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扎针
蓝大夫:“不成了, 我不成了,停止好吗?”
三人身后的应该该:“嘻。”
蓝大夫长叹了口气,十分颓丧地解释原委:“布兑有没有心脏问题,我难道号脉号不出来吗?”
所以他才敢把布兑当成实验品, 扎扎扎, 倘若没有布兑去做这个实验品, 他现在还真不一定有把握能给应该该施针。
应该该滑跪:“原来如此,对不起,蓝大夫, 是我想错了。”
他乖乖给大夫道歉,蓝大夫却是愣在了原地。
蓝大夫和患者医闹惯了, 一是因为他这古怪的暴脾气, 二是因为像他这里治病的都是些绝症患者大多暴躁无比, 还从来没有见过应该该这么能屈能伸的患者,说道歉就道歉, 态度还那么平和,人也那么乖顺。
“行吧, 我接受你的道歉,你性格也还算实诚,现在我算是知道,为什么老林他们喜欢你了。”蓝大夫有些别扭地别开眼。
说实在的,他现在也觉得这小子是个人。
“是我的荣幸。”应该该笑着说。
他一身的针, 微微笑着的模样却还是那样可爱, 蓝大夫轻咳一声,又解释说:“我扎布兑的那几针只是试验,不是随便乱扎的,那几针可以缓解他的压力, 他长期睡眠质量不好,肝脾胃都有点问题,得大补。”
莫名其妙中弹的布兑:“?”
幸亏蓝大夫不是说他肾有问题。
蓝大夫说完一脸期待的看向应该该,想听这小子再夸点什么,没想到应该该只是笑着点点头,然后瞪向布兑。
像是在听到孩子犯事了的家长。
“原来是这样啊,谢谢大夫,我会想办法补的,”应该该又看向蓝大夫,果然一通夸夸:“谢谢您,没想到您医术好,人也这么好!”
老年人和孩子一样,只要顺毛捋,大多数都能听得进去话。果不其然,蓝大夫的嘴角不自觉勾起,也不板着脸了。
“扎三十分钟就行了,布兑你看着他,我去配药。”
他提着木箱离开,背影欢快。
寻常都是由徒弟从医生打下手的,但为了瞒着程医生,蓝大夫并没有让他靠近应该该住的院子,还找了许多事情给程医生,让他忙得团团转,没办法日日来蓝宅探听消息。
是以,给应该该扎针和配药这些事都由蓝大夫一人完成,既是保护应该该的隐私,也是在变相保护他的徒弟。
熬药则是由蓝亭亲力亲为,布兑本想接手这一样工作,却被蓝大夫严词拒绝,他生怕蓝亭没事做又玩失踪。
几人看着蓝大夫枯瘦的背影离去,还背着那么大一个药箱,就连符茹雪都有些担忧,她说:“他一个人做这些事,不会摔一跤或者闪着腰吧,看起来挺危险的。”
以前有个徒弟在身边照料着,是不用担心,但现在程医生被调走,只留蓝大夫一人在,他看上去瘦弱又干巴,是有些让人担心。
蓝亭淡淡扫了蓝大夫一眼,回符茹雪:“装的,他身体比你还强健。”
符茹雪:“……”
她摸摸鼻子,“行吧。”
怎么一个两个的都是影帝?
还没走远,等着孙女儿来扶自己的蓝大夫:……失策!
……
应该该在蓝宅安心地住下了。
外界风云变幻,布氏、蓝家和林家隐隐约约有联手的趋势,矛头直指秦化。而秦化似乎也料想到了有这么一天,防人防得滴水不漏,以前做的那些脏事没有留痕,再加上他现在又在医院养病,干脆时不时发照片和小作文那网上卖惨,和应该该对打。
他话里话外引导着网民怀疑应该该,甚至还让水军在各处留言,暗讽应该该被追杀、逃难到现在都是在自导自演,否则这一个小少爷哪里能从杀手的手下逃走?
然而工作室和布兑料想到他会这样做,早有防备,又将矛头直指秦化趁人之危,骗走了应该该的股份和资产,到现在都没归还。
秦化自然不甘示弱,又以应该该自愿签署合同为由,说明了他继承遗产的合法性和正当性,还放言:【有什么疑问直接上证据,遗产写得清清楚楚,资产是继承人亲自签名转给我的,经过了法律认证,你们抵赖不得。】
其实这时只要放出应该该的病例,秦化的谎言就会不攻自破,但布兑不愿意这样做,对正在治疗中的应该该来说百害而无一利,于是两人暂且打了个平局,场面陷入僵持局,只等杀手的判决书下来。
和林渚清不同,林渚清这么快进局子是因为有上面的人在施压,注定成定局的判决,干脆早进去早出来,而布兑有意放缓杀手判决书下来的时间,常以证据链不足或是存疑为由,委托警员再做调查。
他有把握至少能拖半年,半年时间,或许他们能成功策反程特助。
一个月后。
“说起来,林渚清已经进去有一个多月了吧?”应该该问。
他躺在摇椅上摇摇晃晃,蓝宅院子里的葡萄架下还挺阴凉,药香拂过鼻尖,井里还有冰西瓜,十分闲适。
布兑在他旁边看报表,时不时翻动木架上的药材,使得阳光充足晾晒,俨然已经把蓝宅当成了度假村。
“对,林家那边还没放弃他,在想办法把他假释出来。”
林伯出面摆平了秦化的那些攻势,现在表面上风平浪静,实则泉下暗涌,全是险境。
“他们到底要斗成什么样?”应该该挑了挑眉。
微风吹过,他坐起来捏了下自己发烫的耳垂。
“再看看吧,现在还没闹多大,”布兑问他:“耳朵怎么了?”
应该该回答说:“还是压不下火气。”
布兑捏着瓷勺子贴上应该该的耳垂,应该该被凉了一下,舒服地眯起眼睛。
“嗯……凉,还挺舒服——呀,好冰!”
布兑满意地放下勺子,“你这反应不错,没以前那么慢了。”
“那也不用你这样试呀!”应该该哼哼唧唧。
布兑转移话题:“秦化现在不止在和林家斗,他还一直盯着布家和蓝家,虽然现在的他没了应氏的实权,但灰色产业的人脉还在,股份也捏在他手里,不好用强硬手段。”
秦化手上握有应氏的百分之四十三的股份,倘若他用这些股份做点什么,应氏可能会受不了冲击,有破产的风险。
应该该嘟嘟囔囔:“知道了,知道了,哥你真是越来越不温柔了,秦化更是纯坏,等我养好病一定去揍死他!”
等他养好病,再公布真正的遗嘱属于应该该父母的百分之三十五的股份,自然就会回到应该该名下,剩下百分之八是小姨的,应该该不愿意去动。
布兑:“记得带上我,别又一个人去冒险。”
布兑伸出手捏住应该该的嘴巴,把嘴巴捏得嘟起。应该该也想去捏布兑的嘴,被布兑灵巧避开,却不想应该该的目标不是布兑的嘴唇,而是下面。
只见他手腕绕了个圈,布兑顿时脸色一变,黑如锅底。
“应该该,别以为我现在不敢动你!”
应该该轻哼:“哼,那你逗我啊,你就是不敢动我,蓝大夫说得禁欲一周呢。”
他还骄傲地挺起了胸膛,治疗也快到了关键阶段,料定布兑现在不敢动他,应该该想最后再皮一下,过了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
“你当然要禁欲。”
布兑手臂一伸,然后勾着应该该的肩膀往自己的腰上带,心里那点暴戾的情绪忽然升起。
连日来陪着应该该喝药,他也越来越随心所欲,渐渐暴露了本性。
只见他捏着应该该的下巴,迫使他张口然后膝盖向上一顶,靠着应该该的前胸防止他扭头,冷硬道:“只是你禁欲,跟我有什么关系?真是长本事了呀,小乖,敢戏弄我?”
应该该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你——”
“给我吃!”
应该该懵逼一瞬,然后慌乱挣脱布兑的束缚,大叫:“你是色狼吗?啊!”
两人缠闹起来,同时起身避开摇椅和药架,到院子里的空地比划。都是认真学过格斗的成年男人,两人简单过了几招,身手居然不相上下。
布兑的招式痞里痞气,而且偏向实战,应该该的招式虽然正规美观,但到底太正直了,好几次差点被布兑带进沟里。
他恼羞成怒:“哥,你耍赖!”
他根本不敢对布兑下重手,布兑却每次都趁着他心软,反将一军。
布兑摊手,一脸无辜:“我怎么就耍赖了,又没攻击你的下三路。反正现在你还没扎针,蓝大夫说养病期间要多活动活动。”
两人从院子里一路打到房间,又从房间偏门来到主院的院子里。蓝大夫正在教符茹雪打太极,一招一式一把一眼,而蓝亭……
她倒挂在树上刷视频。
应该该连忙躲到符茹雪后面。
布兑暂停攻击:“乖乖,你这才是在耍赖。”
应该该没理他,尝试着和蓝大夫打商量。
他双手合十在胸前摇了两下,可怜兮兮道:“蓝大夫,有没有什么针可以让哥哥无欲无求?他快要把我玩死啦!”
话音落下,全场寂静,蓝大夫手中的大西瓜式差点切偏了,一板一眼的太极招式第一次惨遭滑铁卢。
蓝大夫愣了两秒,然后又气得吹胡子瞪眼:“你们行房事了?我说过什么?!”
直白的问话让应该该也愣了一下,然后后知后觉,呆愣摇头。
“我们没有……”
布兑替应该该红了脸,解释说:“他语言系统出故障了,我们只是在打架,没做别的事,保证谨遵医嘱。”
蓝大夫这才恢复了脸色,摆摆手说:“那个什么针法免谈,我看你倒是有力气,来,应该该,跟我去房间再扎几针。”
应该该大叫一声,这时候才红了脸。
“才不要!”
他尖叫跑开,留布兑在原地若有所思。
布兑问:“蓝大夫,那有什么扎了就瘫,能够让人为所欲为的针吗?”
蓝大夫瞪他,“你也想犯罪?!”
布兑摸了摸鼻子,没敢说这是情绪,他旁敲侧击:“不是都有引发隐性心脏病的穴位吗?华国针灸博大精深,蓝大夫应该是全能吧?”
蓝大夫冷哼一声,“是有这样的穴位,但平常人难以掌握,给你们扎的那几个穴位太难,寻常医者都不轻易施针,就连小程也是现在才掌握针法,成功率也不到百分之六十。”
所以应该该的病只有他能治。
蓝大夫话音刚落,没人回应。提起程医生,就会让人想到他上门时候的假笑,蓝大夫不让程医生了解有关应该该的所有事,他知道,却还是跟个没事儿人一样,有空就找上门来,在应该该面前刷存在。
当然,程医生也不蠢,从来没探听过应该该的病情,企图粉饰太平。但正因如此,每次他一来场面都显得十分尴尬,符茹雪都有些待不下去。
忽然,应该该的声音又从月亮门外轻轻飘了过来:“引发隐性心脏病的穴位,能不能用在秦化身上?”
应该该一半的脸隐藏在白墙的阴影处,也看不清他的眼神,蓝大夫微微皱眉。
“什么意思,你是想让我去杀人?想都别想,秦化身上有隐性遗传心脏病的概率不大,扎了也不一定有用。”
和应该该相处的这一个多月,蓝大夫早在不知不觉间就被这小年轻攻略了,大夫大多护短,蓝大夫害怕应该该走上歧途,试图好言好语劝应该该向善。
应该该连忙摆手,“不是不是,蓝大夫,我没有让你去的意思,我的意思是——”
他转身看向另一扇门,众人随着他的目光看去,程医生正提着几个礼盒过来。
“倘若秦化真的有隐性遗传心脏病,就能神不知鬼不觉把他做掉了,这是个很好的谋杀手法。程医生,你能接近秦化,你觉得怎么样?”
