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喜登基 雍王府。 ……
雍王府。
闲适的午后, 几个玩得入迷的孩子不肯午休,年君尧自然也没睡,难得儿子从宫里出来,她觉得自己粘孩子早就多过孩子粘她了。
西配殿的小花园是依照此地主人年侧福晋的爱好养护的, 种了大量绿植和大量留白, 虽然瞧着够不上雅致,却很受孩子们的欢迎, 捉迷藏一玩就是半天。
虞衡本来不想玩这种幼稚游戏的, 但玩伴是林妹妹耶……
于是捏着鼻子加入, 结果最后玩得最疯的就是他了。
兆惠因为游戏体验太差, 玩过几次后就强烈抗议道:“不玩了不玩了!这地方你熟, 每次一下子就找到我了, 有本事去我家玩这个!”
虞衡起了坏心眼, 哄他道:“那再玩一次,我们就换个玩法!”
兆惠一秒被哄好, 于是又吭哧吭哧的去找个犄角旮旯躲起来,一躲就是大半个时辰, 兆惠都快睡着了才被找到:“哈哈,你这次太慢了, 应该算我赢吧?”
虞衡满不在乎的道:“算你赢,算你赢!”
兆惠甚至都没注意到黛玉换了一身衣裳,只像个偷到油的小耗子似得快乐的从他找到的灌木洞里钻出来。
“下一把怎么玩?”兆惠玩兴正浓,黛玉看不下去了,从袖里抽出条帕子给他擦了擦脸, 虞衡也跟着上前,伸出魔爪帮兆惠捡头发上的竹子叶和蜘蛛丝:“啧,潦草成这样。”
黛玉不知道想到了什么, 笑着替兆惠说话:“我弟弟也这样,只是阿哥这样儿的少见。”
虞衡心虚,可不是嘛,他又不是真的是个小屁孩。
兆惠配合的让他们俩一阵拍打:“那咱还玩不玩?”
虞衡顺手敲了他脑壳一下:“就知道玩!我额娘做了好吃的,你饿了吧?”
兆惠眼一亮,大声道:“饿!饿!饿!饿死我了!”
黛玉欲言又止,又瞧见虞衡眼珠子直转,便又把话吞了下去。
她从没玩过捉迷藏,第一次玩也得了趣,只可惜她今日穿了一身浅碧色裙子,躲在花圃里沾了一身的花粉,她自己都没注意,却被发现了的虞衡拉去找了他额娘。
年侧福晋那儿居然还有合她身的衣裳,帮黛玉换装的时候,她还温柔的绕着黛玉转了一圈看,感慨万千:“真好,这还是我怀福惠那年江南御供的料子,王爷那年办差办得好,皇上赏的,这个颜色的量不多,我做了一身,剩下的又不够再做一件,制衣局的便建议我为孩儿做一件,我都以为他是个小姑娘呢,料子舍不得裁,想着她长大了穿,没想到……”
黛玉不自在起来,年侧妃却凑近来,托起她的小脸,亲昵的揉了揉:“这衣裳合身……真可爱!”
黛玉羞红了脸,她母亲不是这样的。
她在家中父母也疼爱,处处都关心教导,但没有像年侧福晋这般——他们玩到一半,年侧福晋不知道从那里冒出来,一边笑眯眯的看着他们,一边招呼虞衡过去。
虞衡习以为常,小跑着冲过去,年侧福晋则大大方方的把崽往怀里一搂,娘俩贴贴脸。
尽管如此亲密,黛玉却观察到年侧福晋说要给他们做吃的时,虞衡面上一闪而过的忧愁。
果然,等年侧福晋让人把东西端来,精致珍贵的玻璃小碟上,是几排看起来卖相略惨的糕点。
她还不知道,比起味道,这卖相已经不知道好出几里地了!
虞衡对她使了个眼色,接着拉住她的手,一边小跑一边跟他娘解释:“我们去找兆惠,等找到他一起吃!额娘你等等我们!”
而对此一无所知的兆惠,被寻回后第一时间捧场了那盘糕点,他吃了一口,似乎有些不可置信,于是又吃了一口:“……呕……呕……”
年君尧的脸垮了:“这么难吃吗?福惠你尝尝,以前你最爱吃的就是这个。”
虞衡一脸平静的捏起一块,小小的吃了一口:“好、吃!”
