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乔岭南看到蟒蛇真的是生理性不适, 下意识地皱了一下眉头。
白澈刚好看到了,他摸出一把符塞到乔岭南手里,又拿了一张符念了几句咒语, 推开阳台的门朝那蟒蛇飞了过去。
他一推开门蟒蛇就感觉到了, 立刻想要逃,那符却像是长了眼睛一般, 很快追上去,贴到了蟒蛇的头上, 蟒蛇挣扎了两下就不动了。
屋子里暂时没有动静, 燕燕立刻从笼子里站了起来, 眼睛放着光,但是笼子锁着,它根本出来不了。
“我先进去。”乔岭南说, 然后走在前面进了屋子。
乔岭南接近了那笼子,屋子里还是没动静,只可惜那只笼子是铁铸的,乔岭南的物理攻击还没厉害到可以掰断钢铁。
“你知道钥匙在哪里吗?”乔岭南问燕燕。
燕燕四处张望, 屋子里的灯忽然一下子全灭了。
乔岭南立刻回头去看白澈,外面却也漆黑了一片。
乔岭南正想开口叫白澈,旁边忽然挤过来一个人, 浑身散发着冷冰冰的气息,乔岭南以为是白澈,伸手去抓,刚好抓到一只冷冰冰的手。
他一摸到这手就知道不是白澈了, 但他也没马上甩掉,只是将那人拖到面前来,然后左手捏了一张符在手上,在那人靠近的瞬间拍了出去,刚好贴在对方额头。那人发出极其难听的惨叫,符纸闪了一下光,乔岭南看到一张血肉模糊的脸,顿时一阵反胃,一脚将那不知道是人是鬼的怪物踢远了。
“燕燕,喷点火出来。”乔岭南对燕燕道。
没有灯光,只能靠火来照明了。
燕燕果然听话地喷了火出来,乔岭南看到白澈已经进了屋里,他正皱着眉头和什么东西搏斗,乔岭南看不到他周围的东西,只能看到一丝黑气。
乔岭南拿出白澈给的符纸,翻出一张贴在自己额头上。这些符纸是白澈自己画的,比他师父之前留下的符纸灵多了。
乔岭南很快看清楚和白澈纠缠的是一只没有腿的厉鬼,他虽然只有半截身子,法力却很厉害,全身上下都在释放黑气,乔岭南根本近不得他的身。
乔岭南正想去拿符,却见到白澈身后出现了一个影子,他正想看清楚一点,燕燕似乎撑不住,那团火灭了。
屋子里又陷入诡异的安静中,白澈和那鬼的搏斗一点声音都没发出来。乔岭南估摸着刚才看到的位置,悄无声息地转到了白澈身后。
白澈身后那东西黑夜中似乎能视物,乔岭南一转过去,她就无声地靠了过来,伸手去抓乔岭南的脖子。乔岭南虽然什么都看不到,但是他对危险的敏感程度简直不可思议,那东西的手还没伸到面前,他就察觉到了。他倒是避开了脖子,却被那东西抓住了肩膀。
那东西的指甲特别长,一下子就插.进了乔岭南的肉里。对方能看到乔岭南,乔岭南却看不到对方,吃了很大的亏。但是乔岭南一痛过后,倒是很快冷静下来了。他这么多年无数次在危险边缘打滚,能力可不是吹出来的。
乔岭南哼都没哼一声,干脆闭上了眼睛,什么都不试图去看,只凭感觉,倒是很快摸清楚了对方的身份——那是蕾蕾。
因为这些鬼怪身上都有很独特的气息,但不会特别明显,稍微心浮气躁一点就察觉不到。乔岭南现在冷静下来,立刻就分辨出来了。
乔岭南发现对方是蕾蕾后,就放心多了。蕾蕾是很厉害没错,但是她是一个纸娃娃,最怕火了。乔岭南往后退,试图带着她往燕燕的方向走。
可是,刚退了几步,他脚就被一个冷冰冰的物体缠住了,应该是刚才被白澈打晕的那条蟒蛇。不知道是它自己醒过来了还是被藏在暗处的人给救了,反正它缠住了乔岭南。
乔岭南真的对蟒蛇有心理阴影,没忍住发出了一点声音。
白澈立刻问道:“你没事吧?”
乔岭南知道自己已经打扰到白澈了,一边回了句“没事”,一边伸手拍向蕾蕾的面门。他虽然看不到,但是对方的呼吸还是能感觉到的。
蕾蕾根本没把他的那一掌放在眼里,只是稍微摆了一下头,乔岭南顺着空气中细微的风声变化,飞出了藏在手心的小刀片。这是他随身携带,却很少使用的武器。
蕾蕾显然并不知道他还有这一手,又加上大意轻敌,一下子没能躲开,脸上被划出一道大口子。女人爱美大约是天性,哪怕只是一个纸娃娃,哪怕她的脸本来就僵硬得很不正常,她还是尖叫一声,下意识地就收回手去摸自己的脸。
乔岭南趁着这个空档,一弯腰又一刀刺中了那条蟒蛇的身体,他用尽全力拉了一下,那蟒蛇虽然大,可乔岭南的力气也不小,用来最后防身的刀更是不可小觑,那蟒蛇只怕也伤得不轻。
蟒蛇吃痛,扬起尾巴,卷向乔岭南,刚好蕾蕾也回过神来,向乔岭南攻了过来。
这些事情发生不过一瞬之间,乔岭南伤到蟒蛇之后就迅速往地上一滚,刚好躲过了两方的攻击,蟒蛇的尾巴缠上了蕾蕾的身体。
另一边白澈其实在黑暗中能看到身边的物体,所以他看到乔岭南被蟒蛇缠住的时候就急了,他猜乔岭南应该有点怕蛇。白澈先前没用尽全力,是想看看还有没有更厉害的东西出来,留了心思关注大局,看到乔岭南的状况后,立刻就顾不得其他了,很快将那只鬼打退,都顾不得去收他,就朝乔岭南那边看去。
这个时候乔岭南刚好从两方的攻击中解脱出来,白澈忙一把将他拉起来。乔岭南看不到,但是感觉到了白澈的气息,两人抱着往后退了一点。
另外三方都朝这边靠了过来,屋子里的灯却在这时候忽然亮了,几人都被晃了一下,房门也在这时候被人从外面踹开。高小狩和楚腰带了好几个人冲了进来。
乔岭南一下子就认出来那几个人是老岳的人,顿时放心了,忙去看白澈:“没事吧?”
“我没事。”白澈看着他衣服上的血迹皱眉。
乔岭南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明白是刚才被蕾蕾抓破的肩膀,不在意地说:“我也没事,就破了一点皮。”
白澈抿了抿唇,没吭声。
高小狩和楚腰也急忙过来问两人情况,看他们没什么大碍才松了一口气。
他们这才去关注其余几位的情况,那条蟒蛇几乎被乔岭南拦腰斩断,眼看着就要活不成了。
老岳派来的都是很厉害的人,蕾蕾和那个只有半截身子的鬼也很快就被制服了。燕燕晕倒在笼子里,不知道是不是刚才耗了太多的力气。
“钥匙呢?”高小狩走到蕾蕾面前,问她。
蕾蕾白了他一眼,一副死都不说的模样。
白澈皱了下眉头,走过去,把手指点在蕾蕾的额头,低低念了几声咒语。蕾蕾浑身开始颤抖,没坚持到一分钟就开始惨叫:“我说……”
白澈放过她,从她手里接过钥匙,打开笼子放出燕燕,又检查了一下,松了口气,说:“只是力竭。”
大家也都松了一口气,乔岭南还想去问蕾蕾话,白澈拉住了他,想要看他的伤口。
“真没事,回去再说吧。”乔岭南制止道。
房门就在这时再次被推开,老岳满面春风地走了进来,她扫了一圈,目光最后落在乔岭南身上:“怎么?受伤了?”
“没事。”乔岭南摇摇头,又问,“你怎么来了?”
“这里已经被我接管了。”老岳说,又拿出一张任命文件出来,重点给蕾蕾和那只有半截身子的鬼看了一下。
蕾蕾的脸被乔岭南划破了,半张脸上全是血,这时候看到那任命书,更是脸色难看到极点,看起来很是吓人。
那半截身子的鬼倒是没什么表情。
“恭喜你。”乔岭南说。
“也要恭喜你。”老岳笑道,又让人把蕾蕾他们带走。
最后问乔岭南:“鲜若已经被看押起来了,你们要不要去见见?等她不在我手上,你们可能就没机会见她了。”
“当然要见。”乔岭南立刻道。
楚腰脸色微微变了一下。
老岳看了看他们几个,说:“只能去两个人。”
高小狩倒是没关系,楚腰却很不开心,老岳寸步不让:“我们也是有规定的,原本她现在不能见任何人,我已经是违规操作了。”
楚腰看乔岭南他们并没有为她说情的意思,知道自己一个人也说不服老岳,她想了想,放弃了为自己争取权利,却把白澈拉到一边,悄声说:“锦时哥哥,你等下见了鲜若,一定记得问她,她背后的人是谁?”
白澈看着她:“她背后还有人?”
“有的。”楚腰叹了口气,“就是因为叛徒还没彻底清除干净,所以我爸才不敢离开卫岭山来找你。”
第42章
老岳对乔岭南似乎很放心, 告诉他鲜若关的地方后,就让他们自己去了。
看守鲜若的人看到他们来了以后,也自动避开了。
鲜若看起来很狼狈, 脸上身上都是伤, 衣服也破了好几处。可她的气势并没有减弱多少,看到乔岭南和白澈进来, 她甚至还笑了一下,先对乔岭南道:“我果然没有看错你。”
乔岭南也回了一个笑:“我是不是该说多谢赏识啊?”
鲜若问:“还记得我们第一次合作吗?”
乔岭南点点头。
鲜若又说:“其实, 那一次你遇到的危险, 大部分都是我制造的。”
她不无得意:“我想试探一下你到底有什么能力, 所以看到敌人并没有多强以后,就暗中派人去给你制造了一些困难。我第一眼看到你的时候,就挺喜欢你的, 我相信你不会让我失望。结果你果然没让我失望,明明对捉鬼除妖这些事情并不擅长,却还是惊险地完成了任务。我很欣赏你,想要把你拉到我身边, 当然我也知道你没那么好收服,所以从来不急躁,可惜现在……”
她叹了口气:“早知道我就该早点出手了。”
乔岭南听她说完了, 才道:“其实我早就知道了。”
“什么?”鲜若惊讶。
“我又不傻,第一次和人合作,当然会留个心眼。所以,你那次给我制造困难的事情, 我心里一清二楚。实际上,我当时的惊险,也只是演给你看的。”乔岭南看鲜若震惊的表情,感觉多少出了一点气,“你不是不急躁,你后来为了拉拢我而做的事情,我都清楚得很。只是,从第一次合作我就开始防着你了,我很清楚我们不是一路人。所以,你的拉拢永远不会起作用。”
这件事情显然有点超出鲜若的预想,她以为自己一直把乔岭南耍着玩,现在才明白,是乔岭南把她耍着玩。她停了一会儿,忽然问:“这次陷害我的事情,你也有参与吧?”
乔岭南笑道:“首先,这不算陷害,毕竟那些事情都是你做的。其次,我参与的极少,大部分都是老岳的主意,她很厉害。”
鲜若盯着他:“你参与了哪部分?”
乔岭南说:“我只负责提供了一个假的王丁,说起来,这也是宋蒋的功劳,影帝的演技真不盖的……老岳大概不屑于向你解惑吧?我就告诉你好了,实际上老岳早就掌握了许多你违法乱纪的证据,所以任命文件其实早就下来了。只是老岳并不想给你翻身的机会,所以才隐瞒了下来,当然灵案组她的心腹都知道,因此也在暗中给你传递各种错误的信息。你自己本身的压力也不小吧?澈澈又一直跟我在一起,你没有下手的机会。所以,当王丁出现的时候,你就急了。如果你不亲自去见王丁,还想再下一次杀手,老岳今天也不敢对你下手。”
鲜若脸色极其难看:“连燕燕也是诱饵吗?”
“这倒不是。”乔岭南说,“不过,蕾蕾一抓了燕燕,老岳就知道了。所以,你们在布置陷阱的时候,有人就跟在后面搞了破坏。这也是为什么你的天罗地网一样没能发挥作用,最后能战的人,只有几个心腹的原因。”
鲜若沉默一会儿,扭头对白澈道:“这些你都不知道吧?他做了那么多安排,却连你也瞒着,他的城府比你想象得要深得多。”
乔岭南笑笑:“这时候了还想着挑拨我们呢?你还真是执着啊。”
“说句实话而已嘛,你别心虚啊。”鲜若又笑了,“我这不也是拿人钱财替.人.消.灾吗?”
