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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1章 051


    林牧并不认识眼前这个一瞬对自己产生敌意的姑娘, 下一刻,她就朝自己偷袭而来。


    抵过她的进攻后, 林牧一只手抓着兔子,另一只手抵挡她的招式。


    在树丛之中,地方狭窄, 难以伸开拳脚,林牧跃出树丛,避过苏锦绣朝他踢去的腿, 将兔子牢牢护在手里, 未来得及惊叹她招式的灵活,膝关处遭了一记偷袭。


    苏锦绣其实打不过他, 以前打不过, 现在更打不过,但她就是控制不住,这个曾与她并肩作过战,十分信任的人, 在她毫无防备之下,给了她一刀。


    那把刀子从后背捅穿她心脏的痛她到现在都还记得, 她当然也记得从施家出发前施正霖对林牧说的话, 让她去关北门保护她。


    也记得他如何信誓旦旦的发誓, 更记得他刺下那一刀后说的话。


    感受到她眼中的杀意,林牧有些错愕,这位素未谋面的姑娘对自己为什么会有这么大的恨意,她招招都是往致命了打, 有什么仇怨?


    再度被他避过后,苏锦绣发现了他没有尽全力,他似乎很在意怀里的兔子,一只手牢牢护着,怕伤到它。


    苏锦绣便直接朝他怀里的兔子攻去,果不其然,他往后一躲,侧过身用肩膀抵了她一下,宁愿是自己被打到也不愿意伤及兔子。


    苏锦绣下手更狠了,因为兔子的不安分,林牧却有些缩手缩脚,又不能死死抓着会弄伤兔子。看出了苏锦绣的意图,躲过招式后林牧不再恋战,转过身钻进了树丛,很快消失在了苏锦绣的眼前。


    苏锦绣看着一地打落下来的叶子,拳头紧握,他究竟什么来历。


    再往花园里走,苏锦绣没再见到林牧的身影,可苏锦绣的心情难以平复,她没能够大度到那份上,见到前世杀了自己的人还能无动于衷。


    心里全系着这件事,不知不觉,苏锦绣走出这个花园后到了个池畔,宫中最多这样的园子池塘,也就没在意。


    往前再走几步时,苏锦绣听到了前方有说话声,抬起头,不远处临着池子的亭子内,娉婷郡主坐在那儿,身旁守了两个宫女。


    再想避开已经来不及了,季舒窈已经看到了她,笑着与她打招呼:“苏姑娘。”


    “拜见郡主。”苏锦绣走到亭子外,微微行了礼。


    “不想能在这儿遇见苏姑娘,快进来坐。”季舒窈邀请苏锦绣到亭子里来聊天,笑意里透着几分亲近,“我也有好几日没有出来走动了,今天遇到苏姑娘,想来也是有缘。”


    “多谢郡主美意,不过时辰不早,我得先回去了。”苏锦绣笑着婉拒,转过身要走,“郡主慢留。”


    “苏姑娘,等等。”季舒窈蓦地起身,她的膝盖上忽然掉下来了个雪白的球儿,刚刚才她怀里是没看清,等这球儿在地上跳开时苏锦绣才认出,这是一只兔子。


    兔子十分的好动,在地上跳了两下后顺着台阶直接跳下亭子,到了苏锦绣的脚边,亭子上两个宫女匆匆跑下来,苏锦绣弯下腰,将兔子抱了起来逗弄了一下,翻过来一看,眼眸微缩。


    兔子的肚子中赫然有一撮显灰的毛,巧的是,刚才她和林牧过招时,他拎着那只兔子的时候,肚子中也有一撮灰毛。


    “多谢苏姑娘。”


    宫女很快从苏锦绣手里接过了兔子,轻轻摸了摸后清理了它四肢上的灰尘,抱着站到了走下亭子的季舒窈身旁。


    苏锦绣不动声色打量了亭子四周,并没有看到林牧。


    “苏姑娘,你是不是也喜欢。”季舒窈抱过兔子,轻轻扶着它身上细软的毛,笑的柔柔的,说话也轻声细语,“这兔子是之前与璟琛哥哥和子凛去严华寺时他们抓给我的,兴许是野生的,顽皮了些,今日带它出来都已经偷跑好几回了,可是难抓。”


    她没看到一群宫女抓兔子,倒是看到个神出鬼没的,若真是宫中的侍卫,这时应该会在附近。


    “是挺喜欢。”苏锦绣收回视线,看向那兔子,笑的特别坦然,“不论是烤着还是炖着,野生的尝起来这滋味总胜过家养的。”


    季舒窈一怔,不由自主的抱紧了兔子,十分认真的看苏锦绣:“苏姑娘,这不是用来吃的。”


    “它都一直想溜,不吃它做什么。”苏锦绣伸手摸了下兔子,对上娉婷郡主这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给了她一个特别无邪的笑容。


    季舒窈往后退了步,看样子是真的怕苏锦绣吃了她怀里的兔子,笑着转移话题:“苏姑娘,你今日入宫,是为何事。”


    原本她是来天禄阁的,却不想还能另有收获,半刻钟前林牧手里出现过的兔子现在到了娉婷郡主怀里,那林牧该不会是娉婷郡主的人。


    苏锦绣很自然就想到了那处,林牧若是郡主的人,当年皇上赐婚后,是否是郡主借了皇上的名义让林牧去施正霖身边保护。


    但这又有些说不通,在苏锦绣的理解里,既然他们两情相悦,这保护是应该的啊,又不会因为皇上赐婚产生变化,若说上一世皇上赐婚了她都要让林牧去护着施正霖,这一世她苏锦绣和施正霖没有瓜葛,为了让心爱的人更加安全,不更应该让林牧去?


    还是她哪里想错了。


    “天禄阁中藏书颇多,几年都未必看得完,苏姑娘的兴趣真是广泛,说来也巧,年初出宫的时候在严华寺中看到个与姑娘相似之人,怕认错就没打招呼,不知是不是你。”


    忖思间耳畔又传来娉婷郡主的声音,她笑盈盈的看着她,善意的很。


    莫不是二月末那回?在后山上撞见了她与施正霖幽会那次,苏锦绣想都没想道:“郡主怕是认错人了,我有半年多没有去严华寺。”


    见她回答的这么快,季舒窈揉捏着兔子的尾巴,看起来不甚在意:“那兴许是看错了。”


    “郡主,我家中还有些事,先行告辞。”苏锦绣不愿和她多交流,微福了下身子,道别之后朝着这个园子的出口走去。


    这回季舒窈没有叫她,只是站在那儿目送她走远,一下一下抚着怀里的兔子,过了许久,没回头轻轻问身后的人:“找到了没有?”


    不知何时出现在季舒窈身后的人,恭敬回禀:“那绣样,城中有两家铺子有卖。”


    兔子着实顽皮,又从季舒窈的怀里蹦了出去,不过还没到地上就被人给抓住了,送回到季舒窈怀里,她轻捏了捏兔子的耳朵,笑的宠溺:“你怎么这么顽皮呢,要是被天上的老鹰发现,可是会丢性命的。”


    逗弄着,季舒窈依旧柔柔着声:“卖出去的东西总会入账的。”


    不远处似有响动,没过多久,出现了季璟琛的身影,季舒窈高兴的叫了声璟琛哥哥,季璟琛见她身旁就只有两个宫女,担心她才刚好的身子:“怎么不多带几个人。”


    “这是宫中呢,再说了,哥哥把我想的也太弱了些,前几日我就是有些咳嗽。”季舒窈与他说着走进了亭子,命身旁的宫女去准备些点心,“璟琛哥哥今天过来,是找太子哥哥的?”


    “刚去过太子那儿,顺便过来看看你。”


    季舒窈将面前的点心朝他那儿推了下:“那日你匆匆入宫,见过太子哥哥后又很快带了御医离开,子凛是不是受伤了?”


    季璟琛一愣,这件事都瞒住的,他送御医离开时都严加警告过,娇娇怎么会知道。


    就这发怔的一点功夫,季舒窈肯定了想法,太子哥哥都闭口不谈,真的是子凛受伤了。


    “他怎么又受了伤,上回的案子不都已经结了。”季舒窈满脸的担心,一定是很严重才会请御医去,“璟琛哥哥,你快告诉我!”


    “你别急。”怕她着急了气喘,季璟琛赶紧安抚她,“不是什么严重的伤,养几日就好。”


    “上回你也说养几日,可险些耽搁了他考试,这回都带了御医,他到底怎么了。”季舒窈心中一急,眼眶就湿润了,顾不得那些女儿家的矜持,“璟琛哥哥,你带我去看看他好不好。”


    “娇娇,他没事的,你不用担心。”话真要冲出喉咙,硬生生让季璟琛给憋了回去,他实在是扛不住这双眼,朝亭子外看去,“你们男未婚女未嫁的,我带你去施家也不合适。”


    这样的话身边侍奉的嬷嬷也有说过,可未曾从季璟琛口中说出来,季舒窈微怔,就这么泪眼汪汪的看着他:“我不过想探望一下他,又不是单独前往,哥哥为何要说不合适。”


    季璟琛头大了,没错,他带她过去施家的确没有不合适的,可这不是徒增她的念想么,上回他吃了那么大一个教训,说什么也不敢再轻易答应娇娇什么了。


    “你是郡主,这一去别人不知道还好,若是知道,万一说了你闲话怎么办。”季璟琛软着语气哄她,“你也到了说亲的年纪,可不能让这些影响了声誉。”


    亭内霎时安静,季舒窈用力抱紧怀里的兔子,直到它为了生存用力扑腾时才松开,盈盈还垂挂着泪的眼底露出一抹笑意:“哥哥说的是,是我还当小时候了,不用避讳这么多。”


    季璟琛松了一口气,宽慰的很:“你明白就好。”


    “还要劳烦璟琛哥哥你过去的时候替我传达一声问候。”


    季璟琛点头:“好。”


    “也不知道他受的是什么伤,我也不好准备,就由哥哥替我挑一些送过去吧。”


    “施府里什么都不缺,我会办妥的。”


    季舒窈抿嘴,噙着笑意,显得格外乖巧:“那就劳烦哥哥了。”


    “怎么会,只要是娇娇的事,哥哥都尽全力会帮你的。”季璟琛起身,准备要出宫。


    季舒窈送他出了亭子,笑的分外暖:“嗯,我知道哥哥对我最好了。”


    这样的笑意真的是能够扫空一日来的疲惫,季璟琛心中叹息着,不知道将来谁有这福分将娇娇娶回家。


    季璟琛离开后,季舒窈一直站在那儿没有动,怀里的兔子也跟恹了似的,趴在她怀里一动不动。


    一旁的宫女有些担心她,再旁轻轻唤她:“郡主,风有些大,奴婢送您回缀锦阁。”


    “问琴。”


    “奴婢在。”


    季舒窈望向屋檐外的天,在这片皇宫中,所有能看到的都属于宫中,唯独是这天空:“派人去王府收拾收拾。”


    出宫后苏锦绣去了一趟十里铺,从巷子里出来时,天色有些暗。


    这个时辰正是夜市开始时,许多摊子上都支起了灯笼架子,点上后这些摊子亮堂了许多,从街头看过去,犹如白昼。


    夏日里人们都爱逛夜市,夜晚的西市比白天还要热闹,二三人结伴,姑娘家喜欢执一把圆扇,精巧些的还会买一盏小花灯拎着,眼看着七夕将至,不少店铺门口已经提前摆上了巧果,给经过的孩子们买来当零嘴。


    走了一会儿清竹手里就拎了些苏锦绣挑的小玩样,都是送去宋家给表嫂肚子里未出生的孩子,挑着挑着还走到了前面表演杂耍的地方,清竹看到他们所穿的奇装异服,不由感叹:“之前小姐去云山,在镇上也有这样的表演,如今都流行到上都城了。”


    上都城生活的人没见过这些,对外族的东西总有些好奇,这样的表演引来了不少人围观,赏钱自然也多。


    苏锦绣在关北门呆了些年,对这些见怪不怪,看清竹喜欢,便带着她朝那儿走去,快走近时,忽然观看杂耍的围观群里起了一阵轰乱。


    一个十来岁年纪的小乞丐被人揪住了,他手里捏着一个不知道打哪里来的半个馒头,死死护着,别人怎么扯他都不肯放手。


    “幸亏让我给抓住了,这小子竟然想偷东西。”抓住他的中年男子见他还不断挣扎,不客气在他后脑勺拍了下,“放开手让我们看看,你还偷了谁的。”


    周围的人纷纷开始检查自己有没有丢东西,人群里三两个年轻人挤出来到那小乞丐面前,不客气的推搡着他,扯着他挂在衣服上的小破袋子,嘴里啐骂:“臭小子,是不是你偷了我的钱袋,快交出来,否则送你去官府。”


    那小乞丐凶悍的很,转头就朝着那人的手上狠狠咬了口,疼到他松手后,飞奔逃出人群,埋头就知道逃,直接撞在了苏锦绣的身上。


    “小姐!”


    苏锦绣很轻松的拿住了他,见他还要故技重施咬自己,另一只手扣住了他的下巴往上抬,看到他的脸后微微一怔。


    “别让他跑了!”


    那些人追了过来,见苏锦绣抓住了他,忙要上前将人抓回去:“偷了我的东西还敢咬人,看我不打死你!”


    苏锦绣将小乞丐拉到了身后,抬手挡住那人的巴掌。


    被这么个小姑娘挡了下来,着实没面子,再看她护着那乞丐,顿时觉得这几个人是一伙的:“你干什么你,是不是你指使他偷东西的,好啊你们,快把他们拿下,送到官府里去!”


    “说什么呢你们!”清竹一叉腰护在了苏锦绣面前,凶巴巴的看着这些人,“我家小姐怎么可能指使人偷你们东西,倒是你们,说他偷东西,谁看到了。”


    “不是他偷的是谁偷的,我这钱袋子刚刚还在的,就站在那儿一会儿,是不是他偷的搜了就知道,大伙儿说是不是!”


    “就是,搜了就知道!”