跨入院门的程医生变了脸色,又硬是扯起唇角,装作没听见应该该的话。
“大家都在啊,我朋友新送了一批桃胶过来,正好给蓝亭和小符送来,滋补。”
蓝亭则直接从树上跳了下来。
“我不要你的东西。你听到了该该的话,有什么感想?”
她还是这么直截了当。
程医生把礼盒放在桌上,面容又扭曲了一瞬,然后故作为难道:“我……我是个医生,我不能……但是……”
符茹雪轻飘飘地说:“你还知道你是个医生啊,给该该催眠的时候怎么不说?”
程医生:“……对不起。”
他眼神转了两下。
蓝大夫了解自己这个徒弟,道德观念薄弱,勉勉强强还算是半个人。
应该该这次提的交易确实有些诱人,就像潘多拉的魔盒,要是程医生确定秦化有隐性心脏病,就能获得神不知鬼不觉解决掉秦化的方法,从此他和兄长都不再受秦化的掣肘。
一了百了。
蓝大夫沉声说:“别做蠢事。”
老人的手搭在程医生的肩膀上,程医生颤抖了一下,手却很稳。
“我、我知道了。”
布兑没管他们这边的事,走到应该该旁边。
温暖的手触碰着应该该滚烫的耳垂,布兑漫不经心地问:“随口说的,还是交易?”
应该该摇头,表示都不是。
“我总感觉好像要抓到了什么,但就是……”
他微微皱起眉,头又开始痛了,布兑了然,扬声对院子里的程医生说:“只是个提醒罢了,程医生,这不是交易。也不要想着你去扎秦化两针,我们就会放弃起诉你哥,现在唯一的解法就是你哥把秦化供出来,说不定还能判个无期。”
这是布兑他们第一次和程医生撕破脸,程医生努力维持着面部的表情,点头:“我明白了。”
他没在院里待几分钟就落荒而逃,而应该该除了那句话后再没说过其它。
等到人彻底消失,符茹雪才问出来:“该该,怎么突然对姓程的发难了,是想到什么了吗?”
应该该的性格温和,不然也不会和程医生维持了一个多月的表面和平。程医生催眠应该该这一遭,倘若换在符茹雪身上,她见一次程医生就会对他进行一次殴打。
“我……”
应该该忽然撑住头,整个人软在椅子上,唇齿间泄露出一声痛呼。
“该该!”
蓝大夫离他最近,手如鹰爪般为他切脉,把赶来的布兑一屁股挤飞。
“应该该,别压抑自己,接受所有情绪痛就喊出来,应该该!”蓝大夫另外一只手按住应该该的额头和后脑穴位,对其余人说:“拿热水和我的针来!”
符茹雪连忙去看热水,蓝亭则转进屋内拿银针。
布兑站在原地:“那我——”
“你过来把手塞他嘴里,免得他把舌头咬断了。符茹雪,头绳给我!”
符茹雪把热水端到桌上,然后大步跑过来,一把扯下头上的大肠发圈,蓝大夫捋起应该该衣袖,用发圈箍住应该该的手臂,然后疯狂拍打。
应该该此刻痛苦万分,狠狠咬住了布兑的左手,布兑也没有发出一声痛呼,只轻轻叫着他的名字:“应该该,该该……别怕,我在。”
蓝大夫瞪了他一眼,“好像谁不知道你在一样,吵死了,安静!”
布兑:“……”
他没来得及说什么,就听到应该该朝着蓝大夫,从牙缝里挤出来一句:“你也安静。”
蓝大夫:“……行。”
冷汗从额头滴落,约莫十分钟后,应该该被扎了满头的针,他虽然依旧晕晕乎乎,但意识已经逐渐恢复。
符茹雪披头散发累倒在一旁,蓝亭沉默地煽动着药炉,布兑左手青红一片,而蓝医生正臭着脸,一一取下他身上的针。
“什么都想起来了吧?”蓝大夫问。
应该该呆呆点头,“嗯,有关葬礼的所有记忆都回来了,一天没忘。”
符茹雪惊讶,“该该,你不是说已经解除了程医生的催眠了吗?怎么现在记忆才回来?”
当时应该该拒绝程医生拒绝得十分干脆,她们都以为应该该并无大碍,没想到居然现在才好。
蓝大夫冷哼一声,“解除催眠?之前也就大概恢复了碎片化的记忆,他体质哪里有这么强?自愈?自杀还差不多。”
蓝亭又看了蓝大夫一眼。
蓝大夫:“行了,我不说,我闭嘴。”
现在轮到布兑一言不发了,他默默用纱布和草药为自己包扎左手,应该该看了他一眼。
布兑:“还好吗?”
应该该正在取针,不能动,他“嗯”了一声,有些心疼的看着布兑的手,埋怨道:“院子里不是有罗汉果和咬木吗,为什么要让哥哥用手?”
蓝大夫默不作声,当时那种情况,谁来得及去拿罗汉果?
应该该只是抱怨一句,也没有追问。
他想了一会,忽然说:“小姨亡故前身体状况不错,经过调理后心脏病也稳定了下来,只是在得知爸爸妈妈去世的消息后又犯了病,葬礼期间曾请人扎过针调养。她当时还说要亲自主持葬礼,要收养我,照顾我一辈子。”
应该该现在也满身的银针,引人深思。
“小程他四年前就嚷嚷着说可以自行施针了,我当时没同意,”蓝大夫忽然接了这么一句话,“水平未到,轻易给人治病就是害人。后来他在国内待了大半年,回到我身边后就再也不轻易动针。”
话音落,院子里的人表情各异。
应该该瞳孔轻颤,问:“蓝大夫,能引发隐隐性遗传心脏病的穴位,都有谁知晓?”
蓝大夫:“很多人都知道,但会这针法的,除了我就只有他了。”
应该该狠狠皱眉,手机叮咚一响,应该该打开一看,发现是个骚扰号码。
他把号码拉黑,并且开启了白名单屏蔽模式,打算好好跟众人说一下自己的想法。
“我……”
布兑的手机又响了,他反手挂断开启免打扰,微微皱眉。
“该该,你继续。”
应该该却沉默了,此时四双眼睛盯着他,过了半分钟,他却一个字都没说出来。
“怎么了?”布兑问。
应该该:“……我好像忘了。”
众人:“……”
这时蓝亭的手机也响了,铃声不断,她看了眼来电显示,迟疑。
“我去接个电话。”
“好。”
蓝亭来到院墙边上,听了几句话后面色沉了下去,然后点开手机的静音模式,对布兑说:“布兑,接你的电话,调查秦化最近的动向。”
布兑依然拿起手机,发现助理给自己打了好几个电话。
接听后,对面的助理声音特别着急:“先生,秦化要低价抛售应氏股票,怕是打算扰乱市场。他现在在医院,咱们怎么办?”
布兑微微皱眉,“我马上去医院,你盯着点他的动静。”
他朝应该该点头,打算马上赶往医院,却被蓝亭拦住了去路。
蓝亭握着手机,眉狠狠皱了起来。
“等等,先别走,或许你们应该听一下这个。”
第97章 坠楼而亡
蓝亭打开手机扬声器, 持续的风声传来,有些微弱,还有意料的摩擦声,随即秦化的话语入耳:
“……林检, 你的诚意就这么点吗?看来我给的威胁还不够啊……林渚清, 渚清啊, 应家夫妇最看好的职业经理人,你真打算眼睁睁看着应氏破产?”
蓝亭说:“手机已经开了静音,那边听不到。是林渚清给我打的电话, 他们说的股份是?”
林渚清却打电话给了蓝亭,或许是想记录这场对话。
应该该这才开口道:“秦化有应氏百分之四十三的股份, 其中有百分之三十五是我的, 百分之八是从小姨那里继承的。”
符茹雪皱眉, “他要把手上的股票全部抛出吗?疯了吧!”
大范围抛售股票势必会引起股市震动,要是落在空头机构手里, 一个不慎说不定还会让集团破产。
秦化这是打算用应氏的股票威胁林渚清吗?
“他现在只是被冻结了管理权,还能交易股票, 所以说这百分之四十三的股票就是他的筹码,和林渚清对峙的筹码。”蓝亭沉着脸说。
电话那头林渚清思考片刻,终于给出了答案:“你我争了十来年,到头来应氏却成了如今这副模样,秦化, 难道你不后悔吗?”
林渚清的声音有些虚弱。
应该该这才反应过来, 问:“等等,林渚清为什么会在外面?听他们那边的动静还是在天台,他逃狱了?”
蓝大夫幽幽地说:“老林走遍了所有关系,才把这败家子假释出来。”
布兑眼中闪过一抹不悦, 立即打电话给司机:“立刻赶往秦化所在医院的天台,报警,就说有聚众斗殴。”
照这两人的脾气谈判,怕是要出事,秦化无所谓,但林渚清罪不至死。
司机:“收到,先生。”
这时候,电话那边的秦化突然笑了起来:“为什么我会后悔?我得到过应氏,你却什么都没有,渚清,这一局是我胜了。渚清啊渚清,你就算投个好胎也不顶用,为什么不和我一起——”
“闭嘴!”林渚清喝止了秦化的话头,“你到底要怎样才能把股份转给我?”
天台上的风继续吹,院子里也没人开口说话,都静静等待秦化说出要求。
秦化又笑了好几声,似乎已经有些咳嗽,看来他还是伤得不轻。
“程立靠不住,我不敢保证他们那边查到了多少。要是让程立的弟弟反咬我一口,把我弄死怎么办?现在需要有人来救我啊林检,你觉得呢?我该怎么办啊……”
秦化的声音飘飘摇摇,总带着一股欠揍的劲儿。
林渚清冷声道:“说人话。”
秦化冷笑:“我要程立永远都开不了口。”
此言一出,远处忽然有个男人大叫:“秦化你答应过我呃——啊!”
是程医生的声音。
只是话还没说完就被莫名其妙打断,接着是一连串的喘息和痛呼声,应该是秦化手下的人正在殴打他,让他无法开口。
林渚清对此毫无反应,只是冷淡道:“我不会杀人,也不会再寻求林家的庇护,你找错人了。”
听到林渚清拒绝,众人松了口气,林家的力量太强,倘若林渚清真心想要弄死程特助,他们不一定能够保得下来。
可是林渚清拒绝了秦化的要求,应氏的股份怎么办?
众人看向应该该。
应该该轻声说:“林渚清没有保护应氏的义务,我也不觉得应氏有多么重要,不用担心我。”
应该该的父母曾告诉他,应氏是死物,人才是活的,集团关乎上千个家庭的生活,应该该眼中更重要的反而是责任。
倘若集团到时真的破产,他也会尽自己所能为员工度过无业期,这就已经足够了。
做坏事的是秦化,他会弄死秦化。
“倘若应氏破产,新世界和布氏集团会接纳失业的员工,作为过渡,不过能避免就避免,”布兑这样说,但眉头还是紧紧皱着,“而且该该,我想你应该不知道,应氏对于林渚清来说意味着什么。”
布兑和林渚清曾经是好友,自然知道林渚清的执念。幼年至今的责任、放不下的责任,早就成了贯穿林渚清一生的执念,布兑甚至相信他会付出所有保全应氏。
包括去做违背伦理道德的事情。
应该该沉默下来,他也想到了这一点。
此时,手机对面的秦化再次为自己的交易加码:“原来是这样啊林检,你杀不了人……那你自杀怎么样?”
林渚清:“什么意思?”
“多简单啊,现在你当着我的面承认所有事都是你做的,签下认罪书,再跳楼,做出畏罪自杀的模样……小王,录个像。”
秦化的声音轻佻而无赖,让人恨得牙痒痒。
符茹雪睁大眼睛:“秦化疯了?”
