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地里面人拉犁的工作已经停了,奴隶跟兵丁们开始割地里的枯草,这些草跟牛羊们吃的牧草不一样,又不能吃又不能盖房子,埋在地下也很难腐烂,只能烧了当做肥料。
这些草经历了一个冬春,如今枯黄着留在地里,看着是死了,实则根系还在,只需要再过一个月,地面又会长出新的草出来。
等把这些枯草晒干,在地上烧一次,就能烧死一部分草籽。
否则等到地一犁开了,草根再摔出来,然后晒干再烧一次。
奴隶们听说不用他们拉犁,也纷纷松了一口气,天底下除了打仗,没什么比拉犁更辛苦的差事。
禁军们到达西州以后,也开始操练起来,跟吐蕃人的那一场硬仗给了他们狠狠一击,让他们知道自己跟安西军的差距有多大,除此之外他们每五日中有一日到地里干活,士兵们的主要工作是挖水渠和蓄水池。
前段时间李熙画了图纸,已经交代好工匠们去制作曲辕犁,现在造的曲辕犁跟古代的版本有些微区别,是经过后世改良过的版本,图纸交随行而来的工部吏员核对过尺寸,在工匠们居住的院子旁边另僻了间院子出来作成工坊,李熙刚在里面刚看完木工们的进度,一回府就碰到了迎接她的武氏。
武氏忧心忡忡的问:“去哪儿了?”
来自于妈妈的明知故问。
李熙对这种对话习以为常,在武氏的注视下,净了手,一边走一边甩着手上的水:“地里的活儿我还得盯着点,另外还有禁军操练的事。”
就几天功夫,李熙都晒黑了一圈。
武氏心疼的道:“这些不都交给下人,你一个当亲王的,忙活这些事做什么,还不如去郊外跑跑马,乐呵乐呵。”
“阿娘,我待在府里终日也没事做。”
“可这地方经营得再好,以后还不是得便宜别人。”武氏不以为意道:“随便做做就得了,你也是从小就喜欢折腾这些,今儿不是种点花,明儿就种点草,你皇兄的花园子都能刨了给你种生姜。”
想想就“噗嗤”一声乐了起来,皇帝自然是不会注意到这些的,但偏巧他心血来潮去赏个花,就看到花园的角落里长出来了生姜,幸好李熙的爱好也都在这些上面,皇帝虽然觉得她调皮,但一个爱种地的弟弟,总比一个
“阿娘,您就当我拿这块地练练手也好,就算有以后,咱们可还得靠经营庄子维持生计,根本可不能丢,况且不也还要在这里呆上几年,呆着就要吃饭。”
武氏就凑过来:“你到底是个女郎,以后这片封地还指不定是谁的,何必这么用心,做做样子就行了,就像我以前侍奉先帝,能做到九分十分,我做个四分五分就行了。”
李熙:“......父皇知道吗?”
武氏骄傲的扬起脑袋:“自然是不知道的,先帝那么多女人,又不止我一个,我要说我自己爱的要死要活的,你信吗?”
可当初先帝驾崩,您还哭着要随他去呢,李熙有些无语。
武氏无话可说,只是很后悔。
如果李熙现在还在武家,该是待字闺中,过着正常闺秀该过的生活。
若让李熙知道武氏的心意,一定会告诉她,没有什么让她觉得比种地更让人开心。
在末世可看不到这么多土地,这对一个血脉里都有种植基因的人来说,好比饕餮吃不到美食,满大街的帅哥却没眼睛看。
李熙笑道:“现在哪里都不安定,在长安未必好,在西域也未必差,我倒是很喜欢西域呢,这里有很多很多的土地,够我做各种实验,这也是我一直以来的愿望,阿娘你要去做什么?”
“我约了曲家的夫人一起打牌。”武氏疑惑的问:“你问这些做什么?”
李熙上下扫了武氏一眼:“那您出去务必打扮得好看些,把您平常最鲜亮的衣服穿出去。”
武氏疑惑:“你又没粮食了?”
她不由得忧愁起来:“早知道西域是这种地方,就该求一求你皇兄,让他给你分封个好些的地方,我看这西域哪哪都不好,买个粮食去隔壁州,要走好远好远的路。”
说罢就愁起来。
“阿娘,这也是西域好的地方,西域地大,不像中原,土地都给世家瓜分完了。”李熙笑嘻嘻的:“阿娘你长得好看,自然要穿最好看的衣裳了。”
武氏:“好好说话。”
“上次咱们拿出去一部分丝绸,找外面的粮商换了一些粮食,可御赐的那些绸缎却没人要。”问价的倒是不少,问完价格就无人问津了,最终卖出去的那些,还都是给商人收走了。
武氏很警惕的看向女儿:“然后呢?”