    “对,我的钱袋子也不见了。”


    苏锦绣笑眯眯看着这几个造势的年轻人:“搜就不必了,他就穿了这么一件破衣服,要真偷了你们的钱袋,还能藏哪儿呢。”


    松垮垮一件衣服,裤子和袖子上满是破洞,身上背着的那袋子也是扁平的,一看就知道里面没东西,除了他刚刚护着的那半个馒头外,实在是瞧不出他身上哪里还能藏东西。


    再看他可怜巴巴缩着身子,要是真偷了钱,哪里还会死抓着个馒头不放。


    三个年轻人见大家伙有退散的迹象,其中一个嚷道:“不可能,就是他偷的,要不然我的钱袋怎么会不见。”


    “见他是乞丐就觉得一定是他,那我看你也像小偷,不如大家搜一搜他,我看他这腰间囊鼓鼓的,倒不像是丢了钱袋的人。”苏锦绣刻意指了下他一只手遮着的腰腹,“大家不妨再好好检查下,有没有丢了什么。”


    说完后人群里忽然挤出了个七八岁的孩子,趁着别人检查之际,偷偷拉了其中一个年轻人说了几句,几个人朝苏锦绣这儿看过来,没等众人反应过来,三个年轻人朝着后方拔腿就跑。


    这时大家才意识到那几个才是小偷,急忙追过去,给他们通风报信的那个孩子朝苏锦绣偷偷看了眼后跟着钻入人群,苏锦绣朝不远处的摊子看去,那儿有两个人,佯装着买东西,见苏锦绣看过来急忙也闪到人群里了。


    “小姐,他们看到你跑了。”


    “有一阵子不去找他们,倒是发展了不少新人。”连她这个昔日的小霸王都不认得。


    手底下一阵猛烈挣扎,苏锦绣很快抓住了要溜的小乞丐,拨开他脸上的乱发,确认了他耳朵下的纹身,笑眯眯看着他:“大难不死,又见面啦。”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是周末,事情略多,二更可能会晚点


    感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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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2章 052


    见挣脱不开, 小乞丐气呼呼瞪着苏锦绣,往仔细看, 细长的睫毛,弄脏的脸上肌肤细嫩,乱蓬蓬头发遮盖下的耳朵上还穿了孔, 就是个十足的小姑娘。


    “你瞪我做什么,不该先谢谢我。”苏锦绣往她手腕处伸去,小丫头使劲的往后退, 生怕她要抢她手里的馒头, 那眼神凶急了,稍不留神就能再咬她一口。


    苏锦绣将她拉到了一旁人少的地方, 吩咐清竹去买几个肉包子来, 小丫头却对那几只肉包子熟视无睹,要不是怕馒头掉了,能手脚并用的挣扎。


    很难讨好啊。


    苏锦绣只得把她双手都抓住:“那天在榕庄,你们怎么从池塘下逃出来的?”


    小丫头瞪着她, 不吭声。


    难道听不懂?苏锦绣朝街上过往的一个行人指了指,又示意了一下身高, 比她还高出一个头:“和你一起的那个人呢?”


    见她不明白, 苏锦绣想了下, 让清竹撩起袖子,指了指她的手腕,手掌比刀的姿势在她手腕上划了一道,又指了指不远处的柱子, 耐着性子问:“被绑在石室内的人,和你一起的那个。”


    看完苏锦绣的演示后小丫头忽然不挣扎了,满是警惕的看着她,抿紧着嘴,苏锦绣知道她是看明白了,指了指她,又指了指自己,一字一句道:“你,带,我,过,去。”


    小丫头不声不响看着她,苏锦绣试图表露出最善意的眼神:“我不会伤害你们的。”


    小丫头眼中的敌意淡了下去,慢慢垂下头,苏锦绣见她不再挣扎,还想着给她一点时间,让她不要这么抗拒自己,见她低下头去思考,便将抓着她的力道松了几分。


    突然,那小丫头拔腿就朝着巷子里跑去,一点儿征兆都没有,跑的飞快。


    反应过来后苏锦绣哭笑不得,忙追了上去,到底是苏锦绣快一些,绕进巷子后很快在一个破屋棚前抓到了她,苏锦绣抓住她的双手桎梏在她身后,轻轻拍了下她的额头:“好样的,还会骗人。”


    她扭头过来恶狠狠瞪着苏锦绣,扭着脖子都想咬她,苏锦绣也不生气,轻刮了下她的鼻子取笑她:“你属狗的,张嘴就要咬人。”


    小丫头愣了愣,大概是料到自己挣脱不了了,有些沮丧,又不肯就这么束手就擒,转头背对着苏锦绣,都不想看她。


    这时清竹追上来了,扶着墙气喘吁吁:“小姐,她跑的可真够快的。”


    “你在这附近找找,看有没有一个受伤的女子。”苏锦绣让清竹在这片破屋棚里找人,一间一间,找到第五间时小丫头的身子一抖。


    清竹从屋棚内出来,轻轻摇了摇头,苏锦绣让她继续找下去,到第六间第七间时这丫头的反应明显淡下来。


    苏锦绣嘴角一勾,喊了声清竹:“去刚刚那间。”


    小丫头听不懂苏锦绣说什么,但视线一直盯着看,见她又往回走到第五间,眼底藏不住闪过一抹焦急,这时苏锦绣推了她一下朝第五间的屋棚走去,她不肯走,苏锦绣将她拖到屋棚外面,清竹站在里面对她摇了摇头,还是没人。


    苏锦绣腾出一只手在屋棚外的杂物堆里找了找,找到一根棍子,举在手中轻轻掂了下,一把将小丫头推到了门槛上,在她跌倒之际,抬起手握着棍子朝着她的脑袋用力砸下去。


    小丫头咬牙闭上眼。


    “啊!”


    “住手!”


    棍子在距离她头顶不到一寸的距离停了下来,一个身穿白衣的女子从墙沿的破篓子内冲了出来,苍白着脸色,焦急万分的看着门槛上的小丫头。


    小丫头睁开眼,猛的推开面前的棍子,朝着那女子跑过去抱住她后将她护在自己身后,满是敌意看着苏锦绣。


    苏锦绣松开棍子,轻轻拍了拍手上的灰尘,笑眯眯看着她们:“我们聊聊?”


    一刻钟后,在十里铺内,苏锦绣坐在那儿,耐着性子看眼前的小丫头将第四个包子塞到嘴里,好心递了一杯水给她:“别噎着,慢点吃,没人跟你抢。”


    小丫头捧着包子不解,转头看白衣女子,白衣女子轻轻摸了摸她的头,低声说了一句话,小丫头朝苏锦绣飞快瞥了眼后,身子微微朝后仰,把包子护的更牢了。


    见她这般提防,苏锦绣哭笑不得。


    “她饿了好几天了。”白衣女子用生涩的大魏话告诉苏锦绣,她们躲在西市这边,已经好几天没有吃东西。


    苏锦绣给她倒了一杯水:“我叫苏锦绣。”


    “塔娜。”女子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腮帮子满满的小丫头,“宝音。”


    刚说完名字,宝音不满的叫了声达达,苏锦绣大概猜到她是在介意自己的名字被别人知道,便故意叫了声塔娜,看她瞪自己,笑着指明她们的身份:“你们是驱兽族人。”


    虽然听不懂大魏话,但宝音对驱兽族人这四个字很深刻,她紧盯着苏锦绣,提防着她下一刻会做什么。


    “我对你们没有恶意。”苏锦绣看向塔娜,也不拐弯抹角,直接将她们眼下的处境摆清楚,“你们从榕庄里逃出来,定北王一定会派人找你们,你们不是大魏人,又没有通行令,城门也出不去,就只能呆在上都城里,你受着伤,她听不懂大魏话,你们两个躲在西市里,就算是没有被定北王的人找到,这样子也熬不过半月。”


    躲藏在西市将会面临什么,不用苏锦绣描述,她们也已经体验到了。吃了上顿没下顿,或者一两天都没有东西池,就算是像乞丐一样走在路上乞讨,还会被别的乞丐欺负,这边西市的乞丐都是有组织的,对于任何新闯入的都抱有敌意,还有可能像今天这样被当做小偷,如果真的扭送去了官府,她们的身份就会暴露。


    塔娜身上是有值钱的东西的,但她不敢拿出来让宝音去换,怕被那王爷知道,又会被抓回去。


    选择哪边才可能有活路,其实很清楚,虽然不知道眼前这个姑娘的身份,但有一点塔娜能够肯定,那天他们偷偷潜入到石室内,还和那些人打起来,她和那个定北王不是一伙的。


    半响,塔娜紧握着手问:“你会帮我们离开这里。”


    苏锦绣坦然看着她:“你们没有别的选择。”


    “达达。”宝音拉住塔娜的手,讲了一通苏锦绣听不同的话,说话间还时不时朝苏锦绣这儿看,虽然不知道她在说什么,但眼中的敌意她是感受到了,苏锦绣给了她一个笑容,耐心的等着。


    塔娜摸了摸她的头,低声说了几句,宝音显得很不情愿,很久过去后才勉强点了点头,塔娜这才抬起头:“姑娘,你想知道什么。”


    都是明白人,直来直往更省时间,苏锦绣指了指后院这儿的几间屋子:“你们可以住下,我找人给你看病,只要你们好好呆在这里,不要出去乱晃,我能保证你们的安全。”


    苏锦绣顿了顿:“那么,先告诉我你是如何控制榕庄那头哧兽的。”


    在石室时苏锦绣没看仔细,可出来之后她再回过头细想,哧兽最后挣脱链子时,这个塔娜似乎朝坛子靠近过,再着她们一个病一个弱,又是如何从榕庄逃出来,最后还能躲到上都城里。


    “我无法控制哧兽。”塔娜摇摇头,“我们族里,只有男子可以控制它们。”


    “但你的血可以令它狂躁。”


    “是,你们逃走后它把石室里的人都杀了,冲出了密道,我和宝音趁机逃出庄子,连夜走到城外,遇上赶集的人,第二天跟着别人一起进城。”


    “榕庄这么大,你们从哪里逃出去的?”


    “哧兽把墙撞破了,我们趁机逃出来的。”


    “塔娜。”苏锦绣搁下杯子,敛了笑意淡淡的看着她,“我说过,你们没有别的选择。”


    塔娜一怔,没什么血色的脸上更显苍白,她眼神微闪,似乎是在想自己的话哪里出了纰漏。


    “据我所知,驱兽族并非是用男女来区别能否控制哧兽。”苏锦绣蓦地起身,“如果你没有诚意,我们就没有谈的必要,这些包子就当我请你们的,吃完之后你们自行离开。”


    苏锦绣起身朝门口走去,忽然被人拉住了手,苏锦绣转过头,看到了一双倔强无比的眼睛,宝音拉住了她。


    苏锦绣有些意外,刚刚似乎是这个小丫头最敌视自己,怎么反而是她来拦。


    宝音回过头去对塔娜说了好一场串话,语气里似有命令,说到激动之处还想把袖子都拉起来露出胳膊,塔娜急忙起身说了几句,苏锦绣听的一头雾水,最后,宝音拉着苏锦绣回桌旁桌下,拿起一个包子小口吃了起来。


    “苏姑娘,对不起。”塔娜向苏锦绣道歉。


    苏锦绣一怔,倒是她眼拙了,没看出她们之间的主仆关系。


    “我不是诚心要骗你,而是驱兽是我们族里的秘密,不能告诉外人。”


    “定北王的密室里养了一只哧兽,还有驱动哧兽的图腾,你觉得你们还有什么秘密。”在抓到这个小丫头的时候苏锦绣就检查过她耳朵下的纹身,和这女子的不一样,但是与她之前在关北门看到的那些驱兽族人的纹身是一样的。


    “他只知道怎么催动,却没法控制哧兽,苏姑娘,我可以告诉你那只哧兽从何而来。”


    塔娜看起来好说话,却一直在和她周旋,要从她嘴里套出想知道的事很难,再看这个只知道吃包子的小丫头,苏锦绣心中有了主意:“这个容后再说,我想知道,你们为什么会被定北王所抓。”


    从十里铺离开时天已经黑了,苏锦绣交代了风掌柜几句话后,离开西市回苏府。


    一路上她都在想这件事,这两个驱兽族人的身份出乎她的预料,接下来的事也超出了她能够解决的范畴,虽然已经暗示给了外祖父塔坨人会来突袭的消息,但她还是不放心,除非能将这件事彻底解决。


    所以现在摆在她眼前的第一个难题就是,她需要一个合作对象。


    一个比她知道的多,信息来源更广的人。


    第53章 053


    书桌上的烛台有些暗了, 清竹过来换了一盏,苏锦绣看着窗外, 面前的书卷已经摊开很久,还没翻页。


    于是清竹劝道:“小姐,已经很晚了, 早些休息明日起来再看也不迟。”


    “还不想睡。”苏锦绣起身,从架子上拿起剑,走出屋子后站在院子中央, 拔了剑鞘放在台阶上, 干脆练起了剑。


    过去有什么想不通时,苏锦绣总喜欢练剑, 酣畅淋漓后痛快洗个澡, 思路也会清晰。


    只是今晚略有不同,她清楚知道办法,知道该去找谁,却无法鼓动自己去找他。


    上辈子太子顺利登基为皇, 定北王一系最后也被铲除了,深得太子信任的施正霖, 知道的事远比她要多, 找他一定能够让她省去不少麻烦。


    可苏锦绣不想再添牵扯。


    人就这一辈子, 若一直苦哈哈恨着他,也过不顺畅,既然都各过各的了,苏锦绣自然是能不接触就不接触。


    利落了收了剑, 苏锦绣喘着气,抬手抹去额头上的汗,不过是多几个麻烦,她还就不信办不妥这些事。


    沐浴过后苏锦绣精神奕奕的熬了一宿,终于想了个迂回之策,就是得亲自跑一趟关北门。


    只是没等她做这些安排,施正霖派人找上门来了,说是有求于她


    东市有处叫沂园,以幽静闻名,修以小桥水榭,园子里种满了奇珍异草,是舞文弄墨之人最爱去的地方。


    苏锦绣上辈子,前十二年对这儿闻所未闻,后六年因为施正霖的缘故,把这儿给摸透了,三无不时就会过来。


    沂园主人偏好安静,只有堂前有伙计,后头的园子内除了客人之外几乎没有人走动,而这些客人也都不会闹出什么动静,初始苏锦绣到这儿来时还十分的不习惯,她一个好动之人,实在是不习惯一坐就是两个时辰,期间还得自己动手煮茶。


    后来去关北门那些年,她渐渐养成了那样的习惯,时常会煮一壶茶,一坐便是一下午,看公文也好,研究阵法也罢,竟是喜欢上了那一份安静。


    和过去一样,施正霖挑的还是名为颂的厢房,苏锦绣到的时候,里面只有他和一个侍奉的随从,见她来了,就让她身边的丫鬟留下,把那随从遣了出去。


    施正霖朝着对面的坐垫示意了下,将带来的纸卷放到中间的桌子上,倒也直接,把寒暄和客套都省了:“苏姑娘,你看看这图腾,是否如此?”