林渚清很聪明,肯定不会同意秦化的要求,这是个亏本买卖,而且秦化为人狡诈,轻易许出的诺言不一定会实现,真是疯了才有脸说得出来这话。
“你要怎么保证股份能到我手上?”林渚清问,“万一我死了你反悔,我怎么维权?”
果然,林渚清是有脑子的,只是看样子他似乎还在考虑秦化要求的可能性。一时间,手机对面的天台也逐渐安静下来,秦化似乎在想怎么说。
符茹雪又后退一步,挠了下头。
“不是吧不是吧,林渚清居然还真考虑了,他也疯了?真是两个疯婆子!”
林渚清是林家继承人,为了百分之四十三的股份认罪跳楼什么的,听起来比AI还离谱。
布兑:“他应该不会这样做,权宜之计。”
在等待秦化开口的这段时间,应该该为自己倒了一杯温水,杯中液体轻轻摇晃,他脸上无悲无喜。
布兑忽然想到一件事。
如果林渚清就此死去,应该该是否会一直铭记他?或者为此追悔莫及,死掉的人总会在心中无限美化,就像死去的朋友或者白月光那样……
布兑猛然甩头,暗骂自己可真是会胡思乱想。
他又拨给了司机,询问:“到医院了吗?”
司机:“没,但特助说秦化他们确实在医院天台,那边好像提前被清场了,人流量不大。”
“马上去请消防员在楼下铺设气垫,就说有人要跳楼,出了事算我的。”布兑冷声道。
司机:“好的,先生。”
挂断电话,布兑问众人:“去医院?”
应该该点头放下了茶杯,符茹雪和蓝亭也一起,四人一同赶去医院,由蓝亭开车,布兑他们负责实时监听手机对面的一举一动。
院子里很快就只剩下蓝大夫,他一个人坐在摇椅上感叹:“小程,怎么就这么被打了,当医生的还是要学点武术傍身啊……”
他说了两句,终有些不忍,拿出手机拨了个号码过去。
那边的人没过多久接听,蓝大夫不等对面说话,直接道:“你儿子要死了。”
……
赶往医院的路上,蓝亭的手机一直播报着天台的情况。
秦化应该早有准备,居然现场拿出了股权转让合同,一式两份,并当着林渚清的面签了名,按了手印。
只要林渚清补足自己的签名和手印,他便会成为应氏最大的股东,随时能够上任。
“这样就可以了,林渚清,你签了之后再跳,好歹是当了几分钟应氏的主人,让你过过瘾。怎么样,我慈悲吧?”秦化问。
他的语气依旧十分欠打,车内的人听着他们的对话,一言不发。听林渚清签好字,按好手印,然后秦化又拿出认罪书,他犹豫了片刻,终究还是在认罪书上签了名。
这一过程中时不时传来程医生被殴打的声音,打到最后,程医生奄奄一息,什么动静都没了。
“Ok,该签的都签好了,跳吧林渚清,”秦化得意洋洋地说:“你真敢单枪匹马来见我,就别怪我无情。你冲不出去的,不要抱不切实际的幻想,趁我还有耐心,一分钟之内给我跳下去……录像开了吗?”
秦化最后一句问的是手下的小弟,小弟立刻回答:“开了开了,老大放心,绝对没把您给录进去!”
“算你识趣。”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林渚清却始终一言不发。车内几人的心被提了起来,然而帝都传统又发力了,他们被堵在了十字路口。
符茹雪急了,“他不会真想不开去跳了吧?是正常人??”
“他打给我这通电话,是想留存证据,证明他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只是林伯……”蓝亭叹了口气,认真开车。
他们能做的只有尽快赶往医院,说不定还能挽回局面,于是然而应该该却忽然说:“窃听得来的信息不能作为主要证据,林渚清是检察官,他肯定知道。”
林渚清花了一年的时间修了法学位,怎么不知窃听不能作为证据?所以他大概只是想留个后手,只有人活着,才能作为人证,他不可能去死。
布兑被点醒,迟疑道:“所以他这是在……卖惨吗?”
应该该沉默。
车内人都不知道林渚清留了什么后手,只能静静等待对面的事态发展。一分钟倒计时结束,因为林渚清没有如他所言跳楼,秦化已经有些不耐烦了。
“林渚清,怎么一直抱着合同不肯跳呢?出尔反尔可不是什么好习惯,”秦化的声音慢悠悠的,由远及近,“不要逼我动手啊,或者说你需要我,我助你一臂之力?”
林渚清冷冷地说:“你入镜了,你不敢推我下去。”
秦化冷哼一声,他的确是想洗白自己,哪怕没了股份,他名下还有资产和不动产,用所有股份换一个替罪羊,很合算。
“即便是我入境了又怎么样?把录像删了,重新录。”秦化扬声对下属说。
脚步声远了几步,看来秦化是离开林渚清身边了,车内人松了口气。秦化这人太让人琢磨不透,说不定脑子一抽,就真的亲自把林渚清推下去了。
“还不跳?”秦化冷声威胁。
“呵,我有说现在跳了吗?”林渚清说。
“所以说你这是真后悔了?林检,你要是真后悔了,怕是带不走这份合同。”
秦化的声音冷了下去,他随时能命令下属动手,就地解决掉林渚清。
林渚清临危不惧,说:“不,我只是还有最后一个问题,只要你回答我,我就从这里跳下去。”
“洗耳恭听。”秦化道。
天台的风又打到他身上,风声透过衣兜上方传入众人的耳朵里。林渚清应该是把手机放到了上衣的口袋,应该该似乎能听到他逐渐加快的心跳声。
他究竟为什么要这样做呢?应该该到现在都不明白。
林渚清:“我的问题是,程医生到底有什么把柄捏在你手中?”
林渚清话音刚落,远处忽然传来一声急促的惊呼。
程医生大喊:“秦化,你敢告诉他我就跟你拼了!”
秦化转过头去,扬声道:“你怕什么,姓程的,我只告诉他一个人,他这个——将死之人。”
林渚清的心跳声越来越大,知道程医生的把柄他就能拿捏程特助,到时候只要能活着走下天台,他就能逆风翻盘,让应该该对他刮目相看……
“说吧。”林渚清的声音很镇定。
秦化:“把录像关了,删了。”
“好嘞,Boss!”
脚步声再次靠近,车内的人也屏住了呼吸,等待秦化说出那个秘密。
秦化:“姓程的啊?他哥是个有用的,他弟就不是什么好东西了。嗯……你猜我手上那百分之八的股份是怎么来的?”
秦化的声音传入耳中,林渚清反映了一瞬,顿时不寒而栗。
“你做了什么?!你母亲……”
车内,布兑狠狠皱眉,然后猛然看向应该该,发现应该该的脸已经血色尽褪,指甲死死陷入了掌心。
符茹雪喃喃:“……杀母夺权,秦化他还是人吗?这个畜生!!!”
所有的线索都被串联了起来,应该该死死咬住牙关,克制住内心翻涌的呕吐欲望。
“贱人!畜生!”
他总算知道当年的真相了,为什么小姨会突然因爆发性心肌炎而离世,为什么葬礼上的一切都那样巧,原来秦化早有预谋。
秦化!秦化!!!
应该该被恶心的不行,他忍了又忍,最终还是捂着嘴干呕起来。布兑连忙把人抱进怀里安抚,生怕应该该在这里崩溃,前面一个半月的治疗都前功尽弃。
“秦化不是人这件事你我皆知,他就是个没有感情的畜生,别生气,该该,别生气。蓝亭有通话录音,咱们到时候可以旁敲侧击从程医生那里打听出消息。放心,总会有证据的,不急不急,咱们放轻松,我在,秦化终究会付出代价。”
布兑温声细语安慰着应该该,声音是从未有过的心疼。
应该该哽咽着哭喊:“我该想到的,我早该想到的,那是小姨呀,他的母亲!是怎么下得去手的啊?小姨是除爸爸妈妈之外对我最好的人,他怎么敢动我最重要的人?我绝对不会放过秦化……我要他死。”
车子忽然莫名其妙拐了个弯,符茹雪大叫:“蓝亭怎么了?要吓死我了!”
蓝亭回答:“没什么,手滑……听那边的动静。”
符茹雪哼了一声。
天台那边依旧在对峙,林渚清得知了真相后迟迟不肯跳下去,众人更加相信他留有后手了。看他这副模样,秦化也开始怀疑,不断用语言催促。
“跳啊,快跳啊,录像开着呢。你手上那份合同没得到公证就不具备法律效益,认罪书也签了,你今天要是敢走,就是竹篮打水一场空。我最后倒数十秒,十、九……”
秦化开始倒数,想必他的手下已经蓄势待发,随时都能拿下林渚清。哪怕林渚清并非自愿跳下去,他们也可以做出自愿的样子,只是少了录像,秦化处理起后续事宜会有些麻烦。
然而林渚清的后手却依旧无影无踪,程医生见状,冷笑,毫无感情的声音从远方飘来,断断续续。
“呵……去死!告诉……都……”
气氛剑拔弩张,秦化已经倒数到了最后三秒。
“三、二、一——给我上!先把他揍一顿!”
话音刚落,阳台上乱成一团,好几个人像林渚清扑来,打斗间发出巨大的响声。拳头擦过空气,林渚清与好几人缠斗在一起,终究还是落于下风。
挥拳的声音、骨头断裂的声音夹杂着林渚清的闷哼声,听着好不凄惨,就连符茹雪都微微皱了下眉。
“他到底在玩什么?”
布兑沉默摇头。
蓝亭:“或许他是真的在玩,就像布兑刚才说的那样,欠揍,卖惨,对我们这一车子的人。”
应该该是主要对象。
也不知道林渚清的脑子里在想什么,到现在都没出后手,结结实实挨了一顿打,让秦化出气。
他单方面被殴打,到最后只能含含糊糊发出哼声,痛呼也咬在齿间,越听越痛苦。
“Boss,他不肯把合同放开!”小弟说。
秦化:“怎么做还需要我教你们吗?”
拳头的力度越来越大,骨骼碰撞声透过手机传入耳中,应该该垂眸。
“我不懂他。”
为什么林渚清对他,对应氏的执念这么深?应该该从前一直都是淡人,不理解这样偏执的执念。
“不必把他的责任强行加到你身上,该该,这是他自己的选择。”布兑说。
作为曾经的朋友,布兑哪里看不懂林渚清是想做什么?
他就是有些好奇这个人到底为什么这么疯,拿自己的身体和性命开玩笑,不仅下流而且无耻。
公平竞争好吗?
应该该叹息一声,忽然听到手机对面有门被破开的声音,夹杂着几声爆喝:“你们在做什么?!”
“别动,放下武器!”
“不许跑!”
应该该微微挑眉,看来是林渚清的后手到了。
“警察不会到的那么快,很可能是他的后手或者保安。”布兑说。
果不其然,只听到小弟大喊:“Boss,这小子的人到了,快撤,快跑!”
秦化:“撤什么撤,给我干他们!”
小弟简直要欲哭无泪了:“Boss,那些是林家的人,咱们干不过,而且警察要来了,就在对面街!”
秦化当机立断:“撤,都跟我撤,带上认罪书!录像呢?录像也一起!”
“不行啊,老大,录像带不走,拆不下来了!我先把有你的视频删了!等等,小心……怎么又按开了?!算了,快跑!!!”