吐到一半的兆惠顿时疑惑起来,又跃跃欲试的伸出小爪子,可怜兮兮的说:“那我再吃一块……呕……”
见年侧福晋肉眼可见的失落起来,黛玉便想捧个场,她刚伸出手,虞衡就迅速按住了她的手,对她沉重的摇了摇头,年侧福晋不可置信的看向虞衡,也不信邪的捏了一块:“你从前不是吃的好好的吗?”
“呕……怎么咸的发苦!”
虞衡擦汗,他刚穿来的时候还以为自己嘴太挑,甚至怀疑过这个世界的食物就是这么难吃,还表现出抗拒,但他因为不开口这个buff,导致每次他一拒绝食物,他额娘都老难受了:“福惠怎么又不吃饭?我去求福晋给他再找个太医瞧瞧吧……”
虞衡:孝子不好当,那再吃一口吧……
进宫这阵子他已经忘了这茬了!最关键是他进宫后他娘的厨艺更加不成样子了。
黛玉最后还是捏了一小块,猫儿似得浅尝了一口,秀丽的小脸没变色,还仔细的给出意见:“许是娘娘把盐当糖使了,还有花蕊需要一一剔去,不然味道是会有一些……浓。”
年君尧悻悻然:“这次是失手了,从前我做的都很好……”
虞衡忍了忍,最终忍无可忍:“额娘,你以前做的就是这样。”
年君尧不可置信:“真的?怪不得我今天跟从前步骤一样,还想不出来错在哪儿了呢……啊?那你以前不是厌食?”
兆惠在边上道:“小阿哥不可能厌食的,他在宫里吃的可多了!”
年君尧还是不可置信:“可福惠他明明看起来都瘦了,小脸都发黄呢……”
黛玉也忧愁起来:“他之前不是这样,恐怕是前些日子宫里头那事吓到了。”
兆惠在边上悄悄的把手里的点心丢到小花圃中,闻言还不忘八卦:“什么事啊?我说怎么最近不用上学了呢!”
——
战报传来之前,康熙帝已通过暗探提前获取了一些消息,直到捷报传来,他才彻底松了一口气。
钦天监监正之前听了康熙帝模糊不清但指向性很明了的问题时,给出的建议是举办祭天仪式和大赦天下。
恰逢准噶尔大捷,此事可行。
只是密报简短,因果不明,所以一时间众人只知道准噶尔突发内斗兵变。
准噶尔现任国主策妄阿拉布坦得了急病,他死之前担心内乱纷争,就把几个儿子召集到王帐中,意图为小儿子策霖扫清障碍,但被长子卜臧发觉了,于是卜臧带上自己的拥护者反了。
除了卜臧之外,其他儿子连同老策妄被一锅烩了……
呃……事情的神奇之处在于,卜臧最后又被年仅十四岁的妹妹娜日给打跑了,恰逢大清的军队神兵天降,一口气给卜臧赶到了沙俄的边境线上,准噶尔因群龙无首,娜日就顺理成章的成了准噶尔的新任国主。
康熙帝听了久久无言,准噶尔虽然骚操作多,但他从未想过此事会如此离谱发展。
而且,说到女子当国主……
虽然怪怪的,但这个女子流着爱新觉罗的血液,这样一想,康熙帝就能接受了。
睡了一觉起床后,康熙帝想起这事,只觉得再没比这更好的发展了!
他一大早就开心不已,传旨给端静公主的母亲卜贵人抬旗,又升了妃位,赐了“准”字。
一觉睡醒,新出炉的准妃兆佳氏一头雾水的得知她的外孙女在准噶尔登基了。
等等,登基?是她理解的那个登基吗?
宫里好久没有这样的喜事了,惠妃娘娘从前眼角风都没分给过准妃娘娘一丝,如今她的亲子大阿哥胤褆全家在宗人府受罪,她却什么都做不了。
虽然心里又酸又嫉妒,惠妃娘娘到底是乌拉那拉氏的姑娘,加上康熙帝虽然处置了胤褆一家,却独独没对弘昱下手。
惠妃娘娘一边同准妃娘娘道喜,一边盘算着给养育过的八阿哥胤禩传个话,趁着准噶尔大捷的喜事,让他们想想办法。
康熙帝确实很开心。
他派出去的暗卫日夜兼程赶回来了,为他带来了一手瓜……不是,一手的消息!