“你什么意思?”乔岭南目光一沉。
鲜若只是笑,乔岭南又问:“你到底是怎么害白澈失忆的?”
“我?”鲜若像是听到什么极好笑的笑话,笑得停不下来,“你们觉得是我害他失忆的?你们可太看得起我了……我要是能害他失忆,早就弄死他了,怎么可能会在这里被你奚落?”
白澈皱眉:“你背后的人是谁?”
鲜若看着他:“不会是楚腰让你来问的吧?”
顿了一下,她又笑道:“我背后的人就是楚腰啊。”
白澈:……
鲜若又说:“我和楚腰本来就是一伙的,我之前之所以会让人去跟踪她,却又不真的把她抓来,那都是演给你们看的啊。楚腰是不是和你们说,白澈原名叫锦时,是卫岭派的掌门?她是你的师妹?可是,你们知道吗?卫岭山根本就没有一个卫岭派,哈哈哈……”
乔岭南和白澈对视一眼,他们不相信鲜若,可鲜若为什么会知道楚腰说的话?
乔岭南问道:“既然你们俩是一伙的,你为什么要出卖她?”
“因为你们不敢相信我啊。”鲜若笑得更得意,“现在你们一定很痛苦吧?不知道楚腰到底是不是自己人?你们可以赌一把啊,反正有百分之五十的几率能赌对,其实概率还是不小的。”
乔岭南很想把这个女人抓过来暴揍一顿。
白澈忽然道:“你就没想过,叛徒会有什么下场吗?”
鲜若忽然一惊,什么得意都消失了,表情明显有瞬间的惊恐:“你是不是想起什么了?”
“我想起的东西不多。”白澈说,“但是足够判断你是不是在撒谎。”
他顿了一下,又说:“我现在只问你一个问题,你最好不要撒谎,不然别怪我不客气。”
他扬起手,掐了一个指诀,鲜若一看,气势更弱,咬着牙没吭声。
“你为什么要杀王丁?”白澈问了一个连乔岭南都很意外的问题。
鲜若说:“因为他学会了噬心咒,必须死。”
白澈呼出一口气,收回了手。
鲜若表情变化了好几下,忽然又说:“我附赠你一个消息吧。”
“你说。”白澈看着她。
鲜若往头顶看了一眼,白澈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就看到一个摄像头。
鲜若冲着摄像头笑了一下,说:“你不是在找鬼王吗?他就在你们中间,你去猜他是谁吧。”
白澈皱眉,鲜若又冲他招了招手:“你过来,我再和你说个有用的秘密,不能给别人听到的。”
白澈还是靠了过去,鲜若贴在他耳边低声说了一句话,连旁边乔岭南都没听清楚。
回去的时候,楚腰问白澈鲜若有没有说出背后的人是谁,白澈摇头,并没有提鲜若说楚腰是同伙的那段话。他现在越来越能体会到之前乔岭南说的那句“跟着心走”的用处了。
等回到家,燕燕已经醒过来了,它倒是没受伤,只是之前被蕾蕾给下了迷药,休息休息就好了,只是觉得自己连累了大家,很是不安。
白澈安慰了它几句,就着急地拉着乔岭南回房了。这个人明明受伤了,还一副没事人的样子到处跑,在外面还不让他看,他都要急死了。
乔岭南被他拉着,嘴角就不自觉地扬起来,心里特别温暖。他受伤是常态,早就习惯了能忍则忍,实在忍不了也要装出不是很严重的样子。高小狩也是皮糙肉厚的一类人,所以他们都不会太紧张这种小伤。现在被白澈这么紧张着,乔岭南才发现这种感觉很好。
“快给我看看。”白澈关上门就开始剥乔岭南的衣服。
乔岭南由着他剥,嘴里还调笑:“以后要是每天都能这么主动就好了。”
白澈发现,以前乔岭南不和他说这种话的时候,他特别想听。现在乔岭南说了,他又有点想打人。
不过,还是治伤更重要,白澈扒开乔岭南肩膀上的衣服,就看到五个血淋淋的小洞,还汩汩冒着黑气,那是蕾蕾的妖气。
白澈咬着唇,又想打人了。乔岭南也扭头看了一眼,笑道:“这么小的伤口,不像是蕾蕾的实力啊,她不会是一直暗恋我,手下留情了吧?”
白澈终于没忍住,一拳锤在他胸口。
“啊……”乔岭南惨叫一声。
白澈本来都转身去找药了,听到他这一声又回过头来,拧着眉头看他。
乔岭南捂着胸口:“你打到我心脏了。”
白澈半信半疑,还是又走了回来:“真的?”
乔岭南一把将他抱进怀里,又低头狠狠亲了一下,才说:“真的不痛,不要不开心了。”
白澈推开他,继续去找药。
“过来,坐下。”白澈指着一旁的凳子。
乔岭南立刻配合地坐下,还不正不经地说了声:“是。”
白澈绷着脸,先在他伤口抹了一下,那黑气就消失了。
“好厉害。”乔岭南仰头看他尖尖小小的下巴,夸赞道。
白澈很想把药直接糊到他嘴上,可他还是舍不得。
白澈发现乔岭南真的很能忍痛,无论是酒精清洗,还是上药的时候,他都连脸色都不会变一下。偏偏白澈不放心,手上稍微重一点就忍不住看他。
看了两次,乔岭南一看到他看过来,就主动道:“你这么好看,我看着你就感觉不到痛了。”
白澈:……
这个人有毒,他之前认识他的时候,可不是这样的。
好不容易处理完伤口,乔岭南又把准备离开的人抱在怀里,这次倒是没怎么轻薄,只是在白澈额头印下一个吻,很认真地说:“谢谢。”
不是谢处理伤口这件事,是谢这份温柔和关心,很久没有过的感觉,特别温暖。
等到两人都躺上床以后,天都快亮了。
乔岭南伤了肩膀,白澈也不要他抱了,却还是紧紧贴着他睡,两颗脑袋挨在一起。
“你今天为什么会问到王叔的死?”乔岭南不解。
“我一直有种很奇怪的感觉,觉得王丁的死和他修习噬心咒有关。”白澈说,“鲜若在这个问题上没有撒谎。”
“所以,是你们门派有规定,法术不能外传?”乔岭南猜测道,“你虽然没有记忆,可能有些习惯太过刻骨铭心,不需要记忆也能知道,所以才会有那种感觉?楚腰也说过,你们的法术是禁止外传的。所以,鲜若才会一看到王丁‘复活’,立刻就失了分寸,亲自跑去下手?”
“应该是的。”白澈点头。
“今天鲜若最后和你说什么了?”乔岭南又问。
他不担心鲜若是在挑拨他和白澈的关系,因为他相信现在他们彼此间的信任,已经不是谁随便就可以挑拨的,他只是想帮他分析得到的信息。
白澈说:“很奇怪。”
“什么奇怪?”
“鲜若对我说的是,她不姓鲜。”白澈道。
“不姓鲜?什么意思?她姓什么?”乔岭南也有点懵。
“她说,她实际上姓咸。还有,楚腰也姓咸。”白澈道。
“咸?”乔岭南猛然翻了个身,“你确定是咸?”
白澈被他的态度吓了一跳:“确定,怎么了?”
“她是不是说,你也姓咸?”乔岭南盯着他问。
白澈点头:“是。”
“我知道了。”乔岭南忽然躺回去,长长舒了一口气,“我想我知道你是谁了。”
第43章
这就知道了?一个姓就知道了?
白澈紧张又期待, 紧紧盯着乔岭南,好多问题最后汇成了三个字:“我是谁?”
“你先别急,听我慢慢和你说。”乔岭南安慰地拍拍他的肩膀, 示意他重新躺下来。
乔岭南翻了个身, 侧对着白澈,问:“你听说过巫咸吗?”
“那个传说中的上古名医?”白澈不太确定, 他对这些东西了解得并不多。
“是的。”乔岭南点点头,说, “卫岭山一直有个传说, 说是在卫岭山的深处住着一个很神秘的族群, 叫做‘巫咸族’,相传就是巫咸的后人。这个族群的人特别神秘,修习着很厉害的法术, 医术也很高明,降妖除魔、捉鬼治病都特别拿手。但是,这个族群的人也相对会有很多束缚,他们不能轻易和外面的人接触, 所以外界的人很少会知道他们的存在。他们住的地方,普通人也找不到,哪怕无意中到了他们面前, 也会自动被回避,什么都看不到。只有在机缘极度巧合的情况下,他们才会和族群以外的人碰面。住在卫岭山附近的人,偶尔有人见过一两个巫咸族的人, 基本上都受益匪浅,所以特别相信这个传说。”
乔岭南盯着白澈,说:“而这个传说中,巫咸族的后人,都姓咸。”
咸这个姓,绝对不常见,一堆姓咸的人碰到一起,就更加不简单了。如果是一个门派,没道理收的所有弟子都姓咸。
而且据乔岭南所知,卫岭山并没有一个卫岭派,鲜若也说没有,那卫岭派这个说法,基本上可以确定是假的了。
最合理的解释,就是他们都是巫咸族的人。可是大概是因为某些忌讳,所以他们不敢大张旗鼓地承认。鲜若出来要改姓,楚腰干脆直接抹去了自己的姓。
楚腰大概也无意瞒着白澈,但是她不信任乔岭南,所以不敢轻易暴露巫咸族的事情,才临时编出了一个卫岭派出来。即便因为这个被怀疑,她也不敢解释。
楚腰说的事情,除了卫岭派这个名字,别的都是真的。所以他们才会一直察觉不到楚腰的恶意,甚至觉得她应该是自己人,却又不敢完全相信她。因为最重要的地方,她撒谎了。
如果把卫岭派替换成巫咸族,就没什么问题了。根据楚腰的描述,白澈应该就是巫咸族新一任的族长。
无论是他们三人的能力、姓氏、地点,各个方面的讯息,都和巫咸族的传说对得上。所以,基本上,这就是白澈的背景不会错了。只是,现在还不知道,白澈到底是为什么会失忆,又怎么会去天邺的。
这大概也就是为什么楚腰的父亲明明知道了白澈的消息,却也只派了一个楚腰出来的原因了。因为根据传说,巫咸族的人不能随意到外面活动,他们可能有很多忌讳,并不是外面的人能理解的。
乔岭南想明白这一切后就沉默了,如果白澈的身份真是巫咸族的族长,只怕比一个门派的掌门压力都会更大。他心疼白澈即将面对的责任,也有点担心两个人的感情。巫咸族的人,向来不允许和外面的人打交道,更何况是谈恋爱?
白澈也沉默了,乔岭南能想到的,他自然也能想到。他之前对自己的身份有过很多猜测,也获得过很多信息。但是每一次,他都觉得总有哪里有不对,不能完全的确信。可今天乔岭南讲出来的话,他却打心底里觉得,好像都是真的。
白澈也有担心,他之前想过,如果自己真是一派掌门,会怎么处理两人和门派的关系。他想了好几种处理方法,还预设了许多困难。可现在看来,一切可能都要重新推翻了。
相对无言了一会儿,还是乔岭南先开口:“你要去问楚腰吗?我建议明天去,她可能已经睡了。”
毕竟,乔岭南对于巫咸族的事情,仅限于传说,具体情况还是只有楚腰才知道。
“好。”白澈点点头,往乔岭南身边贴得更近了一点,闭上了眼睛。
乔岭南还是把他揽进了怀里,让他枕着自己的手臂:“睡吧。”
两人这一次却都没怎么睡好,第二天天一亮就都醒了过来。
“我先去买早饭。”乔岭南看看白澈,照例是这句话。
“我和你一起吧。”白澈却没有像往常那样,再赖一会儿床。
“好。”乔岭南也没有拒绝。
两人出门的时候,楚腰和高小狩都还没起床。
他们到了门口却发现了有客来访——卫宵。
“卫先生怎么来这里了?”乔岭南问。
“你们都不去公司,没办法,我只能来这里了。”卫宵说,又揉了揉脑袋,“你赢了,上次的条件我答应。”
卫宵今天看起来,比上次状态差多了,眼底一片青紫,神情萎靡,身上的阴气也更重了。看样子,这几天他过得并不怎么好。
如果不是演戏,那肯定是这几天被缠得受不了了。可是,乔岭南还是觉得,他依然在演戏。
乔岭南看向白澈,现在鲜若已经被老岳取代,她已经没机会再出来搞事情。白澈也知道了自己的真实身份,按理来说,他应该立刻赶到卫岭山去才是目前最要紧的。卫宵的事情,他们完全可以推掉不管了。
“那就答应吧。”白澈也看着乔岭南,却做出了他预料之外的决定。
乔岭南也不多说,只是点头:“好。”
“太好了。”卫宵感激涕零,伸手就去抓白澈的手,刚伸到一半,就被乔岭南打掉了。
“你先回去吧,等我们吃完饭就去找你。”乔岭南说。
“不不不……”卫宵摇头,“我不想一个人回去,我等你们一起。”
“随便你。”乔岭南也不勉强,拉着白澈绕过他就往外走。
“哎,你们去哪里?”卫宵急忙跟了过来。
“去买早饭。”乔岭南说。
“我请客吧。”卫宵立刻道。
“你请客?”乔岭南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你不会忘记了吧?你既然答应了我上次的条件,那你现在的所有财产可都是我的了。你现在用的还是我的钱,你好意思说你请客?”
