不会杀了本侯祭天?”
穆晚唐垂下眸子,流露出一丝伤感,随即认真的注视着林清,一字一字说道:“我愿以性命担保,只要侯爷将那几样东西交出来,我会倾尽一切保护侯爷周全,但凡有人想要伤害你,哪怕是我的亲人,也必须从我的尸体上踏过去。”
林清不太相信誓言,她见过太多的恶,一句誓言,还不如一个馒头来的实在,前者空话一句,后者好歹还能填填肚子。
她甚至懒得用半分心思分析那誓言里的意思,干脆将身后的苍竹提到了前面。
苍竹有点懵,这敌人都打上来了,他们手里又没兵,难道不应该考虑怎么逃命吗,拽他干嘛?
林清回他两个字,“养眼。”
现在多看穆晚唐一眼,她都觉得腻味极了。
苍竹横了她一眼,没有说话,握剑的手却下意识紧了紧。
他本就是叛贼,按理此时反叛,投靠更强的一方才是对碧玺山庄最有利的。
可不知为什么,他做不出来,就像是给他那点可怜的情感竖起了高墙,让他连幻想一下反叛的后果都觉得心里好像多了一根刺,几乎穿透心脏,疼的让人喘不过气。
与忠诚无关,只是单纯的从昨夜到现在,被林清对全局的掌控和算计有些入迷罢了。
他想再看看,看看是否还有什么变故,是否还有什么令人血脉沸腾的谋划。
苍竹冷着脸,却挺直背脊,让自己看上去更加挺拔。
林清将这小动作看在眼里,眼角染上笑意,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放心,有我在呢,若日后改过自新,会给你们机会的。”
甭管碧玺山庄私底下怎么做,但在江湖上的名气却是极为不错的,若能为她所用,也算是在江湖中再次埋下一枚钉子,不是坏事。
远处的穆晚唐看着他们有说有笑,忽然觉得双目传来一阵阵刺痛,唇角的笑意再也维持不下去了,“侯爷难道还想着拖延时间吗?此处山林密集,山路崎岖难寻,我又在路上做了一些手脚,想来短时间内,他们是找不到这里的。”
穆晚唐冷下脸,“碧玺山庄已无力再战,至于那些水鬼,水鬼尽管在水下难以应付,可上岸之后也不过是任人宰割的鱼肉,侯爷身上的小东西也悉数都在我的手中,侯爷还有什么手段?”
“真糟糕啊,手段都没了,这回怕是要身首异处了。”林清惋惜的摇了摇头,抬眼看向苍竹,“怕是要连累你跟我去下面走一走了,不过你放心,我这辈子杀的人太多了,估计到了下面也是只能吃人命的厉鬼,定会多多照顾你的。”
苍竹都要被气无语了,忍不住嘟囔一句“谁要你照顾。”
正说着,后面架在船上的楼梯已经被砍断了,船帆升起,不多时,船缓缓动了。
林清看着那艘身躯庞大的战船驶出溶洞,进入河道,睨了眼穆晚唐,“看来这是要走水路回南境?”
穆晚唐并未否认,南境多水,走水路只要够快,要比陆路更加安全,“你最好让那些水鬼安分些,如今你已在我手中,我虽不会为难你,并不代表我不会利用你杀掉那些挡路的鬼。”
林清低头叹息一声,再抬头时却已带着笑,“你确定你能将这艘船开走吗?”
穆晚唐准确的从林清眼里发现了一抹戏谑,一颗心瞬间提了起来,他太熟悉林清了,每当林清带上这种笑容,就代表一切仍旧在她的掌控之中。
可这怎么可能呢!
他昨夜便与李炫接触,假意合作,又带着刹盟教众潜伏于此,以他对林清的了解,必会对此处有所安排,他故意等到最后,便是想等林清手段用尽,以最小的代价,让利益最大化。
可如今仅仅是林清这一个笑容,便让他心里升起了一股不详的预感,让他下意识将自己的部署全部想了一遍,条条不漏,按理,他已经切断了林清所有退路才是。
穆晚唐犹疑不定的盯着林清,“你什么意思?”
