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031
一向做事利落, 从不拖泥带水的苏锦绣,在救与不救上徘徊来去, 仿佛分裂了两个人格,打的不可开交。
如此过了几天,初六至, 刘莞儿去林府的日子到了。
这几日折腾着没睡好,苏锦绣还是起了个大早去送人,只不过等她到前院时刘莞儿已经准备上马车了, 见她一副精神不济的样子, 刘莞儿笑着催她回去休息:“你不是让冬罄陪我一块儿去,不用担心。”
“你起的真够早的。”
苏锦绣打了个哈欠, 惺忪着眉眼打量着她今天的装束, 还真是花了一番心思啊。
就算是满是芥蒂喜欢不起来,苏锦绣依旧不得不承认刘莞儿很漂亮,而她的美丽还不具有威胁性,叫人看了舒服, 温婉动人。
高挑的身材穿淡色的衣裳格外凸显气质,浅青色的石榴裙外披了一袭纱衣, 肩上是上好缎黄丝绸做成的披风, 与裙子交相辉映, 裙摆上绣着青白色的百合,更衬得她肌肤白皙。
刘莞儿一番心思下,头饰都很有讲究,几根嵌着绿宝石的簪子固定住盘起的一部分头发, 底下如瀑的黑发散落在肩头,简单又不失庄重。
刘夫人的培养很成功,把女儿养成这般。
如果不是知道她的身份,大抵会觉得这是哪家的高贵小姐,举手投足都叫人愉悦。
“到了林府后不必与她们说的太多。”苏锦绣顿了顿后又补了一句,“要是有什么不习惯,早点回来也没事。”
刘莞儿点点头上了马车,苏锦绣目送她们离开,撑着要眯上去的眼睛叹了口气,该提醒的她都提醒了,希望她听得进去。
苏锦绣的担心不是多余,这厢马车上,刘莞儿并未把苏锦绣的话放在心上,倒不是她听不懂,而是这些话并不是她所需要的,对林府一行充满期待的她来说,锦绣的话和泼冷水有什么分别。
细心检查了一下装束,又吩咐红珠将带来的东西点清楚,刘莞儿想着这些小礼物她们应该会喜欢,很快,半个时辰后马车到了林府门口。
刘莞儿到过邱府,见识过东西两市的繁华,如今下了马车见到林府这般气势的门楣,最初来时还让她觉得惊讶的苏家,反倒成了最末的一个。
几代传下来,祖辈积累下的家业,有些底蕴的林府自然比邱府还要大,最为关键的是,林府没有邱府那么花哨,这在刘莞儿心中增加了许多好感。
递了帖子后进了大门口,绕过萧墙,刘莞儿并没有在前院见到林二小姐,而是林二小姐身边的丫鬟等候在此,见刘莞儿来了,笑着将她往偏东的园子里带,一面解释道:“顾四小姐就比你早了半刻,二小姐刚领她进去,吩咐我在这儿等刘小姐您。”
冬罄看了那丫鬟一眼,再看刘莞儿,瘪了瘪嘴忍着没出声,她常陪小姐出去,自然清楚一些事,既然是发了帖子受邀而去的,主人家应该要在门口迎客人,否则客人会觉得被轻视,难免有失礼节。
林二小姐才邀请了几个客人,又不是忙的招呼不过来了,不等表姑娘自己先进去,叫个丫鬟在这儿接,像是瞧不起人似的。
“没关系,是我迟了些。”刘莞儿并未有所动,笑的温婉,跟着这丫鬟到了偏东的园子,园子口的弓形门墙上刻着东园二字,字体遒劲有力,颇先气势。
见她注意着门墙,丫鬟骄傲的说了两个字的来历,是府邸落成时当年的逍遥王亲笔题的字,还有另一处西园也是,已有近百年。
说罢带着刘莞儿进了东园,绕过了个花坛就到了林二小姐她们所在的亭子,已有四个人在,刘莞儿是最晚到的那个。
不知说到了什么,几个人正笑着,其中一个看到刘莞儿上来,轻抬了下手提醒林二小姐,林二小姐放下杯子站起来朝刘莞儿招手:“刘姑娘,你可算来了。”
刘莞儿出门的挺早,却不想还是晚了,对比迷迷糊糊一副起不了床的锦绣,亭子里这四位才像是大家闺秀。
走上亭子,林二小姐自然的挽了刘莞儿一把显露出些亲近,叫丫鬟摆凳子,笑着揶揄:“来迟了可是要罚的。”
刘莞儿轻眨了眨眼,给林二小姐福身,像是做错了事儿委屈呢,特别小女人:“那我给你赔不是。”
坐在刘莞儿对面的一个姑娘‘噗嗤’笑出了声:“你可真有趣。”
大家都笑了,林二小姐与适才提醒她的王家小姐王芙乐交换了个眼神,后者将林二小姐的话接了下去:“我听嫣然说你花茶沏的特别好,不如就罚你先给我们露一手,怎么样?”
林二小姐笑着摆手:“就依你。”遂又看向刘莞儿,“之前在邱府我也没仔细看,今天可算是有机会了。”
这哪儿是罚呢,大家笑笑闹闹,看着关系就很和睦,对她的加入也十分友善,刘莞儿自然是愿意现一手,在一旁丫鬟端过来的盆子内净了手,将茶壶倒七分满上炉子,在桌上的茶盘内放下五个杯子,分着捡已经准备好的花料,每拿一回都有计量,配方十分独特。
最后倒水的动作才是精华所在,怎么抬怎么点,如何收,能做到姿态的最优雅,就是刘莞儿长久研习下,引以为傲的手法。
一直没说话的顾林曦看到这一套行云流水的动作后,眼底浮了一抹惊艳,确实如嫣然所说的那样赏心悦目。
提出要罚的王芙乐迫不及待拿了一杯,闻了闻雾气,香气很怡人,再轻轻抿了口,清淡中带了一丝丝的甜,等第二口尝下去时还有回甘,十分特别。
喝了半杯后她便向刘莞儿讨要配方。
先前说她有趣的那位小姐看起来也想要,只是不好意思在才刚认识时就问别人讨方子,刘莞儿很大方的将配方告诉了她们:“你若喜欢,我那儿还有配好的。”
“那敢情好啊。”王芙乐朝顾四小姐顾林曦看了眼,推荐道,“林曦,你不是也喜欢,何不趁机讨教一下。”
顾林曦放下杯盏,笑了笑没有开口,她不反对她们事先所说的,但不代表会跟着一块儿参与,安安静静喝茶不好么。
林嫣然闻着茶香,自然而然提起刘莞儿那日教了一圈的手法:“之前在邱府你教大家的又是哪种?”
两个炉子烧着水,间隙配合的十分微妙,这个壶里的用完了,那个壶里的烧开了,刘莞儿演示了近半个时辰,竟还没坐下。
直到将在邱府的手法教了一遍后林嫣然才转了话题说起别的,刘莞儿终于得空坐了下来,右手扶了下桌子,轻微抖着。
林嫣然将点心往她这儿推了推:“快尝尝,这是从醉霄楼那儿请的师傅做的。”
倒了半个时辰的花茶,到她手里时茶却有些凉了,刘莞儿轻抿了一口,拿起一块点心,一旁王芙乐拿着茶壶却是神情懊恼:“刚刚明明是这样啊,我怎么就做不对。”
说罢看向刘莞儿:“莞儿,我没做错吧,怎么成了这样。”
这一口点心还没来得及咽下,刘莞儿轻舒了下胸口,看茶盘中倒的凌乱,抬了抬身子,笑道:“我来罢。”
这茶壶到了刘莞儿手里,就再也没放下过。
每每谁的杯子里没有茶了都是她的添的,王芙乐的嘴巴很甜,都不用林嫣然怎么开口,她就将刘莞儿夸了一通,说她斟的花茶好喝,说她姿态优雅,等倒完了坐下时,凳子还没焐热,这厢又该煮新的了。
五个人聊起最近上都城里流行的首饰花样,刘莞儿负责添茶,这画面,看起来是真真的和睦
林家在诸多世家中算是中流,家中也有经营生意的,朋友也多,快近晌午时,林家二爷送了几位客人离开,经过东园的时候,其中一位客人看到亭子里的几位,停下了脚步。
“二丫头时常喜欢带朋友回来小聚。”林家二爷朝里边看了眼,看到了站着倒茶的刘莞儿,有些意外,“那位姑娘倒是面生。”看那衣着也不像是丫鬟,怎么不坐着一块儿聊天,反而总给她们添茶。
宁延的视线落在刘莞儿端着茶壶的手上,该抬不抬,有些虚着,明显是没多少力气了。
不过那茶壶才多大,就是里面装满了水也不至于这样,再其他人畅聊的模样,她脸上的笑怎么觉着有几分勉强。
“那不是苏家小姐么。”邱显荣认出了刘莞儿,随即否定了去,“不对,是那天随苏家小姐一同来的,听我妹妹说起,好像是苏小姐的表亲。”
苏家小姐是谁宁延并不知道,但能受邀去邱府的,在这上都城中也不能说是普通人,他对这位姑娘是有印象的,东市偶然遇见,那样的气质也不可能是个丫鬟。
可眼下亭子内的这番情形,四个人坐着一个人站着,又是烹茶又是倒的,岂不是把人当做丫鬟来使。
宁延转头看林家二爷,似笑非笑:“林家二小姐可真有兴致。”
这样听下来要还看不出侄女在做什么,林家二爷白活这些年,可就是瞧出了意思,又被宁延给撞着,林家二爷脸上的笑意便挂不住了。
宁延素来就是个阴晴不定的主,可人家有能耐啊,还不是有成堆的人上赶子要和他合作,好不容易透过邱少爷搭桥谈了一笔,可不能因为这事儿给黄了。
“年轻人闹着玩的,二丫头她一向喜欢交朋友,不会难为人的。”
不知林嫣然说了什么,正准备坐下休息的刘莞儿半僵了下身子,缓缓站直,不知在桌上挑拣什么,又拿起了茶壶。
从宁延这角度看过去,她的脸色似乎不太好。
林家二爷很尴尬,那解释简直苍白。
不等再说几句,宁延眉头一皱,已经大步朝亭子走去。
刘莞儿觉得头晕,拎着茶壶的手不由抖了下,里面正倒出来的水一斜,倒在了茶盘上溅了开来。
坐的最近的林嫣然没来及避开,溅到了手上和衣袖上,也没有很烫,她的脸色却不太好看,没克制住情绪,有些不耐:“怎么回事。”
“不好意思。”又一阵晕眩,刘莞儿的手垂了几分,幸亏提的快,茶壶中的水没有倒出来,她努力想将茶壶拎稳,劲儿却越来越小,甚至视线都有些迷糊。
见她身子一晃,为免像林嫣然那样遭波及,王芙乐警觉的站了起来,却是与林嫣然一个态度,茶倒的好好的怎么回事。
“咣当”一声,刘莞儿手里的茶壶直接掉在了桌子上,惊了她们几个。
不等恼怒,亭子外有人快步冲了进来,将支撑不住倒下去的刘莞儿抱到了怀里。
茶壶内的水撒了一桌,还砸碎了好几只杯子,这都是成套定的,并不便宜,林嫣然顿时心疼不已,正要说什么,亭子外传来了二叔的斥责声,抬起头看去,这才发现抱住刘莞儿的人有些眼熟。
待她认出是谁,掩不住诧异,神情微滞。
“请了客人过来,就是再喜欢她煮的茶也不能一直叫人忙着。”林家二爷进了亭子将林嫣然拉到了一旁,先行训了几句,“你这不是胡闹么。”
“我哪儿知道她会晕”手腕一疼,林嫣然朝宁延怀里的刘莞儿看去,脸色煞白,倒不像是装的,再抬头看宁延,撞见他那眼神,林嫣然下意识退缩避了开去,“我们就是闹着玩的。”
抱在怀里的人轻飘飘的,柔弱可怜,宁延是个世故的人,林嫣然这样的小招数他都不放在眼里,是闹着玩还是欺负人,这还能瞧不出?
“能闹晕了人,林家二小姐的爱好可真是特别。”
宁延凉凉说了句,林家二爷头更大了,简直快要急的冒烟,忙替侄女解释:“二丫头请来小聚的都是相熟的朋友,关系都不错,就是这丫头糊涂,粗心大意都没瞧出人家身子不利爽。”
顾林曦站了起来走到林嫣然身旁牵住了她的手,继而转身看宁延,神色平宁道:“莞儿的茶煮的很好,本来是想让莞儿教我们的,可惜我们煮不好,还得累的她教了好几次,都没怎么休息,也是我们疏忽大意了,没看出她身子不适。”
说罢顾林曦吩咐丫鬟:“屏秋,扶刘姑娘去阁楼里休息一会儿,找个大夫看看。”随即又要人从宁延手里接人,“多谢宁大人帮忙,我们会照顾好她的。”
说的有理有据,顾林曦硬是将宁延话语里的欺负扭成了她们是欣赏崇拜刘莞儿的手艺。男女授受不亲,他总抱着一个未出阁的姑娘也是不妥,总得交给她们来照顾。
这时宁延怀里的刘莞儿清醒了些,她抓着宁延的手臂站稳,虚着声摇头:“我没事,不用请大夫,送我回家就可以了红珠呢。”
亭子小,挤了这么多人后,在外头的红珠和冬罄进不来只能干着急,喊了声小姐后总算有人给她让了位置,红珠这才挤了上来,但因宁延站的位置,还扶不到人。
“这怎么行,让大夫看看先,再送你回苏府去。”顾林曦示意丫鬟去扶人,宁延却摆了一手,顾林曦有些错愕,这宁大人是怎么回事,难不成他还想把人抱回家不成。
该是红润的脸颊苍白的很,泫然欲泣的神情里,舒长的睫毛轻轻颤动着,嘴唇微咬,似是克制着要站稳,不让自己晕过去。
她柔弱的像是在巨浪里涤荡的一叶小舟,随时可能被浪打翻,卷入到水底消失不见,却又固执坚持着,惹人心疼。
“我送她回去。”宁延沉着嗓子开口,不由分说将刘莞儿抱住,红珠和冬罄两个人都没反应过,他就已经走下亭子,阔步朝林家的大门口走去。
“你快跟上,我去催马车。”冬罄即刻叫红珠追上去,随后疾步朝安放马车的地方赶去,神情紧张。
宁延抱着刘莞儿一直走到林府的门口,快出门时刘莞儿挣扎着要从他怀里下来,可她现在这点力气哪够,只得轻声请求:“能不能放我下来,我自己可以走。”
出了林府的大门,让别人瞧见可就说不清了,宁延松开一只手扶着她双脚落地,另一只手还未松开,直到后头红珠气喘吁吁的赶上来扶住刘莞儿后才松开:“真的没事?”
“没事,多谢公子。”刘莞儿紧紧拉住红珠的手,脚力甚虚,却还硬是要走下去。
宁延见她这般倔强,没说什么,跟着出了林府大门,走在她前面两步护送着下了台阶,上马车时才点了一句:“这样的邀约以后不要来了。”
刘莞儿扶着马车门框身子一颤,心底里堵了许久的气冒了上来,冲到了眼底,湿了眼眶。
她后来也察觉到了,林家二小姐邀请自己过来就是当个煮茶的人,可她有她的骄傲,既不能扔下水壶离开也不能明说,坚持到最后,内心郁猝加上几天来赶着做绣包睡的不够,这就晕了。
现在被他一句话说穿,刘莞儿便忍不住,低下头掩饰,低声嗫了句谢谢,飞快钻进了马车里。
红珠跟着进马车内照顾,冬罄坐上来后马车很快离开了。
宁延不是没有看到她红着的眼眶,这么隐忍,真叫人心疼,忍不住想要保护她。
“大人。”
接宁延的马车来了,他跨了上去吩咐:“跟着前面那辆。”
等林家二爷赶出来的时候,林府外空荡荡,马车没了,宁延也不见了。
他急忙催促管事去备马车,不行,他得赶去宁家一趟,万不能让这事儿影响了才谈妥的生意才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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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早送刘莞儿出门后,回了如沁轩后苏锦绣一觉睡到了晌午,起来后正准备用午食,如沁轩里的小丫鬟豆儿急匆匆跑到了门外喊:“大小姐,表姑娘回来了,还还有一个男的送她回来,冬罄姐姐叫我来禀报您。”
苏锦绣喝了一口汤搁下勺子,擦了擦起身:“看看去。”
到了前院,人已经下马车了,刘莞儿由冬罄和红珠两个人搀扶着,脸色微恙,正对着门口一个男子说话,苏锦绣定神一看,居然是宁延。
此时宁延看到了走过去的苏锦绣,微颔了颔首转头后对刘莞儿说道:“好好休息,告辞。”
“宁公子。”刘莞儿朝前急走了一步,随后停住,眼底充满了感激,再度道谢,“今天的事真的谢谢你。”
“无碍,你才来上都城,对这里不熟悉,往后再要出去,还是让苏小姐一块儿陪同好一些。”说完后宁延朝苏锦绣这儿看了眼,语气倒是没什么,可那眼神是怎么回事,像是对她让刘莞儿独自出去的不赞同。
什么情况!
愣着的这功夫宁延走了,刘莞儿回过头来看到苏锦绣,脸上还带着一抹淡淡的红晕:“锦绣,我没事,就是在林府的时候感觉身子有些不适,就早一步回来了。”
“豆儿,你去请大夫来给表姑娘看看。”
苏锦绣让清竹替冬罄扶着刘莞儿回湘菲院去休息,将人送到了湘菲院门口,转头问冬罄:“怎么回事。”
半个时辰后,听完冬罄的转述,苏锦绣端着杯盏坐在卧榻上,久久没有出声。
出门前她就吩咐过冬罄如何应对在林府可能发生的意外,也将林二小姐为难刘莞儿算了进去,可她怎么都没想到还有这一出,这算什么,英雄救美?
救也就救了,怎么还那副神情,就像是刘莞儿在林府受欺负是她的错了,因为她没有一同前去,没替她解围。
“呵。”苏锦绣喝了一口茶哼笑,她就不信宁延有这么大的想象力,能把事儿想的这么齐全,“她可真是有本事。”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上班了,才想起今年的端午,我一个粽子都没吃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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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032
此后两日, 苏家竟热闹了,先是林家二小姐派了人过来探望, 再是顾家四小姐派人前来问询身体状况,第三天的时候,宁家管事上门拜访, 留下了一个小箱子,苏锦绣直接叫人送去了湘菲院,连想知道里面是什么的兴趣都没了。
初十这天, 苏老夫人和宋氏回来了。
特意在大佛寺多留了几日, 回来之后苏老夫人得知这半个月里儿子一直留在邺池没有回家,本来还有些期盼的心情一下跌落, 再得知这阵子苏锦绣一而再再而三的带莞儿出门去, 还险些在醉霄楼里受伤,这股子无处说的火顿时有了发泄口。
派人去如沁轩请人,苏锦绣却在半刻钟前出门去了。
“啪”一声,掌心拍向椅子扶手时候, 手腕上的檀珠跟着砸在了扶手上,声音很响。
苏老夫人震怒:“好好好, 真是长本事了。”这是知道自己做错了事, 怕她责备, 直接溜出府去了。
“老夫人,您消消气。”何妈妈赶忙给她顺气,安抚道,“大小姐应该是有事外出了。”
“她有事, 她能有什么事!”苏老夫人太了解这个孙女,气的脸色铁青,“她就是故意躲着我。”
何妈妈示意丫鬟端茶过来,捂了下温度后递给苏老夫人喝了一口,随即叫人备吃的:“大小姐一定是知道错了才会如此,东市那一趟出去总算没出什么乱子,人都好好的在府里。”
“哼,不要以为她们娘俩想着什么我不清楚,一个顺着我去了大佛寺,另一个没人管了,这就称了大王,莞儿不清楚的她能不清楚?还让她去什么林府,不知道受了多大的委屈才会晕过去,上都城里这些亲贵哪个不是瞅着家世看的。”
苏老夫人越说越气,对于上都城这些亲贵她过去早有见识,早年间儿子来上都城的书院念书,苏老夫人陪同前来,那时还没置办这边的府邸,图方便就在书院附近的弄里租了个四合院,可就是这样,还被儿子同窗的家人瞧不上眼。
后来殿试过后儿子中了进士才换了住处,她身为母亲难免要与别家夫人打些交道,可这些人啊,看人高低都写在脸上,他们既不是上都城人氏,又非地方上的世家大族,每每苏老夫人前去参加一些宴会,别人对她的态度都是不甚理睬。
在苏老夫人看来,你若瞧不上眼,不邀请便是,谁都有门第之间,可把人请去了糟践那就可气了,其中有些人的家底还不如苏家丰厚,偏还瞧不上人。
这样的境况在儿子升官娶妻后有所好转,但苏老夫人吃够了这些的气,再有帖子送过来,不是拒了就是让儿媳妇去,总之是厌了这些。
再说莞儿,刘家在黔城也算是大户,但官与商之间素来就是隔着丘壑,当年她会嫁到苏家也是因为老太爷当初没有踏入仕途,否则苏家太夫人未必瞧得上自己,莞儿初来乍到,不晓得这些也就罢了,孙女那机灵的性子哪里会不通晓这些。
偏偏还让莞儿独自去了林家,这不是要眼看着她受欺负。
再想想出发去大佛寺前孙女说的那番话,苏老夫人气到心口发疼,吩咐何妈妈道:“你去把莞儿叫来。”
这厢逃出去的苏锦绣正坐在西市的茶楼里喝茶,靠着窗的桌子,往外看就是西市的街市,正值午后,十分的热闹。
伙计又上了两碟点心,坐在对面的陈怀瑾见她没停过,伸手拿起一块糕点尝了尝,不免说道起来:“你们女子就是麻烦,糕点都能弄出十八般花样来,全是甜的能有什么区别。”
苏锦绣瞥了他一眼:“你懂什么。”说罢又拿起一块。
“我是不懂,你也没比我懂多少,我说锦绣,你就不能有些女儿家该有的样子,别的姑娘凶起来也是娇滴滴的,打着人也不疼,你凶起来啊,能把人打残。”
苏锦绣轻扣着桌子,觉得他说的不对:“我从来不凶人。”她动手从来都是有理有据,不会随便欺负人的。
话音刚落,就在苏锦绣所坐位置的窗外传来了“砰”的一声,两个人齐齐抬头看去,外面有人吵起来了。
被砸了个瓷瓶的摊子旁,两个妇人正吵的不可开交,起因是一个看中了摊子上的瓷瓶正还价着,另一个上来就付了银子,二话不说抱起瓷瓶要走。
之前那妇人哪儿肯歇,一把拉住了人,抱着瓷瓶的手一脱,东西就掉在地上砸成了一堆碎片。
见东西碎了,拉人的那个反应也快,转身就要走,这会儿这边不肯了,拦着不让走要她赔,这就吵了起来。
都是市井中人,吵架的功力可见一斑,什么样的话都能骂出口,就只有你没听过,没有她们不知道的,苏锦绣常混迹在此,也就司空见惯了。
但陈怀瑾却不太淡定,只听“吧嗒”一声,他张大嘴一脸受惊过度,糕点从嘴巴里掉下来碎在了桌上,苏锦绣拿起个空碟子替他抬起下巴:“你不是经常出来的,还值得你惊讶。”
“她们打起来了。”陈怀瑾指了下窗外,吵的面红耳赤的两个人,不知道谁先动的手,等苏锦绣看过去时两个人已经扭打成一团,因着两个人都挺壮实,这一倒下直接将人家的摊子给压塌了,这下摊主也不肯歇了,拉住她们要赔,场面混乱至极。
这世上最不缺的就是看热闹的人,这条街市本就人多,这么一闹连同茶楼酒馆里的人都跑出来看了,战斗力十分彪悍的两个人谁也没有要倒下的趋势,胜负难分。
这一幕让陈怀瑾的视觉受到了巨大的冲击,女子除了苏锦绣这样,孙玉雎她们那样,还有窗外的这种比泼妇还高许多个层次的!
