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比赛2 正所谓上有所好,下必……
正所谓上有所好, 下必甚焉。
康熙帝子嗣众多,对皇子公主的教育又犹为重视,以至于自他而起,皇室子弟的学业方面人均卷王。
寻常人家出一个神童都难, 而在皇室子孙的教育背景下, 能出一个寻常皇子都难。
故而可能是能量守恒定律,到了皇孙这一辈, 资质平平居多。当然啦, 为了皇家颜面, 只能可劲儿的投喂资源, 天分不够, 上强度来凑, 没什么天赋的皇孙鸡一鸡, 说不定就又成了。
官方带头,下面跟风, 一时成了势,直到孩子们七七八八的死了一堆。
四阿哥府里嫡福晋生的弘晖便是受害者之一, 荣国府二房嫡子亦如是,虽对外都说是一病去了, 但凭他们原来的学习强度,心理压力,没了怕也算是解脱。
那之后虽还是卷,却掺了许多水,毕竟命没了就什么都没了。
康熙帝原本凭名气召见过几个孙儿, 结果自然大失所望,故而他便觉得京城里传来传去的这家的儿子是个神童,那家的孙子是个什么文曲星下凡, 俱都一笑而过。
神童?他的太子自小就是!文曲星下凡?他家老三文能编修史书,武可提枪上马。
其他的那些就不一一列举了,总之这些人嘴里的什么神童,在康熙帝眼里只有三个字——不够格。
明珠家嫡子纳兰性德倒是才华横溢,文采斐然,康熙帝当年瞧着不错,点了他做御前侍卫,只是到底忌惮明珠家势大,未及重用。
故而明珠白发人送黑发人后,康熙帝有意抬手,提了次子纳兰揆叙的职,揆叙之子纳兰昭元亦被大阿哥嫡子弘昱选为伴读,同入上书房学习。
纳兰昭元初入上书房时,康熙帝曾召他随弘昱一起觐见,少年生得姿容不俗,颇有他叔父之风。
听闻福惠他们三场分别比试棋艺,射艺,最后一场飞花令的对手还是这纳兰昭元,康熙帝便觉得没什么悬念了:“走吧,朕去瞧一瞧,不能错过了,一会儿福惠那小子要是哭鼻子耍赖可怎么办?”
梁九功闭着眼睛就开始吹:“哎呀,小阿哥纵然输了比赛,这份心气儿已经了不得了,这就叫什么?这不就是皇上您老前儿说的,明知不可为而为之嘛?”
康熙帝撑着下巴,悠然道:“你学的很好。”
上书房就在眼前,梁九功笑着抬手扶住他:“皇上您圣明烛照,奴才这是沾沾光!”
康熙帝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笑了起来:“你呀,学福惠那小子油嘴滑舌!”
上书房内,紧张刺激的飞花令已经持续了半天了,起初在校场比射艺的时候李光地还在远处瞧,等他们回到上书房里接飞花令,接到众人都目瞪口呆时,李光地也按捺不住的进了上书房来坐着一起听。
梁寿其实是在众人围观棋艺时溜去乾清宫告密的,比赛开始之前他还担心自家小阿哥会输个掉底,结果第一局就开门红,梁寿当机立断留下人跑去回禀他干爹了。
梁九功听了就带着他去康熙帝跟前汇报。
康熙帝拦住门口要通传的人,悄没声息的走到窗前,静静的听了起来。
这一听,就听个没完没了了。
还是达尔当听得生气,往外一瞧,失声喊道:“奴才叩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此声一出,室内静止了片刻,康熙帝无奈现身,受众人拜礼:“朕刚刚在外面听着,你们继续啊。”
黛玉微微蹙眉,有些不知所措。
进宫之前父亲曾再三嘱咐,宫中不比家里,万事不可行差步错,不可冒头拔尖。她到底才六岁,想到方才自己的行事顿时脸一白,诚惶诚恐的低下了头。
弘皙作为皇孙中最年长的,立刻将前因后果公允描述了一番:“皇爷爷,弟弟们有些争执口角,孙儿未能及时阻止,请皇爷爷责罚。”
众位伴读跟着道:“臣等/奴才未能阻拦,请皇上责罚!”
弘晟也紧随其后:“孙儿也未能阻拦,请皇爷爷责罚。”
弘昱满脸通红:“孙儿不该,不该……”
虞衡抢答:“皇爷爷,我们在公平竞争,现在还差最后一局!”
康熙帝不紧不慢的扫了一圈,锚定李光地:“李爱卿以为如何呀?”
李光地这才慢吞吞道:“皇上容禀,老臣今日半道上来的,诸位皇孙和伴读们虽因比赛忘了小半日课,可老臣私以为今日比赛非常精彩,不可多得。”
康熙帝点点头:“那继续比吧,爱卿来给朕说说,前头都是谁输了?”
纳兰昭元忽道:“回禀皇上,奴才比林姑娘年岁大,这局自请认输。”
康熙帝一怔,就听两道声音一前一后落入耳中。
弘昱大声道:“我做哥哥的自该让他一让。”
福惠叉腰大喊:“你本来就要输了,别说的这么冠冕堂皇!”
弘昱气成了炸毛鸡,却着实理亏,面红耳赤道:“你小小年纪,却这般咄咄逼人,目无兄长!”
说完“哇”的一声爆哭起来。
在场众人齐齐绷不住了,康熙帝已听弘皙说了比赛结果,来不及探问细节,就见弘昱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的,他的伴读纳兰昭元去扶他,被他一把推开,达尔当的草原血统还相当浓,故而被推也湛然不动,还把一屁股坐地上乱蹬腿的弘昱拎起来:“弘昱阿哥……”
康熙帝清了清嗓子:“弘昱,我爱新觉罗子孙,要拿的起,输得下。”
弘昱强忍泪水:“是……呜呜……”
康熙帝无奈转向福惠:“福惠啊,你看你弘昱哥哥现在这样……”
虞衡撇嘴:“说好了输了的人要做一件事,谁知道他输不起。”
弘昱在边上哭的打着嗝还跺脚。
康熙帝听着头疼:“要不皇爷爷提他满足你的条件?”
虞衡转着眼珠子,眼看着心动不已,却只犹豫了片刻:“不必,弘昱哥哥理应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普天之下皆是他爷爷吗?那我岂不是每次只要跟皇爷爷哭就能得到一切了?”
康熙帝被说服了:“那你要他做什么?”
“很简单的。”虞衡挺直了腰:“叫三哥从上书房走到养心殿,路上每遇到一个人,他就要去跟对方说‘我错了,我不该瞧不起女子。’”
“就这?”康熙帝问道。
弘昱却脸一烧:“我只说了她,我向她道歉还不够吗?”
众人目光顺势落到了黛玉身上,那女孩儿宛如初雪堆就的瓷人,此刻骤然被众人的注目,面上飞落一抹红霞。
就在众人以为如此情况下,她必然要受不住左右为难时,就听虞衡道:“林姑娘是我的伴读,你说她就如同说我,我看在皇爷爷的面子上才想放你一马,你却当着大家的面给她施压?”
弘昱屈辱极了:“反正,没有给女子低头的道理!”
康熙帝眉头微蹙,却未发言,只吃了半盏茶,悠然自得的看着,很是弥补了他没能全程观赛的遗憾。
黛玉还在犹豫,此前她对朝堂并不清楚,还是太虚寺一事后父亲为她解说了当今朝廷局势,她才知道她的行为让父亲被划入了四阿哥所在的太子党。
可……
可若是可以站队,早前她们一家被投毒威胁时,父亲就会站队了。林如海乃是天子门生,是宠臣,直臣,也必须是不能搅入党争的孤臣!
林如海兼任两淮巡盐御史,掌握的可是天子内帑,怎可叫诸位皇子的手脚沾染进来?
进宫前,父亲直言:“为父本已在皇上那里再三推辞了此事,但陛下心意已定,还说你入宫后他必会保你周全,如此甚好,不必跟着为父提心吊胆的,我儿聪慧不凡,但为父只愿你健康长大,所以……”
所以定要藏拙低调。
“这世上本就男尊女卑,我不觉得我说错了什么。”弘昱见黛玉这个苦主都不吱声,立刻眼泪一抹,委屈道:“就算今天我们输了,也是怪我轻敌,非是不敌女子!”
“好硬的嘴,好厚的脸皮。”虞衡忙里偷闲查了任务进度,帝心攻略连点波动都没有,立刻放心大胆的开启了嘴炮模式。
弘昱见康熙帝坐壁上观,顿时觉得要争口气:“你要是能找出一条男女平等的例子,我就道歉。”
黛玉紧张的望过来,却见虞衡张口就接:“这可是你说的!”
“皇爷爷!李师傅,各位哥哥们,替我做这个见证啊!”