李熙不怀好意(bushi)看向武氏。
武氏此时三十出头,正值女人一生中最美好的年纪,褪去少女的青涩,身段婀娜多姿,属于女人看了都会流口水的类型,这样的身材,就是最好的模特了。
“阿娘如此貌美,又是来自于大唐长安的大美人,若是阿娘你出门穿着鲜亮的裙子——”
“你想让我帮你卖绸缎?”武氏是拒绝的:“不成,我不卖东西的。”
“不需要阿娘推销咱们的绸缎,只需要你穿的漂漂亮亮出门就行。”
武氏不懂,转了转眼珠子:“真不需要阿娘给你卖货?”
李熙正色:“不需要,而且就算她们再怎么追问,您也要露出不愿意说的样子。”
武氏不解:“这又是为何?”
李熙俏皮一笑:“等到时候你就知道了,阿娘你是整个西州城最尊贵的女人,谁敢对你说三道四,必是活腻了。”
武氏笑骂:“哪有人贫嘴这样说自己母亲的。”
以前武氏出门,顾忌着寡妇的身份,穿着打扮都比较朴素。
但其实大可不必这样,唐朝时风气开放,民间根本不提倡寡妇守节。
等武氏走后,白茶不解问道:“殿下既然想要卖东西,又为何不让娘娘帮忙说项呢?”
李熙道:“上杆子的不是买卖,若有个好东西,别人跑到你家门口兜售,你待如何?”
白茶想了想:“好东西还能剩下来,不用出门就会被卖完了。”
李熙满意的点了点头:“所以万一有人找咱们打听,又该如何?”
白茶眼睛一亮:“都找上门来了,自然是卖啊。”
李熙叹了口气:“白茶,你还是不够聪明,去把王管事叫过来吧。”
做生意还是要专业人士出马。
现在王府收购粮食主要有两个渠道,一是薛窦,他去找西州城以及周围的大地主或者粮商,谈收购事宜,花出去的都是真金白银,另一个就是王管事,他负责卖掉绸缎,换取丝绸,做生意这种事,王管事肯定比内院的小丫头擅长。
王管事听命过来,听说了李熙的计划,便眼前一亮:“若是有人找我问起,我只说是从宫里带出来的,数量并不是很多。”
李熙哼哼道:“正是如此。”
武氏是那种不扫兴的妈妈,果真听了李熙的建议,穿得漂漂亮亮出门去了。
她今天约了张家跟马家的几个夫人少夫人们打牌,地点就在张家的后宅院内。
一到张家,张家的太夫人就迎了出来,后面还跟着张家一众老老小小,年轻一辈的孙媳妇今天都在,武氏跟太夫人平辈相交,其他的就都算做是小辈了,纷纷上前来跟武氏见礼。
武氏向来爱热闹,又不是骄矜的性子,所以这些小辈们在武氏跟前,也都不拘谨。
今天武氏穿的是一身以彩色维丝浮于表面构成图案的衣料,后世称之为纬显花,这种织布技术,区别于六朝以前经线浮于表面的花样,颜色更加富丽多彩,更显尊贵。
就连张老夫人也连连叹道:“这就是长安的新织锦吗,果真是漂亮。”
衣料上面的牡丹富丽堂皇,宛如散发着诱人的花香。
小辈们更是看得挪不开眼。
马夫人几乎要上手来摸了,但顾忌道礼仪,只是为了一嘴:“娘娘身上的衣料,可是御赐之物。”
说完又自己轻轻扇了自己一下,笑道:“我这不是问了废话吗,娘娘身上穿的,莫不是御赐之物,这等富贵的衣料,我们在西域又何曾见到过。”
武氏今日出了风头,心中也欢喜,但还是骄矜的道:“自然是御赐的。”
便不肯多言语了。
武氏优雅的坐下。
丝质的裙踞轻薄,配合她优雅的动作,宛如神仙一般。
一众少妇看了傻眼,不由自主的盯着武氏的一举一动。
武氏有些骄矜的抬起下巴,轻飘飘的扫过众人,内心自然是得意的。
此时的武氏,不仅是个美貌无比的妇人,还是代表着来自于帝国中心的时尚指向标,试问哪个美貌妇人,能拒绝模仿这样一位美丽优雅的女性。
平常武氏出门不肯穿着过于张扬,虽然也是个美人胚子的底子,衣料自然也是上乘,但材料无非是比市面上那些好的精致些许,刺绣生动些许,倒没有给人眼前一亮的感觉,但今天这一身,可是去年江南才上供的,别说西域没有,就是找遍长安城,能拿得出来这等衣料的,也只有勋贵世家,临行前武氏便把自己库存的丝绸全带上了,这样的布料自然也有几匹。
但凡是御赐之物,也都是各地上供的最上乘的衣料,这些外面都没有的,西域的这些贵妇人,有些甚至是生平第一次见到。
那些年纪大些的倒也罢了,年轻的几个心里跟长了跟爪子一样,挠心挠肺的,想要打听武氏的衣料到底是从何处而来。
武氏眼观鼻,鼻观心,见这些人一个个的不住往她身上扫,嘴角就微微勾了起来。
还不等牌局结束,少夫人们便命下人去找王府下人。
“殿下,殿下。”白茶乐颠颠的从外面跑了进来:“果真有人找咱们问绸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