打架的场面他见过不少,将人打成重伤的也有许多,这也是各凭本事的。可这样扭打成团,又是揪头发又是辱骂,身上能挠哪儿挠哪儿全然没有章法的,他是第一回瞧见。
苏锦绣笑了,故意闹他:“你小心点,将来娶了媳妇,很可能也会变成这样的。”
陈怀瑾一脸“怎么可能,你不要吓我”的神情瞪着苏锦绣,他年纪尚轻,苗根正红,要是将来遇到个这样的,他还不如终生不娶。
陈怀瑾由衷道:“这比你都可怕。”
苏锦绣不客气的在桌下给了一脚,陈怀瑾吃痛的揉了揉,他说错了,是一样可怕。
外面的打架很快接近了尾声,倒不是分出了胜负,而是西市内维持治安的巡逻官兵赶过来了,就这阵仗,在把人制住的时候还有官兵被这两个妇人挠伤。
原本她们两个人打架,教育下也就算了,可把人摊子砸了就不对了,还把拉架的摊主给伤的鼻青脸肿,于是就都带走了。
官兵走了人围观的人群很快散了,窗外安静了不少,陈怀瑾这才想起苏锦绣找他的目的:“你要火药做什么。”
“有没有办法拿到。”
“有是有,不过现在不好拿了,自从前几年杂技班表演的时候烧了房子,城里禁止杂耍的人表演这些火杂技,有也是外头来的班子,那还得凑时机。”要说两年前那东西还是挺多的,现在去杂技班里要人家未必有。
“那些不行,都是耍玩用的,威力太小。”苏锦绣摇头,给了指路,“我要那里的。”
陈怀瑾扶着椅子抬了下屁股,惊诧的望着她:“你疯啦!”要军营里使的火药,那不得去官府掌管的火药作坊里拿。
苏锦绣也觉得这事儿有点难,四哥不在,原本可以请大哥帮忙,可要是让大哥知道,那她最后肯定是连苏家的门都出不去了:“要是不行,我再想别的办法。”
“这不是行不行的问题。”陈怀瑾皱着眉头想了会儿,“我去帮你弄,不过你得告诉我要这个干什么去。”
沉默了半响,苏锦绣抿嘴:“救人。”
救人用的着这么有杀伤力的东西,那得是去搏命啊。
“什么时候要。”
“十二月初。”
陈怀瑾万分仗义的拍了拍胸脯:“行,交给我了。”
苏锦绣笑了:“那行,我先回去。”
“去吧去吧。”陈怀瑾送她出门上了马车,脸上的神情渐渐沉凝下来,要救人的话这火药也不好使啊,用不好还容易伤着自己,不行,他得再想想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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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过的很快,一晃眼就是月末。
今年的大雪还迟了些,等到二十五开外才下,接连下了四五日,十二月开外,上都城中已经有了新年即将到来的热闹。
日子最近的就是腊八,街头巷尾的铺子里已经摆出了煮腊八粥的果料,马车经过的时候,甚至能闻到那些香气。
这阵子进出城的人也非常多,赶集采买的,出去省亲的,大雪一遍遍遮掩着路上滚过的车轱辘痕迹,很快又添了新的。
施府内,施夫人替儿子收拾好了包袱,又一一检查了箱子内放着的东西,对儿子这时候出发去邺池十分的不赞同。
“眼看着就腊八了,什么事这么急,就不能往后延一延,一去就是十天半月,什么日子都给落下了。”
“那边的工程不能拖。”施正霖低头将一些图纸收起来,正要放到箱子内,施夫人已经在里面添满了衣物,遂他转过身找了个匣子。
“我就这么两个孩子,你弟弟远在胶州没办法,你呐,也整天往外跑,这下好了,这半月你也不在,你爹也不在,合我这年我也一个人过得了。”施夫人说着说着就伤心难过了起来,把丈夫和长子都埋怨了一遍,继而道,“既然你们都不在家,不如你早点成亲,让儿媳妇陪陪我。”
起了意后施夫人便觉得此主意甚好,让儿子早点成亲,娶个儿媳妇回来她们也有个伴,要是能早早把孩子生下就更好了,到时候她养她的孙子孙女,他们爱呆不呆。
越说越离谱了,施正霖微皱着眉头:“娘,您要是想正烨,今年我们就去胶州陪他一块儿过年。”
提到小儿子,施夫人神情柔和了许多,将箱子合上:“不用你们陪,我明年开春就去胶州看他,你还得准备春闱,哪有时间。”
“也好。”施正霖将放图纸的匣子交给随从,出了屋子朝前院走去。
正准备上马车时施夫人追了出来,替他披上披风,一面念叨:“多大的人了,自己都照顾不好。”
施正霖扶上马车,在施夫人继续往下说之前开口道:“等邺池那儿忙完,我就去胶州看他。”
“你和你爹都忙的脱不开身,有这个心就够了。”施夫人说完后施正霖进了马车里。
目送马车离开后施夫人才反应过来,这小子,知道她要提成亲的事,故意转移话题。
“夫人,大少爷一定会平平安安回来的。”丫鬟打着伞扶她进去,知道夫人心头牵挂的是什么,出言安抚。
“我也不求他做多大的官,只求他平平安安的,正烨他”想到小儿子施夫人的心里一阵阵难受,很快又将心情调试过来,笑着自言自语,“他这三天两头往外跑的,找个能陪他折腾的儿媳妇也不错。”
“我听说上都城中许多人喜欢大少爷,到时夫人您可有的挑了。”
“那还得他自己中意。”施夫人太了解儿子的脾气了,从小到大就不可能拧着他去做什么,凡是他答应的,必定是他愿意,要不然啊,十头牛都拉不动
出城时雪小了些,马车朝邺城方向的官道跑去,过了一会儿后周边遇见的马车少了,车夫朝下拐了另一条路,如此行了三个多时辰,天色渐暗时才看到不远处有村落。
这条路与上次去邺池的不同,走的是山间的道,错过这个村落后就得夜宿在外头,如今天寒地冻的,怕是受不住。
于是车夫询问施正霖的意思:“少爷,要不在此歇脚?”
掀开帘子往外看,施正霖点了点头:“就在这儿歇一晚。”
马车下到小径后跑了一段乡间小路,眼前出现了几间草屋,应该是为了看管田地时夜宿用的,再往里一些就看到了房子。
这是个不大的村子,落错着几十间屋子,如今的时辰家家户户都在家中做饭,马车进了村后并没有引起多大的动静。
车夫找了一家,询问得知有空出来的屋子,付了些银两后送施正霖进去,继而外出将马车绑好,讨了些草喂好马,天已经暗了。
“少爷,我问过了,从这儿到邺池快一些半日可以到。”车夫在门口拍了拍衣服上的雪粒子,接过随从递给他的碗,吹了吹热气喝了几口,“明天若是雪停了,傍晚就可以到邺池。”
施正霖放下书,指了指桌上刚刚主人家端来的馒头和小菜:“吃完早点休息。”
“少爷,您为了这么都已经忙了好几个晚上,今天早先歇着,明天还要赶路。”随从将两张炕床收拾好,催着施正霖赶紧休息。
翻到的那一页书讲的正是水渠修缮的内容,施正霖轻放下,想到如今在邺池监工的人就是苏锦绣的父亲,不由的,想起了那天她反复问自己身边有没有侍卫。
回去之后他仔细想过她所问的,却依旧如最初见面时那样,找不到答案。
那天她和宋家四少爷去定北王府是为了什么。
桌上的油灯有些昏暗,透出窗外后却在夜色中照亮了一方雪地,在这民宅的不远处,一个偌大的稻草堆后头,身着黑色夜行衣的人儿正接连不断打着喷嚏。
什么情况。
苏锦绣揉了揉鼻子,又一个喷嚏来袭,打的眼泪都出来了。
她做足准备过来的,这才刚到,哪可能着凉,苏锦绣犯着嘀咕,在手心哈了一口气往稻草堆里钻了钻,猫着身子看逐渐都熄灭了灯的民宅,时辰应该差不多了。
这个时候的上都城也许还很热闹,但对于这样的村落而言,夜幕降临,万籁沉寂,雪下的悄无声息,偶尔有家犬吠叫,更显安静。
这时,距离苏锦绣几十米远的民房巷弄间忽然冲出两道身影,他们的脚步极轻,踩在雪地里几乎没有声音,两个人警惕的四下张望过后,朝后招了招手,紧接出现了七八个黑衣蒙面人。
苏锦绣的心一沉,靠在稻草堆上没有动,直到他们朝施正霖所在的民房过去,苏锦绣猫着身子后退了几步,贴墙绕过一旁的屋子,从后面朝那儿赶去。
施正霖所在的民房太好辨认,除了外面的马车,唯一一间还亮着灯的必定是他的屋子。
这些黑衣人悄无声息进了园子,两两分散将这间屋子四周包围住,还有两个人攀着旁边的矮房上了屋顶,拔出剑,守在门口的上方,伺机而动。
这时苏锦绣已经到了这座民房的后面,隔着后面那一排房子,苏锦绣掩着身贴在墙边朝前面看去,他们把屋子都围住了,看来是要想办法逼他们出来再动手。
此时苏锦绣不宜冲过去,一个打三个也许有点把握,一个打十来个肯定是赢不了,她得等他们动手后露出空隙才行。
屋内还在看书的施正霖忽然抬起头,窗外并没有什么异样。
施正霖放下书又看了眼窗外,随之而来的是上一回马车即将翻车时的感觉,沉闷,没由来的压抑,像是风雨欲来,有事要发生。
侧上方的房顶有了动静,刚躺下的车夫和随从听到后坐起了身子朝上面看去。
这时屋顶上突然破了个洞,在他们的注视下瓦片掉落了下来,在地上摔裂,打破了平宁。
车夫赶紧穿好衣服下了床要去外面看看,施正霖抬手制止了他,示意他们不要出声,让随从将放着图纸的匣子绑到身上再穿外套,随后轻手轻脚穿戴完毕,目光直盯着门窗。
外面这些黑衣人见里面迟迟没有动静,低声交流了几句,朝上面的人打了个手势,正准备再闹出些动静把人逼出来。
屋内的灯忽然灭了。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六一儿童节,凉子早上很无耻的问楼下小朋友讨了一颗糖,并且在他喊阿姨的时候纠正他应该叫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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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033(捉虫)
月初的大雪天, 没有路灯的村子里黑漆漆一片,灯这一灭, 四周更是寂静。
原本要再制造动静的黑衣人打了手势,按兵不动,这时屋内除了灯灭之外再无别的声音, 里外都在等,谁先耐不住性子。
不远处躲在棚子后的苏锦绣微松了一口气,就是没有林牧在, 他也个聪明人, 灭灯后屋子里昏暗一片什么都看不清,只要这些人等不及冲进去, 就能趁乱出屋子。
他们不会在施正霖出来前制造更大的动静, 否则事儿没成先引了村民注意,得不偿失。
过了一会儿,等候在屋顶上的两个黑衣人给底下打了个手势。
他们从屋顶直接攻下去,两个人从正门冲进去, 其余人守在外面。
苏锦绣见此,朝身后伸出手
力求速战速决, 屋顶被捅破和破门声同时响起, 四个人冲入屋内, 苏锦绣见窗户的偏角处有亮光闪了一下,隔壁的屋子里灯亮了。
民房的主人披着衣服推开门,抬起头看到隔壁站了四五个黑衣人,原本还惺忪茫然的眼睛徒然瞪大。
“啪”一声用力关上了门, 很快有了挪桌子凳子的声音,还有孩子的哭闹声。
这时那边的屋子内已经有打斗声传来,窗户的一角再度闪起亮光,被踹破的门口倒出来一个人,在外的黑衣人蜂拥而上,才发现是自己人。
就这时,一根长凳破窗而出,裹着披风的人跟在长凳后跳出窗户甩过两个人往院门口逃去。
看不清样子,但施正霖的穿着与车夫和随从都不同,露在披风外的锦衣袍子给了黑衣人指示,一半的人追了过去。
屋内咣当响起陶瓷砸碎的声音,砸在了一个黑衣人的脚边,他横着劈过去听到了闷哼一声,打的却是自己人。
继而一旁的桌子被人顶翻,两个人躲闪之下朝着墙边靠去,窗户那儿又是一闪,正当他们望过去时,从桌子后边有人快速往门口跑去。
跑出去的是个随从,其中一个追了出去,留在屋内的那两个黑衣人终于摸到了扔在地上的火折子,吹亮了之后四处照了下,就在刚刚冒光的窗户下,角落里缩着个裹着被子的人,一脸恐慌的看着他们。
露出的是那个随从的脸,浑身发抖吓的不轻。
“不好!”
得知上当,人已经换了衣服逃出去了,两个人没管这个随从,急急追了出去。
与随从调换衣服的施正霖跑到院子的水井边上被拦了下来,三个人朝他围过去。
施正霖退到水井前,再往后就要跌下去了,他却显得很冷静:“谁派你们来的。”
“你的命真够大的,劳的兄弟几个一而再再而三动手。”为首的蒙着面,看着施正霖的眼神犹如狼看羔羊,“这回哥儿几个让你死的痛快点。”
收一条命的钱,接连几回都没把人解决掉,还折损了几个兄弟,这此倾巢出动,就不信还弄不死他!
“杀了我你们也活不成。”施正霖朝那主人一家住的屋子看了眼,不由担心这些人会滥杀无辜。
为首似乎看穿了他的想法,眼底闪着嗜杀:“别急,下一个就轮到他们,明日你死的消息传回去,会有人来替你收尸的。”
这么大的动静早就引起了周围的注意,施正霖看许多户的灯都亮起来了,心中权衡着再拖延点时间,好让那些村民赶过来。只要人多了,只为取他性命的这些人不会多耽搁,就能将这家人的性命保下来。
“那也得让我死的明白,谁派你们来的。”
“知道了又能如何,难不成你要带着去阎罗殿那儿告状。”确信他肯定跑不掉了,在这荒郊野岭的,就算是大内高手知道了也赶不到,不免笑的猖狂:“还是你要找人托梦,帮你报仇。”
他这话说完,几个人都笑了,命都要没了还想要死的明白:“我看你还是求我们留个全尸,等他们发现你的时候也好给个体面,别等到时缺了什么,到了底下就是想告状,也没嘴说。”
“这话说的在理。”
话音刚落施正霖身后的墙外传来了略显低沉的声音。
几个人抬头看去,一抹略显娇小的身影跃上了墙,蹲着的姿势看着他们,最过显眼的。
是她脸上套着的一只斑虎面具。
那是街上的大人为了哄孩子才给买的玩样儿,看起来别说是凶神恶煞,就是正儿八经的样子都没有,那些孩子戴上纯粹是逗乐用的,放到这儿,似乎是误闯进了地方,与现在的气氛格格不入。
趁着他们看楞的功夫,苏锦绣从墙上跳了下来站到了施正霖的身后,手上没有半点武器,口气倒不小:“托梦也不必了,不如你们多给自己准备些纸钱,以免到了下面,逢年过节没人给你们烧纸,也怪可怜的。”
刻意压低的声音,再看这娇小的模样,就是个十来岁的孩子。
站着还比施正霖矮了一个头,别说是这十个黑衣人,就是对眼前的这三个来说都没有任何的威慑力。
“哪里来的小娃娃,不在家呆着跑来这儿。”几个人哄堂大笑,要不是半边脸让布给蒙着,那脸上的神情别提多嘲弄了。
院子里剩下的两个黑衣人也围了过来,二对五,嘲笑过之后为首的黑衣人沉了脸,抬手下杀令:“自寻死路!”
五个人手执武器速朝他们冲过来。
已经被逼退到了井边,除非是有飞天遁地的本事才可能逃的出去,施正霖已经抱了死的决定,早算好了这些人被他和车夫引开后随从就能及时逃走将图纸送去邺池。
可不能让这个人陪着自己一块儿死。
心念一动,施正霖想要伸手将他推到自己身后去,苏锦绣却快一步拉住了施正霖往旁边用力一拉,躲过了横劈下来的那一刀。
将施正霖拉过来后苏锦绣机警的从水井上踩过去,反手抽出了一根链棍抵了一记后交叉束缚住了刀身,跳着用力一扯,连人带刀往水井中央扯去,快速松手后在他脑袋上用力砸了一下,蒙圈时再叩他的后背,将黑衣人打到了井里。
噗通一声响起后随即就是底下粗声喊救命,苏锦绣将施正霖护在了身后往墙角退去,视线飞快瞥了眼搭在不远处的鸡窝,低声道:“我数一二三,你跳上去翻墙。”
施正霖贴着苏锦绣的后背,一股若有似无的清香飘入耳中,从他这角度看过去,扎起来的长发下,面具背后露出来的两只耳朵上清晰可见女儿家才会有的耳洞。
心中一震,眼下的情境却由不得他往别处去想,见一个同伴被他这样逼到水井里,这些黑衣人的招式越发的狠,他们原来就没有要手软的意思,不管是男是女,都是格杀勿论。
那刀尖不过距离他们几寸远,苏锦绣拿着锁棍挡了一记后被他们的大力震的手疼,不做任何犹豫,她从怀里掏出了一个正好包裹进拳头大小的铁球,朝着冲过来的人脚下用力扔去。
“轰”的一声,那铁球在黑衣人脚下炸了开来。
泥雪飞溅,苏锦绣转身抬起手遮挡了一下,与施正霖碰了正面,斑虎面具底下的双眸沉着冷静,将他推上了鸡窝架子,催促他赶紧上墙。
铁球炸开后的白烟很快散去,那被炸到的黑衣人躺在地上抱着脚一脸痛苦,炸开了的靴子内,他的脚掌被炸的血肉模糊。
一连折了两个人,该杀的人连根汗毛都没揪到,黑衣人彻底怒了,朝着要往鸡窝上踩的人冲过来,刀横向苏锦绣的腰间,企图将她拦腰砍断,喘息的性命都不留。
苏锦绣抬起左脚上了鸡窝后右脚踮了下踩在了刀上,伸手握着铁球要朝黑衣人砸下去,那人下意识往后仰了一下,手中的铁球变成了链棍,噗的一下直击脑门,打出了个偌大的淤青。
黑衣人手中的刀脱开,扶着额头踉跄往后退了步,后面的人很快扶住了他,却见那个站在鸡窝上的人已经跳上了墙沿,又蹦又跳还将手放在眼睛旁,像是扮鬼脸。
怎么可能吃一个小孩子的亏,一帮人还打不过他,这已经不是丢人的事了。
为首的黑衣人低声吩咐:“把他们都叫来。”
翻墙下去后一刻不停,苏锦绣拉起施正霖就跑,后头的人追的也很快,夜里不会有马车经过这个地方,除了自救没有第二个办法,往前跑的苏锦绣一个急刹车,拐进了屋子间的巷弄,却不想这儿并排搭起了许多的鸡窝,经过时闹的鸡飞狗跳。
后头追过来的这群黑衣人经过的更困难,人一多还引来了家养的狗,冲着他们狂吠不止,这时村子里被吵醒的村民已经集中到了一起,抡锄头的抡锄头,拿砍柴刀的拿砍柴刀,家里的扁担,镰刀,还有扛着长凳过来,几十个人气势汹汹的朝着这群扰民又破坏家畜的人冲过来。
以一敌十打不过,闹的满村子皆知才好,一个两个的村民怕死,可人多了呢,有时候比他们死还要可怕的是养了一年的家畜,就等着过年时候卖个好价钱,这会儿要是给捣腾坏了,简直是要拼命。
他们跑着经过了几个猪圈,苏锦绣扯开了嗓子大喊:“杀猪了,抢东西了,你们快来人啊。”
正在路上找人的这群村民一听声音是从田埂边上传来的,再听有人要抢猪,纷纷冲了过来。
施正霖听出了那声音里的一丝作弄,又让他觉得无比的熟悉。
“你在这儿躲着,我去找马车。”苏锦绣一把将施正霖推下田埂,这儿刚好有个掖角处,紧靠着藏着,上面跑过的人就发现不了。
将施正霖要抬起来的头不客气的按了下去,听身后声音近了,苏锦绣起身飞快跑向原来那家民房,嘴里一路喊过去。
不怕正儿八经的打,就怕人出损招,同样是练武之人,他怎么这么没有武德。
后边儿的黑衣人一面追着一面后悔,说那么多废话做什么,刚才把人堵住的时候一刀捅死不就完了,这会儿的功夫说不定已经在回上都城的路上,把余下的银子领了,分一分各自逍遥,怎么还会像现在这样。
为首的黑衣人面露狰狞,就是今天完不成任务也要将这个戴着斑虎面具的人千刀万剐,他压着怒意吩咐:“不用管他们,不惜一切杀了施正霖和那个人。”
这群人果真没有注意到藏在田埂下的施正霖,黑灯瞎火的,他们也没注意到被人刻意划拉乱掉的脚印,到了拐角口时,发现出现了两个方向的脚印。
果断兵分两路,为首的带着几个朝着原来的民房追去,听到不远处传来马的长啸声。
苏锦绣已经顺利找到了马。
追到时苏锦绣驾着马车朝他们四个冲过来,这会儿就变成了他追他们,未免他们拿刀伤了马,她伸手往他们冲过来的脚下扔了个铁球,“砰”的一声炸开,他们朝后避去,就此时,有些受了惊吓的马拖着马车从他们旁边飞驰而过。
“他们在那儿!快追!把他们抓起来!!!”
不远处一群举着火把的人出现,见到这几个黑衣人后朝着他们快速跑来,而黑衣人又朝着马车追去,刚从屋子里出来的随从抱着大少爷交代要死死护住的匣子,眼睁睁看着马车被人拉走。
车都没了,那他不是要走着去邺池。
这厢马车已经跑到了田埂这儿,苏锦绣扯住缰绳长长“吁”了声,马蹄子在雪地里蹭出了长长的四道痕迹停了下来。
“快,快上来。”
施正霖从田埂上来的这点时间,他们已经绕近路追上来了,来不及上马车,两个人朝后退去,后面又有围堵,要再下田埂逃的话就算是再远都会被追上。
略显狼狈的施正霖跨前一步将苏锦绣挡在了身后,凛着神色:“你们要杀的是我,放了他。”
“你们都得死,杀!”比他还要狼狈的这群人,此时别说是给金山银山,就是出口气也要将这个把他们耍的团团转的小子给杀了,“你们一块儿死也好底下有个伴儿。”
这回他们学聪明了,话不多说先将人杀了,七八个人一起冲上来,被施正霖拦在身后的苏锦绣抓住施正霖挡起来的手臂,用链棍挡了一下后飞起一脚踹向那人下三路,下手之狠比他的刀都来得快。
即刻将人踹倒在地后,前面的刀直朝着她心口方向刺来,似乎是避不了了。
面具底下的人微眯了下眼,忽然眼前出现了一道身影,将她整个人往墙上推要替他挡这一刀。
错愕不过两秒,苏锦绣用力推开了施正霖,下意识伸手去挡,到那刀快砍落在她手腕时才发现链棍是在另一只手上。
身子被人扯了过去,刀子从手腕上划过,她撞在施正霖怀里,两个人倒在了雪地里。
血从手腕上飞速淌落下来,渗入雪地像开了一朵朵妖艳无比的花。
这时她才感觉到疼。
“给我把他们抓起来!快抓起来!”
“快,别让他们跑了!”
“快追!”
