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完结

    170、前世IF(完)


    青雀也不敢相信肩上轻飘飘的触觉。


    她以为是自己终于入了魔障。她以为是她想留下赵昱终于疯了。赵昱本该碰不到她……


    可他好像也在发愣。


    青雀看着赵昱, 赵昱也看着她。


    不长的对视后,青雀先伸出手。


    赵昱一动不动。他和青雀的目光几乎僵住,缓慢随着她的指尖挪动。


    到他手边了。


    要……按上他的手了。


    青雀的手剧烈一抖, 穿过了赵昱的虚影。


    怎么会——


    青雀心口骤然缩紧,直愣愣盯着她穿过赵昱的手。


    盯着这一实、一虚。


    盯着他们的交错。


    她觉得自己应该想什么。可这一刻,她就是什么都没有想。什么都想不了。


    她只是缓缓地、缓缓地, 让自己的手, 离开赵昱的……身体, 他的……身影。


    下一瞬,赵昱空着的手擦过自己,按住了她。


    “看来,”他喉结滚了又滚, “只能我来碰你。”


    “……为什么?”青雀大口喘气,被烟雾呛得轻咳。


    她才发现, 从穿过赵昱那一刻起, 她就一直没在呼吸。


    “谁知道……”赵昱包住她的手, 看向四周的轻烟。


    是因为这香?


    还是……“上天”的垂怜?


    “咱们去那边。”赵昱想到就做, “去看看,是不是因为这烟。”


    青雀不动。


    “若……”


    “若走出去,真碰不到了,也没有下一次了怎么好?”赵昱知道她的担心, “可我们总要知道原因。”


    “别怕。”他绕在青雀身后, “站”直,半环住她, “不管还能不能相触,我一直在。”


    他说:“信我。”


    青雀的心就定了。


    赵昱在身后给她力量,推她向前走。她能感觉到赵昱的手和双臂。她终于发现他在抱着她。这是他的怀抱……


    他们可以相拥。


    走到烟雾将散处, 青雀转身,对他说:“抱我。”


    一息之后,赵昱将她整个抱在怀中。


    过了很久,檀香燃尽。


    随着烟气消散,他们也逐渐失去了相拥的感触。


    “看来,是因为这烟。”赵昱紧盯着青雀的双眼,生怕她哭。


    “那我再点一次香。”青雀立刻走向香案。


    香重新燃起了。


    赵昱站在她身侧,默默牵住了她的手。


    他们一起望着缭绕升起的烟雾。


    “你要,试试吗?”赵昱低声问。


    “试试……什么?”青雀不解。


    “试试我。”赵昱以轻笑掩饰紧张,抚上她的眉眼。


    宋檀无能,不代表他就不能让青雀快活。


    “我不会让你……不好受。”他轻声说着,“你说停,就停。”


    青雀的脸先红了,随后是耳朵。


    她低头半晌,没有应声,只挣开赵昱的手,默默地、默默地,将香案上的炉瓶,挪向了床边的高几。


    轻烟随着她动-


    昏暗罗帐里,澹澹香雾弥漫。


    青雀看不清赵昱的脸。


    她也碰不到赵昱的身体。她只能感受到他。只能感受他。


    感受他的温柔和恶劣,带给她的快乐。


    感受他冰冷……又热烈的情欢-


    这个带给她安心和快乐,承诺与她永不分离的男人,在新帝登基的第二个月,被追封为帝。


    武烈皇帝。


    追封大典当日,青雀一身女官装扮,侍奉在太后身边,给他敬了香。


    赵昱的两个儿子,长子在高宗一朝已封郑王,次子本为楚王世子,又由新帝改封郡王“梁王”。


    郑王府和梁王府在“靖城公主府”之后修缮完成。


    初夏四月,宋行岁回京。入宫谢恩毕,便与兄弟和姨母入住了靖城公主府。


    阿娘不同她住。


    “我今后的生活,自有我的主意。”青雀并不说出赵昱,只对孩子说,“你只要过好自己。我若想你们了,会去看的。”


    宋行岁想留住阿娘。她与行明,身上都流着阿娘的血,他们才是世间最亲的人,却几度生离死别。


    如今终于不必再受宋家的束缚,她想把没能和阿娘亲近的那些年,都补回来。


    但阿娘也终于能有了“自己的生活”,自己的主意。


    “我把最大的院子留着,只给阿娘。”她说,“阿娘想住就来住,什么时候来、想带谁来都好。”


    青雀笑着领了孩子的好意。


    她几日去一次公主府,除非天气不好,并不留宿。


    夜静无人的时间,她想都留给赵昱。——她并不是每夜都在床边点香……


    是这世间千万人、亿万生灵里,只有她能看见他、听到他、被他触碰。


    是在她能看到之前,他已经独自忍受了八年孤寂。


    他只有她。


    她不能让他在她身边,还被忽视,独尝冷清-


    默契地,知情赵昱的神魂还在人世的几个人,都守住了这个秘密。


    每月一次,青雀入宫给太后请安,问安即走。


    到第四次要入宫前,她终于忍不住问:“你就没有话,想让我对娘娘说吗?”