林清笑道:“你是不是忘了,本侯这里少了一个人。”
穆晚唐瞳孔骤然紧缩,这里很乱,满地的断肢残骸,血液汇聚成在一起,又流向河里。
董宏鹰与李炫已经被押送到那艘大船上,四周几乎都是他的人,只剩下一些虾兵蟹将,不死心的追随在苍竹身后。
他的注意力都在林清身上,不知何时,这里的确少了一个人。
暗五,那个天禄司排行第五名,最擅模仿暗杀的暗卫。
可一个人又能做什么?
穆晚唐疑惑的看向林清,却见对方只是扭头盯着那艘战船。
下一瞬,一声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响起,火光猛地从船底的房间窜起,浓重的黑烟在半空汇聚。
偌大个船身几乎分裂成两个部分,缓缓下沉。
之前登船的那些玄衣人被逼着不得不跳船求生,就跟之前的帆船那般,一个连着一个,就像下饺子似的。
可滚滚河水之中潜伏着数不清的水鬼,他们手中的绳索成了索命勾魂的利器,将那些刹盟教众拖入水底,直至变成一具尸体。
船沉的太快了,火焰维持的时间不算久,可空中乌黑的烟雾却久久不散,惨叫与哀嚎交织在一起,数不清的尸体伏在河面上,随着河水渐渐远去。
苍竹已经惊得说不出话来,他恍惚此时才明白林清嘴里的弑杀是个什么概念,他是一个江湖人,手中自然沾着人命,可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有了尸山血海的概念。
他脸色苍白,呐呐不言,只是呆滞的看着林清的背影。
与他的失态相比,林清仍旧安稳的站在那,只是淡淡的看着这一切发生,看着一具又一具的尸体浮上水面。
不是她不想心善,只是若此时善了,她就得把自己,乃至整个天禄司都得搭进去。
敌人就是敌人,对敌人仁慈,便等同于断绝自己的后路,毕竟等敌人的刀刃砍向她的脖子,可不会有半分仁慈。
她看向脸色一片煞白的穆晚唐,声音渐渐染上寒意,“本侯说过,这船,你开不走。”
穆晚唐踉跄一步,险些跌倒,被旁边的愁长青扶着才算稳住身体,因为本打算乘船离开,那船上的人手几乎是这边的两倍,如今全都没了。
他深深呼出一口气,让动荡不安的心情平稳下来,“那又如何,即便那船没了,最起码你仍旧在我手里。”
林清只是笑笑,“你是不是又忘记一人?”
穆晚唐愣住,“什么?”
林清好心的指了指天。
穆晚唐下意识抬起头,只见数只飞鹰在空中盘旋,久久不曾离去。
鹰?
穆晚唐瞳孔巨震,仿佛从牙齿缝里挤出一个名字,“裴!绍!光!”
下一瞬,林中响起猛兽的叫声。
虎,熊,豹,好似还有狮子……
太多,也太乱了,却又带着某种诡异的清晰,不断调动着人对本猛兽本能的恐惧心。
下一瞬,数十只猛兽从林中窜出,扑向距离最近的人。
猛兽之后,是成群结队的天禄卫。
那大红的官袍哪怕在绿林之中也格外惹眼,如赤潮一般涌向敌人,所到之处,只剩下敌人的哀嚎和尸体。
第269章 第 269 章 ……
第269章
天禄卫与野兽的组合杀戮, 杀的刹盟众人毫无还手之力。
野兽的咆哮声和厮杀声混杂在一起,断肢与鲜血齐飞。
林清拉着苍竹迅速后退到山壁下方,野兽不是人,可不会分辨敌我, 暂时还得小心些。
直到几个药包被送到她的身前。
林清抬眸看去, 就看见裴绍光顶着那张美到人神共愤的脸, 正担忧的看着她。
裴绍光见她没动,干脆将药包塞进她的手中, “拿着这个, 驯兽就不会攻击你。”
林清留下一个,将剩下的药包递给苍竹, 苍竹将药包分给剩下还活着的山庄中人。
有了这个东西,那些野兽果然开始躲着他们走。
林清有些疑惑,“你怎么过来了?”