这群村民终于追上来了,浩浩荡荡上百人,举着火把,手里什么武器都有,更甚着锅碗瓢盆,将这七八黑衣人给团团围住了。
就算是有武器又能如何,百来个人还堵不死这七八人,圈子围的越小就越伸展不开手来,其中几个身强力壮的举着锄头直接朝他们威吓,趁着他们自顾不暇时,还有几个将施正霖他们从墙角拖了出去。
她手腕上的上被施正霖死死按住。
面具下的脸有些苍白,那刀割的深,血流了不少,要不是拉的那一下,可能整只手都没了。
自觉高估了能力,又庆幸那一招管用,人多力量盛,最后关头还是保住了他们的性命。
“你别动。”施正霖扯下一段内袖,压在伤口上,很快用手按住,抬起头时才发现她在注意他,不过那视线很快就避开了,这样的反应像极了一个人。
直到回到那间民房,一路上谁都没有说话,受惊不小的主人家端了水还拿了干净的白布来给他们包扎伤口,随从抱着匣子冲回屋子,险些没有抱着施正霖哭,在一旁找已经掉在地上的箱子,将里面的衣服一件件拿起来,挑了套干净的要施正霖换上。
大少爷平日里最整洁了,现在这样子,怕是一辈子都没有过的狼狈,那回从水里捞出来也比现在好一点,也不知道上哪儿躲过,头上衣服上乱糟糟的。
施正霖起身看向这家主人的妻子,语气恳切:“今晚连累你们受惊真的很抱歉,这里的损失我会赔偿,还得麻烦你帮个忙,替他包扎一下伤口。”
说完之后施正霖出去了,随从拿了件披风赶紧追了出去。
按着伤口的苏锦绣怔了怔,那妇人已经坐下,看到她的手后自己先心疼上了:“哎呀好好的一个姑娘怎么伤的这么厉害,快别动,我家里刚好有药,给你止血先。”
妇人叨唠着这村子里有许多猎户,受伤在所难免,镇上又离得远,家家户户就都会备一些伤药:“那些人胆子也真够大的,要知道咱们这村里还有人会点拳脚功夫,姑娘放心啊,这么多人在,他们占不着便宜!”
给她上药的功夫又心疼的很:“你才多大啊,这些人下手也忒狠了,这要是将来留了疤可怎么办。”
“怎么还带着这东西,快摘下来让我瞧瞧还有别的伤没有。”
苏锦绣拿住面具制止了她的动作,轻声道:“谢谢大娘,我没事。”
“怎么能没事,我先替你包好了,可千万别沾水,等到了镇上再叫大夫给你瞧瞧,咱们这儿地方小,连个土郎中都没有,今晚你就在我们那屋凑合,明儿叫孩子他爹送你们去镇上。”
苏锦绣拉了下袖子遮住包扎的白布:“大娘,我有些急,那个在哪儿。”
“你说茅房啊,在外头,来我扶你去。”
“不用不用,我自己去就行了。”苏锦绣忙起身,握着手腕快步走出了屋子,朝着院子门口走去。
从屋子里出来的大娘见她走错了方向,哎了声:“在那边,姑娘。”
但她就像是没听见似的,匆匆离开,很快消失在了他们的视野里。
院子中正陪着施正霖的随从跟着哎了声:“大少爷,他这是干什么去?”
施正霖望着那方向,微敛着神色:“她走了。”
“怎么走了,不是受了伤么。”随从觉得奇怪,忽然冒出来救了大少爷,这会儿怎么又走了,叫什么都不知道,怎么上门道谢去。
“车夫呢?”
“在呢,逃到了村里面躲起来了,一点小伤没什么大碍。”
“叫他驾车,远远跟着她送她回城。”
“大少爷,您怎么知道他要回城,您知道他是谁啊。”话还没说完施正霖转身回了屋子,就剩个空荡荡的院子给他,随从嘟囔着朝外面走去,“一个一个怎么都这么奇怪。”
出了村后苏锦绣摘下面具随意的甩在了地上,撞到系在腰间的小袋子,这里面还放着两颗陈怀瑾给她的雷弹,隔着几步远砸人最好,不会伤到自己,太近了却不行,要不然她也不会被逼到墙角。
所幸最初想的办法有效,招不在损,有用就成。
想罢她抬起手看了看,又轻轻放下,这点伤也不算什么。
走了有半里路后苏锦绣看到了马车,等候多时的清竹快急死了,又不能进村子去,看到苏锦绣回来后忙将她迎上马车,念叨着往后再也不放小姐一个人去冒险了,催促车夫赶快回城。
这时受施正霖吩咐的车夫驾车从村子里出来,从小径上路时与一辆豪华的马车交错而过,那马车下了小径,就朝着村子的方向前去
几天之后,上都城中流传开了一桩美事,在去邺池的途中,周家三小姐巧救了又出意外的施家大少爷。
作者有话要说: 打斗戏太不好写了,原本我想写女主一个人打了十个- -,后来想想这不太科学啊~~~~~咳咳咳咳咳
其实这本书的另一个名字应该叫做《如何在神马都不知道的情况下追回心灰意冷的妻子》以及《作者虐我千百倍,只要有媳妇,我依旧待她如初恋》或者还可以叫做《老婆武力值比我高怎么办,在线急求》
作者亲妈抖腿中~~~~~~【周末要去看牙齿,我要先给自己壮壮胆】
感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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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034
英雄救美的事迹有许多, 这反过来的就稀罕多了,上回发生这事儿还是几个月前秋闱时苏家大小姐救了施家大公子, 那时上都城中就传了好一阵子,只是两家人之后除了感谢外没有其它的走动,让人找不出话题来才慢慢淡去。
这才过去多久, 意外频出的施家大少爷又被人救了,这回还是被美人所救。
坊间不免谈笑起,说这施家大少爷到底是好运还是倒霉, 谁能赶上他这运气, 回回都有美人去救,岂不乐哉?
训堂内午时休息, 书堂内闹哄哄的都在说这事, 苏锦绣躲到了院子里的小阁中,抱着小炉子取暖,眯眼打盹。
耳畔传来了脚步声,面前忽的一阵掌风, 苏锦绣睁开眼,陈怀瑾蹲在凳子上正看着她, 满脸的愤愤不平比她还要激动:“你怎么回事, 功劳都让人给占了, 还能这么淡定!”
“你激动什么。”苏锦绣失笑,“又不是你让人抢了功劳。”
“怎么不是,那雷弹不是我给你找的啊,那锁棍不是我特地叫人给你打的。要没这些, 你拿刀子能拼的过那些人?为了那几颗雷弹,我险些没闯进火药库里去,你说让就让,你这伤白受了?”
陈怀瑾指向她的手腕,苏锦绣轻掖了下,见他这么为自己叫屈,仿佛是因为她的缘故,让他错失了领赏的机会,有些哭笑不得:“行了你,你到底塞了多少银子。”
“这不是银子不银子的问题,咱们俩谁跟谁啊,我也是对事不对人,她周采薇的脸皮也是够厚的,这样的功她都敢认,就她那三脚猫的功夫,别说是打十个,就是打一个都不行,现在倒好,外头将这事儿给传的,把她说成女神将了,这我可不乐意了,天底下的好事,有她这样一份工夫不花就捡的?”
陈怀瑾越说越愤慨,他长这么大,见过人家占便宜,没见过这么占便宜的:“就算是一开始她让村里的人误会了,她不解释?”
这两天四处听人说起这个,苏锦绣就算不想知道,也将事情了解了个大概。
她离开后周家三小姐坐的马车从南里过来,刚好在那村子里落脚。
从马车上下来的时候前边儿一个黑衣人逃过来,周采薇便拿起一旁墙堆里的柴棍拦了一下,借着身手将没剩下多少力气的黑衣人给打趴下了。
正出来找苏锦绣的大娘瞧见了这个,见她会功夫,又因着身形差不多,就猜说她就是救施正霖的人。
大约是周采薇没有否认,也不知道她与施正霖是否打过照面,事件的当事人之一施正霖在隔天清晨天没亮的时候就去了邺池,周采薇则是回了上都城。
这种事儿一传十十传百的,传到上都城的时候就是陈怀瑾嘴里说的那版本,还要再美一些。
周家世代出武官,周家的孩子都是从小习武,其中周家三小姐最有天赋,也是姐妹□□夫最好的。习了一身武艺后她琴棋书画也没落下,这回从南里回来,原本打算直接赶路回上都城,经过那村子时听见似是有打斗声才下马车去看。
周家三小姐知道自己打不过这么多人,可救人也是要紧的,乔装过后的她亦是聪明的很,利用村子里人多,终于将这些人擒住,成功救下了施家大公子,她还因此受了伤,在护着施家大公子手腕被割了一刀。
“气死我了!”陈怀瑾说到后面说不下去,太无耻了,“她怎么能这么不要脸,她那叫有天赋,哈哈,居然还说因为救人受了伤,我气死我了!”
陈怀瑾嘴里念叨着:“这绝对不能忍,就是不求他有回报,也不能让她占去!”
苏锦绣眉头一皱,抬脚拦住他:“你要干什么去。”
“我要去揭穿她。”陈怀瑾虽然对感情上的事还没有开窍,可他不笨呐,锦绣为什么要舍命去救人,上回是意外,这回总不是了吧,就算没指望人家报答,也不能叫人趁虚而入抢占功劳,现在闹的全城都知道,周采薇要是没别的心思,他陈怀瑾以后名字倒过来念!
“你站住!”苏锦绣低声一呵,“你拿什么身份去揭穿,刑部查过现场后肯定会知道那是雷弹炸出来的痕迹,到时候查到你头上怎么办,他们乐意怎么传怎么传,你当真以为她周采薇真的能吞的下去?”她苏锦绣的功劳,即便是自己不想认,别人也不是想拿就拿的去的。
“话不是这么说的,这些事儿传的跟真的是的,你要是不出面,周家占了这便宜后指不定要和施家结亲的。”
陈怀瑾脸上的表情就写着这么一句:那你岂不是白搭。
“结亲?”苏锦绣笑了,当年要不是圣旨压着,施正霖怎么可能会娶她,他最厌烦的就是这样的要挟,“且不论周家是什么心思,施家大少爷承不承认她救人都还没定论。”
“再说了,我又不是为了这个才去救他。”
“人都说施家大少爷不仅才识高,生的也是翩然俊美,站在那儿如轻云出岫,偏是那种不宜接近的样子才最吸引人,甚至要比季世子都受欢迎,你救他难道不是因为他长的俊俏!”
陈怀瑾搜刮了自己所能想到的赞美词,夸的语气简直称得上“义愤填膺”,不是因为看上他才救人,那她吃饱了撑的啊。
“”苏锦绣嘴角微抽,过去她求皇上赐婚时是因为这么肤浅的理由?
“你懂什么。”苏锦绣瘪嘴,“我是因为邺池水渠的事才出手救的他。”
陈怀瑾一脸怀疑,苏锦绣深吸了一口气,不能冲动:“你不晓得,工部虽然受命主持邺池水渠的工程,但图纸并不是工部的那些人承办的,你要知道这件事往上追溯,除了皇上支持外,还有太子,否则为何施正霖会一而再的去邺池,除了监管进度外他还负责了这一部分的水渠工程方案,毕竟这想法原先就是他提出来的。”
陈怀瑾坐了下来,似乎有点道理。
“我爹自从娶了我娘后,朝中就一直有非议说他是攀着我外祖父才得以升官,没什么真本事,就娶对了人,在升迁上也是要比别人多花功夫才能堵住嘴。这回得了这差事,要是做好了就是实打实的功,再要往上走一走也是实打实的,他们想拦都拦不住;要是做不好,你觉得这些人会放过机会?”
陈怀瑾不是读书的料,也讨厌和读书人打交道,尤其是那些说话酸里酸气的,心里这么阴暗怎么读好书的,简直没天理。
“所以说,施正霖要是出了事,这水渠工程就要拖沓下来,再往坏处说,万一停了,你爹说不定还会背黑锅。”
苏锦绣点点头,郑重其事:“所以一定要救他。”
“那你早说啊,这种事儿不带上我。”陈怀瑾拍了下大腿,“我去了好歹也能帮忙,再多叫点人,你一个人这样多危险。”
苏锦绣瞥了他一眼,意在不言中,他要是去了,最后肯定闹的满城皆知,那她岂不又要和施正霖牵扯不清。
“不对,要是让别人知道和你有关,你爹又恰恰在这工程上,岂不有刻意邀功的嫌疑,容易惹人诟病。”
苏锦绣十分宽慰的看着他,你知道就好。
陈怀瑾想了想:“那你说他会不会认出你来。”
“”想到时候他离开屋子,让那大娘替她料理伤口,苏锦绣觉得他应该猜到她是个女的,至于认不认得出来,“不应该吧”
苏锦绣私以为他是没有认出自己的,毕竟他们之前见面次数屈指可数,算不上什么熟人,只是她也不清楚她离开后又发生了什么。
陈怀瑾忖思半响后又觉得不对:“就算是这样,也不能让周采薇占了便宜,她这跟抢有什么分别。”
苏锦绣掸掉落在衣服上的雪粒子,声音渐淡下来:“就是我不认,她也没那资格领。”
“那怎么办,就这么传着?”
“二十这天周家不是有赏雪宴会。”周家三小姐干了这么一件大好事,怎么会不趁热打铁,多邀请些人过去,也好给家中余下的姐妹们长脸,将这周家的门楣再抬一抬。
“我就知道你不会什么反应都没有!”陈怀瑾笑了,他就说嘛,这么冷静怎么可能,以她那脾气,这闷亏要都吃的下去,就不是他认识的苏锦绣了。
苏锦绣嗯了声,朝小阁外看去,说曹操曹操到,周家的人来了。
自从上次旗赛后,周令瑜在训堂内就没像过去那样怼她,两个人本就没什么多的接触,这下更没什么话说了。
苏锦绣还以为这种情况会持续到她离开训堂,毕竟再过几天她就不会来了。
见苏锦绣这般姿势,周令瑜微皱了下眉头,开口问:“你明年不来了?”
陈怀瑾一把揽住他的肩膀,笑嘿嘿道:“她又不能同我们一起考去书院,对了,你家三姐最近很出名呐。”
周令瑜震了下,将他的手臂震开,有些不耐:“她的事和我有什么关系。”
看样子周家偌大的一大家子,几房人住在一块儿,关系也不如传言中的和睦。
苏锦绣示意陈怀瑾出去等,起身站了起来:“你找我什么事?”
见陈怀瑾出去了,周令瑜神情微变,朝苏锦绣怀里的炉子看了眼,有些踟蹰,像是在思索什么,半响才问了句:“你回家之后做什么?”
苏锦绣一愣,回家之后做什么?不来训堂的话她就更多的时间去忙别的事。
似乎是察觉到这么问不好回答,周令瑜又很快改口:“我是说,你回家之后是不是要和她们一样,学一些中馈女红之事。”
奇了,什么时候他变成这样,在苏锦绣的眼里,此时此刻的周令瑜扭捏的像个小姑娘,以往斗嘴时的脾气呢:“对啊,我娘给我请了绣娘,怎么了?”
“那你安心待在家里,不要像以前那样到处走。”
苏锦绣没忍住笑出了声:“你是在担心我嫁不出去?”
周令瑜倏地看她,很快将视线撇了过去,带着些别扭:“你这样子,这几年肯定嫁不出去的。”
两辈子加起来都没见过他这样,苏锦绣乐了,她与周令瑜同窗几年,打架斗嘴没少过,上回在旗赛时帮了他一把时也是这样,就像是得了糖又对她不满意的小孩,别扭的很。
“这你就不用担心了,我预祝你早日娶到意中人。”苏锦绣笑着拍了拍他肩膀,出了小阁朝书堂走去。
周令瑜张嘴,话都没说出口,万分纠结的站在那儿。
“周同学~”陈怀瑾忽然探出头看他,脸上的笑要多谄媚有多谄媚。
周令瑜忍不住打了个寒颤,粗着声音:“干什么!”
“听说周家二十这天有赏雪宴啊,你是周家人,带我一块儿过去。”
“你去赏雪宴做什么?”
“看好戏啊。”陈怀瑾伸手揽住他的肩膀,将他往小阁外面带。
周令瑜嫌弃的看着他:“那种戏只有我娘和我妹妹要看,你看什么。”
“哎~你不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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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都城的雪下下停停,到了十二月中,整个上都城被皑皑白雪覆盖,远远望着茫茫一片,干净的似未染一丝的尘。
年末的这段时间是赏雪的最佳时期,不少人家会趁此机会举办些宴会,一来临着年末各家多走动走动,二来为了彰显家族实力,能办赏雪宴的家世必定不俗,府邸也得大,如若不然就院子里堆起来那点雪,还不如上街看去。
一面靠着山的周家举办的赏雪宴深受上都城中夫人小姐的欢迎,这不到了二十这天,周家大门外的马车快停到了街尾,比去年多了一半。
其中不乏这半个月来上都城中传着的事,周采薇为此沾足了光,二房嫡出的她原本在周家诸位姐妹中并不是最受瞩目的那个,但因着这件事,不仅是她,连着父亲和母亲都得了益。
周家大门口,周采薇正陪着二夫人钱氏迎接客人。
苏锦绣是随宋氏一同过来的,没有受到什么优待,进了周家后打过招呼,就由丫鬟领着去了赏雪的园子。
过了一会儿顾家几位夫人带着顾家这些小姐们到了,还有邱家,林家,这些姑娘平日里与周采薇交好,见了面后有好多话,钱氏就让周采薇先陪她们进去。
周采薇带着她们到了赏雪最好的亭子里,林嫣然迫不及待拉她坐下,抓到她的手后又很快松开,小心掀开她袖子看了眼:“一定很疼吧。”
周采薇微缩了下手,右手附在手腕上轻轻摸了下,随后将衣袖拉下,有些不好意思:“现在好多了,这些天我娘让我留在家里好好养伤,都没出去过。”
“你是没出去过,外头可传疯了,你这一救啊,说不定施家大少爷就对你上心了。”林嫣然挤了一下她,笑的不怀好意,“你自己说说,救就救呗,怎么还带面具呢。”
“原本是不想让人认出来的,谁想后来会那样。”说罢,周采薇垂了头,脸都有些红了。
顾林曦从丫鬟手里接过小炉子递给周采薇,对这件事也挺惊讶:“平日里只知道你有习武,却不想你的功夫这么好,我听说那几个被抓的关在牢里都没安生,身手也挺吓人的。”
周采薇脸上的笑意一顿,很快掩了过去,谦虚着:“不是我的功劳,我哪儿打得过,都是那些村民帮的忙,人多力量大。”
“你别谦虚,我看你可比那个苏锦绣厉害多了,她不是总吹嘘自己功夫好,她能一打十我看看,你比她厉害都没见你这么张扬过。”林家和宁延谈妥的生意因为那天刘莞儿的晕倒彻底的黄了,因为这事儿林嫣然被狠狠训斥了一顿,可她心里头却不觉得哪里做错,反倒是把苏锦绣给记恨上了。
顾林曦皱了下眉,对她这种有事就把人家拎出来踩一通的做法很不赞同:“苏锦绣也救过施家少爷,还受过圣上的赏赐,你不要乱说。”
一张嘴管不住,迟早要惹祸的。
“赏赐还不是迟早的事,等刑部查清楚了这件事后,施正霖从邺池回来,肯定是要赏的啊。”林嫣然瘪嘴,“她会的采薇也会,可采薇会的她却不会,她有什么好得意的。”
顾林曦叹了声,不愿多说,转头看到周采薇伸手要去拿杯子喝茶,忙阻止她:“你这手还伤着,可千万别用力。”
周采薇飞快掩饰眼底的情绪,呵呵笑了声无辜道:“我给忘了。”
“忘了什么都可以,自己的手你打算一直这样伤着了?”顾林曦想起刚刚来时在窗外看到的马车,“施夫人好像也来了。”
“真的吗?”
周采薇神色一亮,林嫣然看在眼里笑出了声,揶揄她道:“这回你可算是救到自己心坎儿上了。”
亭子的斜对面,一个回廊里,约莫十来岁的小姑娘坐在那儿,目光落在周采薇身上,看她们又说又笑的,将手里的松子一颗颗往嘴里塞,咬的特别狠:“真是讨人厌。”
“是停讨人厌的。”
耳畔忽然冒出这么个声音,周茗玥扭头过去,苏锦绣手里抓着一把瓜子,一面嗑着,看的方向也是那边的亭子。
“你怎么在这儿!”周茗玥气势汹汹瞪着她,转瞬想到哥哥说过的话,这气势才稍微降下去一些,可依旧没有好口气,“怎么我说什么你也说什么!”
“小丫头,就只许你讨厌她,不许我也讨厌她?”苏锦绣抬手揉了下她的额头,冲着她咧嘴一笑,在她旁边的凳子上坐了下来。
“谁是小丫头,你不过也就比我年长了几岁而已。”周茗玥甩开她的手哼道,“不请自来,谁让你坐了。”
按着年纪的确只比她大了几岁,可苏锦绣活了两世的人,看她哥哥都像是看小孩子,更何况是她。
于是苏锦绣指了下亭子那边:“你为什么讨厌她啊。”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周茗玥哼着扭头过去,苏锦绣笑了,兄妹俩真就是一个娘胎里出来的。
苏锦绣也不急,安静的嗑着瓜子,没了还往桌子上拿了些松子吃,过了一会儿,周茗玥看着亭子说话了。
“我不就说了她一句,她的功夫哪有这么好,谁救谁还不知道呢,她就去祖母哪里告状,说我见不得她好,她都受了伤也没见我关心她,还怀疑她。”
苏锦绣点了点头:“嗯,她一定是心虚才会这样。”
“就是说啊,她说我没关心她还行,说我怀疑她就奇怪了,我只是觉得她这样三脚猫的功夫都可以救人,当天那些黑衣人一定是瞎了眼,要不然得多蠢。”
“嗯嗯嗯。”
“还有啊,前几天我看到她用左手端东西,特别的利索,看到我之后又直接给摔地上了,你说奇不奇怪,我怀疑她那伤是假的!”
苏锦绣猛点头:“你说的很有道理!”
得了鼓励,周茗玥像是一下找到了知音,这阵子委屈死她了,爹娘也说她不懂事,全家人都觉得她不想三姐姐好:“我哥哥说过,有人想要施家大少爷死,那派出去的人身手能差么,她从南里回来的时候只带了两个护院,南里那边宅子里的护院根本不顶事,居然还打过这么多人,说什么村民帮忙,那村民没来之前呢,她带着施家大少爷遁地啦。”
“噗嗤”一声,苏锦绣没忍住笑出了声,周茗玥转头撇她,苏锦绣忙点头:“我觉得你分析的很有道理,她的确打不过这么多人。”
“你都这样觉得,他们却都说我错了。”周茗玥觉得特别委屈,三姐姐明明没有伤的这么厉害,还在祖母面前装可怜,“我觉得三姐姐说谎了,能把施家大少爷救下来的人,功夫一定不赖,行事肯定也低调。”
“功夫不赖”又“行事低调”的苏锦绣小小得意了一下:“那你说,万一真的不是她救的人呢。”
“那她活该!谁让她冒名顶替别人。”周茗玥小脸一横,随即这神情又恹了下来,“真的是这样的话,她可把大姐姐她们的名声都要连累坏了。”
“明白人。”苏锦绣拍了拍她肩膀,从她嘴里没听到半个关于施家的,这阵子的造势果真都是周家自己做的,她不信一个孩子都讲得出的道理,老一辈的会不知道,这样的假光环所带来的后果有多严重,他们恐怕比周茗玥要更清楚,更不会拿百年声誉去冒险。
唯一可以解释的,就是周采薇这场戏太好,骗过了这些人。
只是即便如此,未免也托大了些,难道这周家太夫人真是糊涂了?