之前的奏报里说的因果只是官方说法,此事大有文章。
魏珠路上就整理好了,此刻开口流畅极了:“……最初端静公主的随侍发现了策妄往豫州投递疫病的秘密,策妄想对公主不敬,但忌惮皇上派去的随侍,便转而以娜日郡主的生命做威胁让她闭嘴。”
“准噶尔的大祭司掌握了一种疑似天花的疫病,这种传播性极强的疫病起初源于死牛羊,丧心病狂的策妄同意了大祭司对豫州下手的建议,未料到七月底这种疫病便开始在草原上小范围传播,他们自己也解决不了……”
魏珠抬眼看了一下康熙帝的脸色,见他没有不耐烦,便继续道:“端静公主的随侍之一是一名善伪装的侍女,此人姓李,出自豫州应县下的一个村落,那个村落前些年就没了,基本都死于疫情,此女因此处事极端,未经过端静公主的允许,于月夜乔装入王帐,把策妄阿拉布坦一刀杀了……”
康熙帝:“嗯?”
魏珠吞了一口口水:“奴才查过了,这位随侍是四阿哥府的人,四爷说这人是他和十三爷去豫州赈灾的时候救下的难民,但奴才查到的在这儿……”
魏珠呈上一份字迹不太端正的条陈,继续跪下说:“此女杀了策妄后便乔装成策妄的模样,大胆出入王帐,找端静公主商量后续,并将娜日郡主也叫了去。端静公主原打算带上娜日郡主逃回京城,娜日郡主坚持留在准噶尔,最后李随侍又以策妄的名义召集了准噶尔的几位王子,入帐既杀,只有策妄长子卜臧当日喝了酒耽误了,之后因王帐的血腥味太重暴露,卜臧慌乱中带着几十随从逃了,李随侍假作策妄,指责卜臧犯乱,传位于王女娜日。”
康熙帝慢慢站直了身子,他慎重的翻开魏珠的那份条陈,盯着上面的字挑起眉毛:“李、宝珠?”
魏珠激动道:“起初部族也有不服的,但四川参政道年羹尧带兵最先赶到,为郡主稳住了局面,奴才往京城赶的时候,一切都大定了!”——
作者有话说:嘎嘎嘎,十万字撒花~在线做法 ,祈祷涨收
第32章 天下第一可爱 “啊啊啊啊啊!……
一连数日, 康熙帝都忙的停不下来。
准噶尔的告讣使在魏珠回京后不久也抵达了,呈递奏本报告了前任国主策妄阿拉布坦的死讯,又递交了新君继位文书。
康熙帝心中自得知此事以来那种巨大的荒诞感终于消失了。
告讣奏本和继位文书都非常官方,官方到策妄的死因是急病, 而娜日的继位文书看起来也像模像样的, 仿佛娜日生来就是按王的标准培养的。
等接见来使完毕,朝廷便需要选派册封使赴准噶尔主持新君的册封大典。
八阿哥瞅准了这个机会, 推举了十三阿哥胤祥作为正册封使。
这与其说是推荐, 不如说是试探, 只要同在宗人府里的胤祥有出来的机会, 大阿哥胤褆出宗人府就是指日可待之事。
胤禛感动不已, 连忙在边上帮腔:“父皇, 儿臣附议, 十三阿哥胤祥的福晋与准妃娘娘同为兆佳氏一族,与五姐姐更亲近, 正册封使之职由十三弟来合适不过!”
“皇上,臣以为端静公主旧时与废太子感情甚笃, 过去三年来端静公主频频给废太子写信,不若皇上给废太子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一石激起千层浪, 说话的正是废太子的老师王藻儒。
废太子一党自二废以来几乎全失了声,略有些话语权的,就算没参与数日前的“宫变”,也都受了牵连,最近接连因左脚先进金銮殿之类的问题发配下放去基层回炉重造了。
康熙帝微微瞌目, 脸却拉得老长,看起来对他们的提议不感兴趣:“行了,此事再议。”
王藻儒怎可能放过这个机会:“皇上, 废太子从前是您亲自教导的,您把他交给老臣,老臣辜负了您的信任,没能教导好他,您该重重的惩罚老臣啊!”
康熙帝无奈的对梁九功抬了抬下巴:“天太热了,王师傅昏了头,赐冰,送回家去!”
王藻儒这么一打岔,此事的时机就过去了。
胤禛失落极了,八阿哥见机岔开话题:“儿臣听闻父皇近日欲前往昭西陵祭告孝庄太皇太后,想来她老人家得知五姐姐的消息一定会很开心。”
康熙帝眼神柔和了片刻,拨弄着大拇指上的祖母绿扳指:“朕正想说此事,此次朕去昭西陵,你们,朕都不打算带。”
他斜睨了一直丧了吧唧的老四:“追缴国库欠款一事,四阿哥办的不好,但念在此事有难度,胤禩,你可愿帮你四哥一同协办此事?”