“皇帝本就没想过杀我,在你失踪的时候, 他又过来找我谈了一次话, 问了我一个问题, 便选择放我出来, 让我协助你。”
“协助我?”林清略一挑眉,扫了眼四周正在打扫战场的野兽, “你竟还藏了这么多的驯兽。”
“我携带过来的只是很少的一批,大部分驯兽则是用另一种方法。”裴绍光没想隐藏,他还算知道林清的性子, 若是说谎, 十有八九逃不过林清的耳朵,倒不如实话实说,或许还能让对方高看一眼。
“我将饵带在飞鹰的身上, 让飞鹰在空中为兽群领路,虽说路途遥远,行动缓慢,却也足够隐蔽,我在昨日已经看到我的鹰,饵已经回到我的手里,如果大人需要,我随时可以帮忙,监视,跟踪,猎杀,它们比人更要好用。”
林清狠狠地心动了,但她更清楚裴绍光此时说出这些话,定是有所求,“你想要什么?”
裴绍光笑了笑,“我已向皇帝说明,只要侯爷需要,我日后便是昭勇侯府的人。”
林清倒像是听到笑话一般,“不当你的天启上人了?不是还跟穆晚唐竞争刹盟盟主之位么?”
裴绍光无所谓的看了看四周,“大人觉得,我这还有竞争刹盟盟主的机会?”
林清尴尬的挠了挠鼻间,穆晚唐已经不见了,想来是逃走了,死了这么多刹盟的人,裴绍光若是回到南境,大概率只有死路一条。
裴绍光是真的不在乎,“大人应该已经查清刹盟盟主乃是姬家后代,而我的身体里都流着大渊皇室的血,以前我是顶着万家之人的身份方能安然无恙,如今身份暴露,若被刹盟抓住,我会死。”
他看林清没有说话,认真的想了想,还是努力的推荐自己,“暗九与孟杰接头,却被雾气所阻,引路蜂也被穆晚唐的手段引导,一时无法找到方向,是我的猎鹰找到了方向。”
裴绍光说话的样子太认真了,认真到林清都觉得拒绝有点对不起他那张脸,“那……多谢?”
裴绍光摇摇头,“不客气,主要是侯爷若不收留我,我就只能留在皇宫了,毕竟我身份特殊,不是待在皇帝那终老,就只能待在侯府中。”
林清终是点头同意,左右昭勇侯府足够大,她现在赚钱的速度也快可以,多养几个幕僚也不是养不起。
有天禄卫与裴绍光在,对付剩下的刹盟教众压根用不了多大的功夫,不多时战争便到了尾声。
孟杰和周虎满身血气,风风火火的来到林清面前,周虎脸上却满是兴奋,“头儿,已经都解决了,刚刚水鬼将董宏鹰与李炫也从水里捞了出来,就在那边跪着。”
林清道:“你带人将这溶洞里面好好搜查一番,炸药制作的地方应该就在这洞深处。”
周虎应下,立马带着一队进入洞中。
林清又看向孟杰,“制作炸药不止需要硝,还要大量的木炭和硫磺,是董家作保,方才将这大批的材料从南境运来,立即派人包围董家,连只老鼠都不许放出去。”
孟杰愣了一下,随即激动的浑身发颤,终于能动董家了!
他连忙应下,急冲冲往京城赶。
“暗九,暗五。”林清叫了一声。
片刻之后,暗九与暗五悄然出现在她的面前。
林清命道:“你们挑几个轻功好手,一路向东追,务必截住瑶琴。”
二人应下,立即离去。
苍竹一直站在旁边,听到这道命令,不禁一愣,“你怎么知道,他们是往东去的?”