    他穿着一件略显宽大的衣袍,脸色有些差,苏锦绣知道他身上的毒还没解干净,明明该在家里养伤的,却派了人到苏家,说要请教她有关于那天在石室里画的图腾,将她去府衙申请授令的计划都给打乱了。


    苏锦绣低头看他递过来的纸卷,这是他在石室中画下的图腾,已经从锦布临摹到了纸上,她一直等着他派人送过去,几天都没消息。


    用这个来讨教她,她还真没法拒绝。


    “只有我们二人见过这个,当日画的太过于匆忙。”施正霖将最初的锦布也带来了,用石墨描图有个坏处,容易晕染,画在锦布上更容易染开,当时他们逃出榕庄,一路朝山里,藏在怀里的锦布多少浸了些汗,等他回到上都城拿出来临摹时有几块已经染糊了。


    但这又不是能随行所欲改的东西,所以他才派人请她过来,看看她是否还有印象。


    苏锦绣没作声,仔细对比了临摹下来的和锦布上的图腾,被染糊的那几处看似能够对比,却依旧有细微的差别。


    西北方不少外族崇尚图腾,住在关北门内的有些外族人,身上都描有纹身,苏锦绣见过不少,但对驱兽族的这个图腾她的确是第一回看到。


    差之分毫,失之千里,这道理她懂,若是没把握,不能随意的描。


    苏锦绣倒是很快想到了个不错的人选能够给她解惑,塔娜在石室内被关了这么久,肯定比她要熟悉,于是苏锦绣直接将这份纸卷给收了起来,准备起身回去:“我带回去看看。”


    像是料到了她会就此离开,施正霖将锦布翻了个面,露出粘在锦布背面的羊皮纸:“苏姑娘再看看这个。”


    苏锦绣垂眸,眼神微闪,一眼认出了这是关北门外的地图。


    “这次的事惊动不小,太子殿下觉得宋老将军他们上回赢的侥幸,塔坨人肯定还会有动作。”


    苏锦绣要抬起的脚,硬生生收了回去。


    “二月宋老将军回来,曾密见太子殿下,殿下以为,定北王与这些事脱离不了干系,如今又在他的庄子里发现那些线索,关外异动频频,想来与此有关。”


    苏锦绣坐了回去。


    施正霖这才抬起头看她,询问道:“你也在查这些,关于这两族,苏姑娘有何高见?”


    抬举她?


    苏锦绣反问:“太子殿下为何觉得外祖父他们上回赢的侥幸。”


    “据宋老将军回报,当时两千塔坨兵,其中有近一百头哧兽,而关北门当时守着的仅有五千余人,说是险胜,不如说他们是在试探。”


    苏锦绣凝神,若是当年外祖父及时收到太子派人送去的消息,他也能够有这样的判断,但当年外祖父手上的消息是王致掉了包的,换言之,外祖父得到了别人为他刻意营造的假消息,导致他们轻敌,误判了战况,才会在后来那一战中损失惨重。


    两千兵力对于塔坨人来说委实不少,他们用这两千兵力和一百头哧兽做试探,再加上王致给他的消息,让外祖父和舅舅他们以为这些不足为惧。之后塔坨人用翻倍的兵力,打赢了当时关北门两万的兵力。


    这样的计谋,没有人在大魏这儿周旋,他们根本做不了,在这之中最关键的人物就是定北王。


    “所以十五那天你们去了榕庄。”


    “定北王常以宴会为由,笼络朝中官员,之前派人过去已经发现有密道存在,而根据探子回报,每每十五,池塘下总有怪声,那日殿下派人前往,就是为了查证此事。”原本想的是定北王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却不想在石室内看到了那些。


    苏锦绣这阵子时常听闻那定北王府有宴会,夜夜笙歌:“看来定北王坐不住了,。”


    施正霖观她毫无惊讶的样子,落定了来时的想法:“苏姑娘,太子殿下已经派人前去关北门。”


    苏锦绣很快反应过来,太子派人去了关北门,那就是做了万全的准备,要帮外祖父应对塔坨人可能会来的突袭,若是那边一败,势必影响上都城的形势。


    宋家在关北门是块极难啃动的石头,宋家不倒,不说远的,这十来年塔坨族是没有机会侵占过来的,他们要是打不进关北门,侵占不了西平府,和定北王的合作就没意义。


    那定北王原来的计划就得瘫痪一半。


    越骆国那处暂且不论,至少宋家这回能够化险为夷,但要论长久,还是要从定北王这里下手。


    太子殿下这是忍不了了,要把定北王提前处理掉,而她是为了宋家。


    想到此,苏锦绣倏地抬起头,他这是找她合作来了?


    可为什么是她,他完全有能力自己做到这些。


    不过很快,施正霖给了理由:“苏姑娘,你对这两族的了解远胜过我。”


    “太子把这件事交给了你?”


    苏锦绣见他没有否认,皱着眉想不通了,过去这件事应该是交给季璟琛的,并非由他来主办,就像那日在榕庄,好歹是有些功夫才行,否则以定北王府那样的守卫,迟早会出事。


    施正霖轻点了点羊皮纸的一角:“我在一些古籍上查到,驱兽族历来与别族交流不多,是属于独来独往的,他们的语言也与别人不同,若不是这回忽然出现,朝廷也不会重视。”


    他就真的连自己性命都不顾了?


    苏锦绣微叹了声,伸手指了下羊皮纸的另外一处:“不对,是这里。”


    两个人都低着头,看不清对方脸上的表情,施正霖看着与自己反方向那一指,嘴角微不可见多了抹笑意,轻轻哦了声:“那不是岷山?”


    “对,他们就是从岷山而来,后来才移居到你说的那处。”苏锦绣又指了指另一处,“这是塔坨族所居住的地方,他们之间其实还隔了两个小族,但这些年来都已经被好战的塔坨族人吞并。”


    说罢,苏锦绣顺着关北门往下,快到建昌府时顿了顿:“这边因为隔着一条河,一直以来是南北的分界线,他们有过约定,北边再怎么战乱都不会过河,不过依照塔坨族的野心,只要这边吞并完,很快就会往南。”


    外祖父过世之后,大哥和三哥代替去关北门,那几年守的十分辛苦,直到太子登基,定北王一系被铲除,塔坨族的气焰才没那么大,那个时候苏锦绣不明白,现在却能想透其中的关联。


    后来她去的那五年,因为打的频繁,驱兽族的人越来越少,塔坨族开始调转了火力,一面派人时不时攻打关北门,一面朝漠北周边扩散出去,她死的那一年,塔坨族刚好打到南北河的交界处。


    屋子内都是她的声音,施正霖听的认真,抬起头,她像个指挥若定的将领,用极为丰富的知识,娴熟的为他讲述了关北门外的诸多外族关系。


    她更像是经历过许多场仗,言语间透露出来的自信和沉稳,就像是,她亲临城下,指挥了这些战役。


    施正霖的眼前再度出现那个梦,太子殿下称她为苏统领。


    而此时此刻的她,真的像一个挥斥方遒的女统领。


    作者有话要说:  悲催,卡文了。


    感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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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4章 054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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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常年行军打仗的将士身上有一些特别的气质, 像是宋老将军,只消坐在那儿, 便能镇住所有的将士。


    她身上也有一股独特的气质,明明是个女儿家,这一股沉宁和从容却都不违和, 就像是她天生吃这这一碗饭,撇开她女子的身份,如此气魄和见解, 怎不会是下一个宋老将军呢。


    施正霖跟在太子身边好几年, 也见过一些老将,苏锦绣和他们一样, 还有着一股从战场上带回来的气势, 举手投足间,有着那样的习惯。


    “人口稀少一直是他们的弊端所在,虽然他们个个都骁勇善战,就连族里的女子都能与我们大魏朝的男子搏上一搏, 但长年累月这么打下来,内力也有些空虚, 所以他们才急于扩张, 吞并之后收纳战俘为自己所用。”


    苏锦绣抬起头, 施正霖正看着她,目光沉静,听的格外认真。


    苏锦绣朝一旁的沙漏瞥了眼,糟了, 竟然讲了半个多时辰!


    这算是苏锦绣的一个‘坏’习惯,在营里时,每次和四哥商讨形势,一说便是个把时辰,要是没人打断,她还能继续往下说。


    可这么面对着施正霖,苏锦绣再回想一下自己刚刚所说的,不免有些尴尬。她都提到塔坨族扩张上面了,那都是未发生的事,他该不会以为自己是在天方夜谭吧。


    屋子里忽然安静了下来,一旁炉子上的水烧的噗噗噗作响,见自家小姐忽然不说话了,施少爷也没作声,侍奉在旁的清竹更不敢出声,只悄悄看了眼坐着的两个人,心里犯着嘀咕,小姐怎么脸红了。


    气氛有点儿怪,苏锦绣将放在羊皮卷上的手收了回来,正想说些什么,施正霖颇为赞同的评了一句:“苏姑娘所言极是。”


    苏锦绣那缩到一半的手顿在那儿,往下也不是,往上也不是,所言极是?她说什么了所言极是。


    施正霖身手,在南北河的位置轻轻一横,神情里少有多了些轻快:“漠北贫瘠,资源匮乏,塔坨族虽骁勇善战,却抵不住连年战事,在我们只守不追的情况下,他们就会吞并别族来壮大势力,不过南北河以下有几族与我朝来往密切,实力也不俗,怕是他们不敢轻易进犯。”


    “你怎知他不会与这些族合作。”苏锦绣扫去心中升起的一点异样,认真的指着位于他下方的一个位置,就是措族的位置,“当日在定北王府见过的晏黎就是越骆国二王子,他的姐姐嫁去了措族,如今越骆国内乱,这位公主还参与其中,措族地处偏南,物资丰盈,难道他能置身事外?”


    都是与定北王有关联的人,谁知会不会从中牵线,嘴上说说是持中立的,可都摆到眼前的财难道不发?塔坨族打了这么多年,背地里不知道向措族买了多少东西,只不过眼下没有证据罢了。


    施正霖忖思半响:“这几年朝廷提倡互通,建昌府一带的通商频繁许多。”


    “北边打仗,南边通商,那措族可不是一般的富庶。”苏锦绣轻哼了声,在她看来,能在豺狼虎豹里安然生存下来的,也必然不会是简单的主。


    “苏姑娘。”施正霖抬手,拿起勺子从一旁山泉水引下来的石槽里舀了一勺水倒到壶中,水不再翻滚,屋子内更静了。


    苏锦绣被他这一声喊的有些奇怪,没作声,收回手后掌心圈住面前的杯子,静等着他继续往下说。


    “之前在定北王府,你有提及叫林牧的侍卫,不日前我让人查了,侍卫营中并无此人。”


    竹勺轻叩石槽,苏锦绣握紧杯子,不是侍卫营的人,为何能出入宫中,联想到娉婷郡主怀里的那只兔子,难道是宫里的暗卫。


    娉婷郡主自幼没了双亲,是在宫里长大的,她身子骨又这么差,皇上派个暗卫去保护她也是理所应当的事。


    不对,要是听命于皇上,就与赐不赐婚无关,既是派去保护施正霖的,谁嫁给他与这没有半点关系,皇上一个在位多年的人怎么会玩那种把戏。


    苏锦绣心里其实有了答案,林牧是娉婷郡主的人,是她出乎意料求了道圣旨,棒打了鸳鸯,才会有之后皇上御赐侍卫给施正霖。


    这一世的毫无动静,才显得合情合理。


    想罢,苏锦绣猛的看向施正霖,他们自幼相识,两情相悦,他会不知道林牧的存在?


    施正霖看她情绪有变,也猜不到她心里在想什么,只觉得刚刚商议时才接近了的距离一下又远了,就像是前几次见面时,唯恐避之不及的样子。


    “是你害了她。”


    脑海中猛然响起这么一句话,施正霖不由一震,苏锦绣已经起身走到了门口。


    “施大人,你的提议我会好好考虑。”


    说完这句话后苏锦绣离开了包厢,清竹赶忙跟了出去,施正霖坐在那儿,那一股莫名袭来的悲伤还未散去。


    他素来凡事求明白,唯独是这些事怎么都不明白,做了个异常诡异的梦之后,他好像陷入了这个怪圈里走不出去,总是时不时想起梦境里的画面,来自‘他’的悲痛,总在影响着他。


    半响,他微哑着声音开口:“来人。”


    “是,大人。”


    “将这个送去苏府,给苏家大小姐。”施正霖指了指一旁本来要给她的匣子。


    随从点了头:“是。”


    回到苏府没多久,苏锦绣就收到了施正霖派人送过来的匣子,匣子内装着两幅图,底下压着两本画卷,左边的小格内还放了一个玉瓷瓶子。


    冬罄拿起瓶子,将下面压着的纸条拿起来一看,笑道:“小姐手上的疤还没褪呢,这个正好可以用。”


    “谁知道好不好用。”清竹从她手里拿过去,轻拉了她一把,冬罄不明所以,指着纸条解释的认真,“上面写着御赐呢,宫里的东西肯定好用啊。”


    “随我去厨房。”清竹把冬罄拉了出去,带上门,留下苏锦绣一个人在屋子内。


    冬罄这时才瞧出了不对劲,在门口低声问清竹:“小姐怎么了?”


    清竹摇摇头,她也不知道小姐怎么了,忽然情绪就沉了许多,回来的马车上一言不发的。


    “小姐今天去见谁了?”