八阿哥想都没想,连忙摆手道:“皇阿玛,儿臣忙于户部之事,恐怕帮不上四哥的忙……”
康熙帝漫不经心道:“此事你们若办不好也就罢了,朕不会怪罪,若是办得好……”
八阿哥把头垂的低低的,一动不动,康熙帝没等来对视,有些失望:“谁能办得好,朕给他加封亲王。”
胤禩猛的抬头,正对上康熙帝仿佛能洞察一切的眼神:“儿臣……”
“儿臣辜负了皇阿玛的期待……”胤禩顶住压力,咬死不敢接这活。
笑话,躺着不动就能赢,谁要累死累活的去争取一个必输的果?
这账要是好要,早就要回来了。这账不好要,才是常理,借钱的是大爷,这话自古如此,哪怕债主是皇帝。
钱要回来,升了亲王又如何?满朝文武基本得罪了个遍!
四阿哥却灵光一闪:“父皇,儿臣推举十三阿哥……推荐他与儿臣一同追缴欠款!”
康熙帝气的吹了一下自己的胡子,直接没接话。
等下了朝,康熙帝一边喝茶一边叹气:“聪明的太自私,厚道的太愚钝,唉!”
梁九功不敢接话,装聋作哑中,康熙帝偏要问他:“梁九功,你怎么看?”
“奴才,奴才听您的!”梁九功小心的陪着笑,他什么档次?也配议论皇子?
康熙帝指着他点了点:“你呀你,狡诈!”
梁九功立刻跪下,没敢喊冤。
好在魏珠这个半吊子乐颠颠的进来了,梁九功暗喜,可算是有人来分担炮火了!
魏珠凑到康熙帝耳边一阵耳语。
他没忽略梁九功跪在下面的那个小眼神,他们俩争宠已经争的比后宫那些娘娘还厉害了,又各有优势,梁九功见天儿伴驾伺候着,魏珠本来比他还是差的远,哪里晓得这小子苦练功夫,愣是接管了大内。
梁九功整日伴君如伴虎,魏珠则是深入虎穴龙潭。
但这殿里就三个人,你魏珠还要嘀嘀咕咕,不厚道!
梁九功竖着耳朵听了半天,只听到只言片语,还都是他听不懂的词儿,什么狼人杀?什么宝珠?
梁九功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还要笑盈盈的,然后就见康熙帝猛然起身:“你随朕一起,出宫。”
梁九功跟上两步,魏珠已经一本正经的格挡了他一步,小声道:“梁总管你歇着吧,奴才陪皇上出宫啦。”
哈?这猢狲,驴日的玩意儿!
——
虞衡比康熙帝更早的获悉了喜讯,因为某天他在西配殿玩耍的时候,系统忽然发出了提示音。
这种声音他从前没听过,于是第一时间查看了系统,然后就发现他端静姑姑的任务进度变成了100%。
虞衡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这是他穿来以后的第一次满分卷,一时间他激动的难以自已,于是当场化身土拨鼠:“啊啊啊啊……”
兆惠不明所以,也跟着模仿他。
黛玉茫然无措,左右看看,地上实在没条缝儿给她钻。
不明所以赶来的年侧福晋牵住黛玉:“难为你了,天天陪这俩小傻子玩儿。”
虞衡收完了奖励,才终于停下来,除了三年的生命值,系统还奖励了很多道具。
狗窝放不住剩馍的虞衡立刻忘记了前一阵的艰难,从系统里抠了一颗人参养荣丸投喂了他额娘新养的一只鹦鹉。
别人只当宜妃娘娘养了只小鸟儿,京城的女眷们便争相模仿,实则是年君尧听四爷提了一嘴:“福惠入宫读书以后倒是活泼了许多,爷跟梁谙达和魏公公都打听了,说他喜欢吃陈贵人做的糕饼,喜欢去看小马,还喜欢去宜妃娘娘宫里逗会说话的小鸟儿,还有猫儿什么的……”
其实四爷还挺郁闷的,他喜欢狗,养了不少好狗,但福惠好像一点兴趣也没有,反而喜欢什么猫儿鸟儿马儿。
当娘的则立刻抓住了重点,于是在虞衡在宫里求学的日子,年侧福晋的日常就不再是绣花下棋了,她觉得孩子还小,想骑马射箭以后有的是机会,她小的时候,骑射那是有手就行。