“碧玺山庄向来被盛国把持,位置也是极为便利,盛国没理由把碧玺山庄拨给重云宫,除非是利益交换。”
林清顿了顿,说道:“我来这么久,却从未看见林君柔。”
林君柔的气运多少还有一点,加上性格有一些潜在的张扬,如果她在船上,哪怕是被关在这,林清不可能发现不了。
林君柔失踪,碧玺山庄归顺,加上苍竹心不甘情不愿的样子,林清多少有点猜测。
所以她做了一个假设,重云宫以林君柔为交换,与盛国交换碧玺山庄的归顺,再让瑶琴护送林君柔前往盛国。
如果她的假设成立,林君柔与瑶琴应该就在前往盛国的路上。
但这其中还有许多谜团,林清无法肯定,不过看苍竹这般表现,她就知道她猜对了。
苍竹面色复杂,“具体因为何事我也并不清楚,但的确是为了交换那个姓林的女人,碧玺山庄才被充入重云宫。”
林清没再说什么,瑶琴和林君柔的事情还要看暗九二人是否能将她们截住,眼下最主要的还是此处的收尾。
意外一个接着一个,这里的尸体太多了,如果不处理,以后会很麻烦。
当天禄卫处理完这边的事情已是傍晚,周虎早已联系好了船队,林清与众人登船,翌日中午方才回到武陵渡。
林清下船的时候,燕纯殊和吴有福皆在渡口上候着,见林清下船,两人齐齐迎上来。
吴有福苦着脸,“我的侯爷啊,您总算回来了!”
林清笑了笑,“陛下龙体可还安好?”
说起这个吴有福的脸更苦了,就跟生啃苦瓜似的,“陛下担忧您的安危,吃不下,睡不好,今日上午刚宣了太医。”
林清:“……”
猜到李明霄担心她,却没想到竟然担忧到把自己都折腾病了,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了……
她看向一边的燕纯殊,这会的燕纯殊头发有点乱,一身官袍也是皱巴巴的,眼下发黑,好像几日不曾好好休息,不由问道:“燕大人,您这是……?”
燕纯殊尽管几日未曾好好休息,人却很是精神,看林清也顺眼极了,“最近排查那些炸药,尽管消息琐碎,但经过官差联合排查,还是将所有炸药悉数找出,昭勇侯放心就是。”
林清颔首,又与燕纯殊寒暄了几句,方才上了吴有福的马车,后面的裴绍光与苍竹上了另一辆马车,董宏鹰与李炫则被押上了囚车。
马车缓缓动了起来,车厢里,吴有福小心翼翼的询问:“侯爷,咱们可是直接进宫?”
林清思索片刻,“董家那边,陛下怎么说?”
吴有福压低声音,说出八个字,“若得机会,不留后患。”
林清道:“那便去董家吧,先把那边的事情解决了。”
吴有福应诺,而后敲敲车门,向车夫说了下地方,外面传来车夫的应声,大半个时辰之后,马车停在了东大街董府门前。
如今董家大门紧闭,一队天禄卫在周围把守,看见林清过来,纷纷行礼问安。
大门被两名天禄卫推开,林清进入董家,没多久,孟杰就迎了出来,禀报道:“董家全部人已经被咱们的人控制住了,共二百六十二人,家产正在清点。”
林清停下脚步,皱了皱眉,“只有这些?”