一旁的丫鬟见自家小姐一口气将什么都说给外人听了,担心传到太夫人耳朵里又要惹不高兴,于是低声道:“夫人在暖厅呢,这儿冷,苏小姐来周府也不熟悉,您领苏小姐去暖厅吧。”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苏锦绣和她那点小过节哪抵得上她这些委屈,周茗玥瘪了瘪嘴:“你跟我来罢。”
“好啊。”苏锦绣与她一同下了回廊,暖厅外就是山坡,这会儿应该是人最多的时候
周茗玥带着苏锦绣到暖厅的时候,正好撞上了施夫人与周家二夫人聊天,周采薇也在一旁,一脸的害羞。
施夫人一脸看儿媳妇的眼神看着周采薇,随后问周家二夫人钱氏:“你这孩子有十四了吧?”
“她生在正月里,过了年刚好十四。”钱氏拉了女儿一把,周采薇软软叫了声施夫人,听的施夫人心里高兴啊,拉住周采薇的手直夸。
“瞧瞧这模样,半点都瞧不出会功夫的样子,我家正霖碰上你可真是运气。”
周采薇忙摇头:“是那些村民的功劳,我的功夫其实没外面说的那么好,就是拼了些巧劲,要不是那些村民帮忙,我肯定不行的。”
“这孩子真谦虚。”
细软的双手,手上又没茧,怎么瞧都不像是个练家子,半点不懂功夫的施夫人只当她是保养的好。
出发前才与儿子提过这事儿,转眼遇上了这个,虽说不是什么好事,施夫人就觉得是缘分。
“怎么没见施少爷?”钱氏太了解施夫人看女儿的这种眼神了,心里头的事儿也觉得十拿九稳,周家不开这个口,那施家也会说。
“好几天前就派人送信去邺池了,不知怎么回事,回都没回,我这儿子啊,忙起来什么日子都忘了,怕是这新年都得我一个人过。”施夫人叹了一口气,这回大约是真的忙,平时派人送信,无论如何正霖都会回的。
“他年纪轻轻就有所作为,忙一些也是应该的。”钱氏想到这施家大公子,就如诸多夫人一样,亦是看如意女婿的心。
两位当娘的心照不宣,可不就是缘分么,施夫人拉着周采薇的手不舍得松开:“哎呀你说说,我啊就盼着他早点成亲,生两个大胖小子,我啊就心满意足啦。”
周采薇红透着脸颊,一路到了耳根子后头,话都说不出了。
站在门口的周茗玥气呼呼的瞪着那方向:“你看她。”
苏锦绣伸手搭在她肩膀上,轻声道:“别急,很快就有好戏看了。”
就这时,门口忽然传来了爽朗的笑声,周家大少爷带着一个人走了进来,朝着钱氏那儿朗声道:“三妹,你看我把谁带来了。”
周茗玥只觉得搭在她肩膀上的手用力的紧了几分,转头看去,苏锦绣的目光落在大哥身后,她并没有见过施正霖,只觉得大家的神色都有些怪,不由问了句:“他谁啊。”
苏锦绣即刻给即将朝周采薇走去的人使了个眼色,待人退下去后才看已经走到施夫人面前的施正霖。
奇了,她明明记得那一趟去邺池,他过完年才回来的,现在连小年都不到,他怎么回来了。
施正霖的出现令暖厅内起了一阵骚动,这不就是传了半个月中的当事人之一,他亲自出现在周家,这意味着什么,难道两家有好事将近?
“林曦你看,他竟然来了,你说他会说什么,这儿这么多人。”林嫣然抱住顾林曦的胳膊,还不等人家说什么自己就已经脑补出了一幅话本子里的画面,美人求英雄,英雄回来求娶。
“别乱动。”顾林曦制止她再继续扯自己袖子,从这儿看过去,她心里想的却不像林嫣然那般乐观,施家大少爷虽然常常面无表情,可眼下他这表情,显然有些不耐啊。
“母亲。”施正霖向施夫人行礼,又叫了声周夫人,再看周采薇时,语气降了几分,“周小姐。”
“怎么回来了,给你写信也不回。”施夫人感觉到儿子的语气了,正要责备他怎么这么对待救他的人时,施正霖已经回答了她的问题。
“看到母亲来信后我就赶回来了,所以没来得及回信。”看到母亲写的那些关于周采薇救他的事,施正霖匆忙中断了手头的事,立即赶回上都城。
“瞧这孩子。”施夫人笑着朝钱氏说道,“性子闷。”
“怎么会,我看施公子就是很不错的。”钱氏拉住女儿,“采薇,你还没打过招呼呢。”
周采薇抬起头,正对上施正霖,原来还含羞的神情微怔了下,在施正霖的注视下很快闪了下去,叫了声施公子。
这么多人瞧着,都当是两家有结亲的兆头,毕竟明显到这份上,再下去岂不就等着交换生辰八字。
周家大夫人走了过来,笑着抚了下周采薇的肩膀:“我们家采薇啊还因为这个受了伤,我想施少爷应该是想亲自登门道谢的。”
受伤?施正霖看向她掩在袖下的手,声音微沉:“周小姐,我想这件事,是不是有些误会。”
周采薇的身子微不可见的缩瑟了一下,抬起头看着他,轻闪着眼神:“没有啊,是不是施公子记错了?”
施正霖眉头一皱:“我以为我的随从已经与你说的很清楚了。”
周采薇脸色一讪,双手不由自主的揪在了一块儿,周遭的视线还没有他带给自己的压力大,凭着那点希冀依旧道:“随从只是说你累了,已经歇下,我就没有多打扰你。”
在她说这句话之前,施正霖还觉得那些事是外面谣传至此,只因为周家三小姐也出现在了村子里,被大娘误认了一下才会如此。
毕竟这不是捡个荷包那么简单的事,是个人都可以冒充。
可听到她这么模棱两可的回答后,施正霖原本还平静的眼神忽然黯了下来,语气骤冷:“周小姐,请问你伤的是哪只手。”
“正霖。”施夫人低声呵斥,这也太无礼了!
周大夫人与钱氏面面相觑,也都觉得奇怪,而带施正霖来的周家大少爷显然还在状况外,这不是高高兴兴上门来的么。
周采薇一震,震慑于他的语气,右手不由自主的抓住左手,不会有错的,她不会记错的,他根本不知道救他的是谁,又怎么可能在这里质疑她的真假:“我伤的是左手,不知施公子这么问是何意思。”
“是啊。”不明所以的钱氏跟着问了一句,女儿哪只手受的伤难道施公子会不清楚么,她可是为了救他才伤的。
可施正霖的下一句话,让在场的所有人都震惊了。
“救我的那个人,她伤的是右手。”
唯一和在场这些人反应不同的苏锦绣,下意识捂住了还包扎着的左手,心里只闪过了一个念头。
他认出她了。
作者有话要说: 当我发现这章节写不完的时候,再看字数,当下凉子就有了想掰成两章分两天更新的念头,写了一天,我居然就只写了一章,哭~
就说吧,这素不素很肥!
感谢:
天快亮了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06-02 20:33:09
第35章 035
暖厅内安静的突然, 众人都看着那边周家两位夫人所在之处。
施正霖的话虽只传了周围,可短短几秒内就传便了整个暖厅, 众人惊诧的望着这几个人,什么意思,什么叫救他的人伤的是右手, 难道周家三小姐不是救他的人?
周大夫人与钱氏两个人完全是没明白这句话的意思,备受瞩目下,周采薇反而冷静了下来, 起先还紧张的情绪一下镇定, 语气有些委屈:“施公子,我去的时候本就没希望有人认出我来, 也不想拿这件事邀什么功, 这才乔装,现在你说我伤错了手,难道村里那大娘也能替我包扎错了伤口?”
“正霖,谁会拿这种事情玩笑, 你可得把话说清楚。”施夫人觉得儿子这番话太过于反常,可正霖从不会随意冤枉人, 他要说周家小姐不是救他的人, 那也得把话说清楚了才是, 否则若真是记错了,恩都没报先结了怨,他父亲的老脸都没处搁了。
“是啊,施公子, 你若不把话说清楚,也太寒人心了。”钱氏脸色微红,显然是刚从那句不是女儿救的他中反应过来,气愤得很,“我家采薇就算是不如你的意,你也不用说这样的话,尤其是在今天这样的场合。”
底下看着的林嫣然急了:“怎么回事,那施家大少爷怎么能这么说话。”
顾林曦拉住她,嘘了声:“我劝你还是不要上去搅合的好。”
沉默的这阵子,施正霖像是千夫指一样,要被这些眼神给淹没,施夫人有些尴尬,好好的一桩事,她原本打算着,就算是儿子不愿意,结不成亲家,认个干亲也好,毕竟这么大的恩情,上回苏家还有圣上赏赐,这回怎么都要好好谢谢周家。
可眼下这样子,她是真看不明白。
周采薇越发的委屈,紧紧抓着左手,眼底的意思不言而喻,他不认也就罢了,何至于这么污蔑呢。
冥顽不灵。
施正霖甩了下袖子,沉声:“好。”
被周茗玥拉过来的苏锦绣听到他说这个字,顿时对周采薇投去了同情的目光。
他这语气,要完!
“我先问你,周家的马车何时出发,何时到的村子?”
周采薇回答的极快:“未时过半出发,戌时三刻到的村子。”
“好,那我再问你,周小姐所用何武器?”
是棍子,那些看到的村民说面具人使的是棍子,分成两截的,周采薇好歹比平常人家的姑娘多知道一些,未作犹豫:“是链棍。”
“好,其中为了阻挡他们靠近,周小姐三次用雷弹击退这些人,我说的可对?”
周采薇顿了顿,什么雷弹,一旁的周家大少爷脸色一紧,采薇怎么可能会有雷弹!
等他反应过来要插嘴时周采薇已经将施正霖的话应承下来了,末了又添了句:“我的功夫并不如他们传的那样好,都是那些村民帮忙的。”
三声好过后,苏锦绣叹了声,前面说她不是救命恩人时及时止损,就不会像接下来一样丢人又惹官司了,施正霖明显是在诈她啊。
还不知道她这一承认所带来的后果有多严重的周采薇,对她所回答的十分自信,那人救了他后直接离开了,他根本不知道是谁救的他,事后她也派人将那个面具找到了。
既然他不知道是谁,又凭什么认定她不是。
周家大少爷叫了声三妹,施正霖杜绝他开口的机会,冷冷放下一句话:“火药作坊内上月丢失了六颗雷弹,这是兵部魏大人所研制,还未放到军营内,因其威力不小,任何人不得擅拿。此次丢失刑部已经派人调查,不知周小姐手中的雷弹来自何处,恐怕要请周小姐去一趟刑部了。”
苏锦绣明显感觉到施正霖提到雷弹时眼神若有似无朝她这儿看了眼,定神看去,他依旧是对着周采薇。
而周采薇瞪着眼很惊诧,为什么要去刑部,他这话什么意思!
“你这话什么意思,还要让采薇去刑部!”始终是觉得女儿受了委屈的钱氏听了这些后,气的胸口直起伏,“你又说伤的不是左手,又说采薇救你所用的东西是火药作坊失窃的,施公子,我们采薇也没求让你干些什么,你何至于说这些来污蔑她。”
“我们采薇做事问心无愧。”钱氏捏住女儿的手,周采薇微有缩瑟,情绪激动上来的钱氏没有注意,而是对着施正霖求公道:“那天事发的时辰里只有周家的马车进村子落脚了,村民们都可以作证,至于伤的是哪只手,大可以问问这些人。”
钱氏越说越气:“我倒是想知道,你既如此肯定不是采薇,那好,你说说,救你的人是谁。也好给大家一个明白,不能让你这么不分青红皂白就污蔑了我女儿,你是不是该给我们一个交代。”
高高兴兴的一件事儿,一下闹这么僵,施夫人尴尬的很,拉住儿子轻斥:“正霖,周夫人说的没错,你这不明不白的,就是知道另有其人,那也得说出来。”
按着周茗玥肩膀的手倏地一紧,苏锦绣神色微凝,这周采薇死不承认,除非是他能说出谁救了他,否则周家肯定反过来不依不饶。
他会怎么做。
紧张的不止是苏锦绣,先行反应过来的周家大少爷比她更加紧张,娘和二伯娘看不清的,他却看明白了,从南里回来的采薇怎么可能接触到雷弹那样的东西,施正霖既能说出口,现场肯定是查得到痕迹不会是说谎。
可眼下不是指责采薇的时候,大魏朝有律法规定,这种朝廷禁令的武器失窃,被抓到的话判的可不轻,难道真的要去刑部不成,就算到时候查清楚和采薇无关,周家的脸面早就丢尽了。
于是周大少爷忙将此周旋解释:“施少爷,采薇一个女子怎么会与雷弹失窃有关。”
“南里以西的一个镇子上,十二月初二那天发生了命案,一间首饰铺子遭劫,店铺中掌柜与两个伙计被杀,其中一个伙计死在后院雪地里,身上的伤就是刑部失窃的雷弹所致。”施正霖扫了钱氏身后的周采薇一眼,像是在口述她参与的事一样,“后院门口还有一个幸存者,腿被雷弹炸伤,根据他的口供,当晚有四个人闯入铺子洗劫,其中一名听声音是女的。”
“两天后三名匪徒被抓,一名潜逃在外至今没有落网,而火药作坊失窃的雷弹,除了他们用掉的,其余依旧下落不明。”
“那天在村子里遇见周小姐,我只当时碰巧,大娘认错了人,周小姐就算不解释,这些村民淳朴,也不会到处传。”施正霖平了语气,凉凉道,“刑部一直在追查逃走的这个人,如今雷弹却出现在周小姐手上,用的时候也势必是知道它的威力,这也是我不明白之处,周小姐只是去南里探亲而已,出行来回,难道不是周家替你打点的一切。”
“我看这件事,还是交由刑部来审问好一些,若真是周小姐救的我,也该给刑部一个交代,毕竟人命关天的事,谁都不敢马虎。”施正霖说罢,看向了周家大少爷,“令颜兄,你觉得呢。”
此时周家大少爷心中撼然震动,施正霖这番话出去,牵扯的可是整个周家啊!采薇不是救他的人,一而再再而三提醒后依旧冒认,彻底将他惹恼了,现在要拖整个周家下水。
到底是承认采薇的错还是去刑部走一趟将周家搜个底朝天。
这不难选。
可要当众说些什么,周家大少爷顶着脸面,说出口的话异常艰难,半响才择轻避重问:“采薇,你手上的伤到底是怎么来的。”
“大哥这话是什么意思。”周采薇也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心中一慌,声音也有些发颤,“你们怎么都来怀疑我?”
“那这雷弹”
周采薇狠狠揪了衣袖,诡辩道:“我不知道什么案子,我也不知道这些雷弹的来历,我就是用它击退那些人而已。”
还不肯承认,施正霖神色一凛:“不知道来历又怎么会懂得如何使用,既然周小姐不肯说,就只能请你走一趟刑部,要是查明之后有所误解,我愿意赔礼道歉。”
去了刑部之后往下查,不可能会查到她与劫杀案有关,可却会查出她救人时的细节一无所知,更是没见过所谓的雷弹,周采薇没有那样的自信能够敌得过刑部的审问,尽管她从未去过,可刑部那个地方,光是听人说起审问的手段就毛骨悚然。
届时漏洞百出之下,不就直接暴露了她不是救施家大少爷的人。
到时周家的声誉和自己的名声都没了。
可要她现在开口承认,周采薇更做不到,他明明不知道是谁救的他,为什么要当众下她的脸面。
在场的许多人都看明白了,顾林曦低低叹了口气,采薇是着了什么魔,这样冒名顶替,让施家大少爷当场揭穿不说,再嘴硬下去,真到了刑部,惹了官司的话就真的是名声尽毁了啊。
这时钱氏才察觉到女儿的不对劲,见她神色茫然,低声呵斥,“采薇,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周采薇毫无血丝的脸上掩不住慌张,朝后退了一步。
她不能承认,她决不能承认,她要是承认就完了,这么多人看着。
“不是我不知道,啊!”
后退中却不想撞到了拎着热茶壶的丫鬟,那手一抖,滚烫的水一半儿倒在了周采薇的手上,即刻疼哭了她。
周大夫人忙拉起她的手,将袖子掀起来伸手就要扯开她手腕上已经被热水渗透的纱布:“快,快扯开。”再捂下去手要烫坏了。
“大伯娘,不要。”顾不得疼,周采薇挣扎的不让周大夫人扯开纱布,可这会儿她整个人都有些虚力,更抵不过周大夫人两只手的力气。
纱布被绕开的那刹那,苏锦绣眯上眼,实在是不忍心看。
半点刀伤痕迹都没有的手腕上,只有被热水烫起来的红印子,周大夫人只楞了片刻快速的又将她的袖子遮掩下来,可施夫人她们都看到了,周采薇的手上根本就没有伤。
雪上加霜。
钱氏不敢相信,女儿回来的时候明明是受着伤的,明明手腕上透了血迹,明明请大夫来瞧过了,上了药开了方子。
起初她也觉得救人一事有点牵强,毕竟自己女儿几斤几两她很清楚,可随行过来的丫鬟这么说,护院也这么说,话还是从那边的村子里传出来的,说都是村民帮忙不是一人之力也在理,再糊涂女儿也不会把这种莫须有的功劳往自己身上加的。
所以她和丈夫才信了,才会去和太夫人说,才觉得这桩事说不定还能带来一段好姻缘。
可现在是怎么回事,这施家大少爷还提到了凶杀案,这怎么可能和采薇有关,她去南里探亲,一路都是安排好的。
钱氏忍着动怒,心中亦是焦急万分,这么多的人,今天周家请了这么多人:“采薇,你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
周采薇紧抿着嘴唇,泪眼滚落下来,眼神闪闪躲躲,哭的梨花带雨,却一个字都不肯说。
施夫人终于从这场风波中回过神来,拉住了儿子的手臂,轻掐了下:“不要说了。”
已经知道她不是救他的那个人,还有这么多人看着,给周家人留点颜面。
周遭这些人的眼神一瞬变成了嘲讽,周采薇怎么可能受得了,惨白着神色一口气没上来,直接晕厥了过去
好好的宴会最终变成了这样,一场闹剧,周家人又羞又恼,还得忙着在今天邀请来的客人间周旋,拜托大家不要将这件事说出去。
苏周茗玥这会儿快急哭了,红着眼眶嘴里念叨着怎么办:“这下全城的人都要看周家的笑话了,她居然还狡辩,现在晕过去有什么用,她干嘛不早点晕过去啊。”
“迟早要知道的。”苏锦绣朝着施夫人看去,在施正霖看过来时很快避开,这时一脸焦急的陈怀瑾终于找到了这里。
他也在暖厅里的,本来准备看锦绣准备的好戏,却没想到看了一场更大的戏,听到施正霖提到雷弹,他心虚的很。
“走。”苏锦绣咳了声,“我们出去说。”
“施正霖好像在看你啊。”
“”
两个人出了暖厅,到山坡上才停下,回望暖厅的方向,陈怀瑾重重舒了一口气:“他怎么知道周家三小姐不是救她的人。”
雪粒掉在脸颊上,沁的凉丝丝的,苏锦绣摇头:“他认出我了。”
“”陈怀瑾呆了下,“认出你?你是说那天晚上他就知道了。”
苏锦绣嗯了声,陈怀瑾觉得不可思议:“怎么可能,你带着面具,又穿成那样,你俩又不是很熟。”黑灯瞎火的哪有这么好认。
“我受伤的时候是他替我捂着伤口的,所以他根本不可能在左右手上记错,他素来沉静,不会鲁莽的做这种没把握的事情,他要是不知道救他的人到底是谁,仅仅是觉得周采薇不是,今天是不会出现在这儿的。”
“难怪他刚刚一直在看你。”陈怀瑾依旧不解,“可他是怎么认出你的。”
“我也不知道。”她私心的想,也许他觉得是别人救他的呢,可暖厅内那两回视线碰撞,就像是看穿了她。
陈怀瑾沉默了会儿,想到了一点:“那要按你这么说,他说伤的是右手,反倒是在替你隐瞒了。”
“镇上那案子的确还有一个人在逃,但不是女的,后院中的伙计也不是死于雷弹,他提雷弹被窃,又将这个和镇上的案子联系起来,无非是为了诈周采薇说实话,那这伤的是左手还是右手就没必要了,刑部的这个案子足够有震慑力,除非”陈怀瑾看了眼她的左手腕,“今天闹成这样,肯定会有人暗下去找,他说救他的人伤的是右手,就不会有人想到你身上了。”
说罢,陈怀瑾还夸了一句:“他打算的挺周全啊,这样一来你爹的事你也不用担心了,就是这几次的事儿上挺缺心眼的,都出事过一回了,也不多带些人,真不知道这些聪明人想的都是些什么。”
苏锦绣嗯了声:“火药作坊那边你把尾巴擦干净了没?”
提到这个,陈怀瑾不由哼声:“吓唬谁呢,我是等盘查后叫人拿出来的,就算是要查也不是现在,这事儿你不用担心。”
“还是注意些好,撇干净了,明年去了武学院才安心。”
周家内院的一处回廊,脚步声匆匆,两个妈妈扶着个老夫人朝着前面不远处的水榭走去。
此时的水榭内,刚刚醒来的周采薇靠在床上,苍白着脸色,垂着眼眸一声不吭。
一旁的钱氏快气晕过去,由着丫鬟替她抚背顺气,张嘴要说什么,门外传来了动静,满头银发的老人家被人搀扶着走了进来,钱氏连忙起身去扶。
坐下后看着靠在床上的周采薇,周太夫人的脸色还算平静,只道了一句:“你说说,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
周采薇拧着手中的被子,依旧不吭声。
钱氏急着要开口,周太夫人抬手制止:“那我说说。”
“初四那天夜里你到村子里落脚,看到施家少爷所在的宅院有打斗的痕迹,村民又绑了几个黑衣人,得知来龙去脉后,你起了异心,想冒充身份,做那个救命恩人,是不是。”
周采薇嗫嗫着嘴唇,脸色越发苍白。
“回来之后你还让人到处说起这件事,假装自己受伤,骗了你爹你娘,买通当日与你一起的丫鬟护院,还买通了给你看伤的大夫,让周家上下都认为你救了施家少爷,是不是。”
“不是这样的,祖母。”周采薇抬起头,哭的梨花带雨,摇头念叨着不是,却说不出个所以然。
“我们周家养出来的好女儿,知道为自己打算了,机关算尽想借此嫁去施家,看来今后是不需要娘家,连周家的名声都不管了。”
周采薇急了:“不是的,祖母,我没有”
“那你是什么意思!”刚刚还平静的周太夫人忽然大怒,拿着拐杖狠狠锤着地,力道之大,头上的坠饰都跟着震动不已,“外面传开时不说实话,周家广发帖子的时候不说,就是宴会开始前私底下说了,也不至于闹到这步田地。”
“他说的都是骗人的,他根本不知道是谁救的他,要不是他大庭广众之下说,别人又怎么会知道。”
她记得很清楚,她不可能记错,那随从明明与他交谈时说起过不知道这个好心人是谁,连名字都不留一个今后也不知道怎么感谢,她明明听见他说不知道,村子里的大娘说她就是那个救命恩人时他也没什么反应。
“啪”一声,原本坐在周太夫人旁边的钱氏此时站在床前,掌未落下,气的浑身发抖:“到现在你还怪施少爷不给你面子。”
说完后钱氏转过身噗通一声跪了下来:“太夫人,这件事我和老爷也有错。”
钱氏的下跪周太夫人并没有反应,而是冷冷道:“那你的意思是,我与你们一样信了她,也有错了。”
钱氏咬牙:“太夫人,这件事连累到了周家的名声,就是让她去死也不为过!”