卫宵怔了一下,却又很快笑着道:“乔先生你太狠了,好吧,是你请客,我蹭饭吃嘛,所以给你当苦力可以吧?”
乔岭南说:“我这么大个子,不至于买个早饭还要苦力。”
卫宵:……
乔岭南话虽然是这么说,却也并没有再赶卫宵走。
卫宵也很识趣,没有再多说话来惹人讨厌。
买完早饭回家,卫宵也跟了进来,乔岭南犹豫了一下,还是没赶他。高小狩和楚腰已经起床了,看到卫宵都愣了一下。
楚腰不满地道:“他怎么来了?我们已经……不是该走了吗?”
她始终惦记着回卫岭山的事情,之前乔岭南提出来的就是除掉鲜若以后就走。没想到鲜若除掉以后,又出来了一个卫宵,楚腰当然不高兴。
卫宵立刻道:“楚腰姑娘不要这么心狠嘛,我现在真的是命在旦夕,你们不能见死不救啊。姑娘你长得这么美,一看就是天仙下凡,怎么能说这么狠心的话呢?”
楚腰瞪了他一眼:“油嘴滑舌!”
但是看到他的神色,却也没有再坚持赶他走了。
卫宵马上又拍马屁:“这不叫油嘴滑舌,这是看到姑娘自然而然心生的想法,不是我能控制的。”
楚腰不再搭理他,埋头开始吃饭。
乔岭南冷眼旁观,看卫宵撩起楚腰来得心应手得很,一点都不像个被逼得晚上睡不着觉精神极差的人。他演出来的状态和他真实的状态明显不一样。
乔岭南更加确定这就是个坑了,忍不住又扭头去看白澈。
白澈却朝他点了点头。
乔岭南无奈,白澈的能力到底到了什么程度,他心里没有概念。不管遇到什么事情,白澈都没有真正出过全力。他以前不知道白澈的身份还会担心,可是一旦知道白澈可能就是巫咸族的族长以后,乔岭南对白澈的能力,倒是越来越有信心了。
传说中巫咸族的人,能力可是很厉害的,更何况白澈还极有可能是族长?从楚腰平时的话语里,也能听得出来,白澈的能力,可能强大到他们根本想象不到。
他们吃完饭就去了卫宵家,几人对这些东西都多少有些辨别能力,所以一下车就感觉到,空气中阴森森的感觉更明显了。
“直接去地下室看看吧。”白澈道,他不想浪费时间。
“好好好。”卫宵立刻答应,他当然也知道问题出在哪里了。
卫宵在前面打开地下室的门,站在一边道:“你们请?”
乔岭南还是习惯性地拉了白澈一下,示意他跟在后面。白澈看到他的动作,神情柔和了一点,没有拒绝。
可是,乔岭南却进不去地下室。
空气中仿佛有一层无形的阻力,他在门口用尽了力气迈步,却突不破那层阻力,根本走不进去。
乔岭南伸手就想去拿符,被白澈伸手拦住了,他朗声道:“我们就下去看一眼,不会随便动手,麻烦让让路。”
他顿了一下,又说:“要是你们不让开,我们就只能硬闯了。”
沉寂了几秒之后,乔岭南再往前迈步就毫无阻力了。
一群人都跟了进去,里面亮着灯,屋子的中间是空着的,可是四面的墙上都做了陈列柜,密密麻麻地摆着着许多器物。
第44章
众人一一看过去, 乔岭南回头问卫宵:“你还真盗墓啊?”
卫宵看着他眨了眨眼睛:“乔先生要把它们上交国家吗?”
乔岭南:“……当然不,这些现在已经是我的了,不是吗?”
卫宵忽然很哀怨地道:“既然我的家产全都给你了, 那我还在这里干嘛?我也不用你们救命了, 我离开这里不就好了嘛,为什么还要求着你们?”
“不。”白澈回头道, “你身上已经有他们留下的记号,去哪里都没用。”
卫宵:“……”
沉默了几秒, 他又追了上去:“小……白先生, 你能不能说得清楚一点?这里到底是什么情况?我, 我这心里没底……”
“这里的东西,要么是从地下弄出来的,要么是法器, 每一样上面都有很多冤魂怨灵。可是,因为某些原因,他们又不能离开这些东西,你把他们养在家里……”白澈顿了一下, 扭头道,“不要碰!”
高小狩正伸手想摸一只独股金刚杵,被白澈的话吓了一跳, 急忙缩回手,却碰到了旁边的柜子。
金刚杵没事,顶上的阴阳镜却掉了下来。
高小狩一愣,伸手想去捡, 乔岭南忽然过来,拦住了他。
众人都静了几秒钟,那掉在地上的阴阳镜忽然自己立了起来,慢慢开始转动。屋子里的灯开始闪烁,有阴风从四面八方吹来,架子上的物件开始“叮叮当当”地动起来。还有呜呜咽咽听不清内容的声音,在各个角落响起。
“大家先站到屋子中间来。”白澈淡定地喊了一声。
大家往中间靠拢,乔岭南站在白澈旁边,问他:“怎么样?”
“有点凶险。”白澈低声道,“把符纸分给他们一些。”
乔岭南将符纸分出去,回头一看,他们已经完全被包围了,他虽然看不到周围都是些什么东西,但能感觉那丝丝缕缕不一样的气息。
乔岭南往自己额头贴了一张符纸,这张灵符,比昨天晚上那张更厉害,黑暗中也能视物,这是白澈经过昨天晚上的事情以后,特别又重新给乔岭南画的。贴上就能开天眼,看到周围的一切了。
四下打量了一番,发现每一个器皿上都附着了很多奇怪的东西,有人类,有他见过的猫猫狗狗、蛇蚁虫鼠之类的动物,也有他没见过叫不上名来的生物。这些东西有的全须全尾,有的则缺胳膊少腿,有的神态悠闲,更多的表情痛苦,充满怨恨。
乔岭南感觉有点难受,他以前能看到一部分的鬼怪,但一次性见到这么多,还是第一次。他真的有点怀疑,卫宵到底是怎么一个人在这里住下去的?
乔岭南扭头看了卫宵一眼,卫宵捏着他给的符纸,战战兢兢地站在楚腰身边,紧紧咬着唇,虽然看起来很害怕,但还是挡在了楚腰前面。
“我们没有恶意。”白澈对前面一个只有半张脸的男鬼道。
那鬼看起来像是这群东西的领袖,围着他们的一群怨灵都看他的态度行动。
半张脸笑了一下,特别瘆人:“我们不能离开这屋子,好不容易有人送进来给我们解闷,你觉得我们会管你们有没有恶意吗?”
乔岭南贴在白澈耳边说了一句话,白澈抬头看向半张脸:“如果我能想办法让你们离开呢?”
“离开?”半张脸一怔,似乎没想到白澈会这么说,他想了一会儿,才说,“那就要看你们有没有本事了!”
他后半句才一开口,就忽然发难,直接冲着白澈和乔岭南冲过来了。
话说完,已经到了两人面前。
白澈以为他是冲着自己来的,却没想到,他竟然是冲着乔岭南来的,白澈刚刚避开,半张脸的手已经伸向了乔岭南的脖子。
乔岭南也以为他是冲着白澈来的,所以手里已经准备好了灵符,只等他过来就拍过去。虽然他现在已经知道白澈的本事非常厉害,可是每次看到白澈可能会有危险,他还是会忍不住在他前面挡一挡。哪怕这符还是白澈画的,乔岭南也想先出手。
所以,半张脸把手伸向乔岭南脖子的时候,乔岭南的符也伸向了半张脸的额头。但是,乔岭南递出去的速度很慢,半张脸身边像是有股无形的阻力,他要近身非常困难,可对方伸过来的手却特别快。
白澈没想到会是这样的情况,所以现在想要帮乔岭南都慢了一步。
半张脸的手先碰到了乔岭南的脖子,乔岭南避不开干脆就不管他,用尽了力气往前想要至少伤对方一点。
可半张脸的手刚一碰到乔岭南的衣服,忽然就惨叫一声,又飞快地将手缩了回去。他手上似乎还在冒烟,显然是受伤了。也就在这一瞬间,乔岭南感觉对方身上的阻力好像一下子消失了,灵符瞬间贴在了对方的额头上。
半张脸再次发出一声惨叫,不住地颤抖,看着乔岭南的目光充满了惊惧和不解。
白澈这时候也过来了,二话不说就一脚将半张脸踢出去老远。
“你没事吧?”他急急地问乔岭南。
这一番变故说起来漫长,发生不过一瞬之间。半张脸被踢开以后,其他人才反应过来,都过来看乔岭南。
“没事。”乔岭南偷偷握了一下白澈的手,他以为,刚才是白澈出手帮他了。
但其实白澈也在奇怪,他刚才没来得及出手,那半张脸为什么忽然被吓到了?好像还受伤了,谁伤的他?
半张脸额头上的符是白澈亲手画的,威力绝对不小,旁边的鬼怪想要帮忙又不敢靠近。半张脸挣扎的动静越来越小,像是快要魂飞魄散了。
乔岭南对白澈道:“别杀他,不然引起公愤不好。”
这里的怨灵实在太多了,要是引起他们的公愤,他们可能会被围攻,白澈加上楚腰两个只怕应付起来会很困难。这些东西常年被关在这样的地方,戾气极重,还是不要惹怒他们的好。
白澈也明白这个道理,他只是很生气刚才半张脸想伤害乔岭南的举动,幸好他没成功。
白澈冷静了一点,把半张脸重新抓过来,问:“你觉得我们的本事怎么样?”
半张脸无力地抬头,道:“好,你们,很有能力。”
“那么,你们愿意跟我们离开吗?”乔岭南抢着问,又看了看其他的怨灵。
这个诱惑显然是巨大的,其他怨灵虽然都没出声,但是看神态,大部分也是很想离开的。被禁锢在一个地方,不能离开,这跟人坐牢没有任何区别。所以,正常情况下,不会有人喜欢。这些东西,自然也不想,只是他们可能顾虑更多。
“愿意。”半张脸看了看周围,终于点头。
他顿了一下,又道:“可是,我们,身上有,诅咒,离,离不开,这里的……”
他说话已经越来越困难,白澈这才撕了他额头上的灵符,问:“你们是不能离开你们容身的器皿,还是不能离开这个屋子?”
一般情况下,被困于法器内的魂魄都没有办法离开器皿。可是,这些魂魄可以离开器皿,却又不能离开屋子。而这屋子里,白澈观察了很久,也没发现被施有什么阵法诅咒之类的法术。
“这个屋子的气息很古怪,我们可以离开法器,却不能离开这屋子。但是出了这屋子,我们就不能离开那些法器了。”半张脸说。
白澈扭头看了眼卫宵:“那卖出去的东西呢?”
“一般情况下,卖出去的法器里的魂魄都会滞留在这屋子里,但如果被带走了,就永生永世都出不来了。”半张脸道。
卫宵脸色极其难看:“我,我知道这些东西是地下挖出来的。可是,我没想到会这么,这么夸张啊……”
他借着乔岭南给的符纸,也能看到一部分怨灵,腿早就软了。
“你从哪里挖出来这些东西的?”乔岭南问他。
“就是地下啊。”卫宵顿了一下,支支吾吾道。
“具体哪里的地下?哪个墓?”乔岭南皱眉,有些不耐。
卫宵看了看他们,说:“离禾城远着呢。”
乔岭南心里一动,似笑非笑地看过去:“不会是从卫岭山挖出来的吧?”