瞧他那得意的小样,康熙帝已经好奇的抓心挠肺了。
他没想到林如海家的女儿不仅连纳兰家一枝独秀的孙儿都能一战,还隐隐占了上风。
更没想到虞衡会一刚到底,且说出的话,叫人听着实在难忘。
众人只见福惠小阿哥藕似得肥手堪堪做出一个抱胸的姿势,一脸高傲的说:“历史上说,魏晋时期就男女平等。”
“?”连李光地都脑门直冒问号。
就听虞衡补充道:“不仅男女平等,大家甚至还能煮在同一口锅里。”
李光地恍然大悟,想笑,又觉得不妥,一时间哭笑不得——
作者有话说:写完这章感觉……好冷的笑话……
第25章 读书论 弘昱很伤心,觉得自个……
弘昱很伤心, 觉得自个儿丢死人了,还总疑心这一眨眼的功夫,全京城都知道他比赛输给了三岁的福惠,还满宫的跟人说自己错了的事儿。
于是他哭唧唧的让人带信给他阿玛, 本以为阿玛会心疼他, 哪知道大阿哥知道了前因后果后把他一顿骂:“想我胤褆如此聪明的一个人,怎么生出你这种蠢货?弘皙不出头, 弘晟也不出头, 就你上蹿下跳的, 还没打赢!”
弘昱恼火, 并不检讨自己:“都怪林御史家的黛玉!孩儿起初轻敌了, 才让她险胜一招, 没想到她飞花令也极擅长, 连纳兰昭元都被她压了一头呢!”
胤褆照着他的脑袋敲了一下:“林如海是什么人?你以后不仅不能再找她的茬,你还要跟她处理好关系!”
“凭什么?”弘昱不服, 被他阿玛抽的不得不服。
其实他阿玛还没抽过瘾,幸而他痛哭中不由自主的喊了声“额娘”, 胤褆一愣神,手里的鞭子歇了:“你还好意思喊你额娘, 要不是为了生你,她怎么会那么早离开我!”
弘昱虽小,却也知道他阿玛的逆鳞是他额娘,当即滑跪认错,服服帖帖的。
他暗暗发誓, 一定要找回属于他的场子。
奈何当晚他做了噩梦,梦里他被他阿玛追着抽了一个晚上,简直是把白天没抽完的加倍补上了。
清晨, 弘昱顶着青黑的眼,两脚虚浮人发飘的去上早课,最终在课堂上睡得鼾声如雷,被记过一次。
等虞衡他们来上课的时候,弘昱已经困的再次不省人事了。
所以又一觉醒来,弘昱迷茫的看着他二哥,四弟,就连他的伴读达尔当都笑得牙不见眼的围在林黛玉边上。
弘昱握拳,还好纳兰昭元还有点骨气,这群人明明跟他一样瞧不起女人,现在却这副模样。
弘昱站起来,跟刚从外面进来的纳兰昭元撞了个正着:“三阿哥醒了?”
弘昱拉住纳兰昭元,颇有种举世皆浊我独清的感慨:“瞧瞧这些人……”
那边不知道聊着什么,只见达尔当往他们这边看了一眼,就小跑着过来了:“弘昱阿哥可算醒了,你睡着都没赶上,刚刚林姑娘和纳兰又比了一次,这次以“风”为令,实在是精彩!”
弘昱收回手,冷冷道:“会背几首酸诗算什么本事?哼!”
如此别别扭扭了数日,有一天上骑射课,弘昱骑着自己的枣红色小马撒欢,迎面和骑着一匹小白马的黛玉打了个照面,笑容灿烂的黛玉对他轻轻点头,小白马便被虞衡牵着走了。
弘昱没注意自己伸着头,像傻狍子似得迎风而立,久久没能回神。
因为年纪小,虞衡和兆惠都没开始习骑马,但康熙帝还是给福惠选好了一匹小马,现在这匹小马只让黛玉骑,也只让虞衡牵着走,于是每次骑射课,兆惠都觉得特别孤独:“林姐姐,你能不能……”
能不能再指导指导我射箭?
上次比赛的时候,黛玉就站在他身后指导,让他这种半吊子都能射出超常水平。
但林姐姐说她不擅射艺。
她之前也说她不擅棋艺,还不是一出手就把弘昱阿哥给赢了吗?
她之前也说她不擅书法,上次福惠阿哥逃课带他们去找宫里的陈常在讨吃的,被汉文师傅罚抄书,他亲眼看到林姐姐两只手一起抄。
现在,他们一个牵马,一个骑马,只有他孤零零的一个射箭……
生气,兆惠不知不觉的射了无数箭。
第二天他手酸的抬不起来,跟林姐姐说自个儿手疼,福惠阿哥冷漠的很,在边上说:“手疼就去看御医。”
——
牢头老宋捏着鼻子巡视了一圈,恨声抱怨道:“奶奶的,晦气,一到老子当值就死这么多!”
他的搭档是个新来的年轻人,姓郑,不知道走的谁的门路进来当值,瘦的人干似得,没什么劲儿,所以拖尸体这种活就得老宋多分担些。好在这人被老宋敲打了几回,总算有了几分眼色,比如尸体上的值钱物什都默认归老宋。
虽说这些人能死在这里,八成是没钱的,但蚂蚱腿也是肉嘛,这些人的衣裳一扒,拿到当铺去也能换二两酒喝喝。
老宋骂骂咧咧的把昨夜死在牢里的尸体都往同一个地方拖,像扔大包似得往地上一丢,他叉着腰喘了会气,见那姓郑的小子累得青筋暴起,白眼直翻,却还是轻手轻脚的把尸体放好。
老宋瞧着发笑:“他娘的,你抱婆娘呢?你看谁像你这么傻,人都死了,还讲究这些?”
郑牢头默默笑了笑:“人都死了,我也做不了什么。”
老宋难得的没有再追着他骂,一反常态的说:“很正常,你在刑部监狱干一年,不,三个月,到时候你就知道这些都是无用功了。”
郑牢头却一脸悲怆道:“确实不用几年,我只是觉得,来到这里边的,有罪的可以活,没罪的可以死,越是无罪的越容易没了,越是罪大恶极的,连疫病都染不上。”
老宋不以为然:“什么叫有罪?什么叫无罪?我就跟你直说吧,这里头只有有钱的和没钱的,有钱的就是犯了杀头的罪过,也能出去。没钱的?没钱的就算是像那个书呆子,他有什么罪过?但他死路一条咯。”
郑牢头顺着老宋的手望向监牢,刑部监狱并不大,牢狱条件差,一天中只有几个时辰能透过高而窄小的窗子见一线天光,这种情况下,老宋说的那书呆子正跪坐着写着什么。
那人是死刑犯,犯了天大的忌讳,不仅家被抄了,全族男子年过十六的一律秋后问斩,女眷孩童流放去苦寒之地劳役。
天子脚下还有几处牢狱,顺天府,五城兵马司,哪里都不比刑部牢狱小,诸位长官为了不担责任,便把稍重的犯人都往刑部丢,而刑部监狱是最乐于收监的。
表面上都按律例,实际上全是生意。
不管有罪无罪,一旦进来就先给手扣脚镣都戴上,折磨的人彻夜难安,再借机劝导他们去找保人,为了保出狱,这些人里有钱的花重金出狱。中产的又不肯倾家荡产的,便使些钱买个宽松,好歹在牢狱里去掉枷锁。最惨的是穷的,哪怕没什么罪过,也要受最重的枷锁,只做了那杀鸡儆猴中的道具鸡,好倒逼那些有钱的猴交更多钱来。
刑部从上到下都吃一遍,大鱼大吃,小鱼小吃,轮到老宋他们这种牢头,属于微末小鱼,便是见着尸体上的二两油都刮了去。
老宋走后,郑牢头走到栅栏口:“方先生,今日你的腿还好吗?”
那被老宋指着喊书呆子的人正是方苞,就是那位给同乡文人戴南山写的一本书作了个序便为全族引来杀身之祸的人。
方苞揉了一把膝盖,疼的倒抽一口冷气:“好多了,还以为我捱不到砍头了呢。”
郑牢头哭丧着脸:“我什么都做不到,帮不上你们任何忙,这是我新买的纸笔,先生将就用着。”
方苞按着疼到麻木的腿:“以后别买了,这些够我用到死了。”
老宋又拖了一条尸体,见郑牢头红着眼,顿觉无语:“娘们唧唧的,放心咯,等这书呆子受刑的时候我去与我那结拜兄弟说说,他就是个刽子手,到时候叫他用把快刀,保证一刀就送他走。”
郑牢头闻言忍不住哭了起来,老宋撇了撇嘴,一手甩尸体,一边还怪道:“又不收你钱!”