“娘!”周采薇捂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她,让她去死,娘竟然说为了维护周家的颜面可以让她去死!
“你自己犯的混账你还有什么可说的!”钱氏扭头呵斥,额头上早已经密了一层汗,真到了那时候,依太夫人的手段,是会比死都难受。
周太夫人微眯着眼,屋子里都是周采薇的哭声,钱氏跪在地上心里紧张万分。
屋外赶过来的周大夫人母子俩在门口停住了脚步,周大夫人拦住儿子轻轻摇了摇头:“这件事我们管不了。”
作者有话要说: 施正霖:居然还会有人觉得我会认错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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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完牙唯一的感受:你们要记得好好保护牙齿,不舒服了马上去看,哭,千万不能拖!!!
感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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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036(捉虫)
一刻钟后屋内的哭声息了下去, 周采薇眼泪哭干了,双眼泛着红肿, 哪里还有半分昔日里的骄容。
她啜泣着坐在床上,敛藏下去的眼底时不时闪过不甘,并不觉得自己犯了多大的错。
周太夫人微眯着眼, 将孙女的这点心思看的透透的。
“大抵你还在气施家大少爷,责怪人家为什么当众将你揭穿,不给你脸面, 是不是。”
钱氏瞪了女儿一眼, 周采薇用力揪着被子的手都泛了青紫,她哑着声:“我没有。”
“你要是会思前想后, 有了悔意, 也干不出这种事来,现在反过来责怪别人没想着你,倒也不奇怪。”周太夫人将拐杖往旁边一搁,叫身边的妈妈把钱氏扶起来, 语气平淡,“你也别跪了, 连我这老婆子都信了她的话, 我看采薇这孩子也是出息了, 今后不用我们操心什么。”
周采薇倏地抬起头,脑海中即刻回忆起了祖母上回说这句话时发生了什么,眼底闪过一抹恐慌,不会, 不可能的,她可是嫡出的孩子。
“我看淑已那孩子,一个人呆在倚山观也是寂寞”
“不要祖母,我知道错了祖母,我知道错了。”周采薇从床上翻滚下来,顾不得磕伤的膝盖,跪到了周太夫人面前哭着求道,“祖母我知道错了,不要送我去那里,不要送我过去。”
一头今早精心收拾过的头发全乱了,周采薇哭着求周太夫人,此时是真的后悔了。
到底是自己的女儿,就算是犯了再大的错,气过之后还是会想着替她收拾局面,钱氏动了动嘴想说什么,抬眸时看到太夫人的神色,即将说出口的话一下咽回了肚子里。
她要做的不比太夫人狠,往后二房在周家就过的更艰难。
“你长大了。”周太夫人的语气忽然柔和了下来,抬手摸了摸周采薇的头,周采薇懵懵抬起,泪眼望着周太夫人,可怜的叫了声祖母,周太夫人的下一句话,却将她直接砸下了冰窟窿。
“你长大了,有自己的主意,周家管不住你。”
“祖母,祖母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我不应该骗你们,祖母,不要送我过去。”
周采薇快哭晕过去,半开的门口冲进来一抹身影,周茗玥红着眼眶拎起裙子跪到了周太夫人面前:“祖母,您饶了三姐姐吧,倚山观里关的都是疯子,您别送她去那里。”
周茗玥跪下后,周家三夫人跟着进来了,忙要去拉女儿起来:“茗玥,不许胡说。”
周茗玥不肯起来,周太夫人抬了下手,语气平和了些:“谁告诉你倚山观里关的都是疯子。”
“以前小姑姑不是就送去了倚山观里,去的时候还好好的,后来大家就说她疯了。”那时的周茗玥才五岁,亲眼看到周家人把小姑姑绑上了马车送去倚山观,之后再听人说起来就是小姑姑疯了的消息,倚山观里关着许多疯了的人,三姐姐要是去了那里,肯定也会变成疯子的。
周家这位姑小姐一直是周太夫人心里的痛,五年前出事后送去倚山观后周家就没人敢在周太夫人面前提起,如今周茗玥接连的说,一旁的周三夫人真的是为女儿捏了一把汗。
“她不是去了之后疯的。”周太夫人没有因为她的话生气,反而有些欣慰,出了事后周家这么多的孩子,竟然只有这个丫头来求情,先前她还与她闹过别扭的,这性子,不知道随了哪个,“她是去之前就已经疯了。”
周茗玥愣了愣,周太夫人又问她:“因为这件事周家颜面尽失,若不加以惩戒,传出去后你的这些兄弟姐妹们出去都会蒙羞,别人怎么看周家,包庇?纵容?那今后还有谁敢娶周家的姑娘。”
“那等三姐姐知道错了,是不是就可以接她回来了?”送去倚山观后,难道三姐姐要在那儿呆一辈子。
周太夫人淡淡嗯了声,周茗玥脸上露一抹高兴,不用一辈子呆着就好。
而屋子内除了她以外,钱氏和周三夫人的心都跟着沉了,怕是周家上下的孩子统统嫁娶了才有回来的那天。
周采薇没想到祖母真的要送自己去那种鬼地方,三年,五年,她可能半年都撑不过去。
想到这儿,周采薇心口一闷,青着脸孔又晕了过去
这厢,离开周家的施夫人与儿子上了马车,沉默了一会儿后实在是忍不住:“正霖啊。”
不知什么时候停的雪,街上还有许多孩子跑出来放炮仗,施正霖将视线收回看向施夫人,神情一如既往的平静:“明日我还要赶回邺池去,爹应该过两日就回来了,今年怕是不能陪你们一起过年了。”
在周家经历了这么一件事,施夫人心中的震撼到现在还没褪下去,一来是因为周家三小姐冒充救命恩人这件事;二来是儿子匆匆从邺池赶到周家,就为了言明周家三小姐不是救他的人,这太反常。
能让他放下手上的事赶回来解释,足以见得这件事在他心中的分量,这分量会是谁。
“正霖啊。”施夫人又喊了声,“你是不是还有事没有向娘交代清楚。”
“这次的事是我疏忽大意,让娘担心了。”
看儿子一本正经,施夫人憋不住了,好,你不说,那我直接问:“你说周家三小姐不是救你的人,那救你的人是哪家的姑娘,她这不是还受伤了么,我也好准备一下去谢谢人家,要不然就太没有礼数了。”
施正霖眉宇轻蹙,她走的时候什么都没说,是不想让自己知道她是谁。
“不必去。”
“怎么就不必去,姑娘家的手多重要啊,万一留了疤痕怎么办,这伤的还是右手,你这孩子,人家救了你,你不知道也就算了,知道的还不去谢谢人家,我平日里是这么教你的?”施夫人见儿子不说话,又换了说法,“我安安静静去拜访,不让别人知道。”
施正霖看着施夫人,眼里的神情说明了一切,就是安安静静上门去,保不齐都能吓坏人家,她打的什么主意他能不清楚么。
于是他一本正经道:“娘,她那时走的匆忙,连名字都没留下,我也不能确定是不是她。”
施夫人怒了,哪有儿子这么唬自己娘的:“你是要气死我才甘心。”
“娘,答谢的事我自己会去办。”施正霖无奈答应,“不会失了礼数的。”
施夫人哼了声没说话,伤了右手,功夫不错,看样子儿子与她也算是认识,他不说她就自己去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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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家的这场赏雪宴,以另一种方式赚足了上都城百姓的眼球,草草中断宴会过后仅半个时辰,上都城的街头巷尾就已经将此事传遍。
美人救英雄便成了冒充救命恩人,之前宣扬出来有关于周家三小姐的美名,一下转了口风。
周家能养出这样的女儿也是本事,什么功都敢占,什么样的都敢冒充,这以一敌十的本事没有,说谎造势的本领倒是不小,在暖厅和施家大少爷对峙的时候还能装委屈,要不是后来撞破了她没有受伤的事实,指不定她还会反咬一口,说人家施家少爷污蔑人。
也不知道她花了多少银子去买通人,真当人家施少爷是死了的,不会站出来戳穿她,厚颜无耻的程度令人叹为观止。
除了传这些外,到了傍晚,上都城里又冒起别的议论,施家大少爷说救她的人伤的是右手,不知道是哪家的小姐才是真正的救命恩人。
苏府内苏锦绣抱着小炉子取暖,一旁冬罄说的绘声绘色,还将外头那些议论给说了一遍:“小姐,他们都在猜是谁救了施家大少爷,会不会想到您身上来。”
“会。”苏锦绣翻了一页书,往嘴里塞了一口淮橘,满口凉凉的鲜果汁水,“不过也就是想想而已。”周采薇已经玩过一招左手有伤,谁还会在意她的伤。
“之前表姑娘还问起过您。”冬罄又给她剥了个淮橘,禀报起湘菲院的动静。
“她还有空想起我啊。”她忙着与那宁延培养感情都来不及,哪儿有功夫想到她。
“表姑娘今早来如沁轩找您,见您不在就问了下。”清竹端了鱼汤进来,将那一碟淮橘换下,“不能多吃,小心上火,这是夫人差人送过来的黑鱼汤,对您的伤有好处,快趁热喝了。”
苏锦绣从小不爱吃鱼,连带着鱼汤也不怎么爱喝,拿着勺子在那儿划着,刚想说太烫,清竹看穿了她的想法:“不烫,刚刚好,等会儿凉了就不好喝了。”
策略失败,苏锦绣只得乖乖喝汤,清竹取了药箱过来,替她换了药,每每看到伤口就心疼不已:“将来要是留了疤怎么办。”
“不会的,以前顽皮的时候也受过不少伤,不都好了。”
“哪有这么深的。”清竹将纱布换好,接下去刚刚的话题,“表姑娘说等您回来了再过来。”
“她能有什么事。”苏锦绣喝完汤,仰躺在卧榻上长长舒了一口气,“什么时辰了。”
“申时过半了。”
苏锦绣瞥了一眼窗外,天黑的这么快:“走,去一趟湘菲院。”
湘菲院中翠丹带着个小丫鬟在扫雪,见大小姐来了,急忙进去禀报。
苏锦绣走进屋子,坐在暖塌上的刘莞儿起身,放下手里的活朝她迎了过来:“我正打算去找你呢。”
“今天和母亲一起去了周家。”苏锦绣坐在暖塌对面,低头看了眼放在桌上绣了一半的袖腕,随口问了句,“你要做衣服?”
刘莞儿让红珠把绣篓拿下去,送了两杯茶过来,手握着轻笑否认:“不是,闲来无事就做个袖腕。”
平时她喜欢穿浅色的,那袖腕是墨绿色的打底,怎么看都不像是给自己用的,苏锦绣也不说破,提起她今天去如沁轩找她:“你找我有什么事?”
屋子里焚着的香味儿有些浓,苏锦绣掩了下鼻子,转头推了下窗子,凉凉的风吹进来,冲淡了四周萦绕的气息,她舒了一口气,耳畔传来刘莞儿的声音:“就想问问这几日你有没有空,若是有空的话陪我出去一趟。”
今天已经是二十,再过几日就是小年,家家户户都忙着打点新年的事,就是上街了不是为了玩乐的,她出去做什么?
“之前我从林家回来,林小姐和顾小姐都派了人过来,还送了东西,我心想着找个时机送回去,却不知道该买什么,这几天外头不是热闹么。”刘莞儿软软的说着,温柔的很,“你若是有空,陪我去挑一下。”
还想着交好?苏锦绣直言不讳:“她们派人送东西过来,是因为她们觉得心中有愧,你在林家晕过去,于情于理林家得派人来慰问下,至于其她人,也就是尽个礼数,不叫人落了闲话。”
刘莞儿微怔,大抵是没有想到苏锦绣会讲的这么直白,掩了情绪后笑着替自己圆话:“你说的没错,我就是尽个礼数而已。”
苏锦绣便不再多说:“二十二我有空,你要买还是早点去的好,再隔几日上的都是年货,反倒是不好找这些。”
“那就这么说定了。”刘莞儿展颜,“对了,我让人从黔城带了些苦茶,正好你来了,带回去尝尝,若是喜欢我再叫人带。”
苏锦绣晃着杯子,看了眼被红珠搁在柜子上的绣篓,回神笑道:“好啊。”
离开湘菲院时已经入夜,雪下下停停,小径上又垒了一层。
担心路滑,清竹打着伞扶着苏锦绣,走上回廊后轻轻拍了拍裙摆上的雪:“小姐,表姑娘若是想出去,直接和老夫人说一声不就好了,为何要您陪着。”
“你真以为她是去买回礼的?”
清竹没想明白:“那是去做什么,您带表姑娘出去的话,老夫人知道了又要以为是您主动的。”
“她的女红这么好,上回在邱家送的东西也讨人喜欢,有什么回礼比这些更适合呢,既不会太贵重又足了心意,远比外头买的那些更贴心。”
“小姐是说,她出去是为了别的事。”
“你看到那对没绣完的绣腕没。”苏锦绣看的清透,“总是要多两日才可以绣好。”
“您是说可这私下见面。”清竹说出口后即刻捂住了嘴,宁家大少爷可是成了亲的,让人瞧见了会败坏表姑娘的名声的。
“若是向祖母提,到时陪着的都是祖母身边的人,多不方便。”苏锦绣提醒她,“你机灵点,到时候别叫错了,在外她可是苏家的表小姐。”
是夜,雪越下越大,快到宵禁时上都城中一片安宁,陷入了沉寂。
这时周家大门外停了辆马车,门内匆匆有人进出搬着东西,一刻钟后,两个身强力壮的婆子架着个人走出来,将人塞进了马车。
婆子跟着上了马车,还有两个护送的护院和一个妈妈,车夫见人齐了,即刻驾车朝着城门口跑去。
这时周家大门内才追出来一个妇人,钱氏看到马车已经远去,哭着坐倒在雪地里,随后一个男子跑下来将她扶了起来。
周家二老爷将妻子扶回周府,半开的大门沉沉的合了起来。
马车在宵禁前出了城,马车内的周采薇挣扎着呜呜叫,哭的双眸桃肿,神容十分的憔悴。
仅仅是半日的功夫,她从云端直接跌到了地狱里,如何能缓过来呢。
祖母太狠心了,多一天都不留她,要在今晚就将她送去倚山观,难道她真的有这么丢人。
她不能去那个鬼地方,她要是去了那里肯定也会疯的,周采薇冷静了下来不挣扎了,朝着照顾她的妈妈看去,泪眼汪汪,求着呜呜了几声。
这么折腾都不像个人样,好歹是周府的嫡小姐,妈妈被她看的于心不忍,于是和那两个婆子商量道:“已经出城了,也不会引起什么动静,要不就把这个取了。”
两个婆子沉凝着神色,周采薇忙望向她们,眼神求情,她不会乱喊的。
其中一个婆子把周采薇嘴里的布扯了下来,周采薇猛咳了几声,喘着气,妈妈赶紧端了些水喂给她:“慢点喝三小姐。”
喝了几口水稍作休息,半个时辰后,周采薇靠坐在旁,小声求道:“妈妈,能不能给我松绑,我的手疼。”
两个婆子即刻拒绝:“不行!”
周采薇缩了缩身子,别提多可怜了,她垂着头,眼神转着,抬头时满是哀求:“那松脚上的绳子可不可以,都僵的不能动了。”
妈妈在一旁跟着求情,两个婆子见她这一路还算老实,再者只松脚,量她也闹不出什么来,于是就将周采薇脚上绑着的绳子给松了。
才刚松开,马车像是撞上了大石头,猛的一震,里面的人被晃的东倒西歪,周采薇因为手被绑在身后无法固定,直接撞到了其中一个婆子怀里。
马的嘶叫声传来,像是被人拉住,马车在雪地里急刹,车内的人在冲劲之下直接撞到了马车门上,力道之大,其中一个婆子撞破车门滚了出去。
紧接着,婆子的大叫声传来。
周采薇被撞的晕乎乎的,才睁开眼,一柄剑从车外刺入,直接刺穿了婆子的胸口露在她的脖子边上,连尖叫都来不及,巨大的恐惧在她的四肢百骸蔓延开来,从未与死亡如此接近的周采薇,才看到那婆子死死瞪着她的眼眸后,整个人都抖了。
她连滚带爬出了马车,才刚刚露出个头前面的方向又刺来一剑,还有些身手的她堪堪避过,人摔到了雪地里,这才看清车夫和护院都已经死了,几个身穿夜行衣的人朝她逼来。
“你们是什么人。”周采薇的手使不上劲起不来,她蹬着腿试图给自己支撑一下,那些人根本没有理睬她,其中一个朝她劈来,周采薇艰难翻了个身,剑端劈在了她背后。
咔嚓一声,剑入雪地,周采薇感觉到自己的手能活动了,连忙从雪地里爬起来,朝着前往逃去。
她根本不知道这是哪里,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后背追着的脚步越来越近,周采薇开始喊救命,可这方圆十里内茫茫然全是大雪,别说是有人,连间屋子都看不到。
“你们不要追我,我没有救人,不是我救的施家大少爷,我不是,你们要找就去找他啊,不关我的事。”
周采薇开始胡喊,突然眼前的景空了,她连忙停住,脚下的雪跟着簌簌往前方的悬崖落下去,掉下去后一点声音都没有传回来,她吓的连忙往回走,可他们追上来了。
“你们是什么人,为什么要杀我。”周采薇无处可逃,从来没有过的绝望。
祖母为了周家要将她抛弃,爹和娘为了别的孩子也要放弃她,她本来想着中途找机会逃出去,再也不回家,可这些不知道身份的人还要杀她。
“你们是不是找错人了,我是周家三小姐,我叫周采薇,我不是你们要找的人。”
顶着大雪,周采薇冻的浑身发抖,话音未落时那一柄剑直接刺入了她的胸口,连句话都没有。
周采薇恨恨的瞪着这个人,奋力抬起手将他脸上的布给扯了下来,一张毫无感情的脸隐入她眼底,很快的,周采薇感觉自己飞了起来,呼啸的寒风在背后往上冲,像是一把把刀子刺入身体,比那胸口的伤还要来的痛。
也没觉得这么冷了,也没觉得这么痛。
闭上眼之前,她想着,这辈子要是这么完了,她不甘心。
山崖上的人收起剑,将掉在雪地里的黑布捡了起来蒙住脸,低声下令:“把尸体找到。”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写完了,昨晚凉子家的蠢阿拉感冒发烧40度,时间尽耗在医院了【自从养了狗,就觉得自己养了个祖宗】
感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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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037
大魏的百姓信奉神佛, 腊月二十三是祭祀灶君的节日。
民间有这样的说法,这一天灶王爷要升天向玉皇大帝禀报一年来这一家的功过, 所以民间对灶王爷的态度十分尊重虔诚,在这天辞灶时会供奉许多的东西,来送灶王爷启程, 祈求神明保佑新年阖家平安,吉祥如意。
百姓们喜欢将这天称作是小年,家家户户热热闹闹的吃团圆饭, 二十三过后过年的准备工作就会更加热烈。
小年前一天, 大街小巷中的铺子外摆满了祭灶用的贡品,迎面都是香气。
西柴市角这儿还有许多赶集来卖东西的百姓, 挑着的水桶篓子里放满了一早刚刚摘下的菜和凿冰捕来的鱼, 苏锦绣陪着刘莞儿经过后往二府巷走去,这儿齐排的首饰铺子里也很热闹。
普通人家逢年过节才会制新衣添首饰,这阵子各个铺子也都是削尖了脑袋拉生意,满街的热闹气氛, 人人脸上都喜庆洋洋的。
在一间稍贵些的首饰铺子内,刘莞儿挑了几个新花样, 递给苏锦绣看, 苏锦绣挑了其中两样, 刘莞儿就将这两样买了下来,又去了隔壁的小铺子内挑选绣样。
林家家底多丰厚苏锦绣不清楚,但是对于顾四小姐而来,生在宝相侯府, 虽为庶女却是养在二夫人膝下,什么都是照着嫡出的来,挑着的这些怕是都看不上眼。
刘莞儿挑着东西心思也不在这些上面,都是问过她之后说好就买,于是苏锦绣建议:“要不咱们换个地方。”
差的就是苏锦绣这句话,刘莞儿放下手中的绣样,体贴问她:“让你这么陪我走,也是辛苦,你累不累?”
苏锦绣从善如流:“是有点累。”
“那我们先去坐会儿吧,逛了这么久你也饿了。”让红珠付了银子后,两个人出了铺子,斜对角就有一家喝茶的铺子,刘莞儿却带着她绕到了二府巷的中间,这儿有一家茶楼,门面在二府巷中是最大的,只不过眼下人们都忙着置办过年的东西,茶楼里的客人并不多,她们进去后挑了个不错的包厢,往外看能看到整条二府巷。
坐下后伙计上了茶和点心,没多久,刘莞儿喝完一杯茶后轻轻呀了声,随后笑了:“忘了买绣线了。”
苏锦绣好整以暇的看着她:“你去买吧,我在这儿等你。”
正要说的话让苏锦绣先说了,刘莞儿神情一闪:“也好,那你等我一会儿,我去去就来。”
说罢,刘莞儿带着红珠出去了。
厢房内就剩下苏锦绣和清竹,苏锦绣慢悠悠喝着茶,朝窗外看了眼,茶楼下面并未出现刘莞儿的身影。
买绣线的铺子都在二府巷上,总不至于绕路去西市,清竹猜着表姑娘会去哪儿:“难道从后院出去了。”
“不会,这间茶楼这么大,后院还有几间雅房。”二府巷内就这间茶楼里适合见面,现在又没什么人。
清竹推开门朝外看了看,没看到表姑娘:“小姐,要不我先去看看。”
“要是让祖母派人陪她出来,她连见面的机会都没有。”苏锦绣招手,“既然求了我,我若不给她机会,岂不白走这一趟。”
祖母看刘莞儿看的紧,就算是出去也派好几个人跟着,说是照顾,实际上多少有点防着的意思,又怎么可能会有机会与宁延见面,要是见不着面又如何能发展。
所以这样的帮忙,苏锦绣乐意之极。
清竹点了点头,将苏锦绣手里的茶换成了温水,一脸严肃的告诫:“您的伤还没好,不能喝这么多的茶。”
苏锦绣看着放在面前的温水,特别的无奈,这回受伤,她被娘狠狠训了顿后,清竹就对她看的特别牢,多喝一杯茶都不行。
“太甜的东西小姐您也不能多吃,回去之后正好喝鱼汤。”
清竹将她面前的点心换了一碟,碎碎念着,苏锦绣笑了,抬眼看挂在墙上的沙漏:“差不多了。”
主仆俩出了包厢,苏锦绣环顾了一下二楼,带着清竹走到了一楼大堂,找了个伙计问了几句话后,苏锦绣朝后院的方向走去。
茶楼的后院有些大,清竹给苏锦绣披上披风,沿着扫出来的小径朝前面的厢房走去,绕过了小池塘,苏锦绣看着不远处的木桥停了下来。
清竹打伞遮雪,朝那处看去,并排两间的厢房是这院子里最隐蔽,里角的那间得走上桥才能看清楚。
苏锦绣并没有等很久,不一会儿,那边的门开了。
宁延先出来的,目光看望着后面,紧接着刘莞儿走了出来,两个人在屋檐下,旁若无人的对视着。
红竹将手里的披风给刘莞儿披上,抬手间,另一双手越过了刘莞儿的,率先抓住了快要滑下去的丝带,帮她把披风的带子系好。
白雪衬的人肤色更亮,脸上的红晕格外显眼,刘莞儿含羞垂下走去,宁延的眼底闪过一抹笑意,正转身,看到了桥这边的苏锦绣,笑意微顿,显露了意外。
刘莞儿跟着看过来,不同于宁延的淡定,看到苏锦绣站在桥这段好整以暇的看着他们刘莞儿的第一反应就是有些慌,谎话被戳穿,当面让她给撞破。
“锦绣。”苏锦绣脸上的神情越是镇定,她心中就越慌乱,刘莞儿嗫嗫喊了声锦绣,想解释,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这一幕落到宁延眼中,大手已经覆上了刘莞儿的肩膀轻轻拍了拍以示安抚:“别担心。”
“可”
宁延朝前走了两步,坦坦然向苏锦绣打了招呼:“苏姑娘。”
苏锦绣逮的不就是这机会,没等他们提就直接将其戳破,笑着示意:“宁大人该不会是想告诉我,只是凑巧在这儿遇见了我表姐,又凑巧邀请进去坐了会儿。”
生意手段了得,又上的了朝堂,宁延的心理素质岂是一般人可比拟的,即便是被撞见他依旧笑的很有风度,眼神坦荡,没有任何心虚。
“苏姑娘说笑了。”
“不是就好,想来宁大人也不会想说只是为了在这儿喝茶,毕竟是一间茶楼里,总不至于喝出两样的味道来。”
宁延笑的坦荡:“与刘姑娘交谈甚欢,所以耽搁了些时辰,倒真是如姑娘所说,实在茶楼里偶遇的。”
“我还以为宁大人过来是为了给我个交代的。”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谈什么甚欢,需要你私底下谈?