“你,你……”卫宵退了两步,惊讶得不行,“你怎么会知道?”
乔岭南看着他脸上瞬间冒出来的冷汗,暗中叹了口气,这演技,都可以直接拿影帝了。
白澈也盯着卫宵看了几秒钟,扭头问半张脸:“你们离开这些器皿,获得自由的唯一办法,是不是把你们带回卫岭山?”
半张脸犹豫了一下,点头:“是。”
他立刻又道:“可是,我们离不开这间屋子。”
楚腰冷笑一声:“那你们是怎么来到这屋子的?”
“我们……”半张脸犹豫了。
“我知道。”白澈说,“我有办法带你们走。”
第45章
众人从地下室离开的时候, 没有再受到任何阻拦。
卫宵特别殷勤地问:“白先生,你想怎么带他们离开?”
白澈没说话,乔岭南帮着他问:“怎么?卫先生也懂这一行?”
“当然不是。”卫宵一脸尴尬, 还是看着白澈, “我这不是,想看看有没有什么能帮得上忙吗?你们为了帮我这么用心, 我也不好干看着啊?”
“卫先生又忘记了吗?”这次是高小狩道,“这房子已经不属于你了, 我们只是在清理自己的房子而已, 救你只是顺手, 卫先生不必这么为我们操心。”
卫宵:……
这帮人真是一个比一个讨厌!
乔岭南看了他一眼,说:“我倒是真有个问题很好奇,想问问卫先生。”
“什么问题?”卫宵看着他, 警惕地问。
“你是怎么把那些怨灵带回来的?”乔岭南问。
卫宵一脸茫然:“我哪儿知道那些古董上面有什么怨灵啊?我要是知道,肯定不会收的。妈呀,想想我的屋子里住了那么多,那么多奇奇怪怪的东西, 我就心里发毛……我的这些古董,都是别人弄出来,直接给我运来的。”
“哦?那给你运来的人呢?”乔岭南追问。
“在卫岭山啊。”卫宵很认真地说, “他们每次送了货就会离开。”
“卫岭山是有多少墓啊?”乔岭南哼了一声,“能让你们取之不尽用之不竭还是怎么回事?别说卖出去的,单就你那屋子里的,都得挖好几座墓穴了吧?还得是大臣级别的墓才行。”
“没想到乔先生懂这么多, 只是,这个我还真不是那么清楚。”卫宵也很为难的样子,“我只负责卖东西,具体的,还是他们更清楚,我和他们也是合作关系。”
他顿了一下,又说:“不过,我倒是的确听说,卫岭山的宝藏可不少,那地方有好多稀奇古怪的传说呢。”
“哦?”乔岭南和白澈对视一眼,又问,“卫先生都听说过什么传说?”
“就是神仙鬼怪的传说啊。”卫宵一脸天真地道,“传说卫岭山曾经住过神仙,所以有很多宝贝。”
乔岭南松了一口气又有点郁闷,他还以为卫宵会说巫咸族的传说呢。虽然心里基本上已经肯定了卫宵的来意不善,但还是想听他早点把来意表明。
“我不需要你帮忙。”白澈忽然说,“但是我需要做一些准备,才能带他们走。所以,还要等一段时间。”
“啊?”卫宵立刻一副胆战心惊的样子,“还要等多久?我这段时间是不是都不能休息了?我这简直被噩梦折磨得都要崩溃了,我去别的地方睡觉,能不能行啊?乔先生你家里,可不可以借我住几天……”
“不会,既然已经和他们说好了,这段时间你会没事。”白澈说,“我需要大概一周到十天的准备时间。”
卫宵听他这样说,很识趣地没有再说要住到乔岭南家里去,也没有再问有没有需要帮忙的地方。
从卫宵的别墅离开,楚腰忽然道:“卫岭山并没有什么大的墓穴,那个卫宵在撒谎。”
“对,从来没听说过。”高小狩也跟着强调了一遍。
楚腰惊讶地看了他一眼。
白澈说:“我知道。”
楚腰立刻又往后看过来:“那你还……”
乔岭南正抱着白澈,两人就着一只手机玩消消乐,说话都三心二意的,楚腰觉得特别辣眼睛,又转过头去了。
白澈一边玩游戏一边说:“我并不是因为信了卫宵的话,才想带他们走的。他们的确是被困在那里了,我有能力,就会带他们走。”
楚腰听到白澈的话顿了一下,其他人不知道,她是很清楚白澈身份的。原本以为,他失忆了以后,就不会在乎那些东西了。没想到,他失忆了以后,居然潜意识里还记得自己的职责。楚腰犹豫了一下,没有再多说什么。
乔岭南忽然说:“我在想,那些东西,其实应该是卫宵故意弄来的吧?”
“十有八.九。”白澈通过一关后,暂时放下了手机,看着乔岭南道,“那么多的怨灵,被禁锢在那间小屋子里,有人在养他们。”
“怎么养的?”乔岭南立刻问道,他以前知道有人养小鬼,但是养那么多奇奇怪怪的东西,还是第一次见到。
“他们中间有气血味,一般情况下,不管是鬼还是灵,凡是没有肉体的,基本上不可能有气血。”白澈解释说,“除非,有人用活人来饲养。”
“卧槽!”高小狩惊叫一声,“活人饲养,这也太恐怖了吧?现代社会,还有这么残忍的事情?”
“就是就是!该死!”燕燕也跟着道。
“也可能只是喂了鲜血。”白澈说,“其实不需要太大的量。”
高小狩还是觉得膈应,还想再说什么,乔岭南插了一句:“所以,他养那些东西是用来对付我们的吗?”
“也有可能只是养到一定程度,那些东西的能力超出了他的预期,他自己控制不了了。”白澈说,“我今天看那些怨灵能力都不弱,可能是卫宵自己掌控不住了,所以才会来找人把他们除掉。或者是……”
他顿了一下,乔岭南接着道:“或者是顺便再用他们来除掉他想除掉的人,他坐收渔翁之利?”
“我是这样认为的。”白澈点头。
乔岭南也是这样认为的:“我一直觉得,卫宵出现的时机太巧合,我总认为他和鲜若也有点关系。而且,上次鲜若的落马,实在太容易了一些。我心里其实一直有怀疑,就算我们和老岳都做了很多安排,可鲜若不会不防着我们,她就算失败也不该那么容易。如果鲜若和卫宵是一伙的,她的落马只是为了让我们放松警惕,去和卫宵接触,也是有可能的。”
“非常有可能。”楚腰说,“尤其是现在卫宵透露出来的信息,全是和卫岭山有关系的,他们……”
楚腰似乎察觉自己说得多了一点,慌忙闭嘴了。
乔岭南和白澈交换了一个眼神,叹了口气说:“楚腰,你是不是姓咸?”
他看到楚腰被吓得真的是抖了一下,半晌才挤出一句话来:“你什么意思?”
“我们和澈澈其实在很小的时候就认识了,所以我们绝对不会伤害他。”乔岭南说,“我们相信你是澈澈的妹妹,所以也不会害澈澈,在这一点上,我们是一致的。现在的情况扑朔迷离,我们唯一能相信的就眼前这么几个人,所以我希望我们可以坦诚,携手对敌。”
他主动交代了一下小时候和白澈认识的情况:“我们对你,没有任何隐瞒。而且,我现在已经基本上可以肯定,你们就是巫咸一族的人了。如果你真的是为了澈澈好,我希望你也可以坦诚。”
“你们竟然还有这样的经历?”楚腰惊讶,对乔岭南的话却奇迹般地没有反驳,只是道,“你们让我再想一想。”
“可以。”乔岭南不再多说,转而问白澈,“你打算怎么带他们走?”
“我要亲手做一面招魂幡。”白澈说,“以我的血为祭,能把他们都带走。”
“以你的血?”乔岭南一听这几个字就开始皱眉,怎么听,都不像是一件好事。
“你别担心。”白澈说,“其实很简单,不会有什么问题。”
他说得简单,却没提具体的内容,乔岭南还是不放心,他还想再问,白澈忽然又说:“今天那半张脸为什么忽然被吓到?是谁伤了他?”
乔岭南一愣,明白过来他说的是之前那半张脸本来都碰到自己,却忽然惊叫一声,吓得松手的事情。乔岭南更加迷惑了:“不是你出手的吗?”
“不是我。”白澈摇头,“我想,但是来不及。”
啊?乔岭南也懵了:“楚腰,是你吗?”
“不是,我更来不及。”楚腰也否认。
他根本都不用问高小狩,高小狩更没那本事,他想了想,看向白澈:“难道是,卫宵?”
“当时没有旁人在,只能是他了。”白澈皱着眉头,“可他为什么要救你?”
“可能,他的目的还在后面,根本不是现在就要我们的命,毕竟如果他希望我们两败俱伤,就不能让我们任何一方在决战前实力太弱……”乔岭南忽然顿住,又对白澈道,“我忽然想到一种可能。”
“什么?”白澈看他脸色变了,很是奇怪。
“你说,卫宵有没有可能是岳照?”乔岭南猜测道,“上次鲜若不是说,岳照就在我们认识的人中间吗?你刚才说,卫宵在养那些东西,这不是普通人能办到的吧?毕竟那么多,满满一屋子……”
他想起那些东西有点难受,顿了一下才道:“可是,如果卫宵是鬼王,是不是就很容易可以养那些东西了?”
“这倒是极有可能的。”楚腰抢着道,又奇怪地问,“不过,锦时哥哥,你认识鬼王?”