年侧福晋完全没想到孩子可能遗传的是另一位,比如他爹,四阿哥的骑射在阿哥里出名是因为烂的垫底,虞衡则完全遗传了此基因。
鸟跟猫又王不见王,年侧福晋遂精挑细选了只鹦鹉养着。
那小鹦鹉不仅长得好看,还特别聪明,说话流利,年侧福晋自个儿都喜欢的不得了。像弘历和弘昼这个年纪,更是见着了完全走不动道,西配殿一度因一只小鸟热闹起来。
只是来个人,年侧福晋便叫人把它搬出来表演。
先头说了这只鹦鹉很聪明,李侧福晋还不信,四阿哥府的女眷们也是无聊,某日便攒了个下午茶的局在花园里开摆,当日年侧福晋又兴冲冲的拎着小鸟赴宴,当着众人的面,她发出了指令。
以往都很灵的,那天那鸟不知道为什么开始装聋作哑。
李侧福晋看她吃瘪笑得好大声。
年侧福晋气得叫人把鸟笼挂在树下,别在眼前碍眼。
于是当日众人眼睁睁的看着那鸟自己打开了笼子,一边打开一边说:“福惠阿哥吉祥,福星高照……”
一边在众人惊讶的目光里,小鸟岔开腿拉了一泡粑粑:“走咯。”
那只会说话的鹦鹉就这么飞了。
年侧福晋伤心不已,四阿哥下职回来听说了更是哭笑不得,于是叫管家再去买一只回来。
也就是眼前这只了,毛色和从前那只一般无二,但这个不会说话……
年侧福晋抱怨了几句,四爷还安慰她:“这只自有它的好处,至少不会自己开笼子……”
“什么好处?傻的话都不会说……”年侧福晋闷闷不乐:“这样的鸟儿怎么讨儿子的喜欢?”
虞衡听他的大丫鬟忍冬绘声绘色的描绘了从前那只的聪明劲,再看眼前这只,确实有些呆。
“那额娘怎么不换一只养?”虞衡疑惑。就听忍冬说:“嬷嬷本来也劝侧福晋再养一只,可那珍鸟阁里只有一只这个花色的,再加上这只不会说话,侧福晋听说不会说话的退回给珍鸟阁也是摔死,就觉得它可怜,就养着了。”
既然他娘想养,那就养着吧。
这不,一得了道具,他就喂了那鸟一颗。
喂完以后虞衡伸手隔着笼子戳了戳它的尾巴:“哈喽!”
那鹦鹉歪着脑袋看了看他,虞衡一见有戏,立刻口嗨:“你说,林妹妹天下第一可爱!”
年侧福晋在边上用充满爱意的眼神看着她的傻儿子逗她的傻鸟。
黛玉“唰”的脸红了。
兆惠挺起胸膛:“林姐姐第一,你第二,我第三……”
虞衡刚要埋汰他,就听有人清理嗓子似得咳嗽了一声,然后一个嫩嫩的声线说:“林妹妹天下第一可爱!”
“啊啊啊啊啊!”
四重奏,此处是虞衡和兆惠齐喊,激动的年侧福晋跟着喊,茫然的小鹦鹉见状,学了鸟生的第二句话:“啊啊啊啊啊!”
黛玉双手捂脸。
小院内欢乐无比,以至于没人注意到头顶上有黑影一穿而过——
作者有话说:[无奈][化了]没错,林妹妹天下第一可爱~
第33章 悲欢并不相通 虞衡闭着眼睛任……
虞衡闭着眼睛任由忍冬她们用刚煮熟的鸡蛋给他滚脸, 在精心呵护了好些天后,他额头上那对犄角一样的包终于消退的差不多了。
他娘在边上说:“可以了,瞧着不明显了。”
虞衡睁眼,嬷嬷抱着面水银镜来:“阿哥瞧瞧, 这可行了?”
虞衡盯着镜子, 露出八颗牙齿一笑,里面清晰的映照出一个可可爱爱的小公子, 他这才满意道:“这还差不多。”
他娘在边上松了口气, 伸手捏起他Q弹的小腮帮子:“你呀!”
虞衡任她揉捏了一会, 才拿回脸的主权, 偶像包袱有一万吨那么重:“要不是你们没经我允许就把兆惠他们放进来, 他们理应现在才能见到我!”
他可没忘记兆惠一见面就大呼:“咦……你脑门上怎么有两个包?”
虞衡见黛玉也在, 更加羞愤欲死, 捂着脸就大叫着往屋里跑,等年君尧了解完儿子的心路历程, 大笑之后不禁暗忖:“我们年家也没有这样性格的,莫非又是随他阿玛?”