吵吵嚷嚷过后,保安等人追着秦化他们而去,林渚清和程医生都被打得失去了自理能力,被丢在了天台。
车内几人松了口气,还好事态没有往不可挽回的地方发展。
天台上,林渚清抖着手站起来,他一手抱着合同,另一只手点开手机的视频功能,希望能看到对面应该该的脸,却没想到对上了布兑那张英俊的、笑嘻嘻的脸。
“……真是晦气。”林渚清说完,又看到了布兑旁边的应该该,想到自己鼻青脸肿的样子,他轻咳了一声,“该该,我拿到股份了。”
应该该皱眉,严肃道:“那你的认罪书怎么办?”
“我现在人还活着,认罪书可以是屈打成招,嘶——得去做个伤情鉴定,至少得是重伤!”林渚清呲牙咧嘴。
现在人还能开玩笑,想必并无大碍,应该该淡淡移开眼。
不懂,但尊重祝福,大不了以后多补偿他一些,反正有能力,把整个应氏送给他都成。
应该该现在可以自己养自己,实在不行还有布兑养他,就是不知道得知应该该想法的林渚清,会不会气死过去。
布兑了然,脸上挂着笑对林渚清说:“谢了啊,兄弟,就当我欠你一个人情。”
林渚清炸毛,“谁他妈要你的人情?布兑你能不能要点脸啊,到现在都要跟我争,我可是伤员啊,而且我要的是——”
他的话戛然而止,应该该等待了几秒,疑惑转身看向布兑。
“他怎么——”
布兑的脸色难看得吓人,他张了张口,拿着手机忽然着急地大喊:“林渚清?林渚清?!”
视线又移到手机屏幕上,却不是林渚清那张鼻青脸肿的脸,而是一片天空。
只见画面定格在地面向上仰望的天空里,有鲜血逐渐向镜头蔓延,渐渐把画面边缘裹上了一层深黑的透红的边框。
像是画框,又像是相框。
有人低喃了什么,然后一只伤痕累累的手划过手机屏幕,轻点了两下。
无力坠落下去。
十五楼的天台上,白影一闪而过,最终,手机黑屏。
“……林渚清?”
第98章 死胡同
林渚清自十五楼坠落, 当场死亡。
赶来的众人只见到被白布盖着的尸体,然后和警察一起回到警察局。
应该该还见到了迷茫而苍老的林伯,他带着人从隔壁几条街赶到警察局,却没来得及见上儿子最后一面。
原来林伯就是林渚清留的后手。
林渚清父亲林伯沟通过, 父子俩共同给秦化做了个局, 想要记录秦化的犯罪过程, 然而林渚清却不慎坠楼,当场死亡。
“什么叫不慎坠楼?明明是有人推了他!当时阳台上就只有程医生和林渚清,不是程医生干的, 还有谁?”符茹雪拍案而起,她的性格一向风风火火, “巧了, 我家蓝亭有录屏录音的习惯, 这就是证据!”
以免证据被销毁,到时候死无对证, 蓝亭手机上的录屏和录音车内人手一份,他们都可以提供证据!
但警员却一脸为难。
“视频最后只看到了程医生的影子, 不能断定就是他把林渚清推下去的。得讲实质性证据,而且这份录音和录屏并不能作为证据,属于非法录制……”
到这里了,他们还在走程序正义,符茹雪被气了个半死, 反倒是作为父亲的林伯从头到尾沉默。
众人做好笔录, 提交了证据后被请到了休息室,林伯从始至终一言不发,应该该有些担心他。
“林伯……”
“不必多言,我会调查出真相, 这是他自己选择的路,”林伯打断应该该安慰的话语,“秦化逃不了,我也会让他付出代价。”
林渚清知道了程医生的把柄,被杀人灭口,这是动机。秦化有威胁林渚清自杀的嫌疑,现在更是畏罪潜逃,一时半会不敢出现在公众视野。
但警方出不了通缉令,因为林渚清并非因秦化而死,他们只能派人出去找。
林伯抬眼,那眼神居然比郑叔还要凌厉。
应该该叹了口气,“希望如此,现在并无直接证据指明程医生推了林渚清。警察和医生冲上天台时,程医生已经昏迷过去,而且林渚清身上也没有留下线索……”
布兑忽然说:“我记得秦化当时录了像,摄像机没来得及拿走,最后也是开启状态,警察在现场找到摄像机了吗?”
秦化留下的摄像机很大概率录下了程医生推人的全过程,现在程医生只是暂且收押,没有重要证据,最多一周他就会被放出来。
警察也大多去查失踪的秦化了,看这样子,似乎真想以林渚清意外坠楼结案,因为比起程医生,抓恶贯满盈的秦化才是重中之重。
但有林伯在,他绝对不会放任这件事情发生。
“应该该,林渚清之死与你没有直接关联,你不必因此感到愧疚,现在找秦化比较重要。”林伯说,“林渚清的事情,我来。”
老人也不知道是不是还没从哀伤和悲痛中缓过神来,依旧没什么痛苦的表情,而是一脸严肃提醒应该该。
“林伯,我知道,可是他……”
应该该心中总有口气咽不下去,他很少这样不甘心。
为什么事态会发展成这样?是因为他不够努力,不够有用吗?
林伯:“林渚清曾经留下遗嘱,他名下的所有资产都归你,既然这小子死前还抱着股份转让合同,想必他的愿望也是这个。应该该,去把股份接回来吧。”
应该该后退一步,“啊?他为什么要立遗嘱?他——”
“去把股份接回来,让老郑带你去。”林伯再次强调,“他在门口等你。”
林伯说完这句话后便转身离去,挺直的背在转弯时忽然弯曲,像是用钢筋水泥建造而成的大厦突然倾塌,甚至步履蹒跚。
应该该沉默了。
林渚清,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在那之后,应该该配合郑叔重新取得了定制的股份,一共百分之四十三的股份,还包括了小姨的百分之七。
而秦化则因为畏罪潜逃,无权用手上的股份做任何事,只能任由股份回到应该该手中。
不过秦化手上有林渚清的认罪书,又不知道从哪里做了公证,官方证明那份认罪书确实是林渚清所签署,意味着林渚清承认是他命令特助找杀手追杀应该该,并且犯下了一系列杀人、走私等罪行,替秦化顶了罪。
司法机关认证据,也认情理,林渚清和程特助没有特殊关系和利益牵扯,按理来说,林渚清根本不可能命领程特助做那么多事,大家明知是秦化在为自己洗白,却无可奈何。
因为找不到证据。
自从林渚清的认罪书公布后,程特助也死死咬住他不松口,有了林渚清这一个主谋在,程特助罪不至死,哪怕判无期也能因特大贡献和表现良好改为有期。至少有生之年还能活着出监狱,这样一来,程特助就更不会更改口供,咬出秦化了。
“真是个一石二鸟的好计策。”应该该冷笑。
一时间案件陷入僵局,秦化只要等待程特助判决书下来锒铛入狱,一切尘埃落定,他就又是一条好汉,再堂而皇之出现在大众眼中,利用关系撇清和林渚清之死的嫌疑,彻彻底底洗白。
“真是阴险啊!”符茹雪咬牙切齿地说,“难道林渚清就这么白死了吗?”
“至少林渚清保住了应氏,这是他的执念。”蓝亭说。
她和林渚清在国外的时候就已经认识了,两人父辈有关系,自然而然处成了朋友。
蓝亭的性格很淡,林渚清的性格却很跳脱,一来一回便建立了友情,也让林渚清知道了她的住址。然后林渚清暴露了蓝亭住址,她被迫回国,到现在都没能清算背叛的事。
只是现在死者为大蓝亭,心中生不起愤怒,甚至有些意难平。
林渚清这人,令人唏嘘。
应该该闭上眼,一口气把药喝完,哑着声音说:“不,现在还没到死胡同,林渚清死前套出了程医生的把柄,咱们拿到程医生的把柄,也能让秦化万劫不复。”
符茹雪摇头,“可我们现在就只有秦化的录音,私自录音不能成为证据,最多起辅助作用。”
布兑忙完从外走了进来,沉声说:“所以我们得取得新的罪证,林渚清绝对不能就这样白死了。”
一切都太过突然,哪怕已经过了好几天,大家都还有些没有反应过来。
符茹雪又叹着气摇头。
“咱们又要去哪里找新的罪证?事情都过去四五年了,就算有证据也早就被秦化拿走或是销毁,程医生这个畜生明天就要出警局了,录像到现在都没找到,咱们怎么办?”
程医生间接杀害了应该该的小姨,直接杀了林渚清,却都被判无罪,这才是最让人无力的地方。
现在秦化又潜逃在外,随时随地会于暗中伏击,令人防不胜防,事情一下子陷入了僵局。
应该该眼眸一转。
“总有办法的。”
程医生出警局的那天刚好是林渚清的葬礼,他离开警局,正打算打车回家,却被突然出现的几名彪形大汉“请”到了葬礼现场。
他原本还不知道要去哪,直到看到草坪中间灵堂上的那张遗照,他才狠狠打了个冷战。
林渚清的葬礼,他杀死的人的葬礼。
葬礼现场大多数都是林家人,看到程摇青被保镖按着进来,也没有什么表情,一直沉默地盯着他。
应该该等人坐在前排,身穿黑色西服,一人手捧一束花,面色沉重。
程医生近距离看到林渚清的遗照,这时候才觉得有些害怕。
他抖着声音问:“你们要做什么?这是非法拘禁,快放我离开!”
布兑冷脸看向他。
“来都来了,就先磕个头吧,不然我怕林渚清头七回魂看到你,更晦气。”
程医生这才想起今日是林渚清的头七,都说头七那天,死去的人会回到阳间见亲人最后一面,林渚清的所有亲人朋友都在葬礼上,他也很有可能在葬礼上。
想到此处,程医生的心跳越来越快,他死死咬着后槽牙,尽力克制着声音说:“为什么我要磕头?笑话,警局的人都说他是自己跳下去的,意外坠楼,我是想救他,所以才出现在画面中。没证据就不要乱说,信不信我起诉你诽谤!”
他一个人说了这样一大段话,却没有人回应,老人沉默地捧着亲儿子的骨灰,配合走完了所有流程。
所有人都无视了程医生,他像个雕像一样站在原地几次想要离开,却被保安硬是按住了。
到最后,他人已经有些崩溃,大叫着重复:“都说了不是我推的他,你们这是非法囚禁!”
依旧没人理他,草坪放着哀伤的音乐,微风缓缓吹过,吹干了几人眼中的湿润,然而吹到程医生身上,却让他觉得阴风阵阵,不寒而栗。
他猛然看向蓝亭,大喊:“蓝亭,连你也不信我吗?!”
在场所有人中只有蓝亭和他的关系最近,程医生别无他法,只能寄希望于老师的女儿能帮自己一把。
然而他想错了,蓝亭连蓝大夫的面子都能轻易踩在脚下,又怎么可能跟他有什么情谊?
只听蓝亭嗤笑一声,道:“我信你做什么,林渚清和我的关系更好啊,你不知道吗?”
程医生的话卡在了嗓子里,像是一只斗败的公鸡,滑稽又可笑。
流程结束,林伯捧着骨灰盒离开,遗照也被人抱着与程医生擦肩而过。他看着照片上黑白的脸,因为过于激动而冒出了满身的冷汗。
“不是我……不是我……”
他不断重复着试图说服自己,大白天的,差点把自己吓死。
正当他终于说服自己勇敢起来时,忽然感觉到有一阵凉风自背后传来,程医生僵硬回头,却看到那张黑白照近在咫尺。
他瞳孔一缩,张大嘴巴大喊:“啊!鬼啊!有鬼!他回来了!林渚清他回来找我了!”