这一天的尸体比平时都多,老宋收获颇丰,于是忙完以后他倚着牢门难得的瞧了方苞一会儿:“喂,书呆子,你天天趴在那儿写什么写呢?我听人说你就是写字写的全家都要完了,照我说,读书能有什么用呢?”
方苞没抬眼,只停笔一顿:“也许你说的对,读书无用。”
他又埋头写了起来,像一只即将燃尽的蜡烛,在心中满是灼烫的痛苦中迸发最后的余热。
老宋瞧着无趣,踹了一脚牢门,大摇大摆的走了。
岂料刚走到门口,他就见到他的顶头上司,弯腰撅腚,恭恭敬敬的与一群人簇拥着一个什么了不得的大官。
老宋没太多见识,但当即夹住尾巴行礼,他上司见着他,脸色都没摆:“那个叫方苞的关在哪里?快带路。”
老宋心想,坏了,姓郑的一听说书呆子会死都哭成那样,看这群老爷的架势,怕是今天就要手起刀落。
他想是这么想,脚下却一步也不敢打迟顿,更连问一声都不敢。
路带到一半,有人捏着鼻子:“公公,这里头腌臜,您还是在外面等着,我等把人提出来见您呢?”
老宋只听一个嗓音略尖的声音说:“带你的路吧。”
他鸡皮疙瘩起了半条膀子,缩着脖子再不敢想别的了,不一会儿走到关那呆子的监牢门口,老宋有点恐慌。
本来那呆子该关在里头死牢狱,前阵子里头犯疫病,他们领头的收了钱把这人提到外面一圈,真要说起来不合规,老宋唯恐被连累,却听那声音又说:“去把方先生的枷锁去掉。”
老宋像发了鸡瘟似得呆立片刻,又磨磨蹭蹭的进去给人开锁,蹲着的时候因为牢里太暗了,老宋抖着手开了半天,他擦着汗小声问道:“你有遗言留给老郑吗?”
方苞指着草堆上的一堆纸,轻声说了句谢谢。
老宋把人扶出去,方苞一条腿的膝盖肿的两倍大,已经完全走不了了。
那位公公本用一方丝绸帕子捂在鼻尖,见出来了个骨瘦如柴,一身酸臭,不良于行的人,顿时暴怒:“大胆,是谁把方先生折磨成这样的?”
众人眼神闪烁,最后居然都默契的望向老宋,老宋的上司亦做出铁面无私的模样为他定罪:“定是你这泼皮折磨的方先生!”
老宋腿一软就跪下了:“冤枉啊,大人,小的冤枉……”
老宋只觉得今日大约是自己的死期了,一时哭天抢地,额头在地砖上撞的血淋淋的。
一只手按在了他肩上,老宋听到那素日里被他戏谑的书呆子居然开口为他说话了,他一开口,老宋就从罪大恶极成了无罪之人。
最后方先生被那群人接走了,像供着一尊菩萨似得。
等到再见到方先生,老宋把保存的纸笔交给他的时候,讪讪的说了一句:“先生,读书原来有大用呢。”——
作者有话说:想压字数,又想日更,终于赶上周六出去疯,最后时间赶不上了,遂含泪又压了一日~顶锅盖跑i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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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旅行崽崽(捉过虫版) 短短几日,方苞……
短短几日, 方苞就体验了从秋后问斩的阶下囚到深宫大内的座上客的身份转换,如此大起大落,一时朝野上下一片沸腾。
八爷府中,几位阿哥也难以免俗的在议论此事。
十阿哥把茶杯一推:“八哥, 早知道不听你的, 非要踩着点救人,现在好了, 这姓方的叫李光地给救了, 谁不知道最近四哥为了他的事多方奔走, 现在江南文人可都赞四阿哥的美名!他这是什么都没做, 却替太子党捞了好名声!”
九阿哥意味深长的一笑:“十弟, 你是不知道, 以后有咱们太子爷哭的时候。”
十阿哥登时瞪大了眼睛:“八哥九哥, 你们……”
十阿哥转向在边上忽然开始豪饮新茶的十四阿哥:“老十四,你不会也知道吧?”
胤禵无辜的移开眼珠子:“我也是才知道, 好茶,八哥府上的新茶真好喝!”
十阿哥急得像满屋打转的耗子:“你们说嘛?到底什么事?害我白叹气了!”
八阿哥气定神闲道:“戴明世为什么会进去?”
十阿哥脱口而出:“不是他写了本反书嘛?”
九阿哥见八哥开了口, 这才娓娓道来:“他写的那反书如何到了皇阿玛眼皮底下呢?又是谁撺掇点火往反清复明上引呢?你肯定没想到,太子原本还想救人呢, 一听手下黄忠甲说这人就是他们坑的,当即只想这些人别等秋后了,明日午时就斩了最好!哈哈哈,咱们的好四哥不知道这茬,满场跑着要救人!还真把人救下来了!”
十阿哥听得一头雾水:“太子为何不跟四哥说清楚啊?”
十四阿哥听不下去了:“哎, 十哥,来尝尝八哥这儿的新茶吧。”
十阿哥瞪了十四阿哥一眼:“说正经事呢,你就知道喝茶!”
八阿哥心情很好, 亲自为弟弟们斟茶:“十四弟喜欢,走的时候捎点走就是了。十弟你天天呼号你的十万两欠款没着落,咱二哥欠的只怕比你翻了不知道多少倍呢,只发了命令叫下头的帮他补窟窿,那些下头的拿着鸡毛当令箭,干了不少伤天害理的事。”
九阿哥接话:“哪一桩拿出来放到早朝,咱们就有望换个新太子!”
十四阿哥这才放下茶杯:“要是真如此,我先投八哥一票。”
八阿哥行云流水的添茶:“哎,如今说这个,为时尚早。”
十阿哥咂摸着嘴,嘀咕道:“这茶哪里好喝了?”
他顶着三人的目光一时觉得有些不自在:“你们看我干嘛?太子要是能下台,最有机会的恐怕是大哥和三哥,我自然是最希望八哥当太子的,宗世大臣里,八成都看好八哥!只是皇阿玛那就不好说了……”
“什么不好说?”九阿哥撇嘴:“老十,你还怪我们平时什么都不跟你说,说的时候你听进去了吗?徒长他人志气!”
八阿哥却隐隐有些担心:“十弟担心的事我也知道,皇阿玛偏爱二哥不是一回了,只怕又是雷声大,雨点小。”
九阿哥不客气道:“怕什么?咱们这回可不能隔岸观火了,咱们给二哥加把火!”
十阿哥看看这个,看看那个:“这回也不跟我说?”
九阿哥这才正眼瞧过去:“老十,这回还真的要劳你去拱火,皇阿玛疼你,也给皇太后她老人家面子,你去做此事正合适。”
八阿哥面露为难:“还是算了吧,我担心皇阿玛为难十弟……”
十阿哥本来还在犹豫,闻言立刻拍胸脯认下了:“八哥,你放心,我皮糙肉厚,大不了挨一顿打!”
——
虞衡第一次见到方苞是在上书房,李光地亲自介绍说这是新来的方先生,会为诸位讲解古文和理学。
座下除了兆惠,都对来人心知肚明。
兆惠:谁懂啊,从前我也是个“天才”,进了宫和我的两个同龄人一比,我就成了实打实的蠢材了。
虞衡早查了方苞的任务进度,说真的,他本以为一出狱方苞的任务就完成了,令他不解的是方苞的任务条至今还卡在60%上。
直到见到了方苞本人,他才猜到问题所在。
方苞出狱后又休养了半个月才来上书房当值,但第一眼瞧见依然让人侧目。
因为此人实在过瘦,又不良于行,康熙帝特令内务府为他造了一副轮椅,本也令他休养好身子再来当值,但方苞执意要早些来。
再怎么说座下学生也都是小孩子,于是大家总是不由自主的偷瞄先生的轮椅,等到下课的时候,兆惠那个二百五还兴致勃勃的冲过去,要为方先生推轮椅。
虞衡落在其后,嫌弃之情要遮不住了:“他怎么听不懂人话?”
黛玉也忍不住笑了,小声说:“原是我没说清楚。”
他们三人中,兆惠唯一胜出的地方是这小子有把子力气,于是每回他们甩开侍从和太监,跑去逛园子的时候,兆惠就光荣的充当那个行走的货架。
兆惠丝毫没觉得自己委屈,皇孙殿下人小力弱,林姐姐是女孩子,这里头再没人比自己更适合搬东西的了!
虽然有些人因为嫉妒会阴阳怪气的说他是狗腿子。
以前这群人还说他是小棋子,那时候他们嘲笑奚落。现在这些人说他是小狗腿子,但是兆惠觉得他们是羡慕嫉妒恨。
毕竟他们陪的皇孙不敢带他们见世面,福惠小阿哥什么都敢。
等过了几天,兆惠才搞明白方先生的来历,顿时更加亲近了,搞得其他伴读都一头雾水,不明白作为一个镶黄旗,兆惠何至于去舔一个汉人白身的鞋底子?