宁延一怔,倒是没有料到这丫头的嘴巴这么不饶人,难怪莞儿在说起苏家的生活时那样难说出口,就连出来一趟都得如此小心,可见苏家待她并不好。
也是,否则上回怎么会任由她一个人去林家受委屈。
宁延这会儿已经起了保护的心:“苏姑娘以为,我应该给什么交代。”
苏锦绣看了眼朝她走来的刘莞儿,一字一句道:“我要没记错,宁大人是有妻室的人,我表姐她尚未婚配,清清白白一个姑娘家,今天是被我撞见了,要是被别人撞见呢,受人指点的时候怕是宁大人也交代不起,既然如此,往后还请宁大人不要再与我表姐见面了,免得惹人误会,败坏了我表姐的名声,可不好说亲了。”
苏锦绣话音刚落,走到桥中间的刘莞儿被宁延拉住了,苏锦绣瞧见那挣扎似撒娇的小动作,越渐想笑,要不是截了封刘莞儿写给宁延的信,她还真不知道苏家在刘莞儿心中是这么的“恶毒”,把她关在家中,不让她和外面接触,还想在她的亲事上做主,把她嫁给个做生意的鳏夫,孩子都快与她一般大。
既然都已经这么可怜了,那她就如了她的意,帮她一把,送她快点进宁家的大门。
“宁公子,你放开我,不然锦绣她会误会的。”刘莞儿轻声哀求,眼底里的焦急不是装的,她更怕的是锦绣回去将这件事告诉老夫人,那她就再也见不到他了。
“你不用怕。”香玉在手,温柔怡人,看着她着急委屈,宁延更想将她保护起来,让她能够恢复刚才那样的笑容。
苏锦绣觉得这时自己应该避一避,只是现在不说,以后等这老狐狸反应过来是被人双面给诈了,岂不可惜,于是苏锦绣似笑非笑添了句:“宁大人要再不放手,我就真的不好向祖母交代了。”
话朝宁延说,目光却是看着刘莞儿,宁延握着的手倏地一紧,刘莞儿脸色一白,显然是被苏锦绣的话给吓到了。
宁延脸上有了愠怒之色:“苏姑娘!”
苏锦绣可不会对他有顾忌,一把冲上前去将刘莞儿从宁延手里拉了回来,强行往回走,一面走着一面冷哼:“有本事他娶你啊,我倒是忘了,他还有妻室呢。”
刘莞儿转过头看他,眼底噙着一抹哀伤,很快被苏锦绣拉着过了拐角,就剩下披风的一角,隐没在了风雪里。
“朱亦。”
“是,大人。”
“你去黔城走一趟。”
回到苏府后刘莞儿回了院子,之后几天都没见到人,正好临了新年之际,苏府上下忙着收拾打点,苏老夫人也无暇顾及这些。
转眼是年三十这天,远在邺池的施正霖还在看新出的图纸,书房的门忽然被打开,一股风雪卷进来,吹的桌上的图纸都跟着翻了起来,季璟琛的身影出现在门口,手里不知拎着什么,用后背着门,一面招呼着外头的赶紧进来。
“快快快,把人关上,这都要凉了。”季璟琛放下两个食盒,见施正霖还在忙,哎了声后自己做主帮他把书桌收拾了一下,“年三十了,工人都去休息了,这几日又做不了,你用得着现在看?”
说话的功夫两个丫鬟就已经布好了桌,施正霖起身一看,满桌子鸡鸭鱼肉,不免皱眉:“你去村子里了。”
“我知道规矩,就算是去了我也花银子,又不会白拿,这些都是娇娇准备的。”季璟琛按他坐下,示意丫鬟给他盛汤,笑着揶揄,“怎么样,够用心吧,娇娇担心你在这儿吃不惯,叫人准备了好几箱,要不是我拦着,马车都装不下。”
施正霖在吃上面一向简单,看到这么一桌有点难以下筷,再听他说是郡主让他送来的,还未夹菜的筷子直接放了下来,一脸严肃:“我不需要,过两天你回去都带走。”
季璟琛忍不住开口训导:“都送到这儿了哪有收回去的道理,你这么聪明,怎么有些事上就一根筋,上次的事我说要带护卫,你不要,好了,险些命就没了,虽然查到了谁下的手,可犯不着以身涉险;这件事也是,娇娇的一番心意,你就算不领,大不了不吃,也不用让我带回去啊,让她知道了岂不难堪。”
“她知不知道与我有什么关系。”施正霖会在这儿本就是个特殊,要是在吃住上再特殊,还怎么与那些工匠们打交道。
“你不知道她喜欢你?”
“知道。”
“知道你还说没关系。”
施正霖看着他正色:“那是她的事,与我无关。”
“你!”
季璟琛深吸了几口气:“行,你要是不愿意吃,过几日我就都送去给底下村子里的人。”
施正霖拿起一个馒头,淡淡提醒:“不要冠我名。”
“冠我的名总行了吧,冠我世子的名头。”季璟琛一字一句念道,被他气的不轻,“娇娇怎么会喜欢你,像你这种不开化的人,心都捂不热。”
施正霖倒了杯茶,沉默。
“子凛,这一趟回去,你跟我进宫去看看她吧。”
施正霖掰下一块馒头蘸了下糖粉:“不去。”
季璟琛彻底没脾气了:“子凛啊,娇娇她从小就没了父母,身子骨又不大好,一只养在宫中就没怎么出来过,她生性单纯,都是嬷嬷们说什么便是什么,这回你出事,她几宿几宿的睡不着觉,还因此染了风寒,要不是嬷嬷们拦着早就出宫来看你了,你与她从小就认识,难道这点要求都过分?”
施正霖的手一顿,季璟琛继而道:“我也知道你对她没别的意思,但你现在又不是有意中人,为何不给娇娇和你一个机会,今天你若有喜欢的人,我季璟琛绝无二话,还会替你和娇娇说个明白。”
见他沉思,季璟琛努力着:“子凛,娇娇对你的心意你是知道的,她虽然是三叔的孩子,但我拿她当亲妹妹看待,也不忍心她这样,你就随我进宫一趟。”
施正霖轻轻擦了下嘴角的糖粉,眼眸微深,干脆利落:“不去。”
“”
威逼利诱无效,苦情戏也演了,季璟琛拿谁都没办法,可又挨不过娇娇那样求他:“子凛。”
“你这么说,我就更不能随你入宫了。”施正霖对自己的心看到很清楚,是就是,不是就不是,“一点念想都没有,她就不会再来求你。”
“你要是有个妹妹,你就不会这么说了。”这些道理季璟琛都懂,可这么多兄弟都将娇娇捧在手心里的疼,皇上,太子,还有他的父王母妃,他要是让娇娇掉一滴眼泪,他父王能揍他哭出一桶来,从小到大都是含在嘴里怕化了的,就算是知道施正霖对她无意,他还是尽力会去帮她,不忍心她因为难过伤了身子。
“我有原则。”施正霖淡淡甩了四个字,言下之意,他就算有妹妹,也不会这么没原则的宠。
“好,算你狠。”季璟琛霍的起身要出去,想想又不甘心,认识这么多年,从来没有说赢过他,于是他扭头放了句‘狠话’,“总会遇上治你的人,到时候有你哭的!”
说完后未免施正霖说些什么让自己更窝火,季璟琛推开门就要出去。
才迈过门槛一只脚他就觉得诛心了,后背传来了施正霖的声音。
“我吃饱了,这些你拿去自己房里慢慢吃。”
一阵冷风吹过来,季璟琛觉得自己眼角泛凉,特别的伤感,屋檐外的天空中偶尔有烟火窜起,不知哪家人正热热闹闹的过着新年。
再想到宫中的美酒佳肴,季璟琛更加觉得诛心,他做什么孽啊,好好的留在上都城里不好么,这会儿早已经在宫宴上列席,犯得着在这儿被他怼的胸闷。
而此时季璟琛念念不忘的宫宴,才刚刚过半。
年三十宫中的宴会,要五品以上的官员家眷才有资格来参加,宋氏带着苏锦绣入宫,坐的位置离主位比较远,靠近门口,反而更自由些。
苏锦绣看着桌上新换的点心,这些小姐夫人们没一个动的,都抬头看台上的表演,仿佛这些只是摆设。
看久了苏锦绣就觉得无聊。
背后忽然有人拉她的衣袖,苏锦绣回过头去,孙玉雎冲着她眨了眨眼,苏锦绣笑了:“好久不见。”
宋氏扭头过来眼神示意她不要说话,孙玉雎打了个出去的手势,苏锦绣点点头,回过头去继续装作看表演。
表演过后皇后娘娘和几位妃子离开了晚宴,殿厅里众人开始聊天,苏锦绣出了殿门,在外面看到了等着她的孙玉雎。
孙玉雎离开训堂早,两个人很久没有见面了,看到她之后就有说不完的话,拉着苏锦绣到人少些的地方,开口就先邀请她一起去李家:“舜华姐姐三月就要入宫了,等元宵过后,我们一起去李家拜访怎么样?我也有一阵子没见到舜英了,今天她也没来。”
“好像是身体不大爽利。”苏锦绣和李舜英有过书信往来,前几日才提起说染了风寒整日人都是昏昏沉沉的,“到时候你定时间,提前通知我就行。”
“好。”见她答应了,孙玉雎更高兴了,朝台阶下园子里看去时忽然看到几个眼熟的人,凑进苏锦绣悄悄道,“锦绣,你知不知道周家出事了。”
苏锦绣摇头,周家的事她不太关注:“你是说周家三小姐冒充救施家大少爷的人那件事?”
“也是,也不是。”孙玉雎朝那儿站着的两个周家小姐怒了努嘴,“往年周家人很吃的开,现在大家都不乐意与她们一道,二十那天周家不是举办了赏雪宴,当天晚上快宵禁止时有人瞧见周家的马车出城去了,好像是送周采薇走,过了几日忽然传出周家太夫人和二夫人病了的消息。”
苏锦绣直觉:“是不是周采薇出事了?”
“你怎么知道。”孙玉雎扑闪着大眼睛看着她。
“你不是说过几日忽然传出周家太夫人和二夫人生病了么,若是因为冒充的事生气上火,当天就该病下了,隔了几日势必是发生别的事了,大半夜周家送周采薇离开,应该也是不想让太多人知道。”
“锦绣你好聪明。”孙玉雎满脸都是对她的崇拜,“对对,就是她出事了,听说连人带马车摔下山崖,到现在都没找到尸骨。”
苏锦绣一怔,她只是猜测,却没想到周采薇真的出事了,还是大事。
“哪边的山崖?”
“去东皋的路上。”
苏锦绣仔细想了想:“去东皋的路上不会经过山崖,除非是特地跑上山去。”
“有可能是风雪太大了啊,马受了惊吓,车夫瞧不清楚路才会摔下山去。”
上山的路有坡度,就算是再缓,车夫与马车内的人都会有感觉,大半夜出去周家也不会安排个没经验的,风雪再大也不至于如此。
见孙玉雎想的简单,苏锦绣没有多说:“也许吧,那现在都没找到人?”
“没呢,这些消息周家都封锁起来的,我也是听我大哥说的。”
两个人正聊着,前边两个宫女走了过来,到苏锦绣面前后,笑着询问:“苏小姐?”
“我是。”
“娉婷郡主有请,请苏小姐随我们去一趟暖阁。”
作者有话要说: 季璟琛:说了我是预言帝~哼唧!
感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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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038
在暖阁之外, 苏锦绣停住脚步,走在前面的宫女向守在暖阁外的宫人轻声禀报, 过了会儿,里面走出了个生的十分俊俏的宫女,笑着请苏锦绣进去。
进门后里面很暖, 纱帘映衬下,隔栏后头是一张南湘木的镂花坐塌,塌上坐着个美人儿, 肌肤如雪, 一双眼眸清澈如皎月,有着苏锦绣这般年纪的天真, 灵动可爱, 又高贵动人。
不似宫装的繁琐,这位郡主穿的清丽脱俗,还有几分邻家小姑娘的纯真。
此时她正坐在那儿笑盈盈看着苏锦绣,眼底透露出来的亲近, 又显得那么真切。
说来好笑,两世加起来, 这竟然是苏锦绣第一次近距离接触这个‘前世情敌’。
“你就是锦绣吧, 快过来坐。”季舒窈很开心的想下来迎接苏锦绣, 一旁的嬷嬷快一步提醒了声郡主,于是她就朝苏锦绣招手,让她坐到坐塌上来,半点郡主的架子都没有。
“见过郡主。”苏锦绣行了个礼, 在一旁宫女准备的墩子上坐下,隔着这些距离,苏锦绣晃了下神。
许多人心中都可能有这样一个存在亦或者虚幻的人,她什么都比你好,比你温柔娴熟,比你貌美贴心,比你家世优越,比你更讨你心爱的人欢心,而你,却从未与她正面争锋相对过。
娉婷郡主在苏锦绣的前世里就是这样一个存在。
她从未与她交手,甚至见面的次数都是屈指可数,远远一见,几乎是没交谈过多少话,她却是苏锦绣嫁给施正霖之后一根挑不开拔不掉的刺,时时刻刻扎在苏锦绣的心中。
他们之间极少提及这位受尽宠爱的郡主,施正霖也从未当着她的面提过他喜欢的是郡主,可生活中她却似乎无处不在,到最后满上都城的人都知道了郡主和施正霖是两情相悦的,那时的苏锦绣才恍然大悟。
她不过是做了个插足者,用救命之恩求了道圣旨,活活拆散了人家这对苦命鸳鸯。
所以他才会对自己如此冷淡,所以不论她做什么他都不喜不悲。
她死了之后,对他们而言应该是成全。
按着苏锦绣的想法,她与这位之前打不着照面的郡主谈不上有仇,可也绝不会是想认识的人。
八竿子打不着边的,眼下把她请到这儿来,莫不是为了上回她救人的事?
果真,苏锦绣想罢,季舒窈笑着提起她之前在钟楼下救了施正霖一事:“还未好好感谢苏姑娘救了子凛,得知你在宫里,我就差了人去请你过来,想当面谢谢你。”
那天的赏赐不算感谢?
用得着时隔好几个月后特地请自己过来一趟再谢一回?
于是苏锦绣淡淡回了句:“意外而已。”
相较于苏锦绣的疏离,季舒窈却是热络的很,玉润珠圆的大眼睛一直看着苏锦绣,好奇道:“苏姑娘是在钟楼那边逛街吗?”
“我也不想。”苏锦绣很不习惯她这么看自己,眼神飘开去,“认错人了而已。”
季舒窈一怔:“你的意思是说,你不是为了救子凛才拦马车的。”
苏锦绣眉宇一动,回答的理所当然:“我又不认识他。”
不认识就不救么,季舒窈两条细眉蹙在一起,皱起来也十分的好看,她忍不住为施正霖辩驳:“苏姑娘,他为人正直,才学颇丰,若是出了事,就是朝廷的损失。”
苏锦绣懒懒看她:“朝廷觉得他重要,为什么不派人把他保护好?”
季舒窈话语一滞,想说什么却又反驳不了苏锦绣的话,最后软软说了句:“事先并不知道有人要加害于他。”
“现在知道了也不晚。”
季舒窈认真的看着苏锦绣,末了笑弯了眼:“苏姑娘,你可真有趣。”
“”那她现在可以走了么。
一旁的宫女上了点心,季舒窈贴心的要苏锦绣尝尝:“宫宴上一定没怎么吃吧,每年都是如此,大家都当那些是摆设,回去之后肯定都会饿。”
看她掩嘴轻笑着,坐在那儿细细小小的人儿,偶尔还有几声咳嗽,柔弱的样子是容易让人起保护欲,这个万千宠爱于一身,比几位公主还要来的受宠的郡主,看起来养的甚是单纯。
过去不熟,这会儿苏锦绣更不想熟,正要开口找理由离开,季舒窈先开了口:“苏姑娘,你的身体这么好,一定能经常出去走动,你能和我说说好玩的事吗,我从小到大都没出宫过几回,就算是出去了身边也总跟满了人,十分的无趣。”
季舒窈的语气里有些委屈,一旁侍奉的嬷嬷笑了:“若没有这些人跟着,皇上也不放心让您一个人出宫啊。”
“所以才觉得无趣嘛,你们一群人跟着,去哪儿都不好玩。”季舒窈禁不住羡慕苏锦绣,“我要是有苏姑娘这么好的身手,就算不像她这样,只要身体好一些,也能出宫走走。”
“郡主,您要想出去,下回可以请苏姑娘作陪。”
原本压根不打算出声的苏锦绣,忽然被这么点了名,懵了下后抬起头,那个叫齐嬷嬷的正笑盈盈看着她,用十足肯定的语气询问:“苏姑娘您说是不是。”
齐嬷嬷说完后季舒窈也起了些兴致,眨眼看着苏锦绣。
苏锦绣头大了,当然不行,这主仆是不是有病。
季舒窈怀着兴致问:“你喜欢去哪儿。”
“我呀,我没事就喜欢女扮男装逛逛画坊听听小曲,偶尔去牛角巷逛逛,那里多的是稀奇玩物,要不然就去西柴市角那儿的练武场玩玩。”苏锦绣说罢,顿了顿后提了句新养的黑蜘蛛,“牛角巷里前几日据说还有天价金蛇卖,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听到这些季舒窈倒没显得多害怕,好奇问她:“天价金蛇,有毒吗?”
“有啊,可惜我去晚了,没看着,要不然就算买不起,见识一下也不错。”
一旁的齐嬷嬷和两个宫女的脸色都变了,看苏锦绣的眼神里一下多了抹异样,随即这位齐嬷嬷的口风也跟着变了:“苏姑娘看起来很忙的样子,我看还是不要叨唠她了,郡主想去哪儿,等小世子回来陪您去也不迟。”
提到季璟琛,季舒窈的脸上露了一抹微羞,显然是想到了别人:“哥哥说等从邺池回来,他们会一起来看我。”
“是啊,到时候郡主让他们陪你出去走走也是行的。”
在邺池的人有很多,但看她这神情,苏锦绣一下就猜到了这个他们是谁,这郡主,还真是一派天真,好哄的很。
“苏姑娘,我在宫里没什么朋友,你能常常入宫来看我吗?”
苏锦绣还未回神,放在膝盖上的双手忽然被起身的季舒窈给握住了,正好捏在了她的手腕上,忍不住缩手轻嘶了声。
“怎么了,我弄疼你了?”季舒窈忙松开手,刚刚她也摸到了,手腕上似乎缠着什么,于是连忙拉了下她的袖子,“呀,你受伤了。”
看着苏锦绣左手腕上的纱布,季舒窈感觉十分抱歉:“我不知道你受伤了。”
她的袖子又没有长到连手掌都盖住了,有必要往手腕上握么,苏锦绣不是好骗的人,心里又疑着郡主请她过来的缘由,便忍不住猜想,这位娉婷郡主该不会是在试探她吧。
周家三小姐冒充一事闹的沸沸扬扬,虽然不知道到底谁才是那个救命恩人,但到底是有几点可以确认的,是个与周家三小姐身形相仿的女子,功夫不俗,伤了右手。
苏锦绣曾救过施正霖一回,和周采薇年纪相仿,前两条都符合了,上都城中不少人猜测过她,但也仅是猜测罢了,若真是试探,未免也太刻意了。
于是苏锦绣拨下袖子掩了手:“小伤。”
“我能问问这是怎么伤的么。”季舒窈坐了回去,眼里闪着关切,“看样子伤的还挺严重的。”
“与我表哥过了几招,没注意收手,不小心割了一下。”苏锦绣笑了笑,“其实只是破了些皮,我娘非要让我包起来。”
“原来是这样啊,苏夫人的担心是有道理的,女儿家最重这些。”季舒窈命人回一趟缀锦阁,“我身子不好,磕着碰着就容易起淤青,宫里的御医给我配了清淤的药膏,用来去疤也特别好,你拿去用,可千万别留疤。”
“多谢郡主好意,不过我娘已经帮我准备了不少,一点小伤,不用涂它也不会留疤的。”
“这样的事怎么能马虎。”季舒窈喜欢她大大咧咧的性子,有什么说什么,倒是比这宫里的人相处起来舒服,“我与你聊的很开心,就当是与你交朋友,赠你这些又有何妨。”
很快的,宫女就从缀锦阁取回了药膏,未免再延伸出些什么话题来,苏锦绣即刻告辞:“郡主,天色已晚,我该回去了。”
“险些忘了时辰,问琴,快送苏姑娘回宴客厅去。”
苏锦绣离开后,暖阁内安静了一会儿,齐嬷嬷怕郡主受寒,叫人把对面的窗户关了一扇,询问道:“郡主今晚可是要歇在这儿?”
从苏锦绣走后一直在沉凝的季舒窈缓缓开口:“嬷嬷,你说是周家三小姐说了谎,还是子凛他不想让人知道谁救了他。”
“那周家三小姐冒名顶替不说,还四处宣扬,妄图以此挟恩让施家报答,她这样的人能说出什么真话来。”齐嬷嬷对周家三小姐那样的人十分的不屑,什么时候上都城有了这种风气,这些世家小姐平日里学的都是些什么,竟能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嬷嬷说的是。”
季书窈微微松了口气,齐嬷嬷笑了:“您是在想苏姑娘是不是救施公子的人?”
“嬷嬷,我是羡慕她。”季舒窈轻轻摇了摇头,有些遗憾,“若是我有那样的身手,我就不会被困在这宫里,我也能时常见到他。”
“我的好郡主,你说什么傻话,你可是身份尊贵的人呐,怎么能学那些武夫的东西,您这细皮嫩肉的,万一伤着些不是要心疼死我们,再说了,姑娘家可不该是苏家小姐那样的,知书达理才是诸多世家心目中儿媳妇该有的样子。”
齐嬷嬷听那画坊啊酒楼啊就头疼,正儿八经的世家小姐哪儿会去那种地方,还养什么蜘蛛金蛇,决不能让郡主与她走的太近。
“可是,我真的有好久没有见到子凛了。”她就是想见见他,知道他好不好,上回受伤她没能去看他,这回又出事了,“太子哥哥为什么不多派些人给他咳咳。”
“郡主,殿下做事自有主张,您不用担心。”齐嬷嬷见她咳嗽,忙给她抚背,“世子不是说了,这一趟回来就与施公子一起入宫来看您,您不是想去寺里上香祈福么,在这之前啊,您要养好身子,才好让世子他们陪您去。”
伺候身边多年的人最了解她的心思,季舒窈果真好了,细柔着声:“那再派人查查,看是谁救的子凛,得好好谢谢人家才是。”
苏锦绣回到了宴客厅,宋氏已经等了她好久,再要不来就亲自去找了,见她时不时打冷战,抬手捂了下她的脸:“你冷啊?”