“你不知道他认识鬼王?”乔岭南反而更奇怪。
“我从来没听你说过,你认识鬼王。”楚腰很笃定地道。
“那你知道御鬼瓶和玲珑笛吗?”白澈问。
“御鬼瓶知道,是我们门派的宝贝。”楚腰说,“玲珑笛没听说过。”
乔岭南和白澈对视一眼,都沉默了。看来,这所谓的鬼王,只怕也不是白澈以为的那么可靠了。
第46章
卫宵到底是不是鬼王, 他们暂时无从考证,不过这几天卫宵倒是很守约,没来打扰他们。
白澈之前说要用一周到十天的时间来做招魂旗, 乔岭南还以为他是在故意拖时间。结果当他看到白澈每天为了买材料满城跑, 连一根丝线都极有讲究时,才知道这面招魂旗是真的不好做。
乔岭南在这方面的确是帮不了白澈, 他什么都不懂,但他也没有闲着。他开始寻找有关巫咸族的信息。从网络到各类书籍, 正史、野史, 道学、医书……反正但凡是能和这方面扯上点关系的, 他能找到的都收集起来了。
他认定了卫宵和鲜若有关系,所以哪怕卫宵真是岳照,乔岭南觉得他只怕也并不像白澈以为的那样可靠。从白澈这次的认真程度来看, 这一趟行程,即便白澈再有把握,也会是一段凶险的行程。所以,他必须尽可能多地掌握更多的信息。
白澈这些天一直在忙着招魂旗的事情, 乔岭南白天陪着他满城跑,晚上两人各忙各的,他倒是没怎么注意到乔岭南在做什么。这天他好不容易完成了招魂旗的大部分制作, 只差最后一道符了,只是朱砂不够,差了一点,得明天再去买。白澈暂时松了一口气, 回到卧室才发现乔岭南不在。
白澈先去洗澡,自从上次两人差点擦枪走火被高小狩打断以后,乔岭南后来又受了伤,白澈就没再让乔岭南帮他洗过澡了。白澈洗完出来看看时间,都快十二点了,乔岭南却还没回来。他前几天一直忙还没觉得,这时候才发现他都不知道乔岭南在忙什么。
白澈直接去了书房,书房的门半掩着,他一推开门就看到乔岭南很悠闲地坐在小躺椅上,笔直的大长腿交替搭在一起,一手拿着一本书,另外一只手撑在下巴上,认真看书的样子帅得让人挪不开眼。
白澈没有出声,静静欣赏他看书的样子。乔岭南的外形无疑是极出众的,认真看书的时候又格外优雅,特别迷人。
乔岭南从白澈推开门就知道是他来了,他没打招呼是想把手中那一页书看完。他知道白澈在看他,这对他来说,是经常会遇到的事。以前在外面,他走到哪里都是焦点,被人注视再寻常不过,他可以做到完全忽视别人的目光,专心做自己的事情。
可是,今天不行,白澈的目光像是变成了实的,从他身上扫过,就会带起一阵悸动,让他完全静不下心来。
乔岭南没撑过一分钟,终于把手里的书扔到了一旁的书桌上。他扭过头看白澈,白澈刚洗过澡,头发半干,脸颊微微有点粉色,睡衣领口略低,露出白皙的脖子和小半截精致的锁骨。
“澈澈,过来。”乔岭南朝白澈勾了勾手指。
他在勾引我,白澈脑子里立刻闪过这个念头,但他还是毫不犹豫地上钩了,乖乖地走了过去,在离乔岭南一步远的地方站定。
乔岭南伸长手臂,一把揽住他的腰,直接将人拉过来,坐在自己大腿上。
白澈微微有点窘迫,两人有过更亲密的接触,可坐大腿这种事情,还是第一次,有种莫名的羞耻感,他有点紧张。
“忙完了吗?”乔岭南摸了摸白澈的头发,轻声问。
“嗯。”白澈点点头,却觉得两人靠得极近,呼吸彼此交错,身上开始燥热。
“那我们做点正事好不好?”乔岭南的手从白澈头上滑到了他脖子上,细腻的肌肤手感特别好,他有点爱不释手。
“什么?”白澈被他摸得抖了一下,下意识地眨了眨眼。
“这个。”乔岭南手上稍稍用力,将白澈压向自己,仰头堵上了他的唇。
白澈比乔岭南矮,平时两个人接吻的时候,都是乔岭南低头。今天他坐在乔岭南腿上,就比对方高出了一截,他终于可以俯视一回。乔岭南闭着眼睛,吻得满足而认真,情动的样子让白澈有点失神。
似乎感觉到白澈的走神,乔岭南也没睁眼,只是在他唇上咬了一口。不轻不重的力道,足以拉回白澈的思绪,以及引起足够的生理反应。
走神的白澈下意识地就哼了一声出来,这一声让乔岭南的动作僵了一下,随即亲吻变得更加激烈。贴在白澈颈脖的手,也开始向下滑动。
白澈刚才看到乔岭南情动的样子,心里也有一把火烧了起来,情不自禁伸出双手捧住乔岭南的脸,细细抚摸,嘴里同时开始回应。
得到回应的乔岭南动作更加粗重,白澈有种自己会被乔岭南吞下去的错觉,可他很喜欢这种感觉,甚至沉迷到不可自拔。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两个人都喘息困难了,乔岭南才微微松开了一点距离,抬头看了一眼。
白澈脸上的浅粉色已经变成了艳红,并且从脸上一直蔓延到了脖子上。他微微张着唇喘息的样子,让乔岭南有点控制不住。
乔岭南忽然用力抱起白澈,换了个姿势。白澈懵了一下,才发现自己已经被分开双腿,跨坐在了乔岭南身上。两人身下的欲望已经呼之欲出,隔着睡衣彼此摩擦,这姿势真是相当羞耻!
白澈脸上的红又深了一个色度,乔岭南再次仰头,这一次却是直接吻住了他小巧的喉结。
“嗯……”白澈这次更加忍不住,嘴也空着,一声百转千回的呻.吟听得乔岭南头皮发麻。
他的手从白澈睡衣下摆探进去,去握那细软的小腰,细细揉捏。
他的唇在白澈喉结上停留了一会儿,就开始向下,落在他精致的锁骨上。可是,锁骨有一半被睡衣挡住了。
乔岭南并不着急用手去脱白澈的衣服,他用牙齿和舌尖,慢慢去解睡衣的纽扣,舌尖和牙齿偶尔会碰到白澈胸前的肌肤,他却一点不急,并不多碰,只执着于解扣子。
白澈哪里经历过这样的调情,从头到脚都绷紧了,脚趾头紧紧蜷缩起来,腿也微微有点打颤,从心到身都酥麻一片,和乔岭南摩擦的地方更是涨到快要炸裂。
还剩下两颗扣子的时候,乔岭南终于停下来了,他的唇回到上面,开始舔吻白澈的锁骨,胸前的粉嫩……
睡衣在两人的动作下慢慢从肩头滑落,却未彻底掉下去,半挂在身上。
乔岭南偶然一抬头,就看到白澈仰着头,细白的脖子拉出优美的弧线,半闭着眼睛,微张着唇,急促地喘息,从脖子到胸口,都粉红一片,还有暧昧的水渍……简直要命!
乔岭南狠狠喘了两口气,一直握在白澈腰上的手终于伸到了睡裤里。
“我找到……”书房的门被推开,高小狩目瞪口呆地站在门口。
乔岭南一把将白澈搂在怀里,一手拉上他的衣服,一手又抓起刚才看的书朝高小狩扔了过去。
“啊……”高小狩回过神来,把手上拿着的东西放在旁边的书架上,然后迅速地关上门。
白澈性格再怎么直爽也没经历过这种事情,上次被打断但没被人看到,他还不觉得有什么,这次真是被吓得不轻。
乔岭南快气死了,把白澈放在椅子上,然后就朝门口走来。再这样下去,他真的要出问题了!
高小狩倒是很了解他,并没有急着离开,而是在书房外死死拽着门把手。其实他什么都没看到,只看到两人抱在一起就急忙移开了视线,但这是第二次了,他知道如果让乔岭南逮到,他一定会被剥皮拆骨的。
乔岭南在里面使劲拉,高小狩在外面死命守,乔岭南身手各方面都比高小狩厉害,唯独力气没他大,根本拉不开门,两人僵持了很久。
一直到门里面的力气消失了很久,高小狩才放开手,飞快地跑去敲楚腰的门:“楚腰,救命!”
乔岭南打不开书房的门只得作罢,回头看白澈,却怔住了。
白澈刚开始的确被吓到了,可等他看到乔岭南死活拉不开书房的门时,情绪就已经缓和下来了。再想到上次的事情,看看乔岭南气急败坏的样子,他实在忍不住笑了。
他很久很久没笑过了,所以即便是忍俊不禁,那笑也只有一个小小的弧度。
乔岭南却看得呆了。他以前在外面应付各种各样的人,学会了说很多恭维的话。其中最多的,当然是夸人好看。他形容过别人的笑像花开,像春风,像蜜糖……那些被他夸赞的对象里,有好看的,也有他认为不好看的。
可是到了白澈这里,他却找不到一个形容词了。学了那么多年的语言,各种各样的形容,到了白澈这里,他挖空心思能想到的,还是只有最简单直白的两个字:好看。那些形容词,在白澈面前,都显得做作而矫情。白澈笑起来的样子,好看到让他整个人都静了下来,这是他看过最好看的笑。
“他找到什么了?”白澈的笑一闪即逝,注意力已经落在了高小狩刚才拿进来的东西上了,那东西看起来像是本老旧的笔记本。
“日记。”乔岭南深吸了一口气,把笔记本拿在手里。
“我师父的日记。”乔岭南走到白澈面前,又解释了一句。
白澈已经重新穿好了衣服,他的欲望已经被吓回去了,现在并不是很想再做什么更亲密的事情。
乔岭南看了他几秒钟,忽然道:“你能再笑一下吗?”
白澈僵了一下,牵了牵嘴角,这一次又很僵硬了。
乔岭南怔怔看着他,白澈有点郁闷:“我笑不好看。”
“不,好看。”乔岭南揉揉他的头发,说,“好看到我觉得刚才被打断也值了。”
白澈不太明白他的意思,但是被这么直白地夸奖,还是有点害羞,尤其是乔岭南又提起刚才的事情,便转移话题道:“这里面记了什么?”
乔岭南在他旁边坐下来,说:“我最近一直在想,师父画的符,虽然时常不灵,但你也说过,和你画的是有渊源的,应该出自同一脉。我记得,小时候师父偶尔提起巫咸族,也是很敬重的语气,而我又可以让你心跳。我在想,我们之间,说不定还有什么联系,而师父的日记里,或许可以找到一点线索。”
白澈也点头,两人便打开混沌道长的日子,看了起来。
混沌道长显然并不是一个文化人,以前大概也没有记日记的习惯。
日记的第一篇,是三十二年前,道长捡到乔岭南那天。
“今天我在那棵老桐树下捡到一个孩子,这孩子长得可真丑,我真是见了鬼了,才会把他捡回来。”
白澈扭头看乔岭南,觉得他和丑可搭不上边,即便是小时候的样子,应该也是很好看的。白澈忽然很想看看,小时候的乔岭南,会是什么样子?
乔岭南感觉到白澈的目光,心里无比哀怨。他可不认为自己小时候丑,他师父这态度,很明显是因为不会带孩子,所以看他不顺眼嘛,哪里是他当真丑了。
其实,这本日记,乔岭南以前也翻过。但是那时候他还小,看到第一页就生气,大概翻了一下没什么特别,就没有仔细看。后来又忙于生计,渐渐就忘记了还有一本日记,一直是高小狩收起来的。这几天他挖空心思找巫咸族的线索,才重新想起来了。
乔岭南闷闷地翻到第二页,日期却是三天后了,看得出来,道长的心里是很崩溃的。
“丑也就算了,为什么还一直哭?气死我了,再哭就把他丢出喂狼!不过,终于知道山下的王婶是好人了,会哄孩子的人好厉害!”
看样子,中间这几天没记日记,是因为小乔岭南一直哭,道长哄不了,所以没时间。这一天山下的王婶来帮忙了,他才得了空,记了一笔。从字里行间不难看出来,道长平时对王婶印象是不好的,但她哄得了小乔岭南,所以道长对她刮目相看,甚至有些崇拜了。
白澈看得好笑,他对这位混沌道长已经没什么印象了。上次乔岭南和他说过,小时候他出现的那段时间,这位混沌道长不知道在忙什么,经常不在家里,所以他和高小狩才能那么悠闲地陪着他玩。但是白澈也见过道长几次的,乔岭南教他叫“叔叔”,他却老是叫成“呼呼”,每次都让混沌道长哭笑不得。
白澈之前还以为,这位道长是位很严肃,性格不太讨喜的人。现在看这日记,却不由觉得,他应该是个很可爱的人。
乔岭南的想法和他刚好相反,混沌道长前面大部分日记,都记载着乔岭南的各种调皮不懂事。实际上,那个时候的乔岭南,不过才几个月大而已,哪里可能懂事?
所以,乔岭南觉得,他师父就是故意在黑他。若不是那位频繁出现的王婶帮忙,乔岭南怀疑他可能会被他师父给掐死了。可是,乔岭南的记忆里,并没有一位对他很好的王婶。这次陪白澈回去,一定要去问问,说不定还能找到人。
两人看了一个多小时,才看到乔岭南满周岁的时候。乔岭南的周岁,是从混沌道长捡到他那天开始算的。王婶带着山下的村民,来帮乔岭南举行抓周仪式。
可平时活泼好动的乔岭南,这一天坐在一堆物件里却沉稳如山,什么都不抓。最后,混沌道长急了,往他手里塞东西都塞不进去。众人无奈,只得说这孩子无欲无求,是有大造化的人。
白澈忍不住又扭头看乔岭南,这人看起来,可不像是无欲无求的样子。
乔岭南看明白了他的眼神,弯着嘴角道:“我求的是你,要是那些物件里有你的照片或者画像,我肯定就抓了。”
白澈忍不住瞪了他一眼,想去翻下一页,被乔岭南拦住了。他匆匆翻了一下,也看不出什么不对来。
“都两点了,先睡觉吧。”乔岭南说,“这么厚一本呢,以后有的是机会再看。”
白澈恋恋不舍地看了一眼,最后抱着它回卧室了,乔岭南只能无奈地笑。
其实乔岭南也明白,混沌道士写这本日记,是为了记录他的成长。虽然混沌道长在日记里吐槽他,他现在看日记的时候又吐槽混沌道长,但他很清楚,这本日记记载的是师父对他情义。那样一个粗人,还想着用记日记的办法来记录孩子的成长,可见也是很爱他的。
白澈当然也明白,所以才会对这本记录了乔岭南成长的日记,格外的喜欢。
第47章
但白澈的喜欢, 还是超出了乔岭南的想象。
第二天,白澈出门的时候,固执地把日记带上了。
今天乔岭南要陪白澈去买朱砂, 回来把最后一道符画好, 招魂旗就能完成了。
白澈买的朱砂也是经过千挑万选的,卖家都不在主城区内, 即便开车去,来回也得好几个小时。
“路上好几个小时呢, 我读给你听。”白澈抱着日记说, 眼睛里有光。
乔岭南其实很开心, 最开始见到白澈的时候,他说话都是冷冰冰干巴巴的,不会使用任何语气词, 使用频率最高的话就两个字:何事?他那时候只知道有事和没事,不懂什么叫聊天。
可现在的白澈,虽然话相对还是少,但语气语调已经开始和缓起来, 偶尔还会使用语气助词。这些改变都是很细小的,不用心观察根本不会发现。但是乔岭南发现了,他特别高兴看到白澈现在的改变。他喜欢任何样子的白澈, 可白澈冷冰冰的样子,他会心疼。
白澈上车以后,果然开始给他读日记。
“……他们问我,这孩子叫什么名字?我才反应过来, 我还没给孩子取名字。平时王婶叫他宝宝,我一般都叫臭小子,哪里想过给他取名字?可我也是个粗人,没有文化。取名字这事把我给难着了,我翻了好多书,可惜有些字我都认不全。我后来急了,就说,这孩子不是捡来的吗?就叫捡漏得了。他们都不同意,纷纷给我出主意,立志要取个好听的名字。最后,大家统一了意见,说这孩子是在树下捡的,干脆姓乔好了,又是我在卫岭山南面捡到的他,名字就叫岭南好了。乔岭南,听着还不错,像是有点文化的样子。可真难为了这帮没文化的,能想出这么一个名字来……”
混沌道长这篇日子比较长,白澈读来声音里都带着笑意,道长写得随意,可那其中的情义,却还是透过薄薄的纸张,跨越时间的鸿沟,展示在了他们面前。
乔岭南也笑起来,可真该感谢那帮乡亲们,不然他可能现在还叫捡漏,那可太有损他英明神武的形象了。他想着这次回去要感谢的人实在太多了,眼睛习惯性地往后视镜里看了一眼,却忽然觉得不对。
后面跟了一辆黑色的越野车,应该是辆悍马,这车看起来不像是专门跟着他们的。毕竟,这条路虽然有点偏僻,却也不见得就完全没人走。
可是乔岭南对危险的感知太强,立刻就觉得不对了,他没表现出来,先试了一下刹车——坏了!