程医生大叫着后退两步,仰面倒在了草地上,狼狈不堪,痛呼哀嚎。
应该该笑着把照片收回,眼中森冷一片。
“脏东西,别挡路。”
他和程医生擦肩而过,渐渐的葬礼上所有人都已离席,地上的程医生冷得打颤,还好保镖也不拦着他了,他跌跌撞撞爬起来离开现场。
却在出门时听到有人说:“林渚清死前曾发了消息给我。”
程医生惊恐地大叫一声,猛然停下,转头,却看到应该该又跟个鬼一样出现在自己面前。
他深吸一口气,左看右看,确定没人后努力保持冷静,扯着一个僵硬地笑说:“呵呵……那你们关系还挺好的。”
应该该用漆黑的眸子盯了他一会,又换了个话题:“小姨的事你应该不知情,属于因他人诱导而过失杀人,最多判十年。林渚清的死却是你故意杀人,他是检察官,影响巨大且行为恶劣,你猜你会不会被判死刑?”
程医生翻了个白眼,心说你还不如就刚才那个话题。他当然知道应该该说的这些,但有什么选择吗?是个人都会选择与自己有利的那一方,听秦化的话,他不仅不用去坐牢,还能保下哥的命来,倘若他听应该该的,他们兄弟都得进去。
“哈哈,应先生,你在开什么玩笑?我们应该不熟吧。”程医生后退一步,开始找机会溜走。
应该该却没管他的回答是什么,而是自顾自说:“秦化手上有你杀害小姨的证据,那你猜我这里有什么证据?”
程医生变了脸色,应该该又跳跃了一下,说道:“哦,对了,判十年还有缓期和减刑呢,但故意杀人罪就不一定有哦,命都没有了……”
“应先生,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程医生终于冷下脸来。
“你应该在想,如果我有证据,为什么不在警局拿出来?”
应该该上前一步,那双漆黑的眼眸忽然放大,把程医生吓了一大跳。
程医生不吭声,死死闭着嘴,不让自己露出丝毫破绽。
应该该又道:“我要是当时拿出来,把你关进去了怎么办?我就没法用你来威胁你哥,报复秦化了呢。”
他声音又软又甜,像是在和朋友撒娇,却让程医生不寒而栗。
程医生终于忍不住,大喊:“我都说了我不懂,什么都不懂,你没听清楚吗?聋的吗?!”
从头至尾他的防备都滴水不漏,怕的就是应该该又录音,只是应该该太咄咄逼人,程医生的心理防线最终还是被撬开了个口子。
应该该听到他这样说,微微歪头,有些疑惑道:“你真的什么都不懂吗?那录像在谁手里也不知道?”
“我根本不知道什么录像!”程医生气得抓耳挠腮,“你有什么证据你直接交给警方好了!不用在这里和我多说!”
阴影处忽然传来布兑的声音:“所以,你也不知道录像记录了你杀害林渚清的全过程?”
程医生僵在原地,又在一瞬间慌得不成样子,握手术刀的手都在抖。
布兑心下了然,这人推人前果然没有做准备,根本不知道那录像的存在,况且他的神情不似作假,似乎是真不知道有录像的存在,才这么慌。
先前程医生能那么胸有成竹,是因为他知道应该该这边没有直接证据,但倘若真有应该该口中所说的录像,那他的故意杀人罪跑不了,直接实锤。
“我天呐,都是做医生的人了,怎么能这么不小心。”应该该故作惊讶,实则嘲讽无比,“就连有录像都没发现,啧啧。”
程医生已经慌了,但医生的心理素质还是比普通人高一点,他到现在都没有泄露出任何能作为证据的破绽。
“我都说了什么录像我根本不知道别问我了,我走了!”
程医生大喊一声,然后快步离去。
只是看他的背影似乎有点落荒而逃的意思,想必应该该和布兑这一席话在他心中狠狠埋下了种子,变成了悬浮在他头顶的达摩克里斯之剑,随时都有可能落下。
“他似乎不知道有录像,现在录像下落不明,不会真被秦化拿走了吧?”应该该叹了口气,有些担忧。
布兑揽住他的肩膀,摇头说:“不一定是秦化拿走的。当时那种情况,秦化根本没有返回的必要,他不可能提前预知到程医生会杀人,并且留下证据。倘若他手上真有录像,绝对会以此威胁程医生。”
所以,录像就此失踪了。
应该该的心渐渐沉入谷底,难道就这样任由朋友的死不了了之吗?
“走,该回去扎针了,”布兑轻声说:“还有一周的时间第一阶段就结束了,你的病治好了,兴许能给林渚清带去些安慰。”
应该该知道布兑这是在安慰自己,他勉强点头打算离开葬礼现场,却看到蓝亭抱着份文件走来。
“林伯但林渚清回果城了,他走之前让我把林渚清手机上的细节披露给你。”蓝亭说,“没什么其他的,就这条没发出去的消息很可疑。”
那是一张聊天记录的截图,手机里保留着林渚清还没来得及发出去的消息,早已被警方仔仔细细调查过几轮,却依旧一无所获。
这是案件重要资料,按理来说不能告知应该该和蓝亭等人,但林伯是死者的亲生父亲,有知情权,得知细节后他便告知了应该该他们。
而这张截图上的内容,让应该该想起林渚清死前在手机上点的那几下,而且居然是要给应该该的消息。
【jiank】
输入栏里留存着5个字母,还没来得及发送,就永远停留在了手机中。
应该该问:“这是什么意思?”
蓝亭解释:“林渚清输入法的回车键也是发送键,这五个字符是拼音,还没来得及转译成汉字。他当时应该知道自己来不及了,想先把消息发给你,却没能来得及连点两下。”
所以这条消息才留到了他的手机里,应该该未能收到。
想起手机屏幕上最后划过的染血的手指,应该该心中有些不是滋味,林渚清濒死的第一反应不是求救,居然是给他发消息。
“有什么头绪吗?”蓝亭问。
而布兑从始至终都一言不发,沉默地站在应该该旁边,无声无息地鼓励他。
应该该抿唇猜测:“jiank……拼出来的第一个词应该是监控,但他为什么要给我发监控,难道说他也发现了摄像机在录像吗?”
蓝亭摇头,表示自己也不知道。
林渚清临死前传达的消息竟没人能看得懂,解得开,几人围坐在一起思考了很久,终究还是一无所获。
应该该感觉自己的心境在冰水中,那样的沉闷无力。连日来的治疗已经让他的感知变得敏感,虽然有些情绪还是来得慢,但已经不像以前那样一惊一乍的了。
所以他能明显感觉出自己心中的悲伤和酸涩。
林渚清,你到底想告诉我什么?
蓝亭将手中的文件折叠,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也不会带给人压力。
她说:“不用担心,符茹雪陪着林伯回去了,林伯走前说他不怨你,还让林家人配合你的所以行动。他只是……太痛了。”
蓝亭也知道林渚清是林伯找了十余年的儿子,两人的关系虽然看上去不太好,实则早已是对方唯一的亲人。现在林伯却白发人送黑发人,再强硬的人也没办法装作若无其事,所以他从头到尾都没给过任何人好脸色。
“嗯,我知道了,”应该该垂眸,又重新燃起斗志,“从小姨那里开始查起吧,查当年的真相。程特助这边可能扳倒不了秦化,弑母总能让他万劫不复,至少要为我小姨讨一个公道。”
看他重新燃起斗志,布兑松了口气,“好,就从这查起,布家也会全力配合你。”
蓝亭也点头说:“不过在此之前,你得先把病治好,然后公布遗产从秦化手中拿回钱财和产业,他逃不了多久。”
车到山前必有路,总有法律能制裁秦化。
一周后。
这天刚好是应该该父母的祭日,布兑陪着他去园林扫墓,应该该在墓碑前站了很久,然后把布兑介绍给了自己的爸爸妈妈。
“他是我的爱人,布兑,也是我将要携手一生的人。”应该该声音柔软,酝酿了许久的情绪终于再次浮现,他的声音渐渐染上哭腔,“我……我的病就要好了,是他帮忙找到的大夫,是你们为我找的那位大夫……爸爸妈妈,你们要是泉下有知,应该也会为我感到开心吧。”
布兑揽住他的肩膀,另一只手捧着大把白玫瑰和矢车菊,这是应该该母亲喜欢的花。
“伯父伯母一定会为你感到开心,”布兑说,“他们也在天上保佑你,你会一直幸运下去的。”
应该该泪眼朦胧,抬头看他。
“是吗?”
“一定。”
泪水砸到石板上,应该该连忙擦掉,将花放到墓碑前。
“你们听到了吗?他对我真的很好,爸爸妈妈,我啊……”
“真的很爱他。”
想和他一辈子过下去。
第99章 监控
蓝大夫取下应该该身上最后一根针, 终于宣布:“差不多了,第一个阶段结束。”
“就这么简单吗?”
应该该歪了下脑袋。
他记得自己的病应该是绝症才对,怎么就扎了两个月的针,喝了两个月的药就差不多了?
“程度较轻的情绪能够实时传达, 较重的可能依旧有延时, 不过最多半天时间。”蓝大夫把银针一一消毒, 叹道:“本来应该再慢一点的,主要是应该该,你小子可真能忍。”
布兑原本想庆祝, 听到蓝大夫的话一愣,问:“忍什么?”
“他没告诉你吗?这小子他比你还能忍, 我扎你时你最多燥热感强烈, 但扎到他身上, 那些穴位时时刻刻都在灼烧。”蓝大夫说。
布兑的脸渐渐沉了下来,看着应该该说:“那他确实挺能忍的, 每针都如此吗?”
蓝亭也说:“每针如此,疼痛感和灼烧感强烈, 所以才让你们禁欲,实则应该该估计已经无欲无求了。”
布兑超蓝亭点头,“原来是这样。”
他又转头去盯着应该该看,应该该心中忐忑无比,小小声解释说:“其实也没有多痛了……”
应该该神色戚戚, 又心虚又委屈, 看上去灵动无比,那双圆圆的眼睛此刻像是终点上了星星,比起以往更是让人沉溺其中。
布兑一愣,然后转头看向蓝大夫和蓝亭, 忽然福至心灵。
他清了清嗓子,故作生气问道:“不痛?我才不信,你说不通那肯定是超级痛,所以应该该,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布兑的语气很凶,应该该急了,连忙想拉着布兑的手解释,他一脸慌乱,鼻头都有些红,看上去像是个做错事的孩子。
“真的没有多疼,哥哥,我能忍的,我特别能忍痛。”
应该该急得不行,却看到在场三人都笑了起来,他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又忽然反应过来,也笑骂道:“哎呀,你们你们怎么那么坏呀?为什么不告诉我这是测试,我还真以为哥又生气了呢!”