    “没有。”


    赵昱说:“我每日都能去见阿娘。阿娘每月看你,便也知我平安,无需传话。”


    “那怎么一样?”青雀颦起眉,“比起我去问安,太后娘娘更想知道你的只言片语。我去一万次,都比不上你的一个字。”


    她将养了数月,枯瘦的面庞重新有了自然的血气,肌肤莹润,双眼光华更盛,凡人不敢逼视。


    赵昱却格外喜欢看她的眼睛。


    不论在逃离宋家之前,还是此刻,她的眼眸里,永远有无限的光芒流转,令他入迷。


    “可我不能让你传话。”他依旧含笑。


    “为什么?”青雀坚持要问清楚。


    “因为……”他在轻烟里俯身,环住她的双肩,“我已经死了——听我说完。”


    青雀便多给他一分耐心。


    “你是江青雀,阿雀。”赵昱在她耳边叹息,似是叮咛,“你虽聪颖,毕竟不曾亲历过战事,更不曾带过兵。我早与十二郎说定,天下大事,要他自己去走。如今他与阿娘,都不会向我问计。可一但你开始替我传话,便是开了我与他们交流的门。先问平安,再说亲友,说家常,最后,一定会说起战事和朝局。我不能让你做夹在中间被‘问计’的人。”


    “为什么不能?”青雀不懂,“如今西疆战事焦灼,胜负未定,若能得你——”


    “不能。”赵昱坚决。


    “我已经死了。”他再次重复,“死人如何能执掌兵马、御敌于外?如何能让将士听我号令?如何亲为前锋冲杀?”


    “我什么都做不了,只能你去‘说计’。”他神情严肃,语气更不容置疑,“若我活着,是胜是败,我自己担。可我早在棺材里烂成一副枯骨,若计策有误,谁会向我问责?谁来担这个罪责?”


    “要我眼睁睁送你去担?”他垂眸微哂。


    开疆戍边,是他自己喜欢征战的刺激。身为皇子,他也理应守卫疆土。


    但那是他的事。与青雀无关,更不需她来承担。


    他若真欠大周什么,就让他自己下辈子还。


    “何况,你要‘传计’,是对谁说?”


    放低声音,他凑在青雀眼前:“对阿旭?”他笑一声:“可阿旭是皇帝。”


    “朝局不稳,阿旭不可能亲临战场。”他耐心地分说,“神鬼之事难以取信,若送你去边关,纵有钦差、密旨,主将也未必全然信你。再者,每人打仗都有自己的想法,强加‘指点’未必更好。”


    “何况,阿旭和阿娘都不会希望更多人知道你我之事。”他更加低声,“我也不愿让更多人,再知我还在人世。”


    天无二日,国无二主。


    若他的旧部臣属和心怀不轨之人,知他神魂尚在,是否会不服阿旭登位,转为扶持他那两个才疏德浅的儿子?


    他做好一个“死人”,才是对大周最好的决定-


    青雀最终被赵昱说服-


    盛夏六月,郑王与梁王各携母亲搬离楚王府,正式分府居住。


    梁王只请走了生母李侧妃。


    郑王因是由生母和薛、乔两位娘子共同抚养长大,便上禀宫里,一同请走了生母张孺人和两位养母。


    楚王府骤然一空,只剩下无有子嗣的孺人柳氏与袁氏。


    终究是长子的旧人。太后召见了她们,问过她们的心愿,把柳氏留在宫里做了女官,又遣年轻几岁的袁氏嫁人了。


    又过一月,靖城公主之母得赐“楚国夫人”,住进了楚王府。


    这是太后亲下的旨意,又只关系到离世多年的武烈皇帝,和一位险些和亲的异姓公主的生母,自然没有朝臣反对。


    只是不免有人猜测:难道是太后娘娘终于给武烈皇帝选定了新妻,将来要让这一位与武烈皇帝同穴?