    “不要多问。”清竹轻拍了她一下,她猜想是与那位施少爷有关,但这是小姐的事,她们哪能过问,“天快暗了,赶紧把晒着的收起来。”


    屋内原本情绪是沉闷的苏锦绣,在看到画卷和书信后,心情变的更加难以描述。


    施正霖差人送来的这些,正是她所需要的。


    更重要的是,看完信后她才意识到,自己好像什么都不用做了。


    原本计划里要赶去关北门一趟,如今不用去了,也不用去府衙里申请授令,她也不需要想法子游说爹娘放她出远门。


    关北门不用去,定北王府那儿她又插不上手,原本把事情排满,生怕错过了什么来不及的苏锦绣,忽然发现自己闲了。


    可她也没答应他什么,怎么就变成和他合作。


    苏锦绣将信一放,脑海里冒出了个声音:有人替你跑腿还不好啊,坐在这儿事情都办妥了,这还值得烦。


    “我要不接受,岂不显得我矫情?”


    苏锦绣喃喃自语,但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


    想到自己会闲下来,与现在苏锦绣真的无所事事,完全是两码子事,从沂园回来的第四天,苏锦绣有些坐不住时,施正霖又派人送了个消息,太子派去关北门的人已经到了西平府边界。


    隔了两天,是四哥捎回来的消息,王致的妻女所关押的地方有了新的线索。


    好嘛,都不用她出去打探。


    苏锦绣干脆每天都往十里铺跑,教宝音说大魏话。


    如此过了一月左右,已是七月末,这日苏锦绣回到家中,宋氏把她叫去了芳泽院。


    苏锦绣近日闲的发慌,所以看到什么都能好奇上两眼,走进屋子后见桌子上了不少东西,转头问宋氏:“娘,这是准备送给谁的?”


    宋氏朝她招了招手:“是别人送过来的,过来坐。”


    苏锦绣总觉得娘今天的眼神有些特别,走过来挨到她身旁。


    “蓁蓁啊,你告诉娘,之前在鼓楼救过的那个施公子,你与他可熟悉?”


    苏锦绣一愣,撞上宋氏明着关切,暗着满是探究的眼神,下意识朝那桌子上满满的东西撇了眼,心里警钟大作:“娘,我救他那都是多久以前的事了,后来又没有接触。”


    “今早施夫人上门来拜访,原本是想见见你的,但你不在。”宋氏拉住她的手,知女莫若母,苏锦绣那东撇西看的眼神出卖了她,没有接触?没有接触这手还僵着。


    “施夫人来做什么,上回不是已经送了东西。”苏锦绣倍感意外,除了鼓楼那次外,其余的事施夫人应该不知道才对啊。


    “她倒也没说,就是想来看看你,送的东西还挺贵重,所以我才问你。”宋家与施家并不熟,对于施夫人亲自上门前来,宋氏也有些奇怪。


    “我和他不熟,宫里赏赐过后就没见过面了。”苏锦绣搂住宋氏,心里满是不好的预感,“娘,把这些还回去吧,太贵重了咱们不好收。”


    正当苏锦绣迷惑不解时,这厢施府内,施夫人望着儿子,满是期许的询问儿子:“正霖啊,你看如何?”


    第55章 055


    施正霖去邺池那几日里, 施夫人从胶州回来了,回来的短短两日内施夫人办了许多事, 将家里上下收拾妥当后,顺道将儿子这回受伤的事了解了来龙去脉,今早还去了一趟苏家。


    而现在儿子回来了, 施夫人便想到问儿子的意思:“正巧从胶州带了不少东西回来,想着苏家那儿我都没正式去拜访过,趁着有空, 我就去了一趟。”


    “”都已经上门拜访过了还问他如何, 施正霖看了眼她手里的礼单,“怎么会想去苏家拜访。”


    施夫人脸上的神情更欣喜了, 拉着儿子坐下, 娓娓道来她的理由:“你看啊,去年你秋闱时,她在鼓楼救你那回,当时圣上赏赐了, 你说你有安排,我就只差人送了些东西去道谢, 也没亲自去拜访一下。可我后来左思右想不对, 那回要是你真让人给带出城了, 余下的一场都得落下,这么大的恩情,说什么都得亲自上门拜访。”


    “娘,这都快一年了。”左思右想这么久才察觉出不对劲, 这是不是太长了些。


    “还不是因为年初去胶州看你弟弟了。”施夫人嗔了他一眼,“也是你自己说不用去,你会送谢礼,我也没见你让人准备什么,虽说人家救你不图什么,那你这样也不对。”


    “我已经派人送过谢礼。”


    “送什么,就送你那些书啊画的?”话没说完就被施夫人给打断了,她忍不住念叨,“这些你送给那些朋友也就罢了,怎么能送这个当谢礼给姑娘家,亏的我这回去了一趟苏家,那苏夫人可比外头传的好相处多了,就是没见着苏家小姐。”


    女儿家喜欢什么,他还真没有细究过,换做是他,自然更喜欢别人送需要的东西给他,而不是花里胡哨仅仅是摆着台面。施正霖认真想了下:“她和别人喜欢的不一样。”


    喜欢习武,上蹿下跳的,也不能拿她和普通的女儿家相提并论。


    施夫人眼神一闪,佯装着哎了声:“去的路上我也打听了不少,听说这苏家大小姐从小开始习武,时常外走走动,在训堂里的时候比男孩子还要顽皮,经常气的先生去苏家告状,仗着一身好武艺也没少打架,现在她也有十三四的年纪了,说是连针都拿不好。”


    施正霖眉头微皱,并未作声。


    “安邑巷那儿说起这位苏家小姐,怕是说上三天三夜都说不完,苏老爷和苏夫人也是心大,女儿养成这般,也不怕她嫁不出去,成天在外混迹哪儿成啊,正霖你说是不是。”


    施夫人说着说着,这眉头拧在一块儿,着实是被打听来的那些事儿给惊着了,施正霖顿了顿:“娘,这些道听途说的话不可信。”


    施夫人煞有其事道:“怎么就不可信了,别人也是看你做了什么才说的,总不能人人都朝你泼脏水,是不是这么个说法。”


    “苏大人家中的事,工部也常有人说起,还有说他是傍着宋老将军才有今天,但从他这么些年所做来看,并非如此。”施正霖看着施夫人,语气平静的很,“再说那苏夫人,您自己都说她比外头传的好相处,可见外面那些传闻不可信。”


    施夫人眼瞅着儿子:“你不只与她见了两回面。”这就知道那些施道听途说的了?


    施正霖从容淡定道:“父母秉性如此,想来儿女的教养不会太差。”


    听起来好像十分有道理的样子,施夫人倒也配合:“她救了你后也没有宣扬什么,瞧这品性应该不差,下回啊”


    “娘,往后不要再送这些贵重的去,别吓着人家。”


    话没说完就被施正霖给打断了,施夫人瞪着他,施正霖别的也没说,回了自己院子。


    看着他出去,施夫人气笑了,对身旁的人道:“你听出来了没?”


    一旁的钱妈妈笑着称:“听出来了,少爷这是护的紧了,您说去了苏家,少爷也没说什么。”


    “我才说两句外头传的,这就急了,还说只见了两回面不熟,这都在外头过了一夜了,要不是他爹说漏了,父子俩都瞒着我。”施夫人说起来忍不住得意,上回从周家宴会回来她就觉得不大对劲,儿子这脾气,虽说不接近姑娘,但该有的礼数还是有的,从不会这样下一个姑娘的脸面,除非是,他心里头全清楚,彻底将他惹恼了。


    之后她花了些功夫去打听,倒是没打听着谁家姑娘手受了伤,过完年去了一趟胶州,前两日回来才知道儿子又受伤了,这回伤的比上回还重,还在山林里躲了一夜,把人救回来的时候还发着烧中着毒。


    施夫人这回愣是没哭,对着施老爷一顿骂,生了两个儿子,小儿子自打生下来开始就留在胶州,经受不住长途跋涉,这么多年来都没回过上都城。


    施夫人也认了这随时可能到来的生死离别,可大儿子呢,别的不求了,就求他平平安安,好么,她才离开小半年,又出事了,城西郊外那鬼地方,入夜谁知道会跑出什么山兽来,儿子不会功夫还受着伤,一个人能躲过一夜简直是老天保佑。


    她险些就要没儿子啊。


    施尚书扛不住夫人这一顿说,一不留神就说漏了嘴,当时救回来时不是正霖一个人。


    施夫人耳朵多尖哪,不是一个人,还有谁。


    架不住这接连‘拷问’下,施尚书就将他知道的告诉了施夫人,找到的时候除了儿子之外还有一个姑娘,是苏家小姐。


    施正霖受伤的事并没有传出去,施家也好,季璟琛他们都是瞒着的,更别说有人一道被救回来,施尚书便嘱咐施夫人不可说出去。


    “还用他提醒呐,我自然知道这事儿不可往外说,不论怎么样,女儿家的声誉最重要,与人在外呆了一宿,就是清清白白的也经不住别人乱说。”


    施夫人心里明白着呢,就儿子那点身手,怕是人家姑娘照顾了他一夜。知道了这些后她自然是坐不住,借着去年那回的名义,备了好些东西送去苏家,顺道探探苏夫人的口风。


    儿子长这么大,头一回见他对人上了心,她这当娘的要不抓点紧,下回还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他还怕我吓着人家。”


    钱妈妈笑着扶她坐下:“少爷从小就是有主意的人,兴许他自己想好的呢。”


    “我就是怕他太有主意了!”施夫人一拍腿,对儿子的做法委实看不过眼,“这要拖个三五六年的,可就成别人家儿媳妇了。”


    钱妈妈侍奉施夫人多年,也知道施夫人为了大少爷的婚事操心了好两年了,两年前收罗了不少让大少爷挑,可愣是连看都没看上一眼。


    一年年过去,夫人心里是真的着急,这要是一直瞧不上眼可怎么办,偏偏老爷和少爷都是有主意的人,这事儿上就是胳膊拧不过大腿,除非大少爷自己点头。


    终于终于有些苗头,夫人怎么肯让她给溜了。


    “不行,我得再想想办法。”施夫人一直想见上苏家小姐一面,外面传了这么多,总是要见上一面自己瞧过后心里才踏实。


    “要再去苏家,怕是真的要吓着苏夫人。”钱妈妈替她出主意,“下月薛家不是有宴会,您与薛夫人说一声,让她邀请苏夫人和苏小姐。”


    施夫人眼前一亮:“你说的对,薛家和宋大夫人相熟,由她出面请苏夫人,不会不答应。”这也省了她出面


    四五日后,八月初,苏家这儿,宋氏收到了来自薛家的邀请帖,帖子上邀请她和女儿半个月后去薛家,同去的还有自己的嫂子宋大夫人,宋氏便将此事和苏锦绣提了下,而苏锦绣得知大舅母和表嫂也去的,也没多想,就答应了下来。


    晌午,如沁轩这儿,桌子上放着刚切好的雪花梨,还摆着两碟瓜子,苏锦绣半靠在坐塌上,正听着冬罄说起宁家的事。


    “翠丹说,宁大人的几房小妾都难对付,头一天表姑娘给宁夫人上茶,她们合着伙儿给表姑娘下绊子。”冬罄指了指自己的膝盖,就像是疼到她这儿,直皱眉头,“好几个台阶,就这么跌下来了,膝盖这儿伤的厉害,连着躺了好几天。”


    “翠丹说那宁夫人好相处多了,给表姑娘安排了单独的院子,离主院也不远,表姑娘受伤那几日,宁夫人天天差人来看她,还送了不少药膏。”说罢,冬罄有些怀疑,转而问苏锦绣,“小姐,那日表姑娘这样抬去宁家,宁夫人肯定气坏了,怎么还肯对表姑娘好。”


    原本早早定下要进门的,后来不知什么原因,拖延到了七月。


    说起宁延纳妾这事儿,那阵子可是让上都城热闹了好些日子,也没见谁家如此,纳个妾而已,居然还叫了人过来吹吹打打,虽说没有明媒正娶的阵仗,可不都让人瞧着了,四个人抬着一顶粉红小轿子一路抬过去,快到宁家时速度尤其的快,最后从小门进去。


    别的不说,这样一来可直接打了宁夫人的脸面,可隔了几天在别人家见到这宁夫人,人家可从容的很,半点没为这事儿闹心,好事之人问起来的时候,宁夫人还借着夸了刘莞儿两句,说她为人乖巧,她和宁大人都挺喜欢。


    作者有话要说:  十点了,先发上来~然后凉子继续写


    第56章 056


    苏锦绣没有见过宁夫人, 但看宁延如此,宁夫人还能将宁家打理的井井有条, 生下了一双儿女,足以见得是个有手段的人。


    宁延为官,还是个生意人, 论起算计,谁能比得过他呢,而身为他的夫人, 平日里既要和官夫人打交道, 又要和那些商家夫人来往,岂会简单。


    一个妾室这样抬进宁家, 宁夫人还能云淡风轻, 可不是因为人家能忍,而是根本没把刘莞儿放在眼里。


    “冬罄,你可知道什么样的身份会被人夸乖巧,讨人喜欢。”


    冬罄想了想:“长辈会夸人乖巧, 兄弟姐妹之间也会,小姐也会这么说我们啊。”


    “那宁夫人觉得刘莞儿讨人喜欢呢。”


    冬罄愣了愣, 一旁清竹补充:“宁夫人是觉得, 表姑娘与府里的那些丫鬟下人们是一样的。”


    刘莞儿的出身虽说在权贵眼中算不上什么, 可也不差,更是比那些普通清白人家的姑娘要好很多,按着宁延给的待遇,怎么着也得是个贵妾, 享受比妾更好的待遇,可宁夫人在外这么说的话,刘莞儿不就是个在她和宁延身边伺候的丫鬟,乖巧懂事,讨主子喜欢。


    抬轿子,吹吹打打进宁家,还有为数不少的小聘,不就是想证明自己和妾室不一样。


    这些话要是传到刘莞儿耳朵里,怕是比什么都让她难受。


    “表姑娘这样求什么啊。”冬罄想的特别简单也特别直白,“去了宁家,要是被宁夫人当个丫鬟下人一般,那还不如留在家做小姐,还有人伺候。”


    “她自然不是求这些。”刘莞儿心高气傲,就算给宁延做妾,也要拿捏住那一点半点的东西来证明自己的身份是高人一筹的,宁夫人拿她当下人看待,难受归难受,她可未必会认。


    “不过去宁家也好。”冬罄瘪嘴,“省得她留在苏家,让小姐烦心。”


    “要不了多久,翠丹和翠萍就会被她遣走,你注意些。”苏锦绣起身,长长的伸了个懒腰,这几日在家无所事事,连人都变的懒洋洋,“叫人备马车,去一趟西市。”


    这大约是苏锦绣重生回来后过的最清闲的一段日子,很快到了八月中,苏锦绣陪着宋氏一起,前往薛家。


    上都城中有两个薛姓大户,其中之一的薛太傅家,与宋家有些交情。


    宋氏还是姑娘时与薛家小姐关系不错,后来薛家小姐远嫁,这些年来,偶尔还会和大嫂一起过去走动一下。


    “往远处说,宋家和薛家还有点沾亲带故的关系,不过这亲戚关系隔的太远了,其中不晓得差了多少辈。”在马车上宋氏和苏锦绣说起薛家,顺着便提到了薛家的几个与苏锦绣年纪相仿的孩子,“说起来,薛夫人的小儿子倒是只比你大了两岁。”


    马车坐的昏昏然的苏锦绣一下醒了:“娘,什么薛夫人的小儿子!”