蓝亭:“告诉你的话算什么测试?要的就是出其不意。”
应该该“哼”了一声,其实他也没怪谁,就是觉得刚才自己有些出糗。
“应该该。”布兑忽然连名带姓地叫他名字。
应该该转过头,布兑张开双臂说:“恭喜,你痊愈了,小乖。”
应该该喉咙上下移动,忽然像乳燕投林那般扑进布兑的怀抱,开心地笑了起来。
“嗯,我的病好了……我能被治好,哥,我、我能活下去了!呜……我真的能活下去了……”
应该该说着说着忽然泪如雨下,声音也哽咽起来,像是要把所有的委屈全都发泄出来,又像是喜极而泣。
蓝大夫和蓝亭对视一眼,离去,把房间留给这对小情侣,让他们慢慢发泄情绪。
布兑心疼地握着应该该的肩膀,一一吻去他脸上的泪水,声音又轻又柔:“对,我们一起活下去,宝宝,小乖,乖乖……我爱你,我爱你……”
他的话渐渐被吞入应该该的嘴唇,一声又一声的告白,让应该该又羞又开心。这一次,他不再像从前那样后知后觉,喜悦和害羞都立刻反应到脸上,他整个人都红了。
于是应该该抱着布兑又亲又啃,心中的激动难以言喻,他含含糊糊:“再说一遍,哥,再说一遍……我还想听,我听不够……”
“我爱你。”
“我也是。”
“我爱你。”
“我也是。”
句句告白都有了回应,每一句也都是在弥补那些花园里的遗憾,应该该的泪水全被布兑吃入腹中,布兑也被应该该吃得一干二净。
小少爷生动而热情,像是个探索一切的孩子,将布兑里里外外探索了一遍,同时也惊奇于自己产生的各种反应。
布兑对他的任何动作都照单全收,像个包容一切的大家长,他的伴侣活了二十来年,到现在才明白实时传达的喜悦、兴奋和激动是什么感觉。
他心疼,他心疼得很啊……
“哥,我爱你。”
布兑眯着眼睛回应:“嗯,我也爱你。”
那一声声的爱与全都被宣之于口,布兑依旧照单全收,只是到后面他的老腰逐渐承受不住,开始咯吱作响。
应该该捏着他的侧腰,大拇指抵着腰窝凿个不停,布兑感觉自己的腰随时都会断掉,心中渐渐有了恐惧的感觉。
“该该,冷静冷静一下……慢一点啊。”
他开始求饶。
应该该倡导三分练七分吃,这么久以来一直有好好吃饭锻炼,病好后更是生猛无比,比钻石男高还要硬。
相比起来,布兑仅仅是个经验过硬的办公室精英,他根本招架不住这样的猛猛凿,偏偏应该该特别会撒娇,他也很不下心来阻止。
到了后面布兑崩溃求饶,应该该也哄着求着要继续,他的脸太生动,表情太鲜活了,布兑又莫名其妙被勾了神志,渐渐露出痴态。
“该该,原来真实的、生动的你是这样的吗?这样摄人……”
布兑伸出手,呆呆抚摸着应该该的脸。从前温柔柔软又乖巧的小少爷,让人看着就心生好感,不由自主想要保护他,但也只是基于对易碎瓷娃娃的保护,布兑也是这样想的。
一个传达感情迟缓的木偶,即便他再怎么告诉自己不要在意,有时也会觉得有些许受伤。应该该的喜怒哀乐了不由他自己操控,更别提身为外人的布兑。
曾经在果城的时候,他习惯性给应该该带零食、蛋糕和小礼物,收到的也只是应该该的道谢和微笑,倘若换成现在已经被治愈的,应该该大概会像之前那样像个小狗一样扑进怀里,然后蹭蹭揉揉……
“哥,为什么不专心?”应该该眉头一皱,又用力顶了一下。
布兑:“……唔。”
应该该脸上顿时露出担忧的表情,“哥,你不会要坏掉了吧?”
布兑:“???”
好吧,看着眼前这个鲜活的应该该,布兑再多的气也生不出来。
“我只是想到从前的你了。”
从前的应该该忍受了那么多,旁人都觉得痛苦,更何况是他?思及此,布兑心疼的无以复加,他勾着应该该的脖子去亲吻他的额头。
“该该,该该,我是爱你的,我会永远爱你。”
应该该也就着这个姿势回吻布兑的喉结,小虎牙在上面磨啊磨,布兑喉咙发出难耐的闷哼声。
应该该的眼泪依旧在缓缓往下掉,不过这次是真的喜极而泣。
“嗯,我知道的,哥,我都听到了。原来你在叫我名字的时候,我会很开心,心里跳个不停啊,哥……原来是这样,我好开心,我真的好开心!”
应该该像个分享糖果的孩子,只能用原始的话语来表达自己的欢喜。
布兑也渐渐被他拉入爱意的漩涡,这是他的爱人,他的伴侣,他早已情深至无法自拔。
想要与他纠缠致死。
次日清晨,布兑一身清爽,脸上却一脸疲惫,坐在院子里的摇椅上喝粥。
蓝亭一进来就看到了他那张纵欲过度的脸,顿时有些沉默,再转头看椅子旁边的应该该,他正神采飞扬地给布兑剥荔枝。
蓝亭忽然说:“……你们猜,宅子的回廊有没有监控?”
布兑听到这句话,顿时张大双眼,一脸不可置信:“什么监控?你们不会真安了监控吧?”
蓝亭:“……你们果然玩到外面来了。”
布兑:“……”
应该该默默放下荔枝,擦干净自己指尖的汁水,小声说:“要是真有监控的话,可以发我一份吗?姐姐,原文件记得删掉。”
布兑又不可置信地看向他:“你要监控做什么?!”
应该该不语,只一味给布兑准备滋补的食物。
布兑:“回答我应该该,你看着我的眼睛,你说句话啊应该该!”
应该该:“嘻。”
布兑忽然有些幻灭,他捂着眼睛:“……闭嘴。”
应该该闭嘴了。
蓝亭在旁边看够了这一出好戏,才解释:“蓝宅住宅区不会装监控,只有前院有出入记录。”
布兑这才松了口气,倒是应该该明显有些失望。
布兑:……行吧,虽然是个天然黑,但谁叫应该该是他的伴侣呢,他忍了。
不过蓝宅居然还挺人性化,也不怕有小偷……突然,布兑感觉有个线索划过他平整的大脑,抓不住,他立刻明白得复现刚才的场景。
于是他盯着蓝亭说:“等等,把你刚才说的话再说一遍。”
蓝亭没问为什么,而是木着脸跟个AI似的重复了一遍:“蓝宅住宅区不会装监控,只有前院有出入记录。”
“应家别墅也只有大门有出入记录,住宅区……监控,我知道林渚清留下的线索是什么了。”布兑转头看向应该该,“该该,你家里哪些地方有监控?”
应该该情况特殊,感知迟缓症需要通过平时的举动观察病情,应该该曾经也跟布兑说过,家里的别墅有很多处都安了监控,方便父母时时刻刻检测应该的病情。
听布兑这么一说,应该该也想到了什么,他张大嘴巴,眼睛也鼓得圆圆的:“监控?我家每个房间都有监控啊,走廊从头到尾也都装了的,不过监控只有爸爸妈妈和我有权限查看。”
应该该知道整栋别墅到处都有监控,但这是他的家,即便知道有监控,他也依旧没怎么在意,再加上没人提过看监控,久而久之,他几乎都忘了有这回事儿。
所以小姨被害的现场……
蓝亭忽然冷笑一声,“那个姓程的逃不了了,除非他有预知未来的能力,否则肯定会留下视频内容。智能家居的监控系统会备份上传云端,该该,你登录去看看。”
然而布兑却忽然皱起了眉。
“可是已经过了将近五年,寻常监控在云端停留不过三年,该该,你家的云端储存是多少年,还在吗?”
两人同时看向应该该应该该被这个问题问懵了,他扣着脑壳说:“也许……还在吧?妈妈会定期导出监控存进U盘,不过里面大多都是我的影像……她喜欢保存物品,说不定会延长云端储存年限?”
应家父母自应该该出生时就知道,他也许活不过三十岁,夫妇俩会提前送走自己的孩子,所以应母养成了记录的习惯,应该该从小到大的变化周期都被她以照片和录像的形式记录了下来,方便以后怀念。
另外两人也都想到了这一茬,对揭开应该该的伤疤有些内疚,于是就这样沉默下来。
应该该却没什么感觉,他不知道监控的品牌和APP,想要现在就回到应家别墅去看看,蓝亭却拦住了他。
“不行,现在你不能单独行动,秦化现在还没有影踪,外面很危险。”
应该该指着布兑问:“那为什么哥可以到处乱走呢?他难道不危险吗?”
他们俩现在的关系在秦化那里不简单,布兑能隔三差五去公司工作,没理由他不能出门啊。
蓝亭:“……他身边有布家的人保护。”
应该该:“……”
懂了,他身边危险得很。
布兑:“光是蓝亭那边的人,就拦了好几波来绑架你的黑车,更不用说我这边。”
布家只保护他们的继承人,应该该周围只有蓝亭和布兑派去的人,要是就这么上街走一圈,跟个热狗在大街上跳舞一样,目标大还吸睛。
秦化就是藏在玩偶下面的那个猥琐男,说不定哪次就得手了。
应该该:“行叭,但或许……我真的必须要过去了。”
他亮起手机给两人看,手机上是他和管家的对话,管家告知了应该该APP和监控通行密钥,并附言:【登录需要您的身份证明和本人验证,如需查看云端视频,则必须到别墅的机器上按下授权键,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应家的安保等级很高,应家夫妇考虑得全面又周到,生怕对家攻破网络窃取云端的监控,集团的那些资料无所谓,应该该的病才是他们最在意的。
“……一定要本人去吗?”蓝亭问。
布兑叹了口气,“看来是真的要该该亲自过去一趟,身份证明ok,本人验证也ok,就是差了最后一个授权键。咱们还是先登陆看看云端到底有没有备份吧,万一没有五年前的监控,岂不是白跑一趟?”
应该该点头,他下载好APP后验证身份,点击登录,却没想到刚买没几个月的手机忽然开始卡顿,不是一直加载不出来的那种卡,而是无数条消息蜂拥而至,根本点不了的那种卡。
俨然是个大文件。
应该该挑眉惊讶道:“怎么回事?谁给我手机攻了?”
他刚买的最新款的手机啊,账户到底储存了什么卡成这样?
手指下滑,密密麻麻的端口名称浮现,应该该滑到最后手指发酸,干脆长按,点击全选,屏幕上方立刻浮现的数字。
142个。
应该该:“……”
布兑靠近问:“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应该该默默回答:“我家有一百四十二个监控。”
蓝亭:“……6。”
直接给蓝亭干沉默了。
布兑试图拯救一下,干巴巴回答:“哈哈,你家大,毕竟有好几层呢……平均分下来还行,一层也就四五十个……”
不行了,他根本编不下去了,应该该父母这是在拍楚门的世界吗?就算再有钱也没必要去批发监控啊。
应该该张张口,最终叹了口气,解释说:“现在我知道妈妈有多爱我,多关心我了。”
就是太爱太关心了,应该该从来没有在外上过学,也没有在外面住过,所以母亲格外担心他的身体状况,所以在家里安了这么多监控。
甚至过分宠溺了,还好应该该本性不坏,应该该父亲也曾经担忧过孩子被养歪了,于是邀请雷厉风行的小姨到家里住。
小姨年轻时就没了丈夫,当即带秦化搬进了应家,应父原以为小姨到家后,应母对应该该的宠溺会有所收敛,却不想小姨来到家中后,事态便一发不可收拾。
这对姐妹开始一起宠溺应该该,还带来个照顾应该该的保姆和玩伴——秦化。
应父最终还是妥协了,因为应该该的病,小孩从小到大经常进医院,应父便随他去了。
听完应该该的叙述,爹不疼娘不爱的布兑和蓝亭大为震惊。
应该该没管他们俩,把所有端口列出,然后切换到云端储存,以时间排序,找到最早的端口存档。
看着云端存档最早的日期,应该该的神情渐渐变得凝重。
“怎么了?”
“云端存档的期限是五年,葬礼那段时间的监控都还在。”
应该该会永远记得父母的祭日,那段时间即便他过得浑浑噩噩,现在回想起来,心中也依旧隐隐作痛。
布兑疑惑:“那……”
应该该答道:“最多还有三天,新的监控存档就会覆盖到葬礼那几天,迟一天,少一天。”
这就意味着三天之内,应该该必须回到家里进行身份验证,按下授权键,否则云端的存档将会被覆盖,最终死无对证。
应该该看向两人,两人皆皱着眉头,依旧一脸不赞同。
应该该安慰道:“也许我遇不上秦化呢?”
然而他也知道这不大可能,秦化在外潜逃这么久,不可能什么都不做,绝对有派人盯着他们。
布兑:“符茹雪曾说过工作室会隐瞒该该治愈的消息,先把遗嘱放出来,她什么时候放?能不能先推迟几天?”