孟杰道:“许多董室子弟不在此处居住,已经都被控制,押入司狱。”
“陛下有命,拿好董家族谱,按照族谱把人点齐了,九族之内,一个都别放过,但凡拒捕者,就地格杀。”林清的声音很轻,却每一个字都带着森冷寒意。
不说其他,就与前朝之人合谋叛国和豢养私兵两条罪名,足以砍掉董家九族的脑袋。
孟杰摆正脸色,低头应诺。
董府的奢靡,几乎与皇宫不相上下,所到之处,雕梁画栋,古董玉石随处可见,奇花异草遍地都是。
天禄卫将这些东西一一搜出,堆放在前院登记造册。
董家的东西实在太多了,多到偌大的前院都无法堆下,董家的人只能往后面的院子安排,林清过去的时候,这些人在地上跪了数排,几乎一眼望不到头。
最前面的,则是董安卿和他的夫人妾室,以及那好几十个儿女。
或许是已被天禄卫修理过一遍,这些人脸上已经没了傲气,有些人脸颊红肿,有些人身上的衣衫沾染着血迹。
董家的人向来尊贵,不论前朝还是后宅,向来只有旁人顺从的份,自私跋扈到了极点,这会却是老实的跪在地上,低低的哭声在院中回荡。
董安卿好歹也是帝师,没人敢强迫他过跪下,但七八十岁的年纪已经让他无法挺直背脊,董家如今的遭遇让他佝偻的更加厉害,仿佛精气神已经彻底消散了,整个人也更加苍老。
董安卿拄着拐杖,双目微闭,好似听不见这满院的哭泣声,直到林清的到来,他才睁开眼,怨毒又满是恨意的瞥向林清,“昭勇侯是来送老夫上路的?”
“董太傅急什么。”林清并不介意董安卿的放肆,“怎么说也得将董家的罪名罗列清楚,才能将你们九族的脑袋挂在城墙上,好供世人观赏。”
这话像是一道惊雷,劈的董太傅踉跄几步,手中拐杖都险些掉在地上,“老夫好歹也是帝师,昭勇侯就真不给董家留一点活路?”
林清乐了,“董太傅干的件件都是抄家灭族的大事,这活路要如何留,不妨董太傅您亲自说说?”
第270章 第 270 章 ……
第270章
董安卿张了张嘴, 又合上了。
根本不用什么所谓的整局,林清站在这,也就说明董宏鹰失败了,那么跟董宏鹰过去的私兵必然已经败露。
董宏鹰与李炫落在林清手里, 就以天禄司的血腥手段, 这两人只怕连一轮酷刑都熬不过, 必定会招。
那么董家与重云宫密谋的事情也就等同于彻底披露在阳光之下。
加上其他杂七杂八的罪名,董家毫无翻身的可能。
董安卿深深的闭上眼睛, “是老夫棋差一着, 若是输给诸葛绪,老夫认栽。”他猛地睁开眼, 阴狠如毒蛇般的瞪着林清,“可输给你这个毛都没齐的兔崽子,老夫心里窝的慌!”
“那你就继续窝囊吧。”林清只是无所谓的笑笑,而后看向一边的孟杰, “可有搜到什么?”
孟杰禀道:“董家各处密室皆已被打开, 其中一间不但有等人高的龙纹玉, 还有其他大量珍宝和满满三箱的账册。”
说到这, 孟杰脸色不太好看,“头儿, 我粗略翻了下,小半个朝廷的官员都在名册里。”
林清已经猜到了,董家就是棵参天大树, 树下早已长满了杂草, 想要一下子拔干净几乎是不太可能的事情。
“先都抬回去,等侯陛下发落。”林清说着,转身向后院走去。
孟杰立马跟上。
董家后院极大, 就在东北的位置是一片梅林,浓郁的粉色几乎覆盖这一整片的区域。
一阵轻风吹过,点点花瓣随风而落。
景色很美,但林清却觉得嗅觉有一瞬好似被那浓郁的梅香掠夺。
“这就是董家的落光梅,听说这种梅树是边疆那边一位花农鼓捣出来的,董家花了大价钱才把梅树移栽到京城董府,连皇宫里面都没有。”孟杰啧啧称奇,随后又疑惑的看向林清,“可是这片林子有不对的地方?”