    猜测议论再多,楚国夫人为人安静,甚少露面,平日出门只入皇宫或至靖城公主府,或与陛下的姊妹结伴去郊外,太后娘娘和陛下又显然不欲人诋毁这一位,时日一长,诸般议论也就渐渐息了。


    只有一人心中极为不服。


    梁太妃李锦瑶,本是武烈皇帝为亲王时的侧妃。武烈皇帝离世,高宗立其子为世子,令将来承袭“楚王”尊位。她便自得将来是亲王之母,胜于生育了长子的张氏。


    谁知今上登位,追封武烈皇帝,却改封她的儿子为郡王,她也只是郡王之母。且她虽称“太妃”,却无正式的册封。


    这是圣人与娘娘的决定,她不敢质疑,只得委屈着受了,还没搬出楚王府的几个月,总觉得全府上下都在笑话她。


    偏这还不算完!


    圣人和娘娘给殿下选新妻,不在她们这些生育了子嗣有功的妃妾里选,偏选一个给别的男人生过孩子的妾?


    “楚国夫人”位同国公,可比她这无名无分的“梁太妃”地位高得多!


    她还住进了楚王府!


    一气、一急、憋闷在心,梁太妃几日就病了,不能起身。


    太医诊了脉,经太后询问,当然不会替梁王府隐瞒她的病症。


    太后听了好笑:“她这是气什么?封她儿子做郡王,她不生气,与她不相干的人封一个‘楚国夫人’,她倒受不了?”


    难道还指望阿昱活过来,还能让她与江氏“争宠”吗?


    阿昱活着的时候,也从来没理过她们争宠啊。


    “随她去。”无奈笑过,太后也不在意,“清净的好日子不愿意享,那也是她自己没福气。”-


    梁太妃的“病”,直到新年还没好全。


    但为见楚国夫人一面,除夕当日,她还是支撑着病体入宫朝贺,在宫宴上,看到了这个人。


    她显然不再年轻了,没有十几岁小姑娘那么水灵、鲜亮。但岁月并没有消损她倾城的容颜,只让她更添从容的气韵。


    很多人都在看她,看这个命运传奇的,被太后青睐的女人。她却安然而坐,直面所有窥视的视线。


    李锦瑶隐约觉得她看过这张脸。


    ——可十几年的时光塞满了太多杂事,足够那短暂的几面在记忆里模糊。


    直到最后,她也没能确定,那隐隐的熟悉感,究竟从哪里来。


    她也没能与楚国夫人说话。


    不愿对楚国夫人行礼,最终,梁太妃也没有去楚王府拜见-


    新年后,与西戎的战争结束。大周夺回失地,胜利的消息传遍山河。


    在满京欢庆的春天,青雀与赵昱在桃花树下,赏花瓣落下的雪。


    去年秋日,她在牢里见了霍玥一面。


    霍玥不知从哪听得她获封楚国夫人,还想拿“旧日的情分”说服她向圣人求情。


    宋檀也在。第二日就是斩首的日子了,死牢安排他们夫妻相见。


    她便笑着说:“你分明想杀我,饿了我七十六日,还让人下毒害我,怎么不过一年,全都忘了?”


    她笑问:“你以为我还会信你,还会帮要杀我的人?”


    霍玥拼命的辩解,她一句都没有听。


    看到了宋檀震惊又愤怒,不信又恍然的神色,她便离开了牢狱,再也没与霍玥相见。


    又是半年了啊。


    “在想什么?”熟悉的声音在她耳后响起。


    “在想不重要的事。”青雀转身,笑看日光洒在他凝实了许多的身影上。


    他不能复生,但也不似去岁那般随时都会消散。


    这才是重要的事。


    赵昱显然对这个回答不算满意。不过,他也没多细问。


    “海棠开了。”他虚环住青雀肩头,“不是昨夜还说想看。”


    青雀同他走。


    在室外不点香,赵昱便不能触碰到青雀。但他不在意。青雀也不在意。因为他们知道,只要愿意,他们随时可以相触、相拥。


    身为“楚国夫人”,青雀在园中赏花,却无一人跟随,只有张岫四人轮流在远处听候。


    因为,这是她和赵昱的时间。


    日光照得和煦。清甜的香气从面前划过,青雀驻足,细嗅了一时玉兰。


    赵昱指给她最好的花枝,轻笑等她。


    “一会回来折一朵,给你供上。”青雀说。


    这样好的清香,她想让赵昱也知道。


    又是一阵春风吹过,吹得热烈。


    花瓣纷纷扬扬落下,穿过赵昱的身体,飘在青雀的肩头。


    这是他们相守的第二个春天。


    他们还会有很多在一起的,新的春天。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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