先不把遗嘱放出来,财产一直在秦化手里,说不定秦化会放松警惕,不会狗急跳墙。
然而蓝亭却叹了口气,给两个人看手机屏幕。
“小雪把遗嘱放出来了,她买了总榜的热搜,一直买,三天。”
应该该:“……”
真是有钱呐。
看来这方法一时半会也行不通了,只能以舆论逼迫秦化归还资产,即便现在秦化一直没有被找到,官方也能通过政策强行执行。
不过,应该该并不打算现在公布自己痊愈了的事,要是让秦化知道了,估计又要狗急跳墙。
至于符茹雪买热搜的那些钱?符茹雪断然不会做亏本买卖,应该该父母的遗产之于买热搜的钱,简直是洒洒水,她很有算计。
布兑喟叹:“她也确实很努力。”
只不过这下子,秦化要被逼至绝境,更加不肯放过应该该了,说不定应该该走哪他也要跟哪。
蓝亭安慰道:“往好处想,至少他到现在都以为自己不会坐牢,就算对该该下手也要掂量着法律,隐蔽行事。”
有程特助在帮忙坐,犯罪的证据也暂时没被应该该他们拿到,秦化现在依旧“清清白白”,是个“遵纪守法的好公民”。
不过这样一说,感觉还挺讽刺的。
应该该像是想到了什么,忽然说:“既然他这么在意自己的名声,兴许咱们可以从这个点拿捏他,安全回一趟家。”
应该该拿过手机登录自己的直播平台,已经半年没开播了,主播应乖乖的粉丝数却完全没往下掉,甚至还涨了不知道多少,已经快逼近千万的粉丝了。
“秦化爱面子,也十分注重他人的看法,从小到大他都在想尽方法讨好身边的人,不管是亲人、朋友或者是佣人都一样。他表演的滴水不露,但与他日夜相处的家人自然看得出来,所以就连小姨都不太喜欢他。”应该该垂眸,脸上勾起一抹冷笑,“只有我跟他关系还算可以。”
蓝亭来了兴趣,问:“你是说,用舆论的方式攻击他?”
布兑却有着不同的看法,他知道,应该该若非被惹急了,是不会主动出手的,更何况现在的应该有了顾虑,对付秦化的手段自然也不会那么狠辣。
于是他猜测:“你是想通过舆论威胁他?”
“猜得不错,哥,即便是现在,秦化也在维持自己的名声,我宣布病情痊愈以后他即便是不愿意,也不得不把遗产归还于我。他爱面子,现在网络对他毁誉参半,倘若我回家的时候正在直播,他绝对不敢动手。”
布兑立刻笑了起来:“妙啊,我怎么没想到!这小子是个死装哥,镜头对面那么多双眼睛,他肯定不敢轻举妄动。”
蓝亭也满意点头,表示自己同意这个想法。
但女武神终究是女武神,每次战斗的战前准备也滴水不露,她提醒:“但即便如此,你们也要带上保镖,他那边可能有枪,到时候保护手机是最重要的。”
倘若直播莫名其妙中断,应该该再出事,没有录像死无对证,秦化有上百种手段对应该该下手再洗脱关系。
应该该:“好呢!”
应该该和布兑谢过蓝大夫,并要了康复证明后便离开了蓝宅,坐上了回小洋楼的车。
车是经过改装和加固了的,而且回城的路上还有保镖在前后两方保护,三车的保镖起来足足有两个足球队,可以看得出来布兑和布家对于应该该这次回小洋楼,有多警惕,生怕半路杀出个秦化来。
不过还好一路上有惊无险,两人终归是安全回了家。
目送两人离开蓝宅,蓝亭也打算走了,她回院子收拾东西,蓝大夫则立在门前,沉默地看着她。
蓝亭的东西很少,所有物品加起来只有一个小背包,几分钟便清点完毕,手一甩背在背上就往外走。她似乎从来都没打算留在蓝宅,也从来没有把这里当成过家。
蓝大夫终于问出了:“小亭,你到底想怎么样?”
蓝亭掀起眼皮看他,嘴角忽然勾起了个凉薄而嘲讽的笑容,那一瞬间,蓝大夫似乎在孙女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我想要怎么样?老东西,你应该知道我在做什么,从始至终都是在替你我赎罪罢了。”
蓝亭的表情又恢复冷漠。
她与蓝大夫擦肩而过,蓝大夫目送着孙女远去,忽然发现自己身边早已空无一人。
他筹谋一辈子,最终还是成为了孤家寡人。
“我……真的错了?”
第100章 露脸
杨阿姨在小洋楼准备了接风宴, 她还特地组织大家做了大扫除,欢迎应该该归来。
虽然小洋楼也时时大扫除就是了。
许久未归,应该该回家时,居然感觉小洋楼没有什么变化, 他配合着杨阿姨他们欢欢喜喜走完流程, 坐在桌子上时, 还有些没有反应过来。
他真的回家了?
“小少爷在外面可真不容易,你看看这脸包子的肉,瘦……胖了, 啊哈哈,小少爷把自己养得真好。”杨阿姨尴尬笑笑。
她又忽然想到布兑这几个月天天都在往外面跑, 有时候甚至夜不归宿, 想也知道他是去见了谁。
果然是小年轻, 恋爱养人啊……
应该该腼腆笑笑,说:“外面再好, 也没有杨阿姨照顾得好啊,我老早就想回家了, 可是要在外面治病,天天喝超级苦的药,呜!”
青年嘴巴一瘪,控诉般指着布兑:“哥还要一直逼我喝很苦的药,杨阿姨, 你给哥做一周的苦瓜好不好?”
应该该还待在小洋楼的时候, 就已经把杨阿姨当成了长辈,杨阿姨也将应该该看成了家里小辈,两人其乐融融,一致反对布兑这股黑恶势力。
杨阿姨:“好嘞, 这就给先生准备苦瓜大餐。”
布兑:“……行吧。”
终究是三个人的电影,他没有发言权。
吃完饭应该该上楼准备换上家居服,小洋楼的人依旧,花园依旧,布兑也依旧……
不,有一样不依旧。
应该该住在蓝宅的那段时间,布兑把小洋楼主卧和隔壁房间的墙打通了,改成了一间房,小洋楼就拥有了帝都最大的主卧——百来平。
应该该站在门口沉默了很久,他甚至觉得自己和布兑的卧室可以当个小平层了。
真的有这个必要吗?
布兑:“这不是怕你我哪天吵架了,我非要到隔壁房间去住,跟你冷战嘛。”
应该该:“……行。”
所以为什么是布兑去隔壁房间冷战,而不是自己?
这就是隐私了。
布兑牵着应该该到床边,应该这才发现主卧的床并没有更换,普通的双人床和偌大的卧室一对比,显得小的可怜。
“为什么床不换?”
布兑老神在在:“床小有床小的好处啊,我们之前在果城的那张床就很小,那时候你我睡在同一张床上,不仅能增进感情,而且还可以互相取暖,冬天的时候你还老是往我怀里钻,手还不老实,往我衣服里伸……”
应该该连忙捏住了他的嘴,摇着手说:“ok,我说ok,不用再说了,白天不要说这些少儿不宜的事。”
白日宣淫不好。
布兑:“嘻。”
应该该把自己的物品一一放好,梳洗后穿上家居服。他踢踏着拖鞋下楼来到客厅,这才有了回家的实感。
布兑非说要亲自下厨给应该该做大餐,他不仅请走了所有人,还不让应该该插手。杨阿姨二话不说就带着所有人走了,留两个小夫夫在家里亲密。
应该该解释不清,干脆随她去了,反正以后这样的事情只会多不会少。
布兑自己一个人在开放式厨房忙前忙后,忙到应该该洗完澡,吹完头发都没做好饭。
应该该趴在沙发上看布兑做饭,他两只眼睛滴溜溜的转,“哥,你真要给我做大餐啊,要不要帮忙?”
应该该还是对布兑的厨艺持怀疑态度,最开始和布兑同居的时候,应该该就发现布兑天天都在吃外卖和泡面,精通各项软件的满减券和红包,直到后面更应该该同居后才开始吃家常菜。而且布兑只是偶尔给应该该打下手,做过一两个不出错的小菜,还远远不到大餐的级别。
布兑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脸上严肃又正经。
“不用你帮忙,小厨神大人,你能做的菜有些我也会,毕竟是跟你学的。”
应该该一愣,忽然有些尴尬,他知道布兑这是又闹脾气了。
成年男人的脾气也和怀春少女那样,莫名其妙。有时候吃饭,吃着吃着布兑就开始生气,应该该大多数时候都是直接滑跪道歉。两人虽然已经说开,但到底是应该该欠他的,是应该该的主动离去,才给两人之间造成了不可磨灭的伤害。
只是这伤害,现在都已经变成了两人之间的小情趣,偶尔来一点无伤大雅。
“哈哈,我哥可真厉害呀,我喜欢你。”应该该说。
又是一个起承转告白,即便说过很多次,布兑也依旧受用,他鼻子发出“哼”的一声,脸却温柔了下来。
应该该见状在沙发上打了个滚,懒懒滚到靠近流理台那一边,问:“所以咱们今天晚上吃什么呀?”
布兑回答:“你一年前的八月十七号十五点场做的虾仁蒸蛋、三文鱼蔬菜卷和土鸡炖山药,再加一道牛尾巴汤。这些都是大病初愈的病人可以食用的东西。”
应该该:“?”
一年前的事,布兑怎么也记得清清楚楚?
布兑看他愣愣的模样,故作凶恶道:“发什么呆,去给我把菜洗了。”
应该该笑着答应。
除了洗菜之外,布兑没再让应该该做其他的事,因为剩下的大多是肉类或者海鲜,处理过后手上难免留下味道。
应该该干脆搬了个椅子,坐在旁边监工,看布兑忙这儿忙那,心里幸福得几乎都要冒泡。
“哥,我的每一场直播回放你都看了。”应该该一脸笃定。
布兑剥虾的手一顿,他用勺子去掉虾壳,虾线后沾了点酱油,然后精准递到应该该嘴边,应该该条件反射张嘴,鲜甜的虾仁就这样入了嘴。
“对,看了好几遍,一晚上能听四天的直播回放,快得很。”布兑面无表情地说。
应该该:“……”
他忽然觉得嘴里的虾仁不甜了,甚至有些发苦,刚才幸福得眯起来的眼睛也慢慢睁大,向外扩散,仿佛随时随地都能掉下泪来。
“哥,我……”
荷包蛋似的大眼睛水盈盈的,布兑见状,眼皮一跳。
“住嘴,你不需要对任何人道歉,包括我。”
布兑又往应该该的嘴巴里塞了个虾仁,应该该嚼嚼嚼,忽然又觉得甜起来了。
虽然他们曾经短暂分离过,但那段苦痛的日子已经过去了,现在的他才不要和布兑分离!
趁着布兑在厨房忙前忙后做饭,应该该偷偷拍了张他的忙碌照片,只露了上半身没露脸,却也显得很帅气。
“不愧是我拍的哥,帅的嘞。”应该该赞叹,“哥真是哪个角度都好看。”
确认照片没有暴露隐私后,应该该咬着黄瓜的边角料料含糊问道:“哥,明天开播,我官宣了哦?”
布兑点头,随口答道:“知道了。”
把山药和鸡汤盛出来,他才反应过来:“等等,什么官宣,宣什么?”
应该该调皮眨眨眼:“布大总裁是收留我的友人,你不仅无条件支持我,咱俩还同居了。而且布大总裁曾经还在果城开公司,现在跟我一样回了帝都,哥,你猜猜有多少人猜到你就是社畜哥?”