方苞正是以白身进上书房的,这在大清立朝以来是从未有过之事。
诸位懂事了的学生俱是观望的态度,尊敬有余,亲近不足,偏偏兆惠上赶着,让诸位都觉得自己是不是遗漏了什么。
这人原是个死囚,得了李师傅的推荐,才侥幸免死,还能行走上书房,但康熙帝又未给官职,态度暧昧。
最重要的是,前头才有人为他求情遭了训斥,以当今这捉摸不透但酷爱钓鱼执法的性子,不论是前朝还是后宫,大家都学会了谨慎。
于是有人去兆惠那里打探口风,兆惠一问三不知,转脸三人小组逃课,兆惠便得意的与两人说:“林姐姐猜的没错,他们果然问了我方先生的事,连我父亲也问了,我都说不知道!必不会叫他们知道,方先生是林姐姐和福惠阿哥求到李师傅那,才救出来的那个人!”
虞衡有的是办法甩开兆惠,但兆惠是个爱哭鬼,他一哭,林妹妹就心软,于是迫不得已每次都要带着这个尾巴,这就导致很多事避不开这个小尾巴。
所幸这家伙虽不够聪明,却非常听话。
于是三个人轻车熟路的去陈贵人那讨吃的。
虞衡的减肥计划照常执行,早上吃的少,中午吃点草,下午过了两节课便肚子唱起空城计,于是日日把陈贵人那儿当小厨房使。
康熙帝一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仨本来就是小孩儿,每天批折子累了,就要听一下奏报,听听上书房今天发生了什么新鲜事,福惠崽崽又带着他的俩伴学去哪里玩耍了。
就跟现代人上着班养一只电子青蛙差不多。
康熙帝并不知道这在后世是一种让人着迷的游戏,他只觉得难得的轻快。
有时候崽崽们的出行也不止是觅食,他们还会去看小马,去看宜妃娘娘养的鸟,甚至还会在课后去找先生请教功课。
就是请教完功课后,老李头找个时机就来跟他求情了。
康熙帝眼一眯,觉得事情并不简单,但他素来欣赏李光地。
明知不可为而为之,总有他的缘由。
何况李光地近来生了一场大病,差点没了,康熙帝对他爱护还不够呢,自然不舍得对他摆脸色,李光地自己也说:“……近来臣只觉得身体每况愈下,唯恐不能够再陪着皇上了,另有一处不放心的,就是皇孙们的学业……”
康熙帝只觉得不详,连忙安抚他,最后老李头咳嗽着为康熙帝推荐了一个新人:“唯有戴明世案内方苞一人能代臣之职为皇孙们解惑授业……”
康熙帝哄了老李头个把时辰,又派魏珠去查方苞,得知此人身在死牢,犹不停书写,便叫人誊抄了此人的作品。
看完方苞狱中所作,康熙帝亦大为震撼,当即下旨免了他死刑,前朝都在等着康熙帝的态度,却不知方苞第一次面圣时,康熙帝就直言:“朕看了你的狱中杂记,卿之学问天下莫不闻!”
方苞当即涕泗横流,伏地跪拜。
这时候,另一个身在死牢的人突然没了。
康熙帝得知消息的时候本没觉得什么,方苞能免死刑是他的造化,那戴名世本就是该死的反贼!
何况前朝多的是烦心事,比如过了大半个月了,老四的收归国库欠款进度才将将三分之一,按端静说的,准噶尔八月就会爆发疫情了,那边一旦缺吃少喝,很快就会把招子往附近县的粮仓上打量。
务必要在八月前把国库欠款收上来,作为收拾准噶尔的军费,万不得已就只能先动林如海为他收的盐税了。
康熙帝想的很好,但偏偏天不遂人愿。
第一桩意外是有人告发了太子,另一桩则是有人为戴明世翻案,关于戴明世的死,矛头更是直指太子灭口,这两桩可谓铁板钉钉——
作者有话说:喵呜呜呜!求收藏!打滚(再求一遍!)
第27章 刻板印象 毓庆宫。 ……
毓庆宫。
十三阿哥胤祥长叹一口气:“二哥, 你也不用再把我和四哥当猴耍了,我们都是信你,你但凡当初跟我说句实话呢?这事又怎么可能闹这么大?弟弟无能,这回真的帮不上你。”
太子胤礽枯坐已久, 闻言只有眼睫微微眨了一下:“说实话?就有用吗?老四那个死脑筋, 知道了还不立马去父皇那告发我?”
“二哥你既然知道这事不对,为何还一意孤行走这绝路啊?”胤祥怒其不争:“您要什么没有?但凡您亲自‘下凡’去瞧瞧那些灾民呢?”
“呵, 老十三, 连你也觉得豫州那事是我做的?我承认我做了很多糊涂事, 但这事不是我做的。”胤礽颓然一笑, 眼眶都红了。
胤祥鲜少见到他如此颓废, 纵然是前年太子被废时, 他也不是如此情状。
那时候胤礽更像是把废立太子当成一场父子间的赌气, 他哪里料得到一次储君的废立就宛如一场朝堂的海啸。
呼啸的洪水过后,许多人就消失了。
太子之位废而又立, 胤礽仿佛什么都没变,但他知道他失去了什么。
这场阵痛像漫长的雨季, 一直让他潮湿着。
皇父剪去了他的羽翼,又期待他一如往昔。
收归国库欠款这事打一开始他就知道很麻烦, 他不想沾手,本来索额图没了以后,宗室大臣那里他就讨不到什么好,那些人不在乎谁当太子,只想自家能千秋万代下去。
历来如此, 他们算计着让子孙后代继承爵位,再计算好儿女的婚事,在宗室间形成盘根错节的关系。一旦有人试图撼动他们的利益, 反噬就会像层层叠叠的蛛丝。
但老四不听话,意气用事,为了讨父皇的欢心,非要揽这个差事。
胤礽撑着头想,事情是怎么一步一步走到如今这地步的?
是他的错吗?
老十三之前刚得知消息就赶来问他:“二哥,我听传言说那个因为写反书进去的戴名世是因为抓到了你的人贪污的证据才被送进去的?这不是真的吧?”
他言之凿凿的否认了,其实转过脸他就心慌了,他不确定。
老十三满脸欢喜:“那就好,我和四哥都愁坏了,好不容易才给你把欠款那十四万银子补上,你要是再闹这一出!幸好是虚惊一场!”
等十三阿哥一走,胤礽就叫了人来问,一问才知道这事居然真的是他起的头,他手底下那些个不成器的欠了国库许多银钱,又大多是为他办事花的,于是就想了些捞快钱的法子。
他当初只管叫他们快快解决了,就算是知道这些人干的是卖官贩爵的路子,他难道会阻止吗?
“太子爷,这事也不难!”门客捋着胡子:“人死万事消,咱们把那姓戴的解决了就是了。”
胤礽喃喃道:“把人解决了?”
但戴名世没等到他的人去解决就突然暴毙了,刑部牢狱中的人才倒头,这边热乎乎的奏章就上报了他杀人灭口的事。
胤礽真是百口莫辩。
——
虞衡近来查看系统的次数少了很多,人一旦忙起来,就不会反复刷一些东西。
他毕竟不是新脑子,很多东西一学就会,一看就懂,一听就明白,上书房的各科师傅都齐齐夸他,夸到他的几个哥哥瞧他都斜着眼。
好处说完了,坏处也非常致命。
他的毛笔字相当的不堪入目,要不然林妹妹也不会到上书房第一天就拿左手字交作业。
等他好不容易把毛笔练的能写个四平八稳的字了,教汉文课的朱师傅又发现了一个大问题——小皇孙写字的时候像仓颉。
康熙帝听朱轼这么说还不理解,等看了虞衡的字就明白了。
难为这孩子了,写的字十之八九都缺胳膊少腿儿。
虞衡乖乖认错,下次继续写错。
没法子,他的脑子和手总是一致的记得都是简笔字,偏偏现在都还是以繁体为主,别的还没什么,一到写字就左右脑互搏。
兆惠见他沮丧,连忙说自己可以教他,虞衡对他呵呵一笑,并不搭理。
兆惠于是去跟黛玉告状:“林姐姐,福惠阿哥的字不需要我们教呢,那今天他练字的时间,我们单独去看小猫吧?”
虞衡抓了毛笔就往兆惠的小肥脸上涂涂画画:“倒反天罡啊你!今天你一个人出去玩吧,我要林妹妹教我写字!”
兆惠一边躲一边抱怨:“林姐姐,你看他,还不承认自己笨,字总写错,人也叫错!”