再看后面的车,跟得紧紧的,而且已经在加速,前面又是一个弯道。弯道过去以后,路上车辆和行人就多起来了。
白澈还在念着日记,对危险全无感知。
乔岭南深吸了一口气,看了眼一旁的绿化带,打断了白澈:“澈澈,你现在听我说,不要思考,什么都不要想,按我说的话去做。要快!解开安全带!打开车门!跳下去!”
乔岭南虽然不算多厉害的上位者,但是他经历多,又习惯做领导者,自有一股威严,气势也不容小觑。他这番话说得突然,又很严肃,完全是不容辩驳的语气,也没留给白澈太多的思考空间。
白澈现在对他非常信任,加上他这样的语气,几乎是不假思索地就按照他的话去做了。
白澈一跃下车,立刻就摔倒了,幸好这一片是绿化带,虽然蹭到地上也火辣辣地疼,但还不至于受太重的伤。
他其实一跳下来就察觉到不对了,都来不及爬起来就先抬头看了一下,然后就看到一辆黑色的车子冲着乔岭南的车子撞了过去。乔岭南的车子本来已经在变道了,却像是忽然出了什么意外,没有成功,被后面的车子撞到旁边的大树上,最后侧翻在路旁,后面的黑色车子也晃了几下,然后迅速地跑远了。
白澈有瞬间感觉自己都不存在了似的,他第一次在没有乔岭南在身边的时候,心脏是有感觉的,很慌很痛,几乎快要爆炸了。
白澈飞快地爬起来跑过去,乔岭南的车子虽然翻了,挡风玻璃却一点事都没有。乔岭南被卡在驾驶室,神态看起来非常镇定。
看到白澈过来,他很冷静地说:“澈澈,你去远一点的地方打电话报警,我没事,只是腿受伤动不了,你搬不动车子的,别乱动,去远处打电话。”
他的声音很温和很镇定,白澈几乎就要相信了,他扭头走了两步又觉得不对。回头趴在地上一看,发现燃油箱漏油非常严重,乔岭南的右腿一片血肉模糊,他的脸色苍白得吓人。白澈试着去拉车门,根本拉不动,这才明白他的情况远不像他自己说得那么轻巧。
白澈一时间又心疼又愤怒,更多的却是害怕,他拼命想要砸开前面的玻璃,把乔岭南拉出来。但是他的力量实在不够,附近又没什么可以利用的工具,白澈快急死了。别人都说他能力很强大,可只有他自己才知道,他的所有能力,只是针对那些鬼怪的,对普通凡人,一点用处都没有。他和普通凡人较量,完全就是弱者,连打架都打不过的。他以前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好,现在才知道自己有多无力,他恨死了这样的自己。
乔岭南皱眉看着他,忽然道:“你走好不好?”
白澈不回答,更用力地更无章法地去砸挡风玻璃,嫩白的手上已经一片血肉模糊。
“你让开,我来。”乔岭南忽然道。
白澈一愣,乔岭南在里面勉强动了一下,吃力地从身上摸出一把小匕首来,用手柄不断击打挡风玻璃的边角。十几下过后,玻璃还真给他砸碎了一点。
白澈激动起来,两人一起动手,很快将玻璃清理出一个出口来。
乔岭南闭了闭眼,把手递给白澈:“把我拉出去,什么都不要管,用力拉就行了。”
白澈想到他被卡住的样子,又犹豫了一下。
乔岭南鼻子动了动,声音拔高了一点:“快!”
白澈不敢再多想,按乔岭南说的,抓着他的手往外拉。
白澈费了好大的劲才把乔岭南拉出来,他急忙看了一下,发现乔岭南虽然看起来身上到处都是伤,可至少没缺胳膊少腿,总算放下了一点心,整个人一软,差点就要摔倒。
“扶我去旁边。”乔岭南却比他镇定多了,但身体的重量全压在了白澈身上。
白澈心里隐隐不安,也不敢多停留,撑起一口气扶着乔岭南往远处走,走到旁边的绿化带,他松了一口气,刚想说话,乔岭南却忽然一把将他抱在怀里,扑倒在地上。
白澈被扑倒,整个人都傻了,但是让他更害怕的是耳边传来的巨大爆炸声响,以及周围忽然灼热起来的空气,还有空气中难闻的味道。
白澈被乔岭南紧紧抱在怀里,什么都看不到,但他已经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也知道自己没有任何损伤,可是,乔岭南一点动静都没有。
“乔岭南!”白澈害怕极了,伸手去推他,他抱得很紧,白澈用了很大的力气才把他推开了一点,然后就看到他紧闭的眼睛。
“乔岭南!你别吓我!”白澈是真慌了,急忙要爬起来去看乔岭南的情况。
乔岭南却忽然睁开了眼睛,一把抓住了他的手:“先打120,我暂时动不了。”
白澈那快要跳出来的心脏在看到他睁开眼的时候,终于落回了原处,急忙摸出手机来打电话。
打完电话,白澈想去看乔岭南的伤势,却听到乔岭南说:“别哭。”
哭?他哭了吗?白澈一愣,伸手一摸,才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落泪了,这不是他想的,他完全无意识。
白澈胡乱在脸上抹了一把,却听到乔岭南又在说:“我以为你不会哭。”
白澈不明所以,乔岭南艰难地挪了一下身体,把后背挡起来,说:“小时候你就不会哭,不管是受了伤还是受了委屈,从来都不会哭。我和包子还因为这个,专门欺负过你,可你就是不会哭,永远都笑眯眯的。”
他顿了一下,闭了闭眼睛,又说:“长大了的你虽然总是面瘫,可好像也没哭过。”
他忽然笑了一下:“我还在想,不知道在床上,能不能把你欺负哭?”
白澈本来听他说这些就很懵,现在听到这一句,就更加不知所措了,乔岭南到底在说什么?这么危急的情况,他怎么能讨论这种事情?
“乔……”
“我们同床共枕了那么久,我居然没把你给办了,真后悔昨天晚上……”乔岭南打断白澈的话,暗中咬破自己的舌尖,努力保持清醒,“我都不知道,我居然这么能忍,简直比柳下惠还厉害……”
“乔岭南……”白澈不知道为什么,越听乔岭南说话他越心慌,伸手想要去摸摸他的脸。
“澈澈……”乔岭南却先伸出手,摸上了白澈的脸,“有句话我是不是还没对你说过?”
他又笑了一下,特别温暖,白澈心里却慌乱得不行,但他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乔岭南的手指留恋地在白澈唇上划过,留下一抹惊艳的红:“我喜欢……”
白澈怔怔看着乔岭南忽然掉下去的手,忽然闭上的眼睛,有瞬间感觉自己好像是虚幻的,这是哪里?他是谁?他们在干什么?这是梦吧?
他机械地去抱乔岭南,一碰到他后背,全是粘稠的湿意,缩回手一看,满手触目惊心的红。
“乔岭南……”白澈颤抖着手去摸乔岭南的心脏,“你不要死……”
第48章
手术室的灯一直没有灭。
高小狩高大的身躯紧紧缩成一团, 蹲在走廊的尽头,旁边有座椅,但是他不敢坐。好像他只要存在感再低一点, 乔岭南存活的几率就更大一些似的。
高小狩自己也不懂自己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心态, 但他就是很害怕,他尽可能地小心翼翼, 只是希望乔岭南不要有事。
可是,手上那张他亲笔签名的“病危通知书”, 却始终在提醒着他, 乔岭南这一次, 是真的非常危险了。
他赶到医院来的时候,刚好看到了乔岭南被推进手术室的样子,那样毫无生气的乔岭南, 是他从来没有见过的。医生还说,乔岭南在路上就出现过心脏暂停。
如果他没看到那时候乔岭南的样子,哪怕医院让他签了“病危通知书”,他可能都不会太过担心, 因为在他心中,乔岭南是不会死的。可是,他看到了那样毫无生气的乔岭南, 他怕了。
从四岁的时候被乔岭南捡到开始,高小狩就再也没担心过任何事情。两人这些年经历过的危险也不少,可不管发生什么,乔岭南总是像天神一样挡在他前面。这让他虽然对危险感知很敏感, 却对危险并没有惧怕之心。
他从来不怕危险,再怎么危难的情况,他都能保持镇定。因为有乔岭南在,他觉得一切都可以化解。哪怕被敌人抓去,架在火上烤那一次,他心里也无比地坚信,乔岭南肯定会去救他的。
他不知道那一次乔岭南是不是也像他现在这样,担心得连呼吸都恨不得停下来才好。他觉得应该不会,乔岭南不是那样的人,遇到困难,乔岭南一定在想办法。那一次,乔岭南没有让他失望。
可是这一次,危险的人是乔岭南自己。高小狩很想做点什么,可他什么都做不了,只有煎熬地等着。他只能祈祷,乔岭南这一次也不会让大家失望。
燕燕飞到他面前,似乎是想安慰他,却终究又不知道说什么好,只能落在他面前,安静地看他。
高小狩想告诉燕燕自己没事,可他一张口,发现嗓子完全哑了,根本说不出话来。他懵了一下,然后蹲太久的身体忽然有点不听话,晃了一下,撞到了旁边的座椅。
本来并不是什么很大的声响,可在寂静的走廊里特别明显,在高小狩听来,更是像炸雷一般。他顿时说不出的慌乱,匆忙想要补救,一下子站了起来,却更加站不稳。
一只冰凉的手伸过来扶住了他,高小狩一看,是白澈。
白澈依然保持着面无表情,看起来非常冷静。
高小狩小时候和白澈关系很好,现在也很喜欢他,甚至在最开始,也是他在撮合乔岭南和白澈的。只是,不管怎么说,在他心里,乔岭南到底还是比白澈要更亲近一些。
所以,看到这么冷静的白澈,高小狩有瞬间是很愤怒的。他不知道事发当时的具体情况,但是他不用想也知道,危险来了,乔岭南肯定会先护着白澈。这一点从最后白澈几乎毫发无损上也可以得到佐证。但是,现在乔岭南生死未卜,白澈却能这么冷静,像是没有感情一样,他很接受不了。
可是,下一秒他又泄气了。他了解乔岭南,如果乔岭南真的有什么事,肯定是希望他们都像白澈一样,不要因为这件事情被影响,能随时保持冷静。白澈还能保持冷静,他应该欣慰才是。
高小狩又张了张嘴,还是没能说出一句话来。
白澈看了他一眼,从他手里抽走了那张“病危通知书”,然后在他面前一点一点地撕碎了。
高小狩怔怔地看着他。
“澈澈……”老岳和卫宵也得到了消息,都赶到了医院,看到白澈这样都很不放心,走过来想说点什么。
白澈把碎纸扔进垃圾桶里,然后回头,一字一句,无比认真地说:“他不会死的,乔岭南他如果真的敢死,我就敢下地狱去把他再抓回来。”
他说得也不怎么用力,可高小狩看着他依然面瘫的一张脸,忽然就有了一点信心,乔岭南这次,应该也能挺过来。
乔岭南不知道他差点逼疯了高小狩,他做了个梦,梦到了混沌道长。
混沌道长还是年轻时候的样子,嬉皮笑脸的模样很亲切,他一手牵着小时候的高小狩,一手牵着小时候的白澈。三个人站在那里,都在对着乔岭南笑。
“师父!”乔岭南瞬间觉得鼻子有点发酸,这两天和白澈看了日记,那些尘封在记忆里的往事,桩桩件件都浮现了出来。他真的是前所未有地在想念着师父,他朝三人奔了过去。
混沌道长放开了高小狩和白澈的手,朝他张开怀抱。
乔岭南在离他两步远的地方忽然站住了,他想起自己好像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没做完。
什么事情呢?乔岭南一时间却又想不起,他看着前方的三张笑脸,又往前迈了一步。
可最后一步他怎么都迈不动了,那件事情好像很重要,非常重要。他觉得如果不做完的话,他可能会死不瞑目。
到底是什么呢?乔岭南绞尽了脑汁,终于想起来了,他在跟白澈表白,他好像在对白澈说“喜欢”,但是那一句话只说了一半就被打断了,他好像没说完。
可是,不对啊!他表白的澈澈明明已经长大了,怎么眼前的澈澈还这么小?包子怎么也这么小?他们明明都一起闯过那么多艰难险阻了,他明明都和白澈在一起了,这不对啊。
乔岭南开始往后退,不对!肯定有哪里不对!