她不冷,就是一路回来想起娉婷郡主说的话,忍不住竖汗毛打哆嗦。
“我听孙家小姐说,娉婷郡主请你去了暖阁。”宋氏牵着她朝出宫的方向走去,不免疑惑,“你认识郡主?”
“不认识。”苏锦绣从来没想过要和这个郡主有什么来往,上一世都没什么交集,现在更不想有关系。
“皇家枝叶繁茂,这么多孩子里面,她备受皇上宠爱。”宋氏拉紧女儿的手告诫,“你还是不要与她走的太近,宫里的人金贵,你这粗枝大叶的性子,怕是相处不来。”
“还是娘了解我。”不想提这些事,苏锦绣抱住宋氏的胳膊撒娇,“爹这一趟回来,有没有对刘莞儿的事说些什么?”
“你这丫头。”宋氏抬手戳了一下她的额头,“还没出嫁呢,怎么成天钻研这些。”
说罢,又叹了口气:“你爹的意思是,不用替她谋亲事,过完年就把人送回黔城去,在这儿住了半年,再往下拖,年纪一大还得让刘家说不是。”
“爹说的对啊,人家父母健全,兄弟都在的,这么大的事凭什么交给我们来做主,再说了,就算祖母真的有心要替她找一亲事,最后还不得刘家点头。”
“就怕你祖母不答应。”宋氏自然知道什么办法最省力,但按女儿说的,老夫人要怀着的是那样的心思,怎么会轻易送回去。
“到时候她不答应也得答应了。”苏锦绣嘴角一仰,那宁延受她这么一刺激,保不齐已经派人去黔城了,这一来一往的,都不用等爹把人送回去他们就会有动作了。
“你啊,这阵子老实点,你受伤的事我还没告诉你爹。”宋氏刮了一下她的鼻子,从小到大就是这样,藏不住事儿的时候就是这幅表情,得意劲儿。
“娘,既然没说就别说了,反正过完年爹要去邺池,等他下次回来我就全好啦。”苏锦绣眨巴眨巴眼睛,靠着她撒娇,“你要是能再给我生个弟弟妹妹就更好了。”
“没个正形。”宋氏掐了她一下,自己也跟着笑了。
出宫后上了马车,回到苏府已是深夜。
不比往常,上都城里的年三十,烟火能放上一宿。
这时辰许多人家已经在前去寺里的路上,苏老夫人在一刻钟前已经由刘莞儿陪着出发去了严华寺,府里倒显得安静。
芳泽院内,宋氏进屋,见苏承南还未睡,命人去厨房煮宵夜,轻轻拿起他手里的图纸:“这么晚了还看。”
“在等你回来。”苏承南握住她的手,有些凉,“再叫她们添个暖盆。”
宋氏嗔了他一眼:“添什么,我才从外头回来的。”
不添就不添罢,苏承南拉住她的双手往自己脸上捂,温热中还有些胡茬扎到的微痒,宋氏连忙抽回手,微红着脸:“都看着呢。”
这一回头,原本在屋内侍奉的如墨和如珠不知什么时候出去的,都不在了。
苏承南朗笑:“宫宴如何?”
“和往年一样。”年年宫宴都会有花样事儿,但与她们无关,“明年要给太子殿下选妃,倒是有几家小姐受了皇后娘娘的赏。”
“蓁蓁呢。”
“蓁蓁啊。”宋氏拉他起来,替他解扣子,一面笑道,“那丫头年年如此,不过这回进宫,娉婷郡主请她过去坐了会儿。”
“已逝南亭王的女儿?”
“是啊,我让蓁蓁与她不用走的太近,宫里的人都金贵。”苏家和宫中的贵人们走的不近,宋家也是如此,宋氏以前做姑娘的时候就不太喜欢入宫去,在外闲散管了,并不喜欢满是规矩的地方,动不动磕头行礼,话都说不利爽,多难受呢。
“是该好好养养她的性子了。”
苏承南背过身去,宋氏将衣服放到一旁的架子上,维护着女儿:“我看她性子挺好,就是担心她一个人这些年来会不会过的太无聊了,比起别人,这家里也怪冷清。”
宋氏说起今天出宫时女儿撒娇的话,说着说着便笑了:“真要有弟弟妹妹,她这做姐姐的,比我们都会维护。”
苏承南垂着眼眸深思了一阵,拉起她的手语气温和:“明早还要去拜祖先,早些休息。”
第二天一早,夫妻俩起来后用过早食,苏承南去了祠堂,宋氏则在屋里准备。
如墨端了一碗汤药进来,轻轻吹了吹后放在桌上:“夫人,药好了。”
宋氏端起碗几口喝完,末了才觉得奇怪,抿了口碗里剩下的药汁:“怎么是甜的?”
“夫人的药都是老爷准备的,不会有错啊。”之前的药煮完了,今早管事给了她新的,和往常一样煮好给夫人送过来,中途都没离身过。
“以前的有些苦。”这汤药她喝了十来年,从蓁蓁生下后就开始服用,虽说中途换了几次方子,但没像现在的这么甜。
“应该是之前大夫来把脉,给夫人开的新方子。”如墨将碗拿下去,给她取来披风,“祠堂那儿已经准备妥当了。”
“大小姐呢,起了没?”
“夫人您忘了,年年初一大小姐都起得早。”
宋氏笑了,并未在意汤药的味道:“她就贪那点红包。”
出了芳泽院后前往苏家祠堂,苏老夫人也才刚到。
原本年初一该回黔城去拜祖先,但这一趟来去甚远,苏承南如今又走不开,只能在府里另辟的祠堂内祭拜苏家列祖列宗。
刘莞儿扶着苏老夫人站在祠堂外的供桌旁,吩咐管事点香,对苏承南道:“好好拜祭列祖列宗,保佑咱们苏家平平安安,顺顺当当。”
苏承南接过香后走进祠堂,宋氏和苏锦绣都是女眷,不能进祠堂去,和苏老夫人一起站在外面拜祭。
祠堂内列着不少排位,苏老夫人望着其中一个,再看儿子是一个人在祭拜,禁不住眼眶湿润:“老爷子,承南到现在为止膝下无子,你可得保佑苏家人丁兴旺啊。”
苏锦绣禁不住犯了个白眼,年年都要提一回。
宋氏轻拉了下女儿,苏锦绣垂下头去轻哼,看吧,等会儿爹出来,肯定还会说。
果然,苏承南在祠堂内祭拜完后出来,苏老夫人又提了一通苏家香火的重要性,平时苏老夫人十分能忍,也不会当着宋氏的面说什么,可每年一回拜祖先一回清明,苏老夫人必定是要提的,提的时候必定是说自己对不起祖父对不起苏家列祖列宗,最后必定是由林妈妈扶着回了荣园。
等到了晚上爹就会过去安慰一番。
不过今年略有不同。
作者有话要说: 补药都不苦(挑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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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039(捉虫)
在苏老夫人声泪俱下的表达过这些对不起苏家列祖列宗的话后, 刘莞儿和林妈妈扶着她回了荣园。
午饭之前,苏老夫人遣散了屋子里的人, 拉着刘莞儿说了好一番的‘知心话’。
“你来了有半年了,在这儿生活的可还习惯。”
刘莞儿点点头:“黔城往年也下雪,就是没这儿的大, 府里什么都好,我没什么不习惯的。”
“那就好,这样我与你娘也有交代。”苏老夫人摸着她的手, 对比这阵子一来的事情, 更觉得莞儿贴心懂事,便谋划起之后的事情来, “到时再给你安排个院子, 长留在府中湘菲院是小了些。”
刘莞儿微缩了下手,眼底闪烁不明,反过来宽慰她:“老夫人,您也不用伤心难过, 我看承南大哥和嫂子的感情这么好,迟早还会有孩子的。”
“难。”苏老夫人叹了口气道说起以前的事, “她怀蓁蓁的时候出过一回事, 勉强保住了孩子, 生的时候却险些丢了性命,身子骨也因此大受折损,大夫说得慢慢调养,我也给足了耐心, 调养了四五年,眼看着好了,承南却说再养养。”
换个方子给儿媳妇固本,苏老夫人是赞同的,当时蓁蓁也才四五岁,可也没谁一养就是十来年的,后来干脆就告诉她,是担心再出事,不想让儿媳妇再生。
苏老夫人自然是觉得儿子这么说是个幌子,怕是当年生蓁蓁的时候彻底将身子弄垮了,为此这几年来也想过不少办法,最后都没能如愿,想起来也是心塞。
“不说那些不高兴的。”苏老夫人拉着刘莞儿轻轻拍了拍,笑意里满是对将来的筹划,“传宗接代乃大事,一家香火不可断,我答应的啊不会食言。”
“可是。”
刘莞儿慢慢将手抽了出来,欲言又止,苏老夫人愣了愣,怎么了这是。
过了一会儿,刘莞儿轻轻道:“老夫人,来上都城已有半年了,我头一回离家这么久,有点想我爹娘了,等元宵节后,我想回黔城去看看他们。”
要回黔城去,怎么这时候提出来要回黔城去,承南在邺池的公务很快就能结束,正是时候留在家里,她怎么想回黔城去?
“怎么突然要回去,你娘前些日子才写信来问过你的近况,再说我们不都说好了的。”
苏老夫人见她面露难色,心里咯噔了一下,即刻就想到了旁的:“是不是他们要你回去的!”
刘莞儿倏地抬起头连忙否认:“没有,不是的老夫人,是我自己想回家去看看爹娘,和承南大哥与嫂子没关系。”
“我说怎么承南这次回来对你谈谈的,肯定是夫妻俩说了什么。”当初孙女说的那些话苏老夫人还历历在目,这是要按以前的法子,又要将人送走。
“老夫人您别误会,不是这样的,他们没有和我说什么。”刘莞儿发现自己越解释越乱,有些着急,“真的不是。”
“你不用替他们说话!”苏老夫人火气一上来,刘莞儿的话就都听不进去了,“我不答应,谁都不能送你回去。”
“您别生气,老夫人,我真的只是想回去看看爹娘。”刘莞儿忙给她抚背,自己的心跟着沉了下去,老夫人不答应让她回黔城去,那该怎么办。
“春意,去芳泽院,把老爷请来。”
刘莞儿身子一僵,苏老夫人已经吩咐下去了,末了拉着她的手安慰:“放心,我会替你做主的。”
等的这点时间里,刘莞儿几次想要起身离开,苏老夫人却总拉着她,当她是受了委屈,在苏承南进来时苏老夫人还在安慰刘莞儿。
见儿子进来,苏老夫人的语气倏地淡了下去:“你坐下。”
看了下屋内的情形,苏承南大约想到了是为了刘莞儿的事,坐下后之后随了句:“娘您找我。”
苏老夫人单刀直入:“我听莞儿说,你们两口子想把莞儿送回黔城去。”
这事儿他和妻子说起过,最多就是身边伺候的几个人知道罢了,怎么可能传到刘莞儿耳朵里。苏承南压着这层疑惑,将这事儿给顺接了下来:“是有这个打算。”
“人是我带来的,你怎么不过问一下我的意思,就做主要把人送回去。”听他这么一说,苏老夫人就更笃定了心中的想法,莞儿不会无缘无故提出要回黔城去,肯定是他们说了什么,姑娘家脸皮薄,哪里经受得住,这才和自己提出来要回家看父母。
“她这年纪,长留在苏家不是办法,往后耽搁了她说亲,亲戚之间的,也不好交代。”苏承南看了眼这个所谓表妹,“不知娘的打算是什么,要是想为她在上都城里谋亲事的话,也得与刘家商量一下才行。”
“她随我来上都城就是她爹娘托付的,有什么不好交代。”
苏老夫人话音未落,苏承南十分爽快的接了一句:“既然娘可以做主,那过几日我就让如筱去打听打听,看看有什么合适的人家,上都城中做生意的人挺多,挑个与刘家门当户对的倒也不错。”
前后两句话都让儿子给堵死了,苏老夫人一句话都说不上来,气的胸闷:“打听什么,是不是如筱和你说了什么,你这才刚回来几天,就要匆匆把人送回黔城去,这是咱们苏家的待客之道么,让老家的人知道了还不笑话死,连这都容不了,往后有亲戚来投奔,是不是要闭门不应,装作不认识!”
母子俩明明心知肚明,却谁也不捅破,倒是刘莞儿这个话题的中心特别的尴尬,原来承南大哥和嫂子确实想送她回黔城去的。
也许是他们觉得她在苏家呆的太久了不合适,也许是他们看出了老夫人的想法,不论哪一种刘莞儿作为一个尚未出嫁的姑娘,都觉得难堪。
“老夫人,承南大哥说的没错,我确实不应该长留的,如果老夫人喜欢,往后我还可以再来。”
“你放心,有我在谁也不能送你走。”苏老夫人即刻护住她,瞪着儿子,意有所指,“今天你跪在祠堂里,对着你爹的牌位你心中有没有愧,对不对的起苏家这列祖列宗!”
苏承南皱起眉头,委实觉得娘这些打算荒唐的很。
“既然如此,我明天就派人去一趟黔城。”
苏老夫人的气还没消下去:“去黔城做什么!”
“派人把刘老爷和刘夫人接过来,在这期间娘可以替莞儿挑几个如意的,等他们到的时候可以一起商量。”苏承南想的十分周全,“要是从黔城出嫁的确是太远了,到时候可以从苏府嫁出去,也算是件喜事,往后也不怕她受人欺负,我们都在这儿,就当她半个娘家可以让她仰仗。”
“你!”苏老夫人这下是真说不出话来了,气的胸口起伏猛烈,脸色铁青。
刘莞儿也急了,那怎么行,不能把爹娘接过来:“承南大哥,不用把我爹娘接过来,我,我本来就想回去看看他们的,元宵之后我就回去。”
苏老夫人用力抓住了她的手,咬牙:“好,那你就去把人接过来!”
苏承南和刘莞儿同时愣了,之后的反应两者却是各不相同。
“好,我这就安排人去。”苏承南说完后起身出了屋子,刘莞儿如瘫了一般重重的坐在了塌子上,心里闪过万般念头,都只化成了三个字,怎么办。
苏老夫人沉浸在刚才的怒意中,没有注意到刘莞儿一瞬煞白下来的脸色,见儿子走了,松开握着刘莞儿的手,摆了摆:“莞儿,你先回去。”
夏至扶刘莞儿离开后,林妈妈将苏老夫人扶了起来走入内室,叫丫鬟煮了安神茶端过来,缓着声劝解:“老夫人,老爷若是真的把人找来了,可如何是好。”
“让他去接,接过来了就开诚布公的说。”暗着不行,那就明着来,她要为儿子纳一房妾室有何不可,这大魏朝那条律法规定了不可以,“就当着大家的面,看他往后敢亏待莞儿。”
“这不是”林妈妈嘘了声,没敢往下说,这就是要闹的鱼死网破啊,就算是老夫人做主纳了又能怎么样,老爷不理睬,就算是费尽心思也无用啊,空耗了表姑娘的光阴,和刘家也难交代。
“眼下走一步算一步。”苏老夫人神情一厉,必要的时候是该下些狠手
苏锦绣并不知道荣园里发生了什么,只收到了刘莞儿偷偷差人出府的消息,一个时辰后得到了确信,出府的丫鬟到了宁家下边儿的一家铺子,进去一小会儿就出来了。
“一早身体还好好的,爹去过后身体就有恙了。”苏锦绣将碎银子往红色锦袋里塞,一面想着一面说,很快分析出来了,“难道是因为表姑娘也在,爹说了什么把祖母给气着了。”气的连午食也不吃了,估摸着晚上也省了。
而刘莞儿在大年初一派人匆匆去送信,这档口,爹的话一定分量十足。
“小姐,够了。”清竹在一旁提醒她,苏锦绣低头一看,怀里已经备了十来个红色小锦袋了,如沁轩上下伺候的人也才七八个。
“这些你拿去分给底下的人,你与冬罄的我另有准备,喏,这个给李妈。”苏锦绣指了指一旁大的红色锦袋,“多出来的这两个你拿去芳泽院,给如墨和如珠。”
苏府人不多,老夫人和夫人都很客气,每年都会额外给这些下人添新年赏钱,如沁轩这儿大小姐就更客气了。
清竹出去,见着个丫鬟就分一个,一面不忘念叨这几年来挂在嘴边的话,只要是一心向着小姐的,小姐都不会亏待。
此时已是下午,苏锦绣往怀里揣了个空的大锦袋,叫了冬罄,出门朝芳泽院走去。
芳泽院内夫妻二人刚刚说起荣园里的事,听闻丈夫要将刘家人从黔城接过来,老夫人还答应了,宋氏怔了怔,心里不是滋味。
对于从小就没了娘的宋氏而言,她很渴望嫁入夫家后能和婆婆相处好。所以嫁到苏家后尽管又许多的不适应,她还是努力去学,努力做到最好,希望老夫人会喜欢她。
以往老夫人说什么她都不会介意,心想着她总归是为相公好,当娘的又有哪一个不是为自己儿子呢,可这回,她是真的觉得不舒服,老夫人从来没真正的接受过她,她对她的不喜欢,从她嫁入苏家开始就没消除过,甚至不惜要和儿子摊开来说纳妾的事,让刘家人过来。
比起丫鬟抬的妾,正儿八经家的姑娘进门做妾室,要他们如何对待。
宋氏不由闷闷道:“相公,娘她,真的只是因为想有个香火么?”
“黔城老家以往发生过几桩事,都是家中没有儿子继承家业,最后都让旁的一些给抢了,这是娘心里的一块病。”苏承南揽住她,轻轻拍了拍,“可有儿子继承家业的,闹的也不少,生下来不教养,别说是继承香火,祖辈攒下的基业都能给折腾光,到最后就剩个姓,又有什么值得争。”
“之前娘也往这儿塞过人,这次就算把人送回去了,还会有别的。”这些事的结症并不在于那些丫鬟,更不在于刘莞儿,而是在于老夫人。
而且这苏家的家业总有一天要交托到孩子们手里,子孙的重要性宋氏怎么会不明白。让相公顶着这么大的压力,宋氏一直都很过意不去。
“唯一的办法,就是我们再要孩子。”宋氏说完,被苏承南握着的手狠狠一紧,宋氏的心一下软了。
这辈子她只看到他惊慌失措过二次,一次是陪着才半岁的蓁蓁玩,没看住让她从塌上摔了下去,第二次就是她生蓁蓁的时候,稳婆说难产,请了大夫过来后又说她失血过多性命堪忧,当时他不顾产房血忌冲了进来,守在她床边怎么都不肯离开,生怕她会因此死去。
对宋氏而言那是九死一生,对苏承南来说,那是这辈子最不想再去碰触的。
后来好不容易救回来了,大夫说她身子折损的厉害,几年内不能再要孩子,苏承南因为担心,那一阵子甚至都不敢碰她。
都是年轻气盛的人,夫妻之间如何能长时间这样相处,宋氏那时性子又刚烈,从小到大也没人告诉她遇到这样的事情时该怎么做,险些真去买了画坊花楼里给那些花娘喝的烈性避子药。
后来回了一趟宋家,还是当时刚生下宋司仪的宋大夫人帮忙出主意,替他们找了大夫,在固本的基础上添了几味药,一月三帖,叫宋氏按时服用,并叫他们避开每月最容易受孕的那几日,不要同房。
苏承南担心用久了会对身体不好,所以这些年来固本的药方换了好几个,所幸的是宋氏也没有再有身孕,每回大夫过来把脉都说挺好。
但妻子再提要孩子的事,他还是会怕。
“我娘的身子不好,生了两个哥哥后原本没打算再要孩子,我算是个意外,我娘却在生下我没多久就过世了,这么多年来我爹都没有续弦,任凭别人怎么说,将我们几个拉扯大,若说后悔,我想爹他心中是有过那样的念头,若没有生下我,娘也许就不会走的那么早。”
宋氏自懂事以来身边就只有爹和两个哥哥,她小的时候比蓁蓁还要混,在外谁要敢说她的不是,招呼上来就是一顿揍,那个时候宋老将军一个糙汉子也不太会养女儿,犯了事儿扔着与她两个哥哥一样处置,揍就对了。
后来宋氏渐渐长大了,宋老将军想想不对,那时正好长子娶了媳妇,对比一下儿媳妇和女儿,得意了半辈子的宋老将军终于有了危机意识,请了一堆的人来教宋氏琴棋书画礼仪。
“可我那时已经十来岁,光脚惯了谁还乐意穿鞋啊。”宋氏不禁笑了,“换了一批一批的人都教化不了,最后我还干出了绑架人的事,把你给绑回了宋家,怕被我爹发现还藏在了柴房里。”
宋氏自己学问不高,对读书人却是特别敬重,那时又常跟着二哥去书院,一来二去就看上了当时的苏承南。
那时她还是个野丫头,直到和他慢慢接触,宋氏才有了女儿家的样子,愿意为他放下刀剑,洗手煮汤羹。
“后来我也当了娘,我就能懂得我娘当初为什么坚持要将我生下来,承南,我想再给蓁蓁生一个弟弟妹妹,好让她今后有个伴,受了欺负也有人帮忙。”宋氏望着丈夫,有些撒娇的语气,满是深情的看着他。
“她会受人欺负?”苏承南揽她到怀里,不忘将她们母女俩一块儿揶揄,“她与你一样,不欺负别人就不错了。”
宋氏的眉眼间都是得意:“多一个人多一个帮手。”
“还是先问问大夫。”公务上的事苏承南能处理的干净利落,但在这件事上,他不敢冒险,若是为了儿子要失去妻子,苏承南宁愿不要。
宋氏从他怀里起来,瞪着眼看他:“今早我喝药发现换了方子,你是不是将那几味药给去了?”
“我还得去邺池一月有余。”既然不回家,这个月不添也罢,又不是什么好东西。
“往后都别添了。”宋氏哼了声,板着脸孔指着他的胸口下令,“还有,这回元宵过了再去,下月十二就得回来,住三四天再走,你要不回来,我就去邺池找你。”
对她月事日子了如指掌的苏承南怎么会不懂她的意思,再看她红着脸喝令自己的模样,勾眉一笑,难得不正经:“我没想到夫人这么急。”
“大白天的,想什么呢!”
宋氏一掌挥过去,到他肩膀时力道已经轻了很多,屋外忽然传来了女儿的声音,宋氏急了,忙提醒他什么都不许说,咳了几声后拉了拉衣裳,看着冲进屋的女儿,一脸正色:“莽莽撞撞的没个样儿!”
苏锦绣狐疑的看着娘,再看看爹,末了跳到宋氏身旁坐下,紧挨着她抬头瞅着她,眨了眨眼,转头问苏承南:“爹,我娘她脸红什么?”