应该该满意地看着照片,亲了一口,布兑探头过来看,他也亲了布兑一口。
“我老公真帅!”
布兑:“?”
前·社畜哥、现·布大总裁捂着脸,一脸茫然。
“这么说她们都知道了,那为什么cp群里从来都没提到过?我以为我瞒的可好哩!”布兑抗议。
应该该摸摸下巴,又爆了一个大料:“你是说你加的那个cp群吗?符姐说你经常暗戳戳在cp群里发我直播的细节和爆料,那些姐姐们早就猜到是你了,所以她们又另外建了一个群。真是妙啊!”
布兑:不嚎,他偷偷藏不住被发现了!
应该该点击发送,沉寂大半年的主播应乖乖的社交账号,终于发布了新的动态。
应乖乖:【强势回归,震撼美味,明晚七点,不见不散。配一张老公的帅照。图片.jpg】
布兑:“……谁教你的话术?”
应该该即答:“符姐。”
不愧是你,符茹雪。
你现在看他这副呆愣的模样,抬眼,娇着声音问:“老公,你怎么了?老公,你说句话呀~”
布兑浑身一抖,想起刚才自己莫名其妙发的脾气,他有预感应该该今晚绝对不会轻易放过自己,于是他默默走回厨房,又默默切了一大盘黄瓜丝。
全让应该该吃了,下火。
然而这晚上,应该该还是吃到了两顿大餐,次日清晨,应该该容光焕发,抱着布兑的腰验收成果。
布兑的厨艺可圈可点,虽然比不上应该该,但也算得上是好吃了。应该该后来转念一想,布兑成年后就从家里搬了出去,要是只会吃外卖和泡泡面,早就没法活了。
真不愧是他哥,全能。
应该该又抱着布兑的腰蹭了蹭,此刻两人躺在床上,布兑眼中含情,就含着几分怒意。
“放开。”
应该该亲亲布兑的肩膀,“不放~”
他又抱着布兑说了好几句爱他,布兑最终还是败下阵来。
“时间不早了,先看看昨天发的那条动态,把控一下节奏。”
应该该装傻:“昨天什么节奏啊?哦,昨天晚上啊,哥,你还是觉得有些慢吗?可是你一会让我快,一会让我慢,真的好难伺候哦……”
布兑:“……网上的节奏。”
应该该坏坏一笑,故作疑惑:“是晚上的节奏啊,哥不喜欢吗?你昨天明明都——”
布兑用枕头捂住了应该该的脸,应该该喜提床上三件套,外加一顿暴打,最后他抱着被子,可怜兮兮地问:“哥,我做错什么了吗?”
“我换床单,一边蹲着去。”布兑冷漠脸。
于是应该该老实巴交找了个椅子蹲下,像是只长腿垂耳兔,布兑看他这个姿势,又是眼皮一跳。
应该该开始查验昨天动态的情况,果然所有人都知道布兑就是社畜哥,大部分都为他的归来而开心,只有少部分人在吵杀手案和应乖乖失踪的新闻。
主播被杀手追杀这件事,本就骇人听闻,有些不明真相的还以为应乖乖在炒作,现在光明正大出现了,却一字不提,所以有些人甚至以为他被捂了嘴。
符茹雪工作室一直在盯着评论区风向她们,个个都是身经百战的好手,随时切换网络喷子模式,一切尽在把握。
符茹雪:【放心,不用管那些黑子,有矛盾热度自然就上去了,今晚七点安心准备直播吧,我们提前三个小时过来。】
应该该回复说是,然后冷笑一声。
“吵吵吵,最好让秦化提心吊胆。”他手指在那条动态上打圈,“秦化,你这么了解我、关注我,能猜到我的意思吗?”
一般路过的布兑:“……”
应该该扭头问:“怎么了哥?”
“从某种情况而言,我和秦化算得上是情敌,而你跟他却是宿敌,这怎么算?”
布兑露出了探究学术的表情,十分认真。
应该该摸着下巴,也十分认真回答:“不算啊,哥,你少看点同人算了。拉郎配哒咩,宿敌就是宿敌,哥哥才是妻子。”
布兑:“……婉拒了哈。”
他们今天打算先试播看看效果,第二天再回应家别墅找线索,先公布一下布兑的身份,免得明天官宣的时候消息太过炸裂,粉丝们反应不过来。
官宣布兑的身份也还有一个好处,那就是让粉丝顺着布兑的身份,把应该该的身份挖出来。
这样应该该要是回到应家别墅,就能顺理成章以介绍自己家的名义直播。
但未免秦化警觉,所以第一天直播他们只是公布身份,聊聊天,然后再做做饭。
下午的时候,工作室人员到家里调试设备,和应该该对台本,符茹雪也火急火燎从果城赶了回来。
她专业素质过硬,哪怕是才收到的通知,也安排了一场十分合格的回归直播范本。
工作人员上门前,她们都不知道主播应乖乖长什么样,于是她们说好了,无论应乖乖长得有多丑,都要硬着头皮夸。
毕竟声音好听,厨艺倍儿棒,人温柔宽和还长得好看的人实属不多见,大多数不露脸的主播长得都有些不太上镜。
不过听符茹雪的意思,这场回归直播应该该似乎要露脸,他们为财神爷捏了把汗。
“一定要露脸吗?不能就按照以前的直播模式,好好办一场回归直播吗?露脸很危险诶。”
“符姐说这次乖乖回归一定要办一场大的,露脸可能也只是个噱头。”
“没关系,就算乖乖长得再抱歉,大不了我一帧一帧p图,咱们直播间的美颜开大点。”
工作人员默默流下了社畜的泪水,然而在看到应该该脸的那一瞬间,她们一个个呆若木鸡,纷纷站在客厅里罚站。
应该该好奇地问:“朋友,你们怎么了?”
“啊啊啊,说起话来更可爱了,怎么办!”一位女性工作人员尖叫,“宝宝,我是你的粉丝啊!”
应该该:“?”
“我理个逗乖乖,你有这么一张脸还要靠厨艺吃饭,是不是太暴殄天物了?!”剪辑师天都塌了。
她来工作室之前经常被小糊咖压榨霸凌,摁着她一帧一帧修图,常常熬夜到通宵。
来了工作室后只负责应该该一个人的美食剪辑,偶尔打一两个光,把握一下节奏就行了。
这份工作超级轻松,唯一的缺点就是午夜剪辑容易长胖。
但倘若应该该一开始就露脸,剪辑师根本不敢想自己会有多开心,天天对着这一张脸,她的幸福指数会随着恩格尔指数持续上升!
“诶诶诶,一个二个都站在这里做什么?去干活!”符茹雪开始赶人了,“都嫌时间太长了吗?”
应该该勉强笑了笑,最终还是解释了工作人员的疑问:“不露脸是有原因的,因为之前只想留着脸勾引哥哥,不想勾引粉丝。”
众人:“……”
旁边的布兑:“嘻。”
众人在转头看布兑,居然有一种好好的白菜被猪拱了的感觉。
诚然布兑确实英俊帅气又多金,但一配应该该,他们总觉得差了点什么,毕竟是自家孩子,配再好的人都不为过。
布兑:“嘻。”
他其实有点有苦难言,毕竟布兑也没让应该该不露脸,只是曾经提过一句,在网上要注意自己的隐私,没想到应该该记到现在。
刚好他有些渴了,只能把一肚子的苦水往回咽,不过想到应该该刚才说的话,布兑又满血复活,给自己调明白了。
那么多粉丝都不知道他家小乖有多好,只看过小乖做饭的样子,没看过小乖漂亮的脸,他就是那个独一无二!
和工作人员确定好流程,符茹雪再次强调说:“乖乖,我知道你从前直播的模式很自由,但今天是你首次复播,最好按照咱们规定的流程走,工作人员也随时好做应急处理,ok吗?”
认真工作的符茹雪和战斗中的蓝亭一样可靠,应该该笑着比了个心。
“Sure~”
七点一应该该到准时开播,摄影机照旧只拍拍了桌面及以下,桌上是提前做了预处理的菜,厨房没有开火,应该该静静坐在旁边。
他穿着熟悉的玉桂狗围裙(布兑定制版),浅蓝色的带子锁边细致精巧,将他的细腰勾勒出来,隐隐约约能从围裙下摆看到他笔直修长的小腿。
直播间稍微卡顿了一瞬,然后弹幕疯狂刷过,应该该看不清弹幕,索性不看了,用温柔的嗓音跟大家打招呼。
“Hello,各位观众朋友们,大家好啊,我是应乖乖,我回来了。”
熟悉的开场白,然而弹幕早就疯了,天知道粉丝们有多担心应该该的人身安全,他们都在等待着主播归来。
在毫无音讯的半年时间里,粉丝们担心不已,甚至已经有人做好了主播出事的准备,不过还好应乖乖安全归来。
这也让好些人都泪目了。
【乖乖,呜呜呜,乖乖,你终于回来了!】
【乖乖,我们真的等了你很久,你的所有视频我都看包浆了,根本没有代餐啊呜!】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安全最重要,我们一直都在会一直支持你的。】
一条条醒目留言划过,应该该看不清楚普通观众的发言,粉丝们便用真金白银将自己的思念砸了出来,但即便如此,醒目留言也太多了,应该该看得应接不暇,那些语句也太过真挚,应该该喉咙都有些哽咽。
“慢些,慢些,我一个个看。”
他原本做好的心理准备,还是有些不够充足,开播之前,应该该不曾想过自己对粉丝居然这么重要,看着一个个真情流露的观众朋友们,应该该越来越自责。
他居然还利用过那么喜欢他的粉丝,在流亡的那几个月里,要不是怕暴露行踪,应该该也是想跟他们报个平安的,只可惜秦化一直在追杀他。不过现在应该该的病好了,他还有大把大把的时间弥补粉丝,这样想着,应该该终于勉强调理好了自己的心情。
主播久久不开口,粉丝们也开始担心起来。符茹雪监控者直播间的动向,于是给了布兑一个眼神,布兑秒懂,绕过流理台靠近应该该,把人揽入怀中,无声安慰。
应该该靠着布兑的腰,哑着声音对粉丝说:“对不起,真的很对不起,我现在回来了,以后也不会让你们担心了,嗯……你们的话说的那么煽情做什么,好讨厌啊……”
他小声埋怨,却没有人觉得冒犯,只觉得可爱。
不过在此之前,主播旁边的男人是谁?
【???!】
【天杀的,从哪里冒出来个男人啊?你们是什么关系?!】
【等等,等等等等,为什么我家乖乖越来越软了,社畜哥你做了什么?】
【太灵动,太好听的声音了,嘿嘿,乖乖是去进修了声音吗?又悟到了什么?嘿嘿,太喜欢了。痴汉笑.jpg】
【楼上,能让男人发出这样甜蜜声音的原因没有几个。】
【什、什么?!】
【乖乖他,真的恋爱了!】
应该该很快就调理好了自己的心情,他从布兑怀里退出来,然后后退一步,向直播间鞠躬道歉。
“我欠你们一场真诚的道歉,对不起。”
他鞠躬的时候,腰部线条在空中划过一个凌厉的弧度,又细又有韧劲,然而直播间观众的注意力却完全不在上面,而是他那一闪而过的脸。
【等等,等等等等,我刚刚看到了什么?】
【等等等等,乖乖是不是露脸了?】
【别等等了,都快变成打击乐器了,你没看错。】
【乖乖是美人!!!】
弹幕再次卡顿起来,幸好工作室和平台提前打了招呼,做好了准备,才避免了直播平台闪退,系统崩溃。
【所以,我们家乖乖长这样,好白,哦哦……不,好美!!!】
【宝宝,宝宝,你怎么那么可爱呀?宝宝,我亲亲亲亲——】
【社畜老贼,来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