混沌道长还对他伸着手臂,乔岭南忽然扭头就跑,跑了好远再回头,后面一片虚无,哪里有什么道长?哪里还有包子和白澈?
乔岭南长舒了一口气,然后就感觉到全身上下哪儿哪儿都在疼,疼得他都有点撑不住了,却忽然听到一个声音在他耳边说:“你不是想睡我吗?你醒过来啊,你醒过来我就让你睡……”
乔岭南心里顿时乐得不行,连疼痛都忘记了。这么耿直的孩子,一定是白澈,当然也只有白澈,才是他想睡的。只可惜,他现在好像还睡不了人。
乔岭南努力地睁开眼,然而眼皮重得要命,他用尽了力气也只睁开了一半。视线多少有些模糊,但这不妨碍他了解清楚自己现在的样子和所处的环境。
身上插满了各种管子,连接着很多仪器,从头到脚,几乎都不能动,幸好,手似乎还能动。只是手臂上也插着管子,手背上插着针头,不能动得太厉害。
白澈坐在床边,抓着他空着的一只手,脸上的表情是震惊的。
大概是忽然看到他醒过来,还有些不适应,或者说不敢置信。白澈憔悴了很多,脸色已经不仅仅是苍白了,非常难看,眼底也青紫了一片,显然很久都没休息好了。
乔岭南朝他笑了一下,但他不知道自己成功了没有,因为脸上的肌肉也很僵,可能笑起来也没多好看,甚至有点吓人。乔岭南很闲地想了一下,白澈平时努力笑的时候,是不是也是这样的感觉?
白澈还是没反应,完全就是吓傻了的样子。
乔岭南无奈,只得动了动手,他是想握一下白澈的手,但他这时候才发现自己的手几乎使不上力气,握手变成了抚摸。有点像轻薄,乔岭南暗暗想着。
但是这个动作终于让白澈回过神来了,他傻傻地捧起乔岭南的手,似乎想看看刚才是不是真动了。
唉,这傻孩子,看眼睛不行吗?
白澈看到他的手指在动,还是不敢置信,直接把手指含进了嘴里,张口就咬了下来。
乔岭南更是好笑,他大概理解白澈的意思,很多时候当我们太过惊喜,觉得像做梦的时候,都会下意识地掐自己一下,觉得会痛就不是做梦。可是,大多数时候,也是掐自己一下吧。白澈倒是与众不同,他是咬别人。
不过,乔岭南喜欢白澈咬他。
白澈真咬了,咬得还不轻。
这一点点疼痛,和身上那些痛比起来,完全可以忽略不计。反而是白澈口舌尖温软的触感,让他心里忽然有种自己真的活过来了的真实感。
乔岭南动了动手指,拨弄了一下白澈的舌尖,这一次,他真是故意调戏了。
白澈瞪大了眼睛,好像终于反应过来了,他急切又小心翼翼地叫了一声:“乔岭南?”
乔岭南眨了眨眼睛,又捏了一下他的唇。
白澈终于确信他是醒过来了,乔岭南感觉到他整个人都在颤抖,忙动用有限的力气,轻轻摸了摸他的脸颊。
白澈忽然站起来,跑了出去。
他是去叫医生了,很快进来好几个人给乔岭南做检查,高小狩也跟了进来,却静悄悄地跟在一边,不敢出声,但眼神一直黏在乔岭南身上。
医生检查过后,连称奇迹,又说已经没有生命危险。
白澈和高小狩都忍不住落泪了,乔岭南默默看着他们,心里终于也松了一口气,他总算没有让他们失望。
第49章
乔岭南的身体素质真是出人预料的好, 好到他自己都有点惊讶了。
他是后来才知道的,救护车赶到出事现场的时候,他的心脏已经停跳了, 在救护车上奇迹般地被抢救了回来。手术的时候, 心跳又停过,但他硬是撑到了手术结束。
手术结束以后, 医生的态度依然不乐观,说他能不能醒过来, 得看运气, 谁都不敢保证。那意思其实大家都明白, 乔岭南醒过来的可能性很小,那一点所谓的运气,不过是给活着的人的一点希望。可乔岭南只昏迷了两天, 就醒过来了。
现在,医生已经把他看成了奇迹本人,原本觉得他就算醒过来,身体也会落下很多后遗症, 右腿多少会带一点残疾。可是现在,医生都不敢说这话了,只是道:“你身体素质很好, 不要着急,慢慢养,以后好好锻炼,说不定能再创造一个奇迹。”
现在的乔岭南还躺在床上, 身体被缠得像个木乃伊,但是脖子能转一转,手臂能动一动,说话也没什么问题了。
“谢谢医生。”乔岭南对医生笑了笑,“我会努力的。”
“真男人!”医生对乔岭南比了比大拇指,他是真被感动了。手术的时候,他几乎是没有抱希望的,只是尽人道主义尽力抢救而已,但他不认为这个人能救得活。
可是现在,这才过去几天时间,这人就能在床上对他笑了。而且,很多人要是遇到这样的祸事,看到自己原本强壮的身体忽然变得破败不堪,可能会落下一身的残疾,每天还要忍受无尽的疼痛,只怕早就崩溃了。但乔岭南一点都不气馁,他态度乐观,比医生还乐观,也从不喊痛,简直像个铁人。哪怕是见惯了生死的医生,也被他震撼了。
等到一脸感动的医生离开,乔岭南才对一旁的白澈笑着道:“你听见了吗?刚才医生的意思是,我可能这辈子都得这么躺在床上了,你会不会嫌弃我?”
白澈绷着一张脸,不是很想和他说话。
乔岭南知道,白澈确定在他不会死以后,担心少了,怒气就上来了。他这些天一直在生气,气他差点就丢下他们走了,却又舍不得不管他,也不忍心骂他,所以一直在折磨自己。
所以,乔岭南刚才就是故意逗白澈的,他知道白澈不会嫌弃他。换个立场,要是白澈遇到同样的事情,他会不会嫌弃白澈?他会怎么心疼白澈,白澈现在就是怎么心疼他的。如果两个人之间连这一点信任都没有,那也不算生死伴侣了。乔岭南是个思想非常强大的人,他不至于因为受伤就连这个道理都不懂,所以他表现出来的态度会让医生都震惊。
白澈明白他,但是楚腰不明白,她一听这问题立刻就道:“你怎么可以这么想锦时哥哥呢?他怎么可能嫌弃你?你都不知道,你没醒过来的时候,他有多难过……”
“楚腰!”白澈打断楚腰的话,并不想让她说太多。
楚腰看看两人,叹了口气,最后对乔岭南说:“算了,其实我也明白,你不是那个意思。是我误会了你,是我一直在误会你。对不起,如果我能早一点相信你,说不定就不会有现在的事情了。”
如果她能早一点相信乔岭南,把巫咸族的事情早点和盘托出,说不定他们早就回卫岭山了,乔岭南大概也不会变成现在这样。虽说这些事情并不是楚腰的本意,可她心里还是会内疚。看到那样子的乔岭南,她没有办法不动容。
“你现在相信我了?”乔岭南笑着问。
“我又不是铁石心肠。”楚腰低着头说,“你这么护着锦时哥哥,又怎么可能害他呢?我要是再怀疑你,那还是人吗?”
事情已经过去好些天了,白澈后来回想当时的情况,很多细节也就慢慢想明白了。乔岭南叫他跳车的时候,是降了车速的,当然是怕他跳下去会摔伤。
实际上,乔岭南开车的技术很好,高小狩说过,乔岭南曾经有被逼得和人飙车的经历,乔岭南从来没输过。如果他当时不减速,如果他和后面的车拼一把,说不定就不会翻车,说不定两个人最后都会安然无事。
可是,乔岭南不敢保证,有白澈在旁边,他不舍得冒险。所以他想的,是首先保护白澈,他选择了至少让白澈安然无恙。而后来,他在伤得那么严重的情况下,还强撑着和白澈说那些话,其实也是为了安抚白澈,他把自己舌头咬破了好几处,就是为了让自己保持清醒,让白澈不要那么害怕。
这些事情,白澈当时不知道,过后又怎么会想不明白?他也没瞒着楚腰和高小狩,所以他们都明白,乔岭南把白澈看得有多重要。
楚腰要是还怀疑乔岭南,就真的有问题了。
“如此看来,这伤还是值得的。”乔岭南笑笑,“你相信了就好,那你可以说说你们到底是怎么个情况吗?”
白澈皱了一下眉,不想让乔岭南这时候还操心,但是他犹豫了一下后,还是没有阻止。如果他因为乔岭南受伤,就把他看成弱者,什么都不让他想,什么都不让他做,乔岭南才真的会难过吧?
楚腰说:“当然。其实,你们了解到的基本上也没什么问题,只是有些细节和内情,你们不知道。首先,巫咸族的确为巫咸后代,就住在卫岭山。但是,那是以前了,现在巫咸族已经不存在了。”
“不存在了是什么意思?”高小狩在旁边问道。
“巫咸族原先世代的首领都是一对对的夫妻,直到好多年前,有一对夫妻首领因为意见不合,决裂了。整个巫咸族一分为二,分别住在卫岭山北面和卫岭山南面,山北的叫北巫族,山南的叫南觋族。我们就是南觋族,锦时哥哥是新一任族长。
“其实,巫咸族没有传说中那么神秘,卫岭山下很多人都是巫咸族的后人。巫咸族的后人都有特殊的体能,不过如果不修炼法术,就和常人无异。北巫的情况我不知道,但是南觋族的人,大部分都是在外面正常生活的。只是他们对于南觋族的那部分记忆会被封存,不到最危急的关头,他们自己都不会知道自己的身份。住在南觋族总部的人并不多,只有几十个。基本上也就是族长、长老和一些专门钻研法术,保卫整个族群的战士。
“我们住的地方也不神秘,就在卫岭山上,只是门口设了阵法,普通人进不去罢了。因为巫咸族后人的特殊能力,这些法术对普通凡人来说,是完全不能抵抗的。所以,我们修习了法术的人,会被限制活动范围,不能轻易离开我们的总部,否则会有惩罚。”
“你们已经这么厉害了,谁还能惩罚你们?”乔岭南好奇地问。
“神。”楚腰说。
乔岭南和高小狩对视一眼,明显不怎么相信的样子。
楚腰笑道:“怎么?你们见过了妖魔鬼怪,居然不相信世界上有神?”
乔岭南一想,好像也是,多少奇怪的事情都见过了,就算世界上有神仙,好像也可以接受吧?