宋氏抬手照着她后脑勺就拍了一掌,苏锦绣忙捂住,嚷道:“娘您心虚什么。”
苏承南在一旁笑而不语,宋氏一眼瞪过去,苏承南略略一点头,说的特别正经:“可能是屋子太热了,你娘她受不住。”
“有点道理。”苏锦绣点点头,粘着宋氏要赶苏承南出去,“爹,我想和娘说会儿话。”
再留下去,恐怕他今晚真的得去书房睡了,识时务者为俊杰,苏承南起身去隔壁看工程图纸,这厢屋子内,苏锦绣放开手,满是好奇的望着宋氏:“娘,爹和祖母说什么,把她气的连饭都不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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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初一拜祖先,初二回娘家,初四初五走亲访友,到了初八,年休结束,元宵将至,上都城的雪也开始融化了。
热热闹闹的元宵过后,上都城中的天气又冷了一阵,直到二月初,草长莺飞,早春报晓。
这时城中有不少人外出踏春,还有外来前往上都城游玩的人。
在二月十一这天,苏家也迎来了从黔城远道而来的客人。
大年初一当天下午苏承南就派了人去黔城送信,快马加鞭半个月不到,那边就在元宵之后出发前往上都城。
“行了大把月的马车,总算是到了。”刘夫人进门口看了圈苏家前院,见到苏老夫人后更显热络,拉着便说起这一路来所经历的事,“以往跟着老爷出过远门,那也是年轻时候的事了,我还是第一回来上都城。”
苏老夫人看刘家来了这么多人,心情甚好,叫苏承南和宋氏招呼着:“来一趟不容易,到时候带你们好好逛逛。”
“那是,可不能白来这一趟。”刘夫人扶着苏老夫人朝前厅走,经过苏锦绣时又特别热情的夸了她一通,“这就是锦绣吧,莞儿在信里都说了,说你特别照顾她,可真是个好孩子,出了年该有十四了吧,瞧这模样俊俏的,可许亲了?”
“还没呢。”苏老夫人拍了拍刘夫人的手,暗示着,“倒是莞儿,得赶紧定下。”
“是是是。”刘夫人朝女儿看了眼,“老夫人说的没错,我啊就想着她在黔城那么远,也不方便出嫁,倒不如借着苏家这儿把她嫁出去。”
苏老夫人没听出里面的另一层意思:“那自然是在苏家了。”
刘夫人面露喜色,更显殷勤了,便随口说了句:“原本宁延那孩子是想亲自送我们过来的,谁知中途有事,就让我们先来苏家,等他忙完了事儿再来拜访。”
苏老夫人脸色微变,宁延,什么宁延:“谁送你们过来的?”
“宁延啊,不就是你们上都城里的宁家,就是他派人到黔城与我们商量的婚事,正好承南也派了人去说要与我们商量莞儿的婚事,我们就收拾收拾东西过来,准备把他们的婚事定一下。”刘夫人说完后见苏老夫人神色不对,以为自己没说全,又笑着添了句,“老夫人您不是知晓的么,我还想着得好好谢谢苏家,为莞儿找了门这么好的亲事。”
刘夫人说罢,在场的苏家人,除了苏锦绣外,都愣住了。
作者有话要说: 爹娘的感情很深厚哒大家不用怀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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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起生男生女,凉子感慨颇多,家里以前房子有出租,有个不知道哪边地方来的大姐,挺着大肚子来这里租房躲藏,因为这是她第五胎还是第六胎,已经超生的不要超生,所以只能躲着,生下女儿就送走,生下儿子才算真的可以封肚。
许多人都想要儿女双全,这不过分,有了儿子想要女儿,有了女儿想要儿子。
但专门为了生儿子的,呵呵~我想这些人家里大概都是有皇位或者几个亿要继承吧,确实是不能理解那些生个十个八个也非要生出儿子不可的人,生不出儿子就不结婚不摆酒,甚至怂恿离婚再娶的都不在少数。
第40章 040
前厅内足足安静了一刻钟, 处在对刘夫人那番话的震惊中。
首先反应过来的苏承南看了眼刘莞儿,对刘夫人所说的宁家不甚确定:“你说的宁延, 可是在户部当差的宁大人。”
“是啊,就是他。”说起来刘夫人对这个未来女婿是十分的满意,高大英俊不说, 家世又这么好,因为家里做着生意,还不会瞧不起刘家这样的商户, 这么好的女婿, 打着灯笼都难找啊。
这时宋氏也反应过来了,宁家和邱家有些交情, 她与邱夫人私交甚笃, 去邱家的时候她见过宁家的几位夫人,若是没记错,她记得这个宁延宁大人是成了亲的,孩子都有好几个了, 与刘莞儿如何谈婚事?
苏承南沉凝片刻:“你们可知,这位宁大人已有妻室, 是没办法另娶人进门的。”大魏朝没有那个官员有这么大的胆子敢娶两个妻子, 就算他再位高权重也不可能有, 家中妾室成群的多得是,但明媒正娶的妻子只能有一个。
苏承南以为他们是不知情才会这样,谁想刘氏听了之后并没有觉得意外,反倒是认为宁延娶妻是正常的:“宁大人那样的年纪, 在我们黔城孩子都个把大了,肯定是成了亲的。”
知道你还说要嫁女儿,除了做妾还能做什么,苏承南有点说不出话来。
倒是宋氏,同身为女人说话也便利些,挑着和缓的字眼意有所指道:“如此一来,宁延怕是不能明媒正娶莞儿。”
却不想刘氏接下来的话让他们更为震惊。
“咱们刘家的身份,要想把莞儿嫁去那样的人家做当家主母,莫说是没那机会,就是有啊,我这心里也七上八下的。宁延派了人来黔城商议婚事,想纳莞儿做小,我与他爹思来想去,想着孩子自己也是心悦的,便也觉得不错,再加上承南派了人过来,就想来一趟上都城,把莞儿的婚事给办妥了,我们也好安心。”
简而言之,宁家家世好,既做生意又当官的,咱家女儿做不了主母,做妾也不错。
这下子,连宋氏也说不出话来了。
她出生于将军府,从小受的教育是女子宁做小户妇,不入高门妾,那些入府做妾的清白姑娘,各有各的无奈,其中不乏上赶子的,可对比这家世,这刘家比上不足,比下有余的,找个门当户对的嫁过去做当家主母,不愁吃穿执掌中馈,有什么不好的,偏要做妾?
前厅内再度安静了下来,苏老夫人从这些话里回过神,推开了刘夫人转由林妈妈搀扶,缓缓扶着坐了下来。
刘夫人她们便都看向了她,见苏老夫人神情不愉,也知道在两个人的商量里,刘家算是爽约了,可水往地处流,人往高处走,能挑好的自然是往好的挑了,于是刘夫人笑的讪讪,也没说什么。
一肚子的话要从头问起,苏老夫人看向刘莞儿,眼底掩不住的失望:“你一直住在苏家,鲜少出门,你是怎么认得宁延的。”
刘莞儿轻捏着手中的帕子,脸色微红,难以启齿。
这不是她当初所想的方式,在这么多人面前曝露出来,让苏家人都看在眼里,各种眼光。
正欲开口时,门口那儿传来了洋洋懒懒的声音:
“上回林家小姐邀请她去林府小聚,在林府晕倒的时候,就是那位宁大人将表姨送回来的。”
苏锦绣挨着门框,挺直身子后朝宋氏走来,朝着刘莞儿满脸笑意,替她解释道:“后来宁大人还派了人到苏家来慰问,想来是表姨给他的印象不错,两个人相处的也颇为愉快,年前我陪表姨出去采买时才二府巷那儿的茶楼里也有遇见宁大人,几番相遇,也算是缘分了,我看那宁大人也是个有情人,还能特意派人去黔城请表姨的家人来上都城商议婚事,可见诚意。”
就见了这么两回面能发现到议亲的地步?不用想也知道私底下一定接触过许多回,苏老夫人脸一寒:“我倒是不知,上都城这么大,什么缘分能回回都遇见。”
还特意派人去黔城,看来是早有打算,难怪初一那天莞儿会说要回黔城去,怕是早就有了苟且,私底下早做了安排,要离开苏家,不肯留在这儿再给承南做妾。
“老夫人。”刘莞儿听出了话里的讽刺,一下红了眼眶,刘夫人有点不乐意了,敢情这事儿苏家不知情?那承南派人去接的时候怎么说的是商议莞儿的婚事,苏家什么情况他们是晓得的,要是做他苏承南的妾,哪里还要什么商议。
于是刘夫人笑着说道:“老夫人,莞儿有了好归宿,您也该跟着高兴啊,我们夫妻俩也就这么个心愿,只要莞儿她过的好,我们也就放心了。”
“商量什么婚事,我活了这么些岁数,没听说做妾的还要商议婚事。”苏老夫人哼了声,真倒是养不熟,这些日子以来好吃好喝照顾着,竟还想着攀别的高枝。
“话可不能这么说啊,我们莞儿是黄花大闺女,哪能就这么去了宁家,这婚事自然是要谈的。”刘夫人语气里藏不住对自己女儿的满意,没给她在黔城挑选亲事是对的,花这么大功夫养出来的闺女,怎么能嫁给那些个平庸小子。
“照你这么说,宁家还能八抬大轿把人抬进门不成。”苏老夫人一股气闷在胸口,涨红着脸,忍着点亲戚关系才没有爆发,“官家可没有平妻的说法。”
“老夫人,咱们虽从小地方来,没见过大世面,也知道这当官的是没有娶平妻的,不过那宁延也说了,他不能给莞儿名分已经是委屈了,绝不会再委屈莞儿这么进门去的,到时选了日子下小聘,之后到了日子会派人抬轿接莞儿回去,从宁家的侧门进去,该有的礼数不会失。”
纳妾本是很简单的事,就算是找个清白人家的姑娘,也是自己收拾收拾小轿一抬进了府,要什么礼数下什么小聘,更别说吹吹打打,但看刘夫人说的一副胸有成竹,料想宁延是下了一番重注。
“礼数不会少,礼数不少那也是个妾!”苏老夫人重重拍了下桌子,厉眼看刘莞儿,“莞儿,苏家可有亏待你!”
刘莞儿急急抬头,眼泪婆娑:“老夫人,您待我很好,苏家都待我很好。”
“那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刘莞儿嘴角轻颤,似鼓着极大的勇气,朝苏承南看了眼后对着苏老夫人道:“老夫人,承南大哥和嫂嫂感情很好,对我也很好,我不想破坏他们。”
“你当初怎么不说。”苏老夫人这时哪里还会信她这种托词,在黔城问她时可不是这么说的,“当初我可有逼过你,是不是问过了你的意思才带你来的苏家,怎么,你是觉得苏家给你的不如宁家给你的多是不是!”
“老夫人,您要这么说我也有话要说道说道,咱们之前是说好了的,可你想让莞儿等多久呢,这都到苏家已经半年多了,她一个姑娘家,如何好意思去破坏承南和他媳妇。再说了,我看承南两口子年纪也不大,将来说不定还会给锦绣添几个弟弟妹妹,到时莞儿生下来的孩子也就是个庶子女,沾不上边儿,你许的那些话,不定作数。”
苏承南和宋氏齐齐一怔,苏承南的脸色当即就变的难堪,荒唐至极,为了让刘莞儿来苏家给他做妾,娘竟然许下那种话,她这时要将如筱和蓁蓁放到什么境地。
苏老夫人也是气急了,回过神时才发觉这话说的多了,后悔晚矣,不能退却,遂声音微哑,也是占足了道理:“我许给你的自然不会食言,只要莞儿能生下苏家的长子。”
苏锦绣握住宋氏的手,嘴角泛起一抹冷意,还真说得出口。
“绝不可能。”苏承南压着怒意的声音霍然响起,“刘夫人,我娘许你的那些事我从未答应过,至于你女儿和宁延的事,不必与我们商量,和苏家无关。”
场面一瞬变的异常尴尬,宋氏想说什么,被苏锦绣一把拉住,轻轻摇了摇头。
刘夫人也不觉得哪里丢人,直直看向苏老夫人,眼底的意思再明了不过,看吧,苏家能给莞儿什么呢,许下的承诺压根做不得数,说再难听点,就算现在作数好了,老夫人百年之后,这家还不是苏承南说了算,他要是不答应,她女儿委屈自己到苏家来做妾,求的什么啊。
再看那宁家,官儿比苏承南大不说,人家可是皇商,这生意可不是一般的大,诚意也足,开口就是几间铺子的给,能比么。
苏老夫人气的浑身发抖,儿子从未这样当众顶撞过自己,一口气上不来,险些背过去,林妈妈赶紧给她抚背顺气。
这时,院外的管事来禀,宁大人前来拜访。
刘夫人眼底一喜,叫了声刘老爷后,牵上女儿朝门口走去,这时管事也把人给带到了,宁延瞧着厅内的气氛,再看刘莞儿微红肿的眼眶,轻轻道了句安抚:“我来晚了。”
求的不就是依靠,刘莞儿冲着他暖笑:“我没事。”
而刘夫人却是一副‘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有趣’的神情。
宁延冲着苏承南抱拳,谦逊有礼:“苏大人,我今日前来是为了商议和莞儿的亲事。”
“我们刚刚才商量过,你和莞儿的事我与他爹就能做主,老夫人也答应了我们,让莞儿从苏家出嫁,也算是有个依靠。”谨记着女儿说过的,刘夫人即刻将厅内刚刚发生的事淡了淡随意提过,“眼下我们该选个日子才是。”
“我已经差人去合了我和莞儿的生辰八字,过几日就派人来苏家送聘,日子就定在下月初八,您看如何。如此短的时间内要准备这么,也是委屈莞儿了。”
“好,好。”哪里都好,这女婿啊越看越好,刘夫人乐的合不拢嘴,“只要你和莞儿好好的啊,都好!”
苏老夫人气的说不出话来,宋氏走到丈夫身边轻轻说了几句,苏承南神色沉凝,人是绝对不能从苏家抬出去的。
正想把刘老爷叫到一旁说两句,看够了戏的苏锦绣扬声道:“谁说祖母答应了让表姨从苏家出去的。”
厅内安静可片刻,刘夫人回过头,笑着打圆场:“这孩子,老夫人刚刚可是答应的明明白白,从苏家这儿把莞儿嫁出去。”
“你也说了是嫁,什么叫嫁,明媒正娶八抬大轿是叫嫁人,人家宁大人已经有妻室,那这只能算纳妾,祖母说的是想给莞儿姐姐找一个门当户对的嫁过去,可没说让她给别人去做妾。”
“你祖母什么时候说过”刘夫人及时刹住了车,在宁延面前苏家人不会说是要让莞儿给苏承南做妾,他们刘家人更不能把这件事儿说出来。
“苏姑娘,我虽已经娶亲,但该有的礼数不会少,也不会亏待莞儿。”宁延的脸色也不好看,可苏锦绣是个姑娘家,他能和一个小姑娘多计较?有失风度。
“下再多聘礼讲再多礼数,纳妾就是纳妾,你拿什么掩饰它还是纳妾,说得再多嫁娶,纳就是纳,不会变成娶妻。宁大人你为官多年,读了这么多的书,这道理想来是比别人更明白。我们苏家门楣虽不高,却也没有把自己家孩子送出去给人做妾的传统,今日要是让表姨从苏家抬出去,传出去,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苏家送谁去做妾,被人指指点点,今后我爹在工部怎么抬头做人,我和我娘也丢不起这个人。”
刘莞儿的脸色煞白,苏锦绣所说的就是她心中藏得最深的,本来已经拿了层层的理由将其遮盖,苏锦绣一番话又都给翻了出来,再风光的妾又能如何,没有三媒六聘,进门后也上不了台面,家中有什么宴会都参加不了,更别提坐在一起吃饭。
纳妾就是纳妾,说再多明面上的嫁娶,它还是纳妾。
宁延神情骤冷,这是连他都骂进去了,纳妾就纳妾,作什么好看脸面,偏要说娶。
“既然宁大人将一切安排的这么妥当,想必也不会介意再安排一处宅院,让刘家人和表姨住过去,到时你要下聘也好,派人抬轿也罢,嫁娶也罢,都从那儿进出,只要你们高兴就好。”苏锦绣看了眼刘家来的这一大家子,轻哼,“毕竟我苏家小,住不下这么多人,老夫人这厢被气的不轻,这热闹咱们也受不起。”
“老夫人啊,您可是答应了我们的,这说过的话可不能不算话。”要是不从苏家抬出去,换个不知那儿嘎啦的地方,那谁能瞧的见啊,她可是要莞儿风风光光的从苏家出去。
刘夫人哪肯罢休,直冲进了厅里,在苏老夫人身旁求了起来。
苏老夫人抬了下手,瞪大着眼珠子,喉咙微动,像是一口气上不来脸色憋的铁青:“你你”
“莞儿去了宁家,宁家生意做的这么大,对苏家也是帮衬啊,咱们这么多年的亲戚,你怎么忍心叫她冷冷清清就这么去宁家呢。”刘夫人伸手要拉住苏老夫人的手,苏老夫人重重一推,喘息的更厉害了,气的胸口猛烈起伏,直直瞪着刘夫人。
“咱们前头也说好的,老夫人您可不能食言啊,您在黔城的时候就说喜欢莞儿,可是把她当亲外甥女来看待的,今儿她顺顺利利找了个好人家,您应该高兴啊。”
“你,住口。”好人家,巴着去给人做妾也算是好人家。
“老夫人啊,到苏家来也是这般,倒不如去宁家。”刘夫人朝苏老夫人靠近,用着只能旁边听到的声音道,“总不能越走越低是吧,咱们莞儿这么个大闺女,到苏家来的确委屈了不是。”
苏老夫人猛的一甩,身子抖着,指着刘夫人的手忽然垮了下来,竟是直接晕过去了。
一旁的林妈妈即刻将她推开,朝外面喊:“快,去请大夫!”
刘夫人讪讪退到了一旁,对苏老夫人忽然晕厥过去有些惊魂未定,刘莞儿走过来扶住她,刘夫人握着女儿的手撇清关系:“这,这可和我们没关系啊,她自己晕过去的。”
苏承南沉着脸呵斥:“钟管事,送客!”
守在外头的钟管事带了几个人进来,对着刘家这一大帮子人请道:“刘老爷,请吧。”
“怎么能这样啊,我们可是老夫人的亲戚,怎么能这样赶我们出去。”刘夫人嚷了声,被刘莞儿拉着到了门口,依旧是不满意的很,“这苏家怎么这样,来之前说得好听,我看这半年不知道让莞儿受了多少委屈。”
“娘,别说了。”刘莞儿一转头,没有赶去厅内的苏锦绣就站在不远处好整以暇的看着他们,就像是那天在茶楼里撞见她和宁延一起出来时的神情,让人没由来觉得心底不安。
宁延眉头微皱,这般年纪的姑娘怎么会说出那番话来,转而安抚他们:“不用担心,我已经替你们安排好了住处,收拾一下我现在带你们过去。”
“莞儿啊,你真没看错人。”刘夫人一听宁延已经另外给他们安排了住处,拍了拍刘莞儿的手,叫人赶紧收拾东西,跟着宁延出了苏府。
都没回头关心一下晕过去的苏老夫人。
苏锦绣目送他们上了马车,浩浩荡荡的离开了苏府的门口,转头看厅内,爹娘已经将老夫人送到了后厢房内,就等大夫过来看了。
“表姑娘这一家子真是太过分了!”一大帮子人过来,那刘夫人吵吵嚷嚷的,真是太可恶了,“小姐,咱们就这么算了么,这么大的事难道那宁夫人不知道?”
说完后冬罄又忙摇头:“不能让宁夫人知道,万一她拦着表姑娘不让她进宁家,回头再来苏家赖着不走怎么办。”
“你去把翠丹和翠萍那两个丫头叫来。”
经此一闹,苏老夫人晕厥过去,到了第二天早上才醒过来,醒来时整个人囫囵的很,连话都说不利索,抬手时一旁守着的林妈妈才注意到,看着老夫人直打哆嗦的手,张嘴却怎么都说不出话来的模样,惊的即刻叫人去请老爷过来。
苏承南和宋氏都在外面守着,听禀报说老夫人醒了,赶忙进屋看她。
“啊。”苏老夫人看到了儿子,微微颤颤抬了下手,却使不上劲儿再抬高一点,一直不断打颤,怎么都控制不住。张嘴想要说什么,可出口的就只有‘啊’‘嗯’的声音,嘴角还一抽一抽,口舌歪斜,像是麻痹了一般。
“快去请陆大夫过来。”苏承南一看不对劲,叫人把还留在苏家的陆大夫请过来,苏老夫人的目光一直停留在儿子身上,艰难的想要开口想要起身,却控制不住身体,手一直不停地抖动。
陆大夫进来后众人退到了一旁,诊脉过后,陆大夫脸色微凝,对着苏老夫人问道:“老夫人,您有没有觉得头晕目眩,嘴巴苦干难下咽。”
苏老夫人晃了下头,似是在点头,嗯嗯了声,眼底满是焦急,她这是怎么了。
陆大夫拿出一片木扁片,对林妈妈道:“还请按住老夫人的头。”
待林妈妈按住后,陆大夫用扁片抵住齿关节轻轻顶开了老夫人的嘴巴,见舌苔薄黄,松开后转身对苏承南与宋氏道:“老夫人这是中风了。”
宋氏一愣:“怎么会这样。”
“风火上扰,老夫人晕厥过去之前是不是受了刺激,年纪大的人最忌这些。”陆大夫叹了一口气,“老夫人这偏身麻木,舌强不语,就是风邪所致。”
“大夫,我们出去说。”宋氏看了眼苏老夫人,叫丈夫留在屋里,带着陆大夫到了外屋,这才敞开了问,“陆大夫,这可还有得治?”
“想要治好,难,老夫人病的有些严重。”陆大夫摇摇头,“我先开药,再施以针灸,看看能不能先帮老夫人恢复些力气。”
陆大夫开完药后宋氏叫人去抓,随后陆大夫就进屋给苏老夫人施针,夫妻俩等在外屋,都有些担忧。
“这回刘家的事,把老夫人气的不轻,可不能再让他们上门来了。”宋氏对那宁延的做法也是不能理解,“他这么做的话,让宁夫人知晓,刘莞儿进门后必定不会好过。”
“都熬了一夜了,你先去休息,这儿有我。”苏承南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不用都在这儿守着。”
担心夜里出意外,夫妻俩在荣园这儿守了一夜,确实都累坏了,但要让宋氏一个人去休息,她也放心不下:“那我去看看蓁蓁,你在外头歇一下,到时我过来替你。”
夫妻俩昨天才知道刘莞儿和宁延的事,但看蓁蓁却像是早就知道,苏承南知道妻子在想什么,点了点头:“好。”
宋氏离开荣园去如沁轩,到的时候苏锦绣正在准备去李家拜访时的礼,见宋氏进来,叫清竹把保温的粥端来,拉着宋氏坐下:“我正准备去荣园给跌和娘送点吃的,您过来正好,趁热喝一点。”
“你祖母中风了。”宋氏的神色有些疲倦,可心里却轻松了一些,刘家这么一走,事儿总算是结束了。
“往后祖母就不会再提要给爹纳妾的事了。”苏锦绣轻轻靠到她怀里,“娘,你们不会怪我擅自做主吧。”
“你瞒着刘莞儿和宁延的事的确不应该,但你爹他不会怪你。”宋氏一下一下拍着她的背,眼神飘远,想的是昨日老夫人在厅堂内说的那番话,这就是因果报应。
苏锦绣低低嘟囔了声:“四哥说外祖父快回来了,我想去宋家呆几天。”
宋氏轻轻摸了摸她的头发,这才想起昨天一早有人送来了一个匣子:“也不知是谁送的,说是给你的谢礼,正好那时刘家的人到了,我就给忘了。”
作者有话要说: 关于刘莞儿的称呼,之前有写过,在外女主是故意称表姐的,实际上辈分是表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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