虞衡想你懂啥?在他从前的世界里,上到八十几,下到垂髫小儿,见了林姑娘可都喊林妹妹!
说了这些人也不懂!
虞衡唯一觉得奇怪的是他对林妹妹的个人刻板印象是:会吃饭起就吃药,病如西子胜三分。
西子倒是胜三分,病却是没有的!六岁的林妹妹虽体态偏瘦了些,但面颊莹润,眉目如画,且是个钟灵毓秀之人,只是初时过分谨慎小心了些。
但自从他们比赛压了弘昱一头后,整个上书房气氛陡然一转,不止各位授课师傅对她宠爱有加,连弘昱那个没脑子的刺儿头都不找茬了。
他刚得知林妹妹要来伴读时还特意换了人参养荣丸,想着悄悄给林妹妹投喂了,谁知她除了变得爱笑些,并无二致。
虞衡本着养花人心态,一有机会就拖上林妹妹出去玩,人小脸皮厚,到了那个宫里都是连吃带拿的。
后宫已经许久没这么热闹了,太子立了,成年的阿哥质量数量双保证,无聊的娘娘们便变着花样吸引三只小崽崽。
一时间别管前朝多纷繁,后宫又卷起了才艺,陈贵人做吃食一绝,襄嫔喜欢弹琴,宜妃娘娘养了只会说话的鸟儿,密妃娘娘新养了只四足踏雪狸花猫,这可把这三只忙坏了,去看马的次数都减少了。
前一阵,有一次暴雨天过后,御花园里落了许多花儿,虞衡还狗狗祟祟的试探了一下林妹妹:“你看这些花儿什么感觉?”
兆惠那个煞风景的在边上插话:“可惜了了,这些要是现开着,求贵人娘娘给咱们做馅饼吃……”
虞衡两指一夹捏住兆惠的嘴巴,又扭头看林妹妹:“你觉不觉得,它们零落成泥,好不凄凉?”
黛玉疑惑的看着他:“你怎么这么想?”
虞衡继续说:“我去附近宫里借把花锄来,我们把这些落花埋了吧?”
兆惠挠头:“林姐姐,你看小阿哥还挺多愁善感的呢。”
虞衡自信满满的埋完花,还试图语重心长的开导林妹妹,什么生呀死呀讲了一通。
过了很久以后,虞衡无意间听到宫人在传:“别看咱们六十小阿哥一天吃八顿,他背地里看到花落地上了都要给花哭丧再埋了,啧……”
虞衡:哈?
刻板印象害人啊!
更害人的是前朝出了许多岔子,早朝上康熙帝听奏报听得怒火攻心,儿子们在下面又吵又闹,一气之下康熙帝两眼一黑,晕在了龙椅上。
别说康熙帝听了头发昏,虞衡事后听总结也是两眼一黑又一黑!
这都什么事?
据说那日朝堂上,先是十阿哥在大前门占了大半条街,打着十爷府的名号当街典卖家当,称要换钱还欠款,顺天府的不敢管,但影响太大,只得上报。
再是刑部奏报太子殿下灭戴明世口,人灭了但没完全灭干净,下手的人被抓了,当堂掏出了太子手谕。
又有豫州官员上报说抓到了可疑之人,供述前头疫情时得了太子殿下的密令,散布疫病,此人供述完就自尽了,豫州的官员觉得兹事体大,也奏表上报了。
虞衡想这要是我,我也装晕!
但他真的去乾清宫看了他爷爷,老爷子一看老了快十岁,面如金纸,唇无血色,虞衡当场呆了。
都到这个时候了,他还强撑着在批折子。
虞衡平时会故意像颗迫机炮似得冲过来撞他爷爷,也没什么恶意,若是养过狗的人就晓得,小狗是不肯好好走路的,哒哒哒,四条腿有四种想法,路再宽都喜欢贴着人走,东一下西一下的,这是跟你狗俩好才这待遇。
康熙帝的控制欲是真的强,但虞衡又能真切的感受到他的一片慈爱之心。
虞衡有点绷不住:“皇爷爷,你生病了怎么不好好休息?”
康熙帝风轻云淡的笑笑:“你不懂啊,爷爷怕休息着人就一下子过去了,还有很多未竟之事没交代。”
虞衡一下子get到了重点,踮起脚看他爷爷在写啥,别是在写传位诏书吧?
康熙帝却忽然问:“福惠啊,爷爷该怎么办才好呢?”
虞衡收回目光,沮丧,他好多字还只能认偏旁部首,半猜半蒙,只能看懂一点点,而且那是个奏章,不是什么诏书。
虞衡很想像往常一样给他爷爷一头槌……来表示他的无语。
到底是什么事给了他老人家错觉,他都搞不定的事情来问他?
“皇爷爷,我听不懂。”
康熙帝提着笔,两人对视,老的因忍痛和习惯眯着双眼,小的炯炯有神,但清澈又天真。
数秒之后,康熙帝毫无预兆的再一次晕了过去。
梁九功慌得声调都提了几个度,御医们来来回回,虞衡缩在床边,悄悄查看帝心攻略,没有升,也没有降,但那条任务条变成了红色。
虞衡有了不好的预感:不要哇!爷爷我还想继续给您当孙子!——
作者有话说:啊啊啊定时定错了,上来才发现没发出去……喵试着打开了段评功能,欢迎大家尝试新功能,还第一次使用了加精功能,嘻嘻嘻~照例求收藏~卖萌ing~
第28章 宫变 康熙帝病倒的消息像长了……
康熙帝病倒的消息像长了腿一般传出了紫禁城。
最先得到消息的是九阿哥, 从宜妃娘娘的翊坤宫传的消息,但跑在最前面的居然是大阿哥,他率先进了宫,又喊来了众兄弟。
“父皇病重, 未来得及留下什么吩咐, 我作为老大,理应在此时站出来理事, 各位弟弟可有什么意见?”大阿哥说完, 得意洋洋的看向各位阿哥:“这局面本该太子出来监国, 但大家也都知道, 今天父皇是被谁气的病倒了的!”
就近的阿哥几乎个个都到场了, 除了太子和十阿哥外, 十三阿哥也没到场。
十阿哥今天早朝就被训斥后因为不服气, 当场就被关到宗人府去了,太子胤礽无故缺席, 十三阿哥却是遍寻不到。
大阿哥放完话,就见三阿哥一脸沉重的说:“大哥, 现在我们不关心这个,父皇现在到底如何了?”
大阿哥嗤笑一声:“不关心这个?老三你可真能装!不关心这个你倒是安心修你的书去呀, 你整日里和那些汉臣勾勾搭搭的,还打着结交文人的幌子,谁不知道谁啊?”
大阿哥继续向下面看去:“只是让各位弟弟表个态,很难吗?还是说你们都支持老二那个不忠不孝的东西?老四,你说呢?”
太子党三个人, 只有四阿哥胤禛来了,他最近要债要的人憎狗厌的,嘴边还起着泡, 早朝的时候康熙帝第一回晕过去,可把大家吓坏了,所幸很快他就醒了。
当时诸位阿哥也都守在乾清宫外头,听说人醒了,大阿哥一马当先跑进去:“父皇,您可算醒了,您看今天早朝上说的那事怎么解决啊?”
康熙帝斜卧着,没说话,拿眼神像钩子似得剜胤褆,康熙帝又把目光转向三阿哥,又转向老八,这两位一向善解他意,但二人都垂目不接。
四阿哥在边上却瞧明白了,连忙上前说:“父皇,二哥刚刚一直跪在殿外,听说您醒了也没敢进来,想来他是担心您看到他生气。”
大阿哥倒抽一口气,上前半推半撒气的攘了四阿哥一把,把胤禛推到一边,凑到龙床边上:“父皇,您英明神武,可不能在这事上糊涂一时啊,这叫满朝文武,天下万民如何看您?”
“父皇,太子昏悖,您若是不想担上这杀子的罪名,儿臣愿意为父皇分忧!”
康熙帝瞪大了眼睛,抬起一只手,指着外面。
大阿哥眼睛一亮:“父皇这是叫儿臣即刻去办?”
众人一时都惊呆了,却听康熙帝咬牙切齿道:“滚出去!”
胤褆脸一黑,退开两步,满脸悻悻然。
三阿哥见状立刻道:“父皇,大哥虽不讲情面,却也讲到了重点了,太子之事还请父皇指示!”
八阿哥顺势道:“父皇不若选个监国,也好以龙体为重,多多休养,大清江山离不开皇阿玛,我们众位兄弟也离不开皇阿玛!”