楚腰看他的神色是暂时接受了,才接着道:“其实,这也是一个传说,我都不知道真假,我也没见过真神。巫咸族的后人,其实也不像传言中那么厉害,那些法术对凡人来说很可怕,但是对妖魔鬼怪就未必了。特别是南觋族,族人大部分是修习医术,法术很多人是不能碰的。像咸若那样的,原先是族中的长老,可以修炼一部分法术,但更多的,却是她偷学的。南觋族的自保能力太弱,又保存着大量的法术秘籍,所以会被很多鬼怪甚至个别人类觊觎。而一直以来,保护南觋族的,是一位叫谷岭的上神。
“几十年前,神魔大战,谷岭上神受了重伤,闭关修炼去了。南觋族没有了上神的庇护,开始成为多方势力眼里的肥肉。当年曾经发生过一场混战,整个南觋族差点被灭族,也因此元气大伤。这些年来,那些觊觎我们秘籍的各方势力互相牵制,所以才都没能得手。但是,情况也很不容乐观,这也是为什么族里厉害的人不敢轻易离开的原因。”
“你说的多方势力,是哪些势力?”乔岭南问。
“首先是鬼族,南觋族的法术,很多都是针对鬼族的,他们一直非常忌惮我们,当然想要消灭我们。其次是北巫,我听族长说过,北巫流传的法术不正宗,所以他们很想要打回来,抢夺最正宗的法术秘籍。然后还有妖族和某些有野心的凡人,妖族对我们也有忌惮,但是双方矛盾不是特别大,所以他们应该不会主动来找事,可如果有旁人来找事,他们应该也会想分一杯羹。至于有野心的凡人是谁,没有人知道,以前甚至大家都不信。可是,咸若出来以后,却是在帮凡人做事,这就有点奇怪了。”
楚腰说完以后,大家花了很长一段时间去消化,乔岭南最后问道:“你们打算什么时候回去?”
现在情况已经明朗了,楚腰说南觋族现在情况不乐观,白澈作为新任族长,自然要回去承担起他的责任。最开始见到楚腰的时候,她就说过,族长继任仪式是在春节前。
而乔岭南现在这状态,别说能不能完全好起来,就按最好的情况,也得在床上躺好几个月,肯定是没办法和白澈一起去卫岭山了。
“我会和族长商量……”楚腰看了白澈一眼,说,“我们过完年再说。”
第50章
晚上的时候, 楚腰和高小狩都离开医院了,乔岭南刚睡醒就看到白澈默默拎了一盒大骨汤进来。
乔岭南特期待地望着他,前几天的时候, 他几乎没有办法吃东西, 每天都靠输营养液活着。昨天开始,医生说可以吃一点东西了。
白澈特别上心, 特地亲自……督促楚腰煲了鸡汤,然后亲自喂乔岭南喝。
可是, 白澈显然没干过伺候人这种活儿, 乔岭南躺着又不怎么能动, 他喂的鸡汤每一勺都有大半洒了出去,可他和乔岭南又都不希望别人来喂。
白澈最后急了,干脆直接用嘴喂了。
乔岭南这辈子就没喝过那么好喝的鸡汤, 所以今天特别期待。
白澈看了他一眼,把汤倒出来,用小碗盛了,舀了一勺, 吹凉了喂过来。
乔岭南眨了眨眼睛,不相信他能喂进嘴里,所以很顺从地张嘴了。结果, 那汤很顺利地就进了嘴里,一滴都没洒出来。
白澈去哪里学的?偷偷练过了?乔岭南疑惑,等他再喂过来的时候,就不张嘴了。
“怎么了?”白澈不解地问。
“不好喝。”乔岭南仗着自己是病人, 耍赖,“喝不下。”
白澈一愣:“都是楚腰熬的。”
“没昨天的好喝。”乔岭南坚持。
他怕白澈不懂,又暗示道:“也可能不是厨艺的问题。”
白澈还傻傻的没明白:“那是什么问题?”
乔岭南只能明示了:“喂的方法不一样。”
白澈瞪大了眼睛,终于明白他什么意思了。
白澈没想到,他都这样了,居然还有那样的心思,一时间也不知道该生气还是该生气。
“你不喂我就不喝了。”乔岭南固执地道。
白澈无奈,病人大过天,他能怎么办?
含了一口汤,白澈僵着脸朝乔岭南靠过去。
把汤渡过去以后,他正要抬头,就被乔岭南含住了舌尖,还狠狠吸了一口。
白澈心里一跳,身体一软,差点就要扑倒在乔岭南身上,还好他始终保持着警惕,才勉强没压下去。
他推开乔岭南的嘴,有些愤怒地道:“你要是再这样,我就不喂了。”
“好好好,我错了。”乔岭南见好就收,“我不乱来了。”
其实,乔岭南现在根本也吃不下多少东西,这些汤他喝几口也就喝不下了。
所以,在喝最后一口的时候,他又含住了白澈的唇,这一次他没放开。
乔岭南现在不仅身体很糟糕,精力也很不好,力气更是和平时完全没办法比。所以,白澈要是想推开他很容易,但是感觉到他太过温柔的吻,白澈的手顿了一下,到底没舍得推开。
这一次的吻特别温情,不带一点情.欲,更多的像是安抚,也像是在寻找一点慰藉。
白澈被他吻得差点想哭,好不容易等他愿意松开了,忙抬起头板着脸道:“我不喂你了。”
“我也吃不下了。”乔岭南温柔地看着他,“你先把剩下的汤喝了,我有事和你说。”
白澈看他认真,也不多坚持,盛了一小碗汤喝了,喝汤的时候想到刚才喂乔岭南的情形,心里多少有点异样。乔岭南是病人,没那么多欲望,他可是个正常人,虽然更多的是心疼,可该有的欲望也不会少。
只是,他现在没有乔岭南的温暖,心脏都不会跳,身上更是冷的,即便是害羞了,脸上也不会出现红晕。苍白的脸色,根本看不出任何异样。
白澈喝了一小碗汤就吃不下了,他的心情其实也很不好,只是不想乔岭南看出来。
乔岭南很理解,也不劝他多吃,只是伸手,朝他示意。
白澈忙也伸出自己的手,握住乔岭南的手才发现自己的手很冰,他下意识地想缩回来。乔岭南用了一点力气,白澈就不忍再挣扎了。
乔岭南拉着他的手,缩进被窝里,然后看着他的眼睛道:“对不起,我让你担心了。”
白澈颤抖了一下,鼻子又有点酸了。
“我当时来不及想那么多,所以我没有去想,如果我真的死了,你会有多难过。按照你的性格,可能一辈子都不会放过自己吧?”乔岭南温言细语地道,“是我太自私了,我没有考虑过你的意见,就将你置于了一个特别煎熬的位置。对不起,你别生气了,我看了心疼。”
白澈的眼泪“刷”一下就掉下来了,从乔岭南那天出事开始,他就一直在强撑。连高小狩都吓傻了,他就更不敢乱,不敢慌,随时告诉自己要保持冷静。可他心里也怕,比谁都煎熬。他没什么社会经历,更不会处理突发事件。所以,其实他心里也非常慌乱,他也想哭,可他不敢。
心里怕极了的时候,他也会想,乔岭南太可恶了,为什么要将他置于这样煎熬的境地?他宁愿他没有救他,宁愿和他一起受伤,一起痛,甚至一起死,也不想一个人在这里承受着不可预知的可怕结果。看到“病危通知书”的时候,听到医生说“可能醒不过来”的时候,他也在发抖,他那时候也会想,如果乔岭南真的有什么事情,他会恨他的。
可是,白澈心里同时也很清楚,他怎么可能恨乔岭南呢?危险来临的时候,乔岭南首先想到的是保他的命,他那么拼命地保护他,爱着他,他又不傻,怎么可能不知道?怎么可能恨得起来?
白澈确实在生气,但其实他气的不是乔岭南,而是自己。他气的是,乔岭南在危险的时候,镇定自若,能够保护他。可是他在乔岭南危险的时候,却一筹莫展,什么都做不了,像个傻子一样。甚至,连玻璃都是乔岭南自己敲碎的,他根本什么都没做。而把乔岭南拉出来以后,他还忘记了车子有可能爆炸,他如果快一点,走远一点,乔岭南也不会伤得这么重。他恨的是自己的无能,根本和乔岭南无关。
乔岭南这番善解人意的话,更是让他绷不住了,白澈哭着道:“你为什么要道歉?你哪里对不起我了?你明明什么都没有做错,你为了救我连命都差点丢了,你为什么还要道歉?你把我看成什么人了?你这样显得我多无能啊!对!你说的没错,我就是恨你,我生你的气,我宁愿受伤的人是我,我宁愿我死也不想看到你这样子躺在这里,我……”
白澈根本都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他只是在发泄情绪,他太害怕了,这些情绪压在他心里,让他快要疯掉了。可他都不知道和谁说,高小狩本来就够害怕了,楚腰对乔岭南的生死没那么看重,他更不敢在乔岭南面前表现出来。他以为乔岭南受了这么重的伤,醒过来以后可能会难过,可能会发脾气,可能会消沉,他都想好了要怎么安抚他。可是,乔岭南并没有那些负面的情绪,他非常冷静非常乐观,这反而更让白澈无措。
现在乔岭南的话给了他一个发泄的渠道,他就忍不住了。他从来没有这么失控过,没有这样近乎歇斯底里地说过话,可是乔岭南就是有办法,让他做各种从来没想过的事情。他甚至把他这大半年来的所有委屈、孤单、寂寞、害怕,全都发泄了出来。
乔岭南看着他失控的样子,眼神心疼又柔软,并不出言安慰,只是紧紧握着他的手。
白澈哭了很久才慢慢冷静下来,眼睛都肿了,他没想到,自己竟然又哭了,顿时又觉得有点丢人。
“好受一点了吗?”乔岭南想给他递一张纸巾,却发现自己根本做不到,心里微微有点失落。
白澈自己拿了纸巾,擦干眼泪,抽抽噎噎地问:“你是故意的?”
哭完以后,他就反应过来了,乔岭南是故意的。
“嗯。”乔岭南也不否认,“我看你这几天憋得难受,就知道你心里很难过。”
他顿了一下又解释说:“其实,我刚才的话也是认真的,这次的事情,的确是我处理得不妥。车子被人动了手脚我没发现,发现问题后也有点慌了,不够冷静。其实,如果我当时就加速,那辆悍马未必能追得上我们,可是弯道过去行人车辆都很多,刹车又坏了,可能会酿成更大的惨祸,我过于自信了……”
“你不要这样说。你在短时间内能想到那么多……而我,我在那时候像个傻子一样,我要是早点把你救出来,爆炸发生的时候你就不会再受一次伤了。”白澈冷静多了,“你这样说,我会无地自容的。”
“现在都学会用成语了……”乔岭南欣慰地笑了一下,又说,“你不用无地自容,你要做的事情还有很多,现在我这样子,什么都做不了,所有事情都只能靠你了,你还要照顾我,帮我找凶手呢,我现在只能依靠你了。”
这次的车祸,警方调查出来的结果是,司机是个精神病人,悍马是他偷来的。这样的“真相”,乔岭南他们自然是不会相信的。
提到这个,白澈情绪稍微高了一点,他很认真地点头:“前几天我们都没心思去查,刚才我已经让包子哥哥去找监控了,我们前一天也是开的那辆车,停车的时候都没问题,刹车肯定是在车库被破坏的。”
“聪明。”乔岭南捏捏他的手,听到他叫“包子哥哥”,心里又痒痒的,说,“你叫包子‘包子哥哥’,那是不是也该叫我‘南哥哥’?”
“不要。”白澈摇头。
乔岭南皱眉:“为什么?你还搞差别对待啊?”
白澈瞪他:“那我要对包子哥哥和对你一样吗?”
乔岭南回过神来,当然不能一样,一样还得了!是得差别对待,可是多少有点不甘心。
“可是,那你要怎么叫我?”乔岭南不放过他,“你总不能一直叫名字吧,一点都不亲昵,显示不出来我们关系与众不同。”
白澈看了他半晌,开口吐出来两个字:“老乔。”
“你这是嫌我老了吗?”乔岭南拧着眉问。
“不是。”
“那是什么?”
白澈低头:“你自己想。”
乔岭南一时间想不明白,但是他从白澈的面瘫脸上看到了一丝羞涩,估摸着这不会是一个坏称呼,便也不多问了。
“老乔”叫起来有种老夫老妻的感觉,只是白澈不好意思直接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