    “你不记得了?”


    苏锦绣摇摇头,薛家她是知道的,可薛夫人生的都是儿子,又没有姑娘,她哪儿认得他们。


    宋氏笑了:“你不是自诩记性好,把你小时候在宋家见到那薛家小少爷的事儿忘了?”


    苏锦绣是真不记得,但看娘这样的神情,不确定问:“小时候我欺负他了?”


    “那年你四岁,薛家小少爷六岁,在宋家时一群孩子闹着玩,你见他总是坐在亭子里不出去,就拉他去池塘边,说要带他抓鱼,等我们听到动静,你们俩都已经掉水里了。”


    苏锦绣微张了下嘴:“那后来呢?”


    “幸亏是养鱼观赏的池子,并不深水,把你们捞上来时,你还说他笨,鱼都不会捞还害你掉下水去。那都是九月末了,水里凉的很,你大舅母还担心你受凉,你倒好,换好衣服出来后活蹦乱跳的去找你四哥玩了,倒是那薛定奕,回家之后生了一场病。”


    可能是干的混账事太多了,就是听宋氏说完了,苏锦绣还是没想起来:“之后我没欺负他吧?”


    “薛夫人生这个孩子的时候年纪也大了,生下后来身子也不如他那几个哥哥,之后你也没机会见着他。”宋氏轻拍了拍她的后背,“听闻是跟人学医去了,薛老爷和薛夫人也是舍得,一走好几年,也不知道回来了没。”


    正说着,薛府到了,苏锦绣下马车跟着宋氏进了薛府,在前院见到了薛夫人。


    因着刚刚马车上宋氏说的事,苏锦绣在见到薛夫人时略有些不好意思,特别乖巧的叫了声薛夫人,倒是让薛夫人印象不错,这孩子小时候虽然顽皮,长大了倒是好了许多。


    打过招呼后由薛府的丫鬟带到了待客的楼阁里,这是个三面绕台的戏楼,已经摆好了桌椅,瞧这数目,薛夫人请的客人怕是不少。


    一路招呼打过去,苏锦绣开始后悔了,不应该跟着娘过来的,熙姐姐没见着,倒是见了不少明里暗里打听的人,这些个夫人碰上面后寒暄了两句后就会提到一旁的她,进而问她多大了,直接点的还会问许亲了没,那一双双眼神瞧过来,苏锦绣撑的笑容发僵。


    走出回廊后,前面有三个夫人在聊天,瞧见她们下来,其中一个与宋氏认识,笑着叫了声:“苏夫人。”


    之前背对着她们的一位年轻夫人转过身来,身材丰腴,容貌出众,瞧着挺温婉大方,在听到别人叫宋氏苏夫人后多看了她们两眼,微微点头:“原来这位就是苏夫人。”


    和宋氏认识的那位夫人赶忙介绍:“这位是宁夫人,这位是杨夫人。”


    宁夫人。苏锦绣不由朝她看去,难道是宁延的夫人。


    很快的就有好事着在旁给苏锦绣解了惑,知道苏家有位表姑娘到了宁家做妾,如今看她们都在,便想看些笑话:“这么说起来宁家和苏家岂不算是结了亲,苏家的表姑娘前阵子才入了宁府。”


    宋氏从容不迫道:“杨夫人,你这事打哪儿听来的事,连我自己都不晓得,苏家可没人嫁去宁家,更没什么表姑娘去宁府的,要什么关系都能攀亲,宁夫人不得忙坏了。”


    宁夫人笑着不语,杨夫人哪儿肯就这么放弃不说:“宁大人新纳的妾不就是苏家的表姑娘么,住在你们家好一阵子,不过苏夫人,不是我说,怎么能让她做小呢,说出去多不好听啊。”


    最后一半儿的话,尽管是压低了声,周围闻声而来的也都听见了,宋氏的脸色不甚好看,她和老爷最担心的就是这个,尽管刘莞儿不是从苏家抬出去的,但也止不住有人嚼舌根,说苏家有亲戚给人做小。


    她和老爷倒是无所谓,但是蓁蓁还没嫁人呢,她要再这么往下说,岂不做坏了蓁蓁的名声。


    “杨夫人,别人家的事我们哪儿做得了主,苏家可没有这样的表亲,也没人出去给人做妾,他们既然不是苏家人,也不值得我们操那份心。”宋氏瞥了杨夫人一眼,“就像是我现在不能阻止杨夫人嚼舌根一样,因为我和杨夫人你不熟,也管不着你,不过你得当点心,有些话可不能乱说,别嚼断了舌根,到时候疼了自己也难受。”


    当她宋如筱是软柿子,要按着年少时的性子,这样诋毁自己家人,肯定要找机会拖暗处教训一顿。


    大抵施没料到宋氏说话这么横,杨夫人有些下不来脸面:“我可好心,你们自己闹的笑话还不承认。”


    一直没开口的宁夫人忽然笑着打圆场:“我家老爷的确是从黔城纳了个小妾回来,原来我也是不同意的,毕竟是清白人家的姑娘,能好好许个人家,也不用做伺候人的事,不过我看她挺乖巧懂事,老爷也喜欢,也就许了,左右家里多张嘴吃饭。”


    “我听说苏大人的老家也在黔城,杨夫人,恐怕你是弄混了,苏家就算是有亲戚过来,现在也早该回去了。”宁夫人看了宋氏和苏锦绣一眼,笑的一团和气,“我家老爷纳的小妾,可不是苏家的亲戚,所以啊,你可别说我们两家结了亲,毕竟我家那小子今年不过六岁,要是再长上十年,我倒是愿意与苏夫人结这亲呢。”


    两家人都不承认,那还有什么戏可看的,那小妾都已经进了宁府,长什么样谁晓得,也不是从苏家这儿抬出去的,哪能肯定就是苏家的亲戚。


    被周遭这么瞧着,杨夫人也不觉得尴尬,即刻就接了宁夫人的台阶:“是么,那是我听岔了啊,苏夫人,可真是不好意思。”


    说完之后也担心再被怼,拉着另一位夫人朝戏台子下走去,宁夫人冲宋氏轻点了点头,大家都有点心照不宣的意思,宋氏看着她走远,捏紧苏锦绣的手:“回去得让他们再看紧些,刘家人要是过来,远远的都赶走。”


    “娘,刘家人不会来苏家的。”就刘夫人那势利眼劲,不知道拿了宁延多少好处,起码得过个三五年才会想起苏家来,到那时候谁还会信。


    “那宁夫人是真不简单。”宋氏叹了声,“我们也过去。”


    宋氏牵着苏锦绣过去,快走到看台时,身后传来了薛夫人的声音,一转身,看到薛夫人身边的人时,苏锦绣笑容一顿,有了想即刻消失的念头。


    作者有话要说:  不能保证哈,我看看回家还能不能写一点~~~~~


    感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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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7章 057


    和薛夫人一起过来的, 正是后来才到的施夫人。


    以前肯定是有一块儿参加过宴会,但这么仔仔细细的瞧还是头一回, 施夫人看到站在宋氏身旁的苏锦绣,心里添道:生的俊俏玲珑,颇有灵气。


    再走近一些, 与宋氏打过招呼,施夫人面带柔和看着苏锦绣:“这位就是苏姑娘吧。”


    苏锦绣微福了下身,维持着刚才的笑:“施夫人。”


    苏锦绣今天穿着一身湖绿色的撒花烟罗裙, 撩起的长发在后面扎了两个可爱的小髻, 上面垂着淡绿的小流苏,并没有过多的坠饰, 简单透着灵气, 施夫人瞧着便喜欢,又在心里添道:可爱灵巧,端的大气,也知礼数, 可没外头说的那样不懂事。


    “上回去苏家没有见着你,不想今天在这儿碰着了。”施夫人往前一步, 自然而然和苏锦绣走在了一处, 正好在台阶边上, 苏锦绣想让开也不能,只能笑笑。


    “就坐这儿吧。”走到戏台前,施夫人先邀请宋氏坐下,就在薛夫人后面, 等苏锦绣坐下依着次序,施夫人在宋氏旁边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这时再想换位置已经晚了,苏锦绣也没想到会在这儿遇上施夫人,来时根本没这心理准备,如今人就坐在旁边,再想想之前施夫人派人送来的厚礼,苏锦绣心里忽然升起了些不好的预感。


    果然,坐下还没半刻钟,施夫人便和宋氏聊了起来。


    聊的都是些家常的事,开始还没什么,说着说着便提到了上次施夫人送去的厚礼,施夫人神情坦然的很:“苏夫人你也别觉得那些个贵重,什么都比不过平平安安来的更贵重,要不是你家锦绣,正霖还不知会受什么伤,所以啊,你也别推脱,收下了我才安心。”


    可是你上回已经送啦,宋氏记得清清楚楚,女儿在鼓楼救了施家少爷之后,隔天施夫人就派人送了不少东西过来,虽然没有亲自过来,那些礼也不轻,早就够了,哪里用得着隔一年再送,这名头用的着实奇怪。


    宋氏收着也不太心安:“换做是谁,看到了都会帮忙的,锦绣她只是碰巧。”


    “说什么碰巧,在那僻静的地方,也不是谁都瞧的见,苏夫人,我与你说些心里话,当时我是真的吓坏了。”施夫人轻捂住胸口,尚是有后怕,“一回两回的,我这心啊,一直提着,就没放下过。”


    都是做母亲的人,宋氏自然能体会施夫人说的那种担心,要是蓁蓁出了事,她不会比施夫人紧张的少,于是安慰道:“犯人已经逮捕归案,如今你可以放心了,不会再有事。”


    “你是不知道,就算如此,我还是得操心。”


    宋氏笑了:“都一样,当娘的谁不操心自己的孩子,就是成了家还得为她想着。”


    “是啊,不怕你笑话,我还真拿他们没办法。”


    这么一说,两个为娘的人倒是亲近了不少,施夫人便趁机问:“之前听说锦绣受了些伤,现在可好些了?”


    “受伤,她没受伤啊。”宋氏一时半会儿没反应过来,等坐在一旁的苏锦绣听进去后再想阻拦已经来不及了,宋氏恍然,“那都是去年的事了,受了些小伤,早就好了。”


    “真是不小心,伤哪儿了,可别留疤。”


    施夫人扭头关切的看着苏锦绣,偏偏那眼神亲切的很,苏锦绣心里突突狂跳,笑着摇头:“多谢施夫人关心,是小伤,不值一提。”


    施夫人笑着拉起苏锦绣的手,轻轻摸了摸后叹气:“小时候没少吃苦吧,年纪轻轻就开始习武。”


    有些女子喜欢琴棋书画,也有天赋,学的就会比别人快许多,苏锦绣从小喜欢舞刀弄枪,也就并不觉得苦,再者有表哥他们陪着,说起来苏锦绣还挺喜欢的,可对上施夫人关切心疼的神情,苏锦绣心中便有些咯噔:“习惯了,也不觉得苦。”


    施夫人听着更心疼了,什么叫习惯了,那得苦多久才习惯,天寒地冻的一个姑娘家小小年纪清早就要起来练那些基础,想想都觉得不容易。


    于是施夫人扭头对宋氏道:“锦绣这孩子还真能吃苦。”


    宋氏看了一眼自家闺女,听施夫人夸的真心实意,还挺高兴的,只不过别人面前总得谦虚些,遂宋氏笑着摆手:“她自己喜欢,也就能忍一些,算不上什么厉害的功夫,都是她那几个哥哥让着的。”


    “苏夫人,你要这么说,我可就真只有羡慕的份了,以前也想有个姑娘,可惜了,就只生了两个小子。”施夫人低头看着,瞥见了苏锦绣挂在衣服上的一个荷包,顺手拿起来瞧,“这是你绣的?”


    苏锦绣反应也是很快,微红着脸:“这是别人送的,我的女红并不好。”


    “这有什么的。”施夫人轻捏了下她的手,见她不好意思,心里又添道:瞧着性子也挺软的,不像别人说的这么凶悍,果真这外头传的啊,不可靠。


    宋氏听她这么一说,倒是愣了愣,这上都城里,生了儿子当了娘的,大都想挑知书达理的,女红尤其得好,现在听施夫人的意思好像不太在意这个,宋氏便多了份心思,笑着试探:“这该学的还是学好。”


    施夫人轻唉了声,并不这么看:“这人哪,也不是样样都得会,苏夫人,我看锦绣这孩子挺好,姑娘家学点功夫本就辛苦,要再坐下来练一手好绣活,恐怕夜里都不能睡了,行军打仗的,拿的起刀,总不能要求他再拿的起锅铲炒上一手好菜。”


    苏锦绣身子微僵,将视线从施夫人身上挪开,心里翻腾不已。


    “怎么了?”