成了年的几位阿哥似乎找到了主心骨,连声附和起来。
梁九功端了碗参汤进来,康熙帝喝了之后又发话:“都出去,朕要清净清净。”
所以下午康熙帝又晕过去这事,胤禟得了消息就第一时间赶去跟他八哥说。
八阿哥为难片刻,让手下去给大阿哥那边露了点风声。
兄弟中最头铁的就是大阿哥了,让他去做马前卒是最合适的,就算真的叫大哥占了先机,他们也有把握从他手上摘果子。
而且难保老爷子又在玩什么把戏。
等大家来了之后,八阿哥便稳稳的等着,大阿哥会率先拿四阿哥开刀他们是能猜到的。
胤禛沉着脸:“臣弟要面见父皇,父皇不发话,恕臣弟不站队。”
大阿哥冷笑:“哦,那你就是冥顽不灵,打算继续给太子当狗咯?”
“大哥慎言。”胤禛恨声道。
“大哥,父皇现下如何了?若是他老人家发话了,兄弟们自然都服气的。”八阿哥说完,就见大阿哥面上闪过一丝不自然,当即心领神会,又道:“如今阖宫都传遍了,父皇病重,太子却没来,善领兵的十三弟也没来,大哥,你说二哥他该不会……”
“你是说老二他要逼宫?”大阿哥歘的起身,急吼吼道:“幸亏你提醒我!趁着还没乱起来,来人啊?去把胤礽先绑起来!还有胤祥,找到就先抓起来!”
众人目瞪口呆的望着一排听了令就行动起来的侍卫,后知后觉的察觉到了自己今日的处境。
大阿哥这才装模作样的又问道:“四弟啊,我再问你一遍,你如今还站老二那边吗?”
——
宫里乱了,从御医频频擦汗的行动中,从梁九功惊慌失措的走动里,起先还只是几个得宠的高位嫔妃过来殿外侯着,后来乾清宫外从未有过的凌乱步伐声传来,虞衡也跟着提起来心。
梁九功百忙之中叫梁寿梁康把他带走,虞衡不肯,梁九功居然就真的没管了。
虞衡心想幸好伴读们是走读制,需要每日入紫禁城当值,不然一会乱起来,难保不会殃及到林妹妹他们。
这是虞衡第一次有身处夺嫡漩涡的实感。
更糟糕的是随着他爷爷晕过去的时间加长,虞衡发现任务进度开始持续下跌,数值很快跌下50%,之后爱新觉罗家的那几个叔叔的任务进度全面走跌,这意味着什么?他不敢深想。
在这之前,他因为看方苞的任务进度太慢,已经把大量道具投喂给那位方先生了,事实证明身体变好,确实会影响进度。
近来的生活太幸福了,让他有种自己真的只有三岁,沐浴在爱里重新养一遍自己的错觉,以至于任务做的很随意,方苞的任务进度奖励值他全都拿去兑换成人参养荣丸投喂林妹妹了。
在上次的比赛里他表面上不动声色,实际上得失心极重,甚至给兆惠都投喂了一颗,虽然不知道有没有用。
虞衡一直知道结果,他爹会赢得皇位,没有意外,应该……是吧?
但如果现在他爷爷腿一蹬没了,结果真的不会变吗?
虞衡想赌,但又有点赌不起。
万一他爷爷真的走了怎么办?他平时心里没少吐槽这老头,可一想到这一茬,他的心就发紧。
虞衡站在龙床边,第n次打开面板。不是他舍不得那些道具,是他平时存储意识太差,现在如果要救他爷爷,只能拿他的生命值一换一,而他的生命值居然不足一年了。
虞衡站在床边小声嘀咕:“爷爷,别睡啦,别睡啦……”
他摸了摸康熙帝的手,凉的像石条,于是他把双手盖在他大手上。
殿外的喧闹声越来越大,更衬的殿内死寂一片。
虞衡想起弘昀,他现在还好好的,只是不知道是百病消的功劳,还是他转赠生命值的功劳,虞衡精打细算的算了一遍,要救他爷爷,保险为上就得把这俩都做了……
可换完他就剩一个多月好活了!
这不是妥妥的归零吗?
虞衡独自抓狂了一会儿,最终像个赌徒似得握住了他爷爷的手。
算了,取之于爷,用之于爷,等爷爷好了再薅爷呗。
他做完了这两项,就忍不住打哈欠,那熟悉的困意像铁锅导热一样快,一分钟不到,小人儿上半身趴在龙床上,下半身踩着地呢,就这么睡过去了。
因为睡得太快,他自然也就错过了康熙帝的苏醒。
所以梁九功进来,腿一软跪到床边,哭腔嚎道:“万岁爷!你可吓死奴才了!御医们挨个来瞧了,您这就是不醒啊……”
康熙帝只觉得自己睡了一觉,醒来神清气爽的,加上还没接收到更多信息,所以他心情还可以,对梁九功的表心,他只当是梁九功夸张了。
可梁九功接下来的话就让康熙帝傻了眼:“大阿哥听说您病重,拿着一份您的手谕调集了大部分御林军,还把众位阿哥都叫了来,全困在殿里,又说太子殿下和没入宫的十三阿哥要谋反,现在打着清君侧的名义去抓人了,奴才一看这是……这是……”
“这个孽障!”康熙帝听到一半就弹坐起来,这时才注意到虞衡就抱着他的左手在睡觉,一时间心思百转,梁九功连忙解释道:“福惠小阿哥不肯走,晚饭也没用,一定要陪在这里,奴才也是忙昏头了,这就叫人把他送回去!”
“等等。”康熙帝抬手摸了摸虞衡的手,又挨着他的额头贴了贴:“别挪动了,就让他睡这儿。”
梁九功顾不上说这与礼不合,现在外面都炸锅了,乱哄哄的,睡在这里倒还算安全。
只是梁九功把人抱着平放下,忍不住探了一下虞衡的脸,当即有些呆了:“不好了……皇上……”
康熙帝不明所以,梁九功却惊的话都要说不顺了:“也许,也许是奴才昏了头,不清醒,还是,还是叫御医来看看……”
康熙帝皱眉:“什么意思?”
梁九功惊惶道:“皇上您那会儿就是这样,身体发烫,四肢发凉,怎么都叫不醒,药也灌不进去……”
康熙帝面色微变——
作者有话说:开动前:24章写完九龙夺嫡!
开动后:快30章了四阿哥还没上桌的样子……
啊!啊!啊啊啊!土拨鼠尖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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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皇家终身牢饭 素日里只偶尔在……
素日里只偶尔在此议政的懋勤殿, 今日临时充当了皇子们的幽禁之地。
半天的时间,大阿哥已经尝到权利巅峰的滋味了,因太子拒捕,胤褆便下令合围逮捕。
众位阿哥自打大阿哥拿出康熙帝的手谕调令起便都沉默了。
更多的其实是自危。
今日但凡上位的是三阿哥, 大家也不会觉得三哥会这么丧心病狂, 但大哥的脑回路一直跟爱新觉罗不像同宗。
尤其是四阿哥在前头已经做了炮灰,没错, 第一个倒霉蛋是胤禛, 这个头铁娃平时瞧着就爱冲锋陷阵, 到了这个关头, 他居然还没认清现实:“大哥, 你哪来的调令?父皇若有手谕又怎么会是给你的?你到底对父皇做了什么?”
三阿哥都不忍心的闭上了眼睛。
在座的谁瞧不出来这调令是假的?
但胤褆都敢走这一步险棋了, 说明乾清宫里躺着的那位八成是不行了, 死去的父亲才不会反驳说自己没发过这手谕。
要是康熙帝没事,老大这一步就更了不得了。
他和太子谁更像造反还真不好说!
谁料胤褆冷笑道:“我乃父皇长子, 怎么不可能得父皇的手谕?老四,我现在怀疑你是想和老二他们内外勾结, 来人,把四阿哥单独看管。”
八阿哥这才开口:“大哥, 您这是什么意思?我们已经被拘在懋勤殿里出不去了,还不够吗?你让父皇知道了他会怎么想?”
胤褆当做耳旁风,直到胤禛被提走了,他才得意道:“咱们兄弟之间就别玩这些虚的了,你们谁没被老四那个狗东西要过债?”
九阿哥终于开口:“大哥, 你把咱们兄弟拘在这里到底有何意图?你只是控制了宫中,就能让明日早朝上群臣信服吗?”
胤褆眯起眼睛:“你说得对。”
他在人群中巡视一番,打量完老九, 又打量向老十四:“来人,把九阿哥带到內殿。”
于是等康熙帝出现在懋勤殿內殿的时候,胤褆见软磨无效,正提刀威胁胤禟给他写传位诏书。
康熙帝出现不到三分钟,胤褆就脚软了:“父皇,父皇您怎么醒了?儿臣是收到了您的手谕……”
康熙帝面无表情的摆摆手,并不打算听他的借口:“把这个孽障关进宗人府。”
“父皇,父皇您听我解释!是太子举兵反了,凌普正带着几千的兵马逼到殿外了!”胤褆高声喊道:“十三阿哥也没入宫,儿臣唯恐他带着他掌管的五城兵马司的人同来逼宫!儿臣是为了保护弟弟们!”