林清道:“那些去侯府行刺的刺客,腰牌上皆沾有落光梅的香气。”
也就是说那些所谓的刹盟腰牌皆是在这林子附近制出的,加上落光梅香味浓郁,才会沾染少许梅香。
而能佩戴上这些腰牌的,也只能是董府豢养的死士。
“那老家伙倒是好胆!”孟杰的脸色一下子就变了,怒气横生,恨不能回去再踹那董安卿几脚。
林清:“行了,派人进去搜,林子不能藏物,注意脚下,密室极有可能建在地下。”
尽管这片地方已经被搜过数次,但有林清开口,几队天禄卫再次冲入梅林,开始地毯式搜索。
孟杰也跟着进去搜索,也就一炷香的功夫,孟杰急匆匆的带着几人折返回来,“头儿,找到了,就在那边的墙角下面,被一层薄土盖着。”
他手中拿着一块腰牌,交代林清手中,那地门下面是处地窖,里面有大量腰牌和制作腰牌的工具。”
林清拿起腰牌端详片刻,与之前侯府缴获的那些一模一样,有这证据在,倒是可以给董家多加了一条刺杀昭勇侯的罪名了。
“孟杰,如今证据确凿,将董家所有人押入司狱,等候陛下发落。”
孟杰立即应诺,随即问道:“吴烬可要一并抓了?”
林清嗯了一声,“抓吧,这个人已经没用了。”
俏雨就是吴烬,早就被暗卫给锁定了,之所以没抓,不过是在等林清的命令罢了。
剩下的事情根本不用林清操心,天禄卫人手众多,事情有条不紊的进行着,唯有实在拿不准主意的才会禀报到她这里。
林清正准备去别处看看,一抬眼就见吴有福匆匆跑进来。
吴有福急的一脸是汗,看见林清才算松了口气,三步并两步的到了林清面前,急道:“侯爷,陛下来了,已经往后院那边去了。”
林清微微一怔,立即看向身后的孟杰,“董安卿可押走了?”
孟杰摇摇头:“还没走,董家人太多,还没到他那。”
林清脸色微沉,李明霄太过重情,只怕那个董安卿要起幺蛾子。
她疾步向后院走去。
还未到门口,就听见董安卿哭嚎着喊陛下的声音。
林清额头青筋微跳,再次加快脚步,转眼就到了后院门前,向里面望去,只见刚刚仿佛一身硬气的董安卿这会已经跪在地上,双手紧紧抱着李明霄的大腿,哭得仿佛随时都能厥过去。
“陛下幼时,老臣便在陛下身边辅佐,犹记陛下十岁那年被陛下责罚,就跪在御书房外面。”董安卿老泪纵横,声音哽咽,“那时还是冬天,正下着大雪。”
李明霄一身常服,思绪仿佛也回到了那个时候,“朕记得,后来是太傅向父皇求情,才免了朕的责罚,可回到东宫朕就病了,是太傅不顾风雪,请太医为朕诊治,又日夜守在朕的身边,直到朕退烧清醒。”
董安卿脸上流露出淡淡的希冀,“老臣这么多年来,忠君爱国之心从未变过,陛下,老臣冤啊!”
李明霄没有说话,只是微微垂头,看着紧紧抱着他大腿不肯松手的董安卿,眸深如海,看似平静,却又暗藏汹涌。
董安卿看不见李明霄的神情,也不敢抬头去看,但他觉得他的目的应该达到了,他看着李明霄长大,这人究竟是个什么性情,他比谁都清楚。
若李明霄不来,他或许无计可施,但李明霄来了,有这份师生情在,他就不信李明霄真的忍心看他去死。
但仅仅如此好像还不够,他得来记猛药。
“天禄司自从到了诸葛绪手中,贪赃枉法,以公谋私,满朝文武便如他家仆人一般,待他那好徒儿入朝,师徒二人更是猖獗,欺下媚上,栽赃陷害,不论朝臣还是百姓,想杀便杀。”
董安卿说着,哭得撕心裂肺,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陛下!董家不畏死,可陛下啊,您该醒醒了!不能再让奸佞把持朝政了!”