    苏锦绣忽然起身,垂着头对她们道:“娘,施夫人,我离开一会儿。”


    不等宋氏说什么,苏锦绣转身朝着台阶走去,脚步很快,上了回廊走出戏楼。


    一直走到戏楼外的池塘才停下,看着池内平静的碧波,脑海里都是施夫人的话。


    那番话很耳熟,只是上一世不是这样的情形。


    那时她刚嫁入施家没多久,施夫人带她出去参加宴会,有人提起这些时,施夫人说了一番维护她的话。


    “我看我们锦绣挺好,男儿都没她有本事,这人哪有十全十美的,我们锦绣从小习武,数九寒天都没落下,比我们正霖读书还辛苦,我有时就劝着她多休息,家里既不缺丫鬟也不缺银子的,这些个绣活儿,交给下人去做就成。”


    在那之后,别人就再没当着施夫人的面说道她以前那些事。


    苏锦绣很感激施夫人,在后来那些日子里,就算她与施正霖之间有那么多的隔阂,施夫人还是对她很好。


    也正是因为如此,这一世她才不愿和施夫人太接近,她怕自己拒绝不了她。


    “这也太奇怪了。”想到此,苏锦绣头疼不已,之前是送厚礼,今天在薛府又和娘说了这么多,她总觉得哪儿哪儿都透着不对劲,可又说不出来。


    施夫人一定是知道了什么。


    别的不敢肯定,苏锦绣还是相信施正霖不会把这些事说出去,那他们在别人眼中就是没有瓜葛的人,施夫人忽然这么热情,苏锦绣心慌啊。


    不行,这事儿得和施正霖说一声,再这样下去,她都不敢想接下去会发生什么。


    思及此处,苏锦绣有了主意,心里才稍微平定了一些,这时身后传来了个清和的声音。


    “你在做什么?”


    苏锦绣转过身,一个年少之人站在那儿,穿着身青衣,正笑盈盈望着她。


    他们认识?


    苏锦绣仔细想了想,没印象:“请问你是?”


    少年指了指池塘,语气犹是暖人:“我看你站在这儿,是想把这池塘里的鱼数清楚,好都抓起来。”


    苏锦绣猛的想起了来薛家路上娘说过的事,再看看眼前的人,不太确定:“薛定奕?”


    薛定奕笑着,眼眉间愉悦舒展着,没有否认。


    饶是知道对方是谁,苏锦绣还是对小时候的事没有印象,可看他好像都记得的样子,苏锦绣有些不好意思,以她小时候的混账程度,肯定没少欺负人,除了把他拉下池塘外,应该没做过别的事了吧。


    空气里安静了会儿,苏锦绣悻悻笑着:“我听我娘说,你小时候学医去了?”


    “嗯,小的时候身体不太好,父亲请了个医术不错的大夫在家住了半年,半年后我的身体好了许多,也喜欢上了这个,于是央求父亲和母亲,让我拜那大夫为师,跟着他学医。”薛定奕领着她往前边走,快到戏楼时停下脚步,看她有些踟蹰,似乎不太想进去,便提议,“前面是药园,你想不想过去看看?”


    不用回去看苏锦绣就知道娘和施夫人一定聊的不错,那她就更不想回戏楼里了,但她和薛定奕也不熟啊,这样叨唠人家也不合适。


    薛定奕纯粹猜想她是觉得看戏太无聊:“半个时辰后我要出门,这出戏也快结束了,时间刚好。”


    苏锦绣想了想:“那就麻烦你了。”


    “苏姑娘不必与我这么客气。”


    苏锦绣抬头看了眼他,心里嘀咕着,谁知道她以前还做了些什么,还是客气些好。


    作者有话要说:  哼唧,傲娇中……【多谢大家关心,牙齿已经好很多了,这回周四过去复诊,我觉得不会再痛了~嗯,反正我是这么安慰我自己的,你们不要叫醒我。】


    第58章 058


    薛定奕的药园就在花园附近, 在外面看不出,走近篱笆小门口, 苏锦绣看到了满园子分割成小块的耕田。


    耕田间修着小水渠,为浇灌所用,四周的篱笆上绕着些小花藤, 应该也是药用,篱笆下不见一点杂草。


    有些耕田上已经郁郁葱葱,有些还只冒了尖芽, 一旁的架子上晾着一些采摘下来的草药, 最左边有个简易的棚子,棚子内一人高的架子上摆满了瓶瓶罐罐。


    以前军营里, 军医的营帐外头也辟了一块这样的地方, 当时为了应对被哧兽抓伤的士兵,种了许多的草药。只不过薛定奕的这个药园,比军营里要来的精细的多。


    无一不体现主人家的细致和用心。


    走到棚子那儿,看他在架子上找东西, 苏锦绣停了下来,打量列在旁边的一排罐子, 已经封了口, 似乎是酿着什么, 远远就能闻着药香。


    “这个送给你。”薛定奕从架子上找了个淡褐色的圆底瓶递给她,苏锦绣微一愣,接到手中不明所以,这是什么。


    薛定奕笑着解释:“我记得你从小习武, 冬日里起早外出,容易染上寒气,取这一颗泡在壶中,煮沸后可以当茶饮用,益气之用。”


    对苏锦绣而言,这只能算第一次见面,但看他好像与自己挺熟的样子,嘴角微动,说了声谢谢。


    看出了她的局促,薛定奕轻笑:“我七岁就跟着师傅离开了这里,期间回来了几趟,短短住了几日又跟着师傅出去。”换言之,他对朋友的记忆都是儿时的。


    人家都这么说了,苏锦绣更不好意思了:“我对小时候的事没什么印象。”


    “那时候你才四岁,不记得也正常。”薛定奕见她在看那些封了口的罐子,“这是药浆。”


    “药浆?”


    “嗯,配好的药方,炖煮后放在里面,再调另外的方子一起,封存一段日子熬出药浆。”薛定奕简单解释,“可以用来敷外伤,师傅带我去乡间游走时,用这给那些进山的樵夫猎人治些外伤,夏日里可以储存上十天,冬天的话能储存半个月以上,治些小伤很方便。”


    苏锦绣眼前一亮:“刀伤呢?”


    “换个方子熬出药浆,不是太严重的伤,一样可以用。”


    苏锦绣心中顿时起了意,抬起头问:“我能看看吗?”


    见她突然来了兴致,薛定奕笑着点了点头,从一旁的架子上抽出一根长竹签,翻开封口后用竹签在里面卷了下,拿出来后,药浆挂在竹签上,像是快凝固的糖浆一般,没有滴下来。


    比她想的要浓稠许多,如果能用在军营里,这样的药浆敷在伤口上,再包扎起来,或许会比直接用草药更有效也说不定。


    于是苏锦绣向他询问:“这个药浆的熬制办法可是不外传的?”


    “是我师傅闲来无事时自己研究出来的,并不是什么不外传的秘密。”


    苏锦绣一喜:“你还会在上都城中留多久,能不能将熬制药浆的方法教给军医,漠北那一带土地贫瘠,草药稀缺,这个药浆的储存时间比新鲜草药久许多,说不定能解决一些难题。”


    薛定奕一怔,随即笑了:“近段时间我留在家中,暂时不走。”


    “那太好了,这样如何,你看你何时有空,我带人来拜访。”


    苏锦绣身子一晃,绑在小髻上的流苏轻轻晃动,就像是她此时此刻的心情,欢呼雀跃。


    薛定奕眼底微闪,神情温和:“不用来薛家,五天之后,我在南城门等你们,带你们去城外的药庄。”


    离开薛家后,苏锦绣的情绪一下高涨了许多,满心想的都是如何让军医学做药浆,直到回了苏家,收到了施正霖派人送过来的书信,这才想起今天在薛府见到施夫人的事。


    施正霖查到了些那天榕庄密室里的事,苏锦绣很快差人给他回了讯,让他隔天去西市。


    第二天,施正霖去往西市,在巷弄的十里铺中,见到了那天在石室见过的驱兽族人。


    宝音正跟着苏锦绣学说话,见到陌生人走进院子,急忙躲到了苏锦绣身后,下意识脱口而出质问:“你是谁!”


    这略带生涩的大魏话加上她那气势汹汹的语气,听起来着实有些逗趣,苏锦绣把她从身后拉出来,慢慢道:“那天在石室里见过的人,你还记得吗?”


    宝音警惕的瞪着施正霖,好半响,僵着的身子才松了些,她慢吞吞坐回去,双眼依旧没有松懈,一直看着施正霖。


    施正霖看了眼苏锦绣,并未露出什么额外的神情,走到石桌旁坐下,和宝音面对面看着,一个冷静,一个警觉,互相也不吭声。


    苏锦绣觉得这画面很有趣,一口一口抿着茶也不打扰他们。


    看得久了眼睛总容易酸涩,更何况是这么瞪着,宝音眨了眨眼扭头看苏锦绣,忽然问:“绣绣,这是你阿莫?”


    “噗”的一声,刚喝到嘴里的茶直接喷了出来,苏锦绣急忙抬手兜住,起身后,满手湿漉漉的,裙子上还沾了些。


    这下变成两个人都看她了,都是不明所以的神情,好像都是一个意思:说什么了激动成这样。


    好在施正霖不会问‘阿莫’是什么意思,苏锦绣佯装镇定的坐回去,掸了下裙摆,轻拍了拍宝音的肩膀:“不是,这是施大人,大魏的官。”


    宝音低低哦了声,拿起桌上的果子放到嘴边啃了口,特别老成的用大魏话对施正霖说道:“你是绣绣带到这里的男人。”


    苏锦绣脚下一个踉跄,宝音自觉得说错了话,认真想了想后补充:“第一个男人。”然后转头看苏锦绣,眨着眼像是在问她说的对不对。


    神情一直很平静的施正霖终于有了反应,他看了眼苏锦绣后,嘴角微微扬起:“荣幸之至。”


    荣幸个屁!


    苏锦绣正要开口,衣袖被宝音给拉住了,她一脸疑惑的看着她,荣幸之至是什么意思,绣绣没教过她。


    施正霖拿起桌上刚刚送来的杯子,抿了口,好意解释:“就是很高兴的意思。”


    宝音焕然大悟。


    苏锦绣却想让这两个人即刻在自己眼前消失。


    一炷香后,终于进入了正题。


    宝音磕磕绊绊的用学的不多的大魏话,和他们说起驱兽族的来历。


    半个时辰后,尚未将这些消化过来的苏锦绣不置信的看着宝音:“你是说,你们族是岷山内被山神驱赶出来的罪族,你们原来是山神座下负责看管山中野兽的族人,所以懂得如何驱兽,许多年前因为你们的祖先犯了错,被山神驱逐出了岷山,一路流落到了外面?”


    宝音认真点点头:“每年都要拜山神,祈求原谅,我们就可以回去。”


    讲神话故事呢,要不是肯定了这丫头不会瞎讲,苏锦绣一定会认为她是在将神话故事给自己听:“宝音,岷山是雪山,寻常人在山里根本活不下去。”


    “山里,不下雪。”宝音眼底满是执拗,那是她年幼时母亲就和她说起过的,祖祖辈辈口口相传下来,他们是被山神抛弃的族人,只有得到了山神的原谅,才可能穿过风雪,回到山里。


    “那为什么要回去,在外面不是也挺好?”


    宝音脸上露出一抹哀伤:“因为山神的惩罚,族里越来越多人死去,哥哥想带大家回去,大祭司不同意,还让大家去打仗。”


    苏锦绣抬头看施正霖,后者沉思半响:“他们的平均寿命不超过四十,族中的人口连塔坨人的十分之一都不到,这么多年来又不与外族通婚,闭守自固,如果她说的是真的,不出二十年,他们的族人就会锐减。”族人越来越少,到一定程度,就算有驱兽的能力又能如何,迟早会遭吞并。


    “所以他们才会在近几年和塔坨人合作。”漠北那一带大大小小的族有很多,这个驱兽族也是近几年才出现,他们会和塔坨人合作肯定是有理由的,但苏锦绣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理由,山神的惩罚?这听起来和她重生回来一样荒诞不可信。


    “我在古献上找到了这个。”


    施正霖拿出一张临摹下来的纸卷,上面画着连绵的群山,不等苏锦绣看仔细宝音先跳起来了,她指着群山下画的十分简单的人和兽,神情特别激动:“祖先。”继而又指了指群山上神似一个巨兽的模样,“山神。”


    苏锦绣看到的是这极为简易的人和兽旁画着的图腾,和在榕庄石室里看到的很像,但比石室里画的要简单许多,难道宝音说的是真的?


    “人有轮回转世,这天上底下还有诸位神仙,严华寺内香火这么旺,百姓又是何所谓。”


    施正霖的话一语道破了这幅画卷的意思,大魏的百姓有信仰,信有神仙,信人有轮回转世,信拜神可以求愿,也信去世的家人会保佑,过世之后人会有魂魄,还会有鬼魂出现。


    宝音口中的山神不也是驱兽族的信仰,不需要去想这个山神是不是真的存在,跳出这个,驱兽族的祖先或许真的是从岷山迁移过来的,迁移定居后原本是过着与世无争的日子,但渐渐地,族人的寿命越来越短,病死的人越来越多,有人借着祖先传下来的话想要迁移回岷山,有些人想要改变现状。


    “他们帮塔坨人打仗,好处是什么。”苏锦绣转头看宝音,“你说你哥哥被关起来了,塔娜带着你逃出来才会被定北王的人抓到,那你知道你的族人为什么要这么做吗?”


    “大祭司说他们能除去山神的惩罚。”宝音伸出手,将袖子撂到最高的地方,左手臂上赫然长着一块斑红,中间颜色最深,四周颜色稍微淡一些,像是在慢慢扩散。


    宝音认真的告诉苏锦绣,这是山神留在他们每个人身体里的惩罚,大祭司说塔坨族能够帮他们消去惩罚,作为交易,他们要帮塔坨族打赢大魏。


    这分明是生病了啊,苏锦绣抬手轻轻摸了摸宝音的头:“什么时候长出来的?”


    “哥哥说我出生的时候就长了,哥哥是长在背上。”


    苏锦绣和施正霖对看了眼,那就是打娘胎里就染了病。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high森的三更后,存稿君就阵亡了,于是早上十点的第一更迟了


    第59章 059


    苏锦绣在关北门那么多年, 去过塔坨族的聚居地,却没去过这驱兽族所在的地方。


    其实在最后那几年, 参与到战场上的驱兽族人越来越少,更多的是被塔坨族吞并的那些族组织起来的兵力。


    换言之,都不用施正霖所说的二十年, 驱兽族的人口就已经锐减。


    而宝音手臂上的斑红,若是每个驱兽族人都有,齐族上下都染了这样的病, 难怪活不长, 人口数量也无法增加。


    他们还觉得是什么山神的惩罚,如此封闭下, 愚昧无知更导致这病治不好。


    苏锦绣想起了那头哧兽, 它浑身上下这么毒,难道这些驱兽族人真的不会被染上?于是她问宝音:“那天是不是你驱了哧兽,让它撞破了墙,你和塔娜才得以逃出去。”


    宝音神情一闪, 刚刚说的还很利索,忽然像听不懂苏锦绣的话似的, 抿着嘴沉默了。


    苏锦绣笑了:“你把你们族的来历都告诉了我们, 还有什么不能说的, 我猜你哥哥就是现任的族长是不是?不然他也没权利主张回岷山去,那大祭司把他关起来是为了控制住那些支持你哥哥的族人,你和塔娜被关在榕庄里这么久,一定也发现了, 这个定北王和你们族人有合作,石室里才会有哧兽和图腾,我想那个泄露你们族内秘密的人就是大祭司,他不仅和塔坨族的人合作,还与大魏的人合作,你想他会留你哥哥多久?”