梁九功凑到康熙帝耳边一阵耳语,康熙帝肉眼可见的脸色铁青起来,咬牙恨声:“好啊,好啊!”
刚被解救出来的四阿哥一把挣开搀扶,噗通一声跪到康熙帝面前:“不可能!父皇,一定是弄错了!大哥前面下令捉拿太子,太子也许是为了自保啊!十三弟一定是无辜的!”
八阿哥垂下眼睛:“四哥说的也有道理,请父皇明鉴。”
三阿哥犹豫了片刻:“父皇,儿臣有一事一直未能找机会说出口……”
“有话就说!”康熙帝长叹一口气:“朕听听,你们这群逆子还能把天捅破了不成!”
三阿哥连忙道:“儿臣之前撞见大哥在做魇镇之术,针对太子殿下的,只是儿臣受父皇教诲,只视此事为无稽之谈,但今日事情走到这一步……”
“儿臣觉得太子居然会起兵!说不定正是受了大阿哥的魇胜之术的影响!”
康熙帝气笑了:“哦,这么说,朕的这群好儿子,大阿哥不忠,太子不孝,你则不义……”
三阿哥当即脸色一白,跪倒在地:“儿臣绝无此意!父皇!儿臣只是,只是……”
“只是觉得机会来了是吗?胤褆是个没脑子的蠢猪,你读了那么多圣贤书也都读到狗肚子里了?”康熙帝破口大骂完,又转向其他几个儿子,等转到老四的时候,胤禛那肿起来的右脸瞧着有些可笑又可怜,本以为按顺序要骂到他了,胤禛只抬了抬眼:“父皇将息龙体,儿子愚钝,没能阻止大哥犯错,也没能规劝好太子,儿子还要不回欠债……”
胤禩闻言都有些无奈了。
四阿哥把他们的台词都说完了!
胤禩只得跟在后面说:“儿臣等亦有错……”
“好了好了,都闭嘴!”康熙帝揉了揉太阳穴:“等会朕再来收拾你们!”
康熙帝只是打开殿门,太子胤礽就哭的活似一条死狗般跑来:“父皇,父皇您没事?儿臣听说您死了……”
好了,知道了,你这个大孝子,康熙帝抬手拍了拍他的发顶:“朕好着呢,没死,你是不是很失望?”
太子双眼发红,闻言激动的辩解:“父皇,儿臣知道,无论怎么解释,儿臣都得一死,只是儿臣不想窝窝囊囊的死!”
“好,有骨气,不愧是朕的儿子。”康熙帝看着他身后的兵,对魏珠一抬下巴,那边就开始“打扫”战场。
胤礽跪行几步,抱住康熙帝的大腿:“父皇,求您看在儿臣的面子上,恕他们无罪,是儿臣以太子身份逼着他们来的!”
康熙帝几乎要忍不住落泪了。
三十多年了,在他终于下定决心要废了太子之时,这孩子忽然开始通人性了……
若他早有这担当,一废之时他又怎么会斩了他的左膀右臂,只因那些人在,太子这个储君就永远长不大,做事也不像话。
大清怎么能交到这样的人手中?祖宗的基业造起来不易,毁起来不过旦夕。
——
一夜过后,大阿哥阖家去了宗人府,成功吃上了大清终身牢饭。
隔壁拿了临时饭票的十阿哥目瞪口呆,急得满地乱爬找瓜吃。
没多久就得知老十三也因为擅动五城兵马司的兵去冲紫禁城的大门而喜提皇家牢饭,但养蜂夹道版。
最让十阿哥震惊的是,太子终于被废了!
但大家又觉得此事或许还有转机,证据是太子没被关进宗人府,只是被挪到了咸安宫,说是幽禁,十阿哥吃着小菜喝着小酒想:“估计比爷还自在呢!”
自然这天早朝上消息灵通的已经连夜写了折子,消息滞后的当场被大瓜噎的不敢喘气儿。
众臣一琢磨:“眼下若再立太子,三阿哥和八阿哥,岂不是最有胜算?”
有人就冷笑:“三阿哥有什么胜算?你们消息太落后了!”
“四阿哥如何呢?”有人忍不住说:“从前没注意,四阿哥此人刚正不阿,却总是为百姓着想……”
众人一瞧,嚯,是个新上来的,还没欠过国债,更没叫四爷追过债的,顿时觉得跟他说不通,只不屑的齐声喝倒彩。
人很难跳出自己的利益圈子去谈政治,何况这群在朝为官的,前朝只顾着推举新太子,后宫却是天塌了一般。
因见康熙帝态度不坚决,四阿哥便硬着头皮一趟一趟的去求康熙帝放了十三阿哥。
魏珠和梁九功都难得的收到了四阿哥的“贿赂”赏银,这可是不常见的,四阿哥这个人很少有求人的时候,平日里看着就不好说话,没想到他也有今天。
梁九功有意卖他个好,便将福惠阿哥的事跟他说了:“四爷,皇上金口玉言下了旨的事,你再来求,这不是为难他吗?你道皇上他为什么这次这么宽宥你?是因为小阿哥啊!”
却说虞衡那边一觉醒来,紫禁城已经恢复了平静,而他虽看着大好了,却还是有些变化的。
首先是他以为自己只是睡了一觉,实则是睡了一天一夜,太医院连夜翻书查他的这个怪病,最后得出来一个非常匪夷所思的结论。
也就是咱们年仅三岁的,本该无忧无虑的小阿哥福惠,得了一个和日理万机的康熙帝一样的病症,可这病从未听说有传染性。
最玄学的地方在于,康熙帝一夕之间不药而愈了,而小阿哥醒来后明显憔悴了许多,还伴随着多眠,食欲下降,体重减轻等症状。
太医院院判觉得此事实在有违自己行医数年的人生观,尤其是康熙帝素来是不信这些的,现在谁去说这个话就很微妙了。
于是白辛夷又被推了出去,白太医从前专管福惠小阿哥的脉案,此事让他来做,正是顺理成章。
白辛夷:呵呵……
白辛夷破罐子破摔,把此事一通编排,说的自己都不信。
但小阿哥的情况确实非常人可相提并论,这可是能扛过天花的天选之子,所以白辛夷一通胡说八道:“小阿哥孝感动天,以自身为载体,为皇上解了病痛,此乃陛下功过三皇,德盖五帝,上天降福,祖宗恩泽,以保大清江山基业绵延不绝!”
白辛夷只希望康熙帝能看在他拍马屁拍的如此卖力的份上能饶过他。
毕竟之前康熙帝突然昏迷,太医院不仅集体束手无策,还让宫中产生了谣言,更催生了宫变……
太医院一直战战兢兢的等圣旨,可康熙帝一味地在问:“福惠醒了吗?”
如果康熙帝说的是:“小阿哥要是有什么事,尔等都给他陪葬!”
这种狠话放一放,大家瑟瑟发抖,也就洗洗脖子等死得了。
现在这样问,整个太医院都绞尽脑汁的加班。不管忙不忙,只能先忙起来。
据说这情况像极了几任皇后走时的情况……
多吓人啊!
结果白辛夷就这么莫名其妙的又升职了,太医院的品级按正常路径升起来可是非常漫长的,六年一大考,考试后再按成绩分类。
太医院的这次不敢酸了,既然康熙帝升了白辛夷,就说明此事不追究了。
呼——
众太医集体松了口气,白辛夷却愁眉苦脸的:“你们别高兴的太早了,但凡谁去切一切小阿哥的脉再高兴呢?”
“怎么了!”
“福惠小阿哥不是长寿之相啊。”白辛夷话一出口,却见众人有些怪异的不自在。
他心脏狂跳,却见冷面肃杀的四阿哥正站在太医院门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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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捷报 虞衡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虞衡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不对劲!
他爷爷不对劲, 他爹也不对劲!
以前他虽然在宫里很自由,却连见他阿玛额娘一面都难,但虞衡也没抗争,老爷子控制欲强, 已经强了大半生了, 咱总要分得清大小王,更何况他的系统任务是攻略帝心, 不是叫他爷来攻略他。
所以当康熙帝无限慈爱的对待他时, 虞衡探出了试探的小触角, 然后一再进攻他爷爷的敏感点, 居然都没迎来反噬。
于是虞衡试探着问:“皇爷爷, 听说二叔不当太子了, 那弘皙哥哥他们还来上学吗?”