“奸佞……”李明霄有些失神,缓缓咀嚼着这两个字,像是感受着这两个字中蕴含着怎样的恶意,“太傅指的是林清吗?”
董安卿的哭声微微一滞,恨不能指着林清的鼻子骂还不就是那个贱人!
“太傅既然看着朕长大,应该比谁都清楚朕这个皇帝究竟有多难。”李明霄说的很慢。
他的父皇喜欢万贵妃的孩子,他的母后向来只关心他在父皇那里得到多少好处,哪怕最后万贵妃死了,他依然不得父皇喜爱,只是凭着嫡长子的身份,才牢牢占据着东宫太子的位置。
“朕的确感恩太傅幼时陪伴,但太傅觉得,朕真的眼盲心瞎,辨不清谁忠谁奸吗?”
董安卿心头重重一跳,本能的抬头,却在看见李明霄那双深邃到似乎只剩黑暗的眸子时,猛地顿住了。
李明霄幽幽问道:“你说你是忠臣,那朕遭难流露在外之时,你在哪里?太后康王夺权之时,你又在做什么?”
董安卿的心越跳越快,脸上一片惨白。
李明霄冷笑一声,“你在贪赃枉法,以公谋私,栽赃陷害,想杀便杀,你急着稳固董家权势,朕的死活,与你董家有何干系,死便死了。反倒是你口中的奸佞舍命相救,又费尽心力,不惜代价,助朕夺回帝权!”
“若她是奸佞,你又算个什么东西!”他抬起另一只脚,狠狠踹在董安卿的心口。
李明霄习武,虽不说有多厉害,但力气还是有的,一脚踹下,愣是将董安卿踹飞出去,而后轻轻拍掉衣服上的褶皱。
董安卿趴在地上不停地吸气,疼的说不出话来,惊恐又怨毒的瞪着李明霄。
李明霄缓步走到他的面前,低头看着他,轻声道:“好歹师徒一场,太傅尽可放心,待行刑之时,朕许你死在最后。”
董安卿呲目欲裂,若死在前面,脑袋落地,之后什么事情自然再看不见,可死在最后,皇帝是让他看着董家灭族啊!
杀人诛心,不过如此!
李明霄没再说话,只是看了身后的吴德海一眼,吴德海立马上前,招呼旁边的天禄卫将董安卿给拖了出去,还贴心的把嘴给堵住了。
等董安卿被拖到门外时,才发现院门附近的林清,顿时怨毒的呜呜呜叫着。
两名天禄卫向林清拱手行礼,待林清挥手,才继续拖着人往外走。
林清没去看还在挣扎的董安卿,抬步走入院中,走到李明霄面前,看了看他苍白的脸色和眼下的乌青,稍稍叹了口气,“病了不在宫里好好歇着,来这干什么?”
李明霄低咳几声,嗓音略带沙哑,“听人禀报你回来了,知道你忙,还不知何时才能入宫,就过来看看。”
林清略有些无奈,干脆拉着他随意进了一间屋子,将人按在椅子上坐下,“你也知道董家不好办,没我盯着,天禄卫不好办差。”
李明霄沉默片刻,“你都听见了?”
这也没什么好隐瞒的,林清点头承认,想起刚刚李明霄的表现,她颇有些意外。
她知道李明霄重情,也担心董安卿那家伙会在这上面做文章,好在李明霄足够清醒,“你且放心,那些话不会外传半个字的。”
李明霄看见林清难得这么实诚,原本有点憋闷的心情也瞬间通畅了,“本也不是为他来的,听了那些话,也只觉得可笑罢了。”
林清没有说话,只是注视着他,许久未曾移动,直到李明霄下意识撇开眼。
“那年的雪真的很大,宫中的人情味太寡淡了,那时候的董安卿确实让朕感觉到稍许的暖意,可惜董家总是不知足,总想要多一点,再多一点。”李明霄的笑容逐渐冷淡,染上戾气。
“他们忘了这大渊姓李,朕是皇帝,不是他们董家的钱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