    能被称作大祭司的人,总不会是简单的人物,合作的时候肯定留有一手,所以即便是定北王有了哧兽有了图腾,甚至都抓到了驱兽族人来放血,依旧没法控制哧兽,要把它锁在石室内才能够保证安全。


    如何驱兽就是他们最大的秘密,要是连这个秘密都被人知晓,他们仅剩下的那些族人也活不成了,齐族都会消失。


    苏锦绣循循善诱:“我不会问你如何驱使那头哧兽,只要你告诉我,你能不能驱使它。”


    宝音揪着衣服轻轻摇了摇头,不能说,塔娜说过的,不可以说。


    “我可以派人救出你哥哥。”


    宝音猛的抬起头,施正霖继而道:“我还可以找人帮你消除山神的惩罚。”


    宝音没忍住:“你怎么会有办法。”


    “大魏朝的皇帝是真龙天子,我们有神庇佑,我们的巫医会作法,帮你消除山神的惩罚。”


    苏锦绣忍住,看着他一本正经的胡说诓骗,还得配合点头:“他说的没错,你看那塔坨族都打不过我们,我们肯定是要比他们厉害的。”


    能救出哥哥,还能帮他们消除山神的惩罚,那族人就不会那么痛苦了,还可以活的更久,也不用为了活下去给别人打仗,不会战死。


    宝音脸上闪过一抹犹豫:“我”


    “宝音!”


    院子门口传来了塔娜急促的声音,她冲到宝音身旁,一把将她拉到自己的怀里,看苏锦绣的眼神里满是失望:“苏姑娘,我没想到你教宝音说大魏话,让人陪我去布庄支开我,是为了套话。”


    后面清竹追了回来,见这番情形,走到苏锦绣身后有些自责,塔娜急着要回来,她拦不住:“小姐。”


    “没事。”苏锦绣转头看一脸气愤的塔娜,坦然自己让清竹陪她去布庄就是为了支开她,“就算是你自己不想活,也该想想宝音才几岁。”


    “不必了,多谢苏姑娘这些日子的帮助,宝音,我们走。”塔娜拉着宝音就要离开,宝音却不肯,塔娜更觉得是苏锦绣说了什么骗了单纯的宝音,她早该想到的,哪有人这么好心会收留她们,她教宝音说话,和宝音拉近关系,就是为了套那些话。


    “宝音,你忘了我说的吗。”塔娜低声斥道,“你怎么可以告诉他们。”


    “绣绣说可以救出哥哥,还说可以像塔坨的大祭司一样帮我们驱除惩罚。”宝音抱住塔娜,不肯让她走,“这样你就不会像姆姆那样。”


    “宝音,他们的话不可信,你忘了那个王爷。”


    宝音身子一缩,朝苏锦绣看了眼:“他们不一样。”


    “他们都一样,你听话。”塔娜干脆把宝音抱了起来,朝门口走去。


    “我可以告诉你们,不出十年,驱兽族人会被周边的族赶尽杀绝,就算你们逃亡在外,不是饿死就是病死。”苏锦绣坐在那儿未动,朗声道,“到那时候,别说你们想回岷山,天下都不会有人知道还有个驱兽族存在。”


    塔娜脚步一顿,宝音已经挣脱了她朝苏锦绣这儿奔过来,焦急的望着她:“绣绣,为什么会死?”


    “宝音!”


    “哧兽长到成年需要十来年,成年之后才可以上战场,死一头就少一头,你们族里纵使有千百头哧兽,经得起几回打?”苏锦绣伸出一只手,“五年不到,你们借给塔坨族的人和哧兽就会死光,到时候拿什么打。”


    “没有成年的哧兽就意味着没有保障,你们不仅帮不了塔坨族人攻打大魏,你们连自己都保护不了,周边这么多的族,还有虎视眈眈的塔坨人,他们难道不想知道你们为何能驱兽?即便他们做不到,也会把你们全部都抓起来,关在一起,逼迫你们驯兽驱使,到时你觉得还会有驱兽族存在么。”


    “大魏国力强盛,光是镇守关北门的兵力就有好几万,都不需要十年,你们就会灭族,你们可以走,我绝不拦着你们。”苏锦绣冷哼,“到时你只能盼着所有人都这么有骨气,谁都能熬得住不说出去,要不然,这世上你们可就半个族人都找不到了。”


    塔娜站在那儿,胸口猛烈起伏,因为苏锦绣的这番话受了不小的刺激。


    十年灭族,就算是她带着宝音逃出来,也没有想过灭族。


    “我救你们的确有目的,我要找到你们驱使哧兽的弱点,减少我们关北门将士的伤亡。对你们而言,战争没有好处,一旦没有了哧兽的庇佑,你们很快就会被人吞并。”


    塔娜脸色微青:“知道与否,你们不是照样要杀哧兽。”


    “死一两百,与全军覆没,你怎么选?”苏锦绣低头看宝音,漠北那边的族人比大魏人要高大许多,看起来十来岁年纪的宝音,其实不过七岁而已,她七岁的时候在做什么,插科打诨混日子。


    “我会驱兽。”


    “宝音!”


    苏锦绣话音刚落,宝音哭腔着将自己耳畔垂下来的辫发都撩起来,露出了耳朵下的图腾,啜泣着:“我会驱兽,但是石室里的那只不是我养的,我不能完全驱使,我还没成年,不够能力无法制止它杀人,只能让它撞破墙让我们逃出来。”


    她会驱兽,自然也知道如何去驱使,但苏锦绣刚才答应过她,只问会不会,不追问别的,宝音说完后抬起头看他们,施正霖点点头:“我说到做到。”


    宝音擦了擦眼泪扭头看塔娜,后者走过来轻轻抱住她:“苏姑娘,回族里的路很难找,你们还得找几个族人才能进去。”


    说完后塔娜带着宝音回了屋子。


    施正霖将桌子上的纸卷收了起来:“城里藏着的几个人已经找到了,带上她们就可以去漠北。”


    “到时我和宝音她们一起去。”她答应了宝音不问,但这弱点她是非找到不可的。


    卷着纸的手一顿,施正霖没有作声。


    见他要走,苏锦绣踟蹰了下,轻轻哎了声,施正霖转过身,苏锦绣深吸了一口气:“还有件事。”


    见她犹豫着,施正霖重新坐下:“苏姑娘请说。”


    “是关于施夫人的。”苏锦绣将心里乱糟糟的话一个一个揪顺了,轻咳着,看了他一眼后,“施夫人送了不少东西去我家,我娘与我都觉得太贵重了,不能收,距离上次的事都已经过去一年了,施夫人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我想你还是说清楚些比较好。”


    施正霖不明白她的话:“说清楚什么?”


    当然是说清楚你和娉婷郡主才是两情相悦,我只是救了你而已,别的八竿子打不着关系,没必要和苏家走的这么近,她要是有时间,多进宫去见娉婷郡主就好了。


    “说清楚我只是碰巧救了你,不用这样来道谢。”


    “我没有和她说过什么。”施正霖端的正直,“也许是因为她喜欢你。”


    她喜欢郡主就好啦。


    苏锦绣心里默默嘀咕,喜欢她做什么。


    心一横,苏锦绣决定把话说明白些:“你已经有意中人了,和我又没什么关系,她若是喜欢,也该喜欢别人不是么。”


    施正霖蹙起了眉,什么意中人。


    非要说的再明白点?


    “那天真的是不凑巧,我先到的林子里,不过也是我不应该,打扰了你们。未免引起什么不必要的误会,你还是和施夫人说清楚比较好。”否则以施夫人的性子,肯定还会去苏家,这一来二去的,事儿没完了还。


    苏锦绣一口气说完了,放下杯子后伸手去拿桌子上的书卷准备离开。


    手上力道一沉,一只手按在了书卷上,苏锦绣抬起头,施正霖神色微凝,沉着声:“娉婷不是我的意中人。”


    作者有话要说:  施正霖:套路天下第一


    感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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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0章 060(捉虫)


    安静了许久, 苏锦绣从他的话里缓过神来,不承认啊, 可能是不想因此坏了娉婷郡主的名声吧,毕竟还没谈及亲事。


    于是她善解人意道:“没关系,你不想承认也没事, 心里知道就好。”


    对上她无比理解的眼神,施正霖心里忽然就这么被堵上了一块,他沉住气:“苏姑娘, 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能有什么误会?苏锦绣看着他, 特别的坦然。


    “我和娉婷郡主没有关系。”


    “你不用和我解释。”


    两个声音同时响起,安静的院子里顿时显得有些闹, 在堂内原本打算出来的风掌柜自觉的将脚收了回去, 靠在门边朝院子内看了眼,这一个站一个坐的,像是吵架啊。


    苏锦绣见他一直按着书卷,干脆松了手, 眼眸微垂:“你和娉婷郡主是什么关系,不用和我解释。”


    见她听不进去, 施正霖换了个说法:“苏姑娘, 你为什么会认为她是我的意中人。”


    你们之间的事还要她来讲述么, 苏锦绣不由有些气,口气也冲了些:“施正霖,我为什么要帮你解释你们俩之间的事,你们相互有意, 就让施夫人去提亲不就完了。”


    靠在门那儿的风掌柜拿着烟杆子吸了口,吐出白烟,心中一判,哎,这是生气了。


    可坐在那儿的施正霖却陷入了解释不清的境地,他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的事,何时他施正霖的话何时这么没有说服力了,怎么说她都不信:“苏姑娘,她的确不是我的意中人,我想你是误会了什么。”


    苏锦绣也恼了,该说的她都说了,用得着她再来歌功颂德他们之间的感情?


    书卷也不要了,苏锦绣抽身离开。


    才走两步,施正霖抓住了她的手。


    苏锦绣一甩,没甩开,她扭头瞪他,别以为她不会对他动手。


    风掌柜微不可见啧了声,看着院子里的情形,轻轻摸着手中的玉佩,七娘,年轻真好啊。


    “你松开。”


    “苏姑娘,就算是你要认定这件事,也该让我清楚明白的知晓缘由。”


    谁固执起来都不肯让,苏锦绣当然甩的开他,可真把他摔地上去么,他后背的伤都没好全。


    苏锦绣深吸了一口气:“好,我说。”


    手上的劲松开了,苏锦绣转过身,居高临下看着他:“她要不是你的意中人,你们去严华寺单独约什么会。”一口一个子凛叫的,她就是在墙角靠着也能想象到那浓情蜜意的画面,有什么好不承认的。


    “季璟琛邀我去严华寺,见面之前我并不知道他带了郡主一同前去,也并未与她单独约会。”


    骗谁呢!


    “年三十宫宴的时候娉婷郡主邀请我去暖阁,说起过你与季世子回上都城后就会入宫看她,你又何必说自己不知情。”


    施正霖却是疑惑不解:“她为何要见你?”


    “她想谢谢我,秋闱的时候救了你。”苏锦绣忍不住道,“当日她还派人送了谢礼去苏家,感谢我出手相救,我想你们之间的感情一定是很深厚。”否则怎么会一而再再而三来代替施正霖谢她,还打听些有的没的。


    施正霖眼眸一缩:“她派人给你送了谢礼?”


    “是啊。”这难道不足以说明什么吗,他们之间若没有好到一定程度,一个尚未出嫁的姑娘怎么可能这样堂而皇之的来送谢礼。


    施正霖的脸色沉了下来:“她还和你说了什么。”


    没注意到他神情有变,苏锦绣想了想,都是一些在她听起来像是宣誓主权的话,比如派人送东西去邺池,都是施正霖爱吃的,他很喜欢;又例如不小心透露他会入宫看她,显得一脸幸福;再者说两句他们以往认识的事,青梅竹马,两小无猜。


    回过神来,苏锦绣才发现施正霖周身的气氛不大对。


    他生气了。


    之前周家三小姐死咬着自己就是他救命恩人的时候,他也是如此。


    可这也太莫名其妙了,是他自己问她的啊,说了他又不高兴。


    “苏姑娘。”


    沉默了一会儿后施正霖站了起来,看着她,神情极为的郑重:“我不知道她和你说了这些,她派人送去邺池的东西我都原封不动让季璟琛带回来了,我也没有入宫看她,小的时候我和季璟琛一起是太子伴读,经常出入皇宫,所以与娉婷郡主有过接触,但交情并不深。”


    施正霖直视着她,连避开的机会都不给:“她没资格以我的名义送谢礼给任何人。”


    “”苏锦绣愣了愣,朝后退去,却发现后背已经杵在石桌上了,避无可避,一时间有些语无伦次,“那你她。”


    “我和她没有关系,既不喜欢她,也不会娶她。”施正霖一手扶在了石桌上,绝了苏锦绣从一旁溜走的可能性,躲不过了,只得看着他,脑袋却有些乱哄哄,他说什么来着?


    门旁的的伙计都快把整个人都钻出去看了,张大着嘴,生怕错过一个画面。


    风掌柜伸出手,一把将他给拉了回来,烟杆子往他头上一敲,无声做着口型,看什么看,要不要凑到他们面前去看。


    掌柜的你还不是站在这儿听墙角,伙计怼了个眼神,摸了摸头回去擦桌子。


    风掌柜朝外面看去,又叹了声,要不怎么说年轻好呢,年轻真好,还能误会来误会去的,吵架嘛,吵着吵着不就有感情了。


    这厢苏锦绣还没缓过神来,看他这样强调,有些懵:“你和我说这些做什么。”他娶谁和她有什么关系。


    “苏姑娘,我希望你对这件事不会有误解。”


    苏锦绣一愣,误解什么?他刚刚说什么来着?