外面大人们的战场如何血浪滔天, 上书房的几位皇孙却还都在宫内,虞衡刚醒来他们就都来看他了, 弘皙没说什么,一直在失神, 毕竟一夕之间他就从东宫下一任继承人变成了废太子之子。弘昱哭得老惨了,一直嗷嗷的, 全是情绪,只有弘晟在胡乱安慰。
虞衡一听满头黑线,因为弘晟说的都是:“三哥,你往好的地方想嘛,你要是也被关去宗人府了, 就不用背书写文章了嘛……”
弘昱还真的思考了一下,又哭的更大声了:“才不是!去到宗人府也要上课的!”
虞衡无语,嫌他们吵就装睡, 他一闭眼那群叽叽喳喳的家伙就被送走了。
这招现在巨好使,屡试不爽,而他无师自通成了装睡熟练工。
虞衡想既然他们都还在宫里,说明他爷爷应该还没想好怎么处理这茬,但他作为知道这段历史的人,自然比他们看的更远。
从他的视角看,九龙夺嫡的战争早就拉开序幕了,只是在他目前看来,他爹好像也没有很有胜算啊……
太子废了,其他阿哥就人均都在起跑线上。
难道在他不知道的地方,他爷爷又灵机一动了?比如后头琢磨琢磨,又把他二叔提上来?再一再二未必不能再三嘛,毕竟他二叔是青史留名的“麻宝”。
这几天康熙帝忙着处理“宫变”后续,又担心虞衡的身体,压根没顾上宫里的其他几个孩子。
或者说,他确实没想好。
现在也没人敢把这事问到他这,本来他现在就在气头上,朝堂上那些人胆敢追问太子新人选的,他也都没给面子,直接开怼,问他们欠国库的欠款为何迟迟不还?
自然也有已配合还了欠款的大臣出言,康熙帝手拿把掐的捏住对方的七寸一顿暴击。
骂完人康熙帝犹觉得不解气,于是雷霆手段,把从前碍于情面按下不表的事又拿出了,一场早朝的功夫,京官被安排下放了数位。
一时间没人敢出头,生怕早朝提建议,下朝就被踢出京城聊天群了,这京城出去容易,想回来可就难了。
而这么敏感的时候,虞衡的问题,几乎听得边上的梁九功心跳加速。
康熙帝张了张嘴,对上稚子的双眸,又临时改了语气:“福惠是怎么想的?”
虞衡眨着眼撒娇道:“想和哥哥们一起上课。”
康熙帝果然愣住。
虞衡心想老爷子果然还是这么多疑,八成是觉得他见过他爹了,那他说的话就有政治偏向。
爷孙俩互相试探了一番,都很满意。
康熙帝:老四这人实在,不趁机落井下石,既然孩子喜欢热闹……
虞衡:看样子他爷爷没打算赶尽杀绝,那历史上他二叔到底都干了啥?
当天晚膳的时候他爷爷又问他有没有什么梦想,虞衡不由得发笑,问一个三岁孩子梦想?
他张嘴就胡诌:“想要天下太平,想要华夏昌盛,想要万民幸福……”
康熙帝表情认真,虞衡立刻话锋一转:“如果我能长大的话!”
他观察着康熙帝的表情,在听到他这一句时果然面色有些难看,虞衡结合这几天的情况,大致猜到了,他一时不忍,又插科打诨道:“那都是以后的事,现在我只想玩!我还没见过外面的世界呢,哦,我想额娘了……”
想他娘是真的,但想出宫也是真的!他醒了后第一时间就查了系统,但积分迟迟没兑换。
他没想到生命值过短会影响身体状态,只是发现他这种状态下,帝心攻略一度高到打破纪录。
再加上他爹那不加掩饰的心疼眼神,让虞衡一度怀疑自己是不是病重说胡话让他爷爷知道自己为他极限续命了……
康熙帝没多想就同意了,让他今天晚上乖乖睡觉,明天回雍王府玩。
虞衡想了想:“那我能去找林妹妹玩吗?”
康熙帝无奈:“按岁数你该喊姐姐,那朕把兆惠也叫上,你们一起……”
“不用带上他!”虞衡心想他干嘛要去兆惠那儿?他要去林府搞任务啊!
康熙帝笑眯眯的问:“福惠很喜欢你林妹妹?”
虞衡继续天真无邪道:“喜欢啊,谁能不喜欢林妹妹!”
康熙帝意味深长道:“哦……”
虞衡耳朵都红了:“您怎么这样?”
康熙帝托着下巴:“哦,皇爷爷什么也没说啊!”
虞衡犹豫了片刻,勉强道:“那好吧,把兆惠也带上。”
康熙帝瞧他这样就忍不住逗他:“福惠喜欢兆惠哥哥吗?”
虞衡翻了个白眼,傲娇道:“他算哪门子的哥哥!”
瞧他这双标的样子,康熙帝终于哈哈大笑起来。
虞衡无奈,耳边忽然传来一声提示音。
他扫过虚空里的任务面板,面色怪异起来。
——
时间就是生命,虞衡只思索了片刻,迅速做了决定,趁着他现在在他爷爷这里说的上话!
虞衡对自己的演技没有信心,更没打算虐待他爷爷,但……
不出奇招如何致胜!
端静姑姑的任务条从她离开京城后就一直卡在70%上,一动也没动过,就在刚刚,系统突然发出提示,他打开一看,进度条像被雷劈了一样,在10和70之间反复横跳。
这种情况,根据他的推测,一定是发生了什么意外,一念之间决定生死的那种!
正在用膳呢,虞衡手里的调羹都没撇开,脸朝下啪的趴在桌子上了。
好家伙,给康熙帝吓一跳不说,虞衡直接不用掐自己了……
他被撞的额头上鼓了个包!
疼的当场想哭爹喊娘。
但不能崩人设,于是眼里含着包泪,人还要镇定说话,反正挺唬人的,康熙帝刚站起来要查看他,就见他抬眼望来,眼神坚定的康熙帝都没敢妄动:“你怎么啦?”
“让他们都出去。”
康熙帝神色大变,却还是毫不犹豫的下了命令,伺候晚膳的宫女太监们鱼贯而出,就剩下梁九功还在。
虞衡想梁公公见多识广,才不会因为听了什么宫闱秘辛就被灭口,于是脱口道出下一句:“玄烨,端静出事了。”
说完虞衡自己都觉得浑身一激灵。
很担心下一秒他就被他爷爷叉出去……
谁料康熙帝神色大变,像个孩子似得怯生生的望着他:“是皇祖母吗?”
虞衡有些心慌,康熙帝几步上前,蹲下身子,虞衡犹豫了片刻,伸手抚上他的后脑勺。
平时都是他爷爷撸他的脑袋毛,今天轮到他了,虞衡一边给自己打气,一边抖着小爪子耙耙他爷爷的发顶。
虞衡不知道说什么,他爷爷也不吱声,现场第三个人更是大气都不敢出,就这么沉默了漫长的一分钟后,虞衡含泪又脸朝下撞了自己一脑壳。
呜呜呜。
这出场代价太高了!
第二天起床后他看着额头上对称的两个包,陷入了沉默……
事情是他自己搞得,现在这样有点不能出去见人!
果然,每个见到他的人第一时间都会注意到他的两个包。
康熙帝情绪有点复杂:“福惠昨天吃着饭呢,后面还记得吗?”
虞衡本来心虚着呢,但睡一觉他的胆子又肥起来了,一憋嘴抱怨道:“知道,我的头就是这么撞的!”
康熙帝不会说他连夜召集了钦天监的人询问,又密旨派了魏珠带上他的手谕,必要时刻就近调集军队发兵准噶尔。所幸从端静走后他就一直在布局此事,靠近准噶尔那一连片的巡抚要员皆配备了文武将,就等着一声令下,杀穿准噶尔。
他一直没动准噶尔,除了这个部族骁勇善战之外,还因为他们游牧为生,土地就算打下来,也没什么产出,部族就算全拿下,利益当前也随时翻脸,更重要的是,准噶尔一旦灭了,隔壁就是虎视眈眈的沙俄。
要不然,他何须拿自己的亲生女儿去和亲安抚?
康熙帝有些不自在:“是皇爷爷的皇祖母,她老人家喜欢你。”
虞衡没说话。
可怜见的,他爷爷以前是多么坚定的唯物主义呀?现在都开始主动唯心了……
虞衡其实是有一丢丢后悔的,这事冒险,最尴尬的是不过一夜之间,端静姑姑的任务条居然直接升到99%了。
虞衡现在好奇的抓心挠肺,怎么回事?难道他姑姑在准噶尔登基了?
不可能……
她要是有那个雄心和魄力,早就自己改变命运了!
虞衡揣着期待回雍王府了,他爷爷还真的帮他通知了兆惠,三人在没上学的日子,重新在雍王府相见了。
等准噶尔的捷报传来,已经是数日后了。
虞衡虽然猜错了结果,但方向对了。
准噶尔确实重立新君了,只是不是他端静姑姑——
作者有话说:贴贴读到这里的宝宝们!mu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