    施正霖从石桌上收回手,眼神微黯:“回去之后我就安排人,到时随你们一起去漠北。”


    风掌柜正看着呢,石桌那儿就剩下苏锦绣一人,施正霖走朝门口走过来,风掌柜也不避,就侧了下身子给他让出位置离开,还笑着招呼:“这么快走了啊,以后常来啊。”


    坐在那儿的苏锦绣猛的一回神,朝门这儿看过来,风掌柜转身时对上她的视线,连忙躲过去,朝伙计走去,话说的特别大声:“哎快去冰窖里瞧瞧,给表姑娘来一碗冰镇的酸梅汤,多添点糖,多添点冰,去去火,去去火。”


    苏锦绣泄了气般坐下来,手拖住额头,还是乱哄哄的。


    他说什么来着,不喜欢娉婷郡主,也不会娶她。


    “不对啊。”苏锦绣喃喃。


    不知道坐了多久,桌上多了一碗冰镇的酸梅汤,苏锦绣抬起头,风掌柜满是笑靥的看着她:“表姑娘,这是怎么了?”


    心里想的多了,嘴上不由自主了一句:“不太对。”


    风掌柜吸了一口烟,饶有兴致的看着她:“哪里不对?”


    “他说他不喜欢她。”


    风掌柜将酸梅汤往她那儿移了下:“那他以前有说过喜欢她吗?”


    正舀了一勺汤喝下去的苏锦绣猛然一震,勺子内的酸梅漏到了碗里,扑通一声。


    “哎呀,你是不是忘了放冰糖了。”风掌柜朝后喊了声,又对苏锦绣说道,“酸呐,就是酸的才好喝。”


    苏锦绣抬眸,对上了风掌柜意味深长的笑,满口的冰凉都不知道是甜的还是酸的,就剩下对风掌柜那个问题的回答。


    他从没说过喜欢娉婷郡主,现在没有,以前也没有。


    苏锦绣低下头去,端起碗猛的喝了一大口,风掌柜哎哎叫了声:“别冻着。”


    “啪”一声放下碗,苏锦绣摸了下嘴,不知是说给自己还是说给风掌柜听,语气异常的坚持:“不对!”


    “哎!”风掌柜看着她的背影,再看看已经裂了缝的碗,马上叫来了伙计,“记上,到时候问四少爷报账。”


    ————————————————————————


    回到家后入了夜,就寝后苏锦绣开始做噩梦。


    她梦到有怪物追她,使劲的逃,这路却怎么都逃不到尽头,当前面终于有人出现的时候,看到的却是施正霖的脸,可他笑的阴测测的,比身后那怪物还要可怕,躲避不及,她快要撞上去时,突然,他整个人变成了怪物,长着血盆大口,就要把她一口吞下。这时在她身后追着的怪物救了她,它变成了施正霖的样子,和那怪物搏斗在了一起。


    她还梦到一座坟包,模模糊糊的也不知道上面写着谁的名字,总有个人坐在坟前,背对着她,一声不吭的,叫他都不应。她实在忍不住了,走过去想看清楚他的样子,却发现那是自己的脸,这时她也看清楚墓碑上的名字,写的是吾夫施正霖之墓。


    她总是在夜里惊醒,一身的汗,醒来之后久久不能入眠。


    这样的情况持续了三天,等到了第四天夜里才好一些,她依旧梦到了他,但这次的梦里场面既不血腥也不恐怖,就是两个人安静的坐在那儿,谁也不说话。


    半夜没有醒,一觉到大天亮,就是醒来的时候,苏锦绣心里闷闷的。


    一个时辰后冬罄送来了一封书信,施正霖派人送来的,他办事的速度很快,已经将人安排妥当,信上面写着出发去漠北的日子,还有该做的一些准备。


    苏锦绣将信暂且搁着,收拾妥当后去了前院,等着四哥来接自己,去薛定奕的药庄


    宋司杰找来了两个大夫,都是预备带去关北门的,接上苏锦绣后前往南城门,薛定奕已经在那儿了。


    又行了半个时辰左右的路,薛定奕的药庄并不远,就在城南郊外的小镇上,马车到了之后苏锦绣从上面下来,被宋司杰拉到了一旁:“怎么无精打采的,马车坐着不舒服。”


    苏锦绣摇了摇头:“这几天没睡好。”


    “风掌柜说你又砸了个碗。”宋司杰说完,见这都提不起她的兴致来,想到风掌柜提起的施家大少爷,再看向这儿望过来的薛定奕,轻拉了下她的胳膊,“你忘了自己小时候在宋家怎么欺负人家的?”


    这下苏锦绣有反应了:“蛤?”从薛家回来后她明明问过娘,再三确认了自己没有对薛定奕做别的过分的事。


    宋司杰凑近她,悄悄说了几句话。


    苏锦绣顿时双眼瞪的老大,不可能:“四哥,你别以为我不记得了就胡说。”


    “我胡说什么了,你不信自己去问他啊。”


    宋司杰朝薛定奕那儿努了努嘴,苏锦绣顺着看过去,正对上薛定奕的目光,她悻悻一笑,收回视线后瞪着宋司杰暗道:“你还乱讲。”


    “我乱讲什么了,你自己拉着她到我和二哥面前的,拍着胸脯说以后要嫁给他,我问你为什么,你还说就喜欢他长的好看。”宋司杰一面说一面笑,“在孩子堆里,小的时候他白白净净的确长的比我们好看,不过你倒好,前脚说人家长得好看,后脚就拉人掉池塘里了,捞上来后还恶人先告状,说他没用才害你掉下去。”


    苏锦绣对这些事儿没有印象,但看四哥乐成这样,心里就犯嘀咕:“我娘怎么没告诉我。”


    “姑母又不知道这事。”宋司杰拍了拍她的肩膀,笑的特别不客气,“没事,说不定他也不记得了,落水那次把他吓得不轻,回去都病了一场。”


    苏锦绣有点不敢看薛定奕了,谁说他不记得,他都记得自己拉他去抓鱼。


    “哎,我想起来,那施家大少爷生的也挺俊。”才走两步,宋司杰冲着她挤了挤眼,“不愧是我妹妹,这眼光十年如一日。”都先惦记着好看了。


    苏锦绣没忍住直接踹了他一脚,被他给躲过去了,气呼呼的瞪着他:“谁说我看上施正霖了。”


    “看上就看上呗,你看上谁那就是他的福气。”宋司杰哼了声,“他要不从,四哥替你去绑来。”


    这还没感动几秒呢,苏锦绣没脾气了,白了他一眼:“将来有一天你被人给绑走了,记得通知我看好戏。”


    “怎么可能,谁舍得绑我。”他堂堂宋司杰游走花丛中游刃有余,别说是被绑走,就是被绊住都没可能。


    “呵。”苏锦绣不理他,让你再高兴两年,回头哭起来,她一定放鞭炮!


    走近药庄后,因为下马车时那一出,苏锦绣在和薛定奕说话时总有些不太自在,偏生都不记得了,想来想去,苏锦绣这会儿还有些担心,小的时候自己到底放过几回这样的“豪言壮志”。


    “苏姑娘。”


    正当她想着时,身旁忽然多了只木杯,苏锦绣愣愣接到手中,对上薛定奕温和的笑意,很快闻到了清淡的药香:“这是?”


    “这是提神的药茶,我看你精神不太好。”


    苏锦绣握住木杯子,转头时看到四哥笑的揶揄,恨不得直接把杯子摔他脸上去,只得笑着和薛定奕道谢:“麻烦你了。”


    “不麻烦,屋里药味有些重,你在这坐会儿,我带他们进去。”薛定奕命人备了些点心,带着两个大夫走进了药房,苏锦绣坐在亭子内,远远看着药房那处的门,抿了口茶,是甜的。


    甜食吃多了,心情会好许多,苏锦绣在外面坐了一会儿,有些无聊,起身朝在药庄里逛了起来。


    比起薛府内看到的药园,这儿要大上很多,除了露天开辟的药田外,还有几间搭建起来的棚房,里面专种喜阴的草药,苏锦绣还挺喜欢闻这些药香,会令人觉得舒畅。


    再往里走,那屋子内还有用来烹煮草药的大锅子,一旁的瓶瓶罐罐放的十分零散,有些还有药丸倾倒出来没收拾的,比起外面,这儿似乎乱了些。


    苏锦绣好奇拿起一个药瓶看了看,身后传来薛定奕的声音:“这是我师傅的药房,他喜欢在这儿研究些东西。”


    苏锦绣看到药瓶上写着偌大的马粪丸三个字,默默放下了瓶子:“你师傅的爱好挺特别的。”


    薛定奕轻笑:“是啊,这几年普通的病他都不看,专挑疑难杂症,越是特别的他就越喜欢。”


    苏锦绣虽没见过他师傅,但听薛定奕这么说,也觉得这位大夫挺任性的:“那你也跟着他学疑难杂症吗?”


    “学了一些。”


    苏锦绣走出屋子有些好奇:“什么样的病算是疑难杂症?”


    薛定奕想了会儿:“四年前我们在庆府遇到了过一个,是个男子,却腹胀如十月怀胎的妇人,双腿浮肿,几乎不能走路。病人总说自己的肚子会动,还觉得自己怀了孩子。这样肿了大半年,看过许多大夫也吃了不少药都不见效,后来师傅诊断后,直接在他腹上动了一刀,很快他腹胀的症状就减轻了,师傅说他是攒了一肚子的气。”


    “攒了一肚子的气?”


    “若是内腑胀气,就容易排,他却是腹中鼓气,无处可泄,问他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造成的,生活与常人无异。”


    苏锦绣还真没听说过这样的,虽然不太明白,还是点了点头:“这样啊。”


    见她挺有兴致,薛定奕便又讲了个半年的事。


    “半年前我们途径丰州,遇到了个奇怪的病人,浑身上下长满了红色斑点,手臂上的最严重,病人关节疼痛,难受的时候能在地上翻滚,那些红色斑点的中央还隐隐有溃烂的迹象。”


    “师傅初以为他是长了红斑狼,可脉象却不对,病人肝火极旺,像是中了毒,观色又不像,问他手臂上的斑点什么时候染上的,他说从小就有。”


    苏锦绣心念一动:“那后来呢?”


    “后来师傅说他命不久矣,他却不肯治,第二天人就不见了。”


    “他多大的岁数?”


    “看起来得有三十几了。”


    苏锦绣想到了宝音,会不会这么凑巧,薛定奕他们遇到的是个流落在外的驱兽族人,宝音没有说起过他们族人病发时的样子,但她手臂上那红斑已经比前几天扩大了些,早晚有一天会遍布全身。


    想到此,苏锦绣向他打听起他师傅的下落:“薛公子,你师傅可在上都城里?”


    “他不喜欢呆在一处,一个月前就出去了。”


    “那他什么时候会回来?”


    “短则一两年,长的话就说不准了。”薛定奕见她有些失望,“是有什么需要我师傅帮忙的吗?”


    她就是想碰碰运气,如今关北门外局势这么紧张,让御医给宝音看病还是有些风险的,要是让朝廷知道她收留了两个驱兽族的人,其中一个身份还不低,会引起许多的麻烦。


    不到万不得已,她也不想让御医过来。


    “我听你说,你师傅对这些疑难杂症有些研究,我有个朋友得了个怪病。”苏锦绣简单的说了下宝音手臂上的红斑,其实除了这个之外,平常也没见宝音有什么不舒服,她看塔娜的状态也不错,似乎是要到一定的年纪才会爆发。


    薛定奕想了会儿,问道:“你的朋友,平日里会不会觉得无端烦热,夜里容易起汗。”


    “这些我还不清楚,不过她与我待在一块儿,似乎是比别人要热上一些。”他说起来时苏锦绣才想起一些,她教宝音说大魏话时,靠的近了,总觉得她身上有些烫,之前她都以为是天气热,浮躁些很正常。


    “过半月我要去西平府找师傅,到时我会将此事告诉他,若是苏姑娘放心的话,我可以先给你的朋友看一看,到时候把症状告诉师傅,等我们回上都城后就可以让他给你朋友看病。”


    苏锦绣一愣:“你师傅在西平府?”


    “是啊,他会在那边呆上一阵子,我过去帮他。”


    施正霖送来的信上写的出发日期是十天后,和他出发也差不了几日,那时他们经过西平府时他师傅一定还在,何不向他打听清楚具体位置,她可以直接去找他师傅:“你师傅在西平府哪里?我们正准备去关北门,能不能带我朋友直接去找他。”


    “你们何时出发?”


    “九月初二。”


    薛定奕想了下,抬起头笑的谦和:“师傅他行踪不定,今日在此,明日或许又换了一处,西平府这么大并不好找,不如这样,我提早几日,与你们一起过去,有我在好找一些。”


    定下出发去漠北的日子后,这十来日苏锦绣特别的忙,借着四哥的名义说服了娘,又让娘去说服爹,最后自己再三保障后两个人才勉强点了头,又去了府衙申请去下个州府的授令,收到施正霖派人送来的簿子,替宝音和塔娜换了大魏人的身份,能得以顺利出城。


    原来那副锁棍丢在了榕庄里,苏锦绣又托陈怀瑾另外打了一副顺手的武器,原本他也想跟着去,可武学院那儿不能逃课,若是和大哥去请假,可能连苏锦绣都出不去,所以只能打消了这个念头。


    临行的前两日,宋司杰给苏锦绣送来了两个丫鬟,十六七的年纪,身手了得,代他保护苏锦绣去漠北。


    九月初二这日大清早,在宋氏的千叮咛万嘱咐下,苏锦绣带着清竹她们出发,去了西市接上宝音和塔娜,到北门已经是半个时辰之后的事。


    用临时的身份授令让宝音和塔娜顺利出城,一行人约好在城北郊外五里亭那儿集合,一炷香后,远远有两辆马车前来在她们旁边停下。


    苏锦绣掀起帘子,看到马车外的南药时愣了愣,还没来得及看清他身后的人,不远处薛定奕的马车到了。


    薛定奕下了马车有些抱歉:“苏姑娘,让你久等了。”


    “要不是因为我们,你也不用提前几日出发,是我该向你道谢。”苏锦绣说罢,再回头去看南药带来的人,马车上的帘子已经掀开,施正霖坐在里面,正静静的看着她。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恢复到了之前的时间~十点更新【相当执着】


    施正霖:后妈,我们谈谈先


    亲妈正努力翻书中:这个论综合评分


    感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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