西配殿至此闭门谢客, 对外说福惠小阿哥染了风寒,以至于当弘昀弘时两兄弟隔着院墙听到虞衡的那杠铃般的爆笑声时纷纷陷入沉思。
这是哪门子的风寒?还有这等好精神。
之后他们还在下课后叫上了弘历弘昼, 却依然没能叫开西配殿的门,虞衡隔着门无奈的跟他们保证:“等我病好了,就见你们……”
宫里一直没人来接虞衡回去,虞衡的心都在外头玩野了,尽情享受长假, 却不知其他人都在紧密关注着这事。
虞衡想的是:太好了,终于有时间玩……不对,有时间搞任务了!
太子之位一日空悬, 京城的平静便也只是海平面的伪装,海底之下三万里暗流汹涌。
三阿哥的门人见状只觉得此时上书房的四位皇子目前因爹出局了两位,还有一位直接出宫,由此可见三阿哥的胜算最大!
八阿哥一党则在推敲,得了结论是:看样子,皇上是因为四阿哥一直替十三阿哥求情,追缴国库欠款之事又办得不利索,八成是要给四阿哥点颜色瞧瞧。
九阿哥略有些忧愁:“只是这样看,十弟难道真得要蹲几年宗人府的大牢?”
八阿哥和十四阿哥都不吱声,各自思索着什么。
而话题中心的正主四阿哥正格外惊喜的望着突然出现在如意斋的黑衣人:“你、你怎么回来了?什么时候回来的!”
来人随意行了个礼:“奴婢是随准噶尔的告讣使一同进京的。”
胤禛下意识的搓了搓手,抑制不住的高兴:“爷都听说了,你干得漂亮!好样的!”
李宝珠平静道:“奴婢去看过妹妹了,当初四爷和十三爷说的话可还算数?”
胤禛连连点头:“自然,说话算数!”
想到当日的事,胤禛神色微苦:“算数的,你十三爷当初答应的那份爷也给你办了。”
当日他们只觉得这姑娘虽是个苦命人,却天赋极高,擅伪装,口技听来惟妙惟肖,最难得的是她一身奇功,简直是绝妙的暗卫苗子。
更奇的是,这人还有个软肋一般的妹妹,找上门时,她立下血誓,只要他们能将她妹妹救出苦海,她愿意为他们卖命。
这一切如此巧合,巧合到四阿哥忍不住怀疑,随着深入调查了解,胤禛才发现自己竟招揽了个如此了不得的人才,但此人所学毕竟是偏门,胤禛一时间也没打算动用她。
胤禛只觉得以她的本事,想救出妹妹并不难,他却忽略了一人之力的微弱。李宝珠独自一人是奇兵,却到底孤掌难鸣,她可以来去自如的在四阿哥府拿一份密信,却没有能力善后。
事成之后对方给了足量的银子,紧随其后的却不是她梦寐以求的苦尽甘来,而是灭口,若不是她留个心眼,坟头草早就几尺高了。
李宝珠想,她得找个依靠。
她首先考虑的其实是有侠王之称的十三阿哥,但当日事急,她就近藏匿进了雍王府。
愿意为豫州灾民办实事的四阿哥,应该,会比那些视人命如草芥的人好一点吧?
事后证明,十三阿哥确实称得上侠王,困扰她许久的事,十三阿哥出面就解决了。
李宝珠知道她选对了。
之后她一直攒着口气,想替这两位出力气,她擅长的事情很多,但四阿哥像想不起来她一般。
直到宫中突然下旨,指名要她护送端静公主回准噶尔。
这有何难?
李宝珠当即接下这任务,四阿哥和十三阿哥却面色难辨,十三阿哥急道:“父皇居然连她都知道?那豫州的天灾其实是人祸,这事他也知道?”
四阿哥拧眉,能让父皇知道,又轻描淡写按下不表的,此事大概率是太子所为。
两人相视无言,那丧气样影响到了李宝珠:“此事很难吗?”
十三阿哥安抚她:“说难也不难,圣旨上说此行不定,要你见机行事,还指派了数位大内高手,只是唯有你一人是女随侍,可以贴身随侍公主,一旦准噶尔内乱,你立即护送公主和小郡主回京就是了。”
李宝珠闻言眼都不眨一下:“奴婢可以去,但奴婢的妹妹……”
两位阿哥对她的要求自然满口应允,作为救人救到底的十三阿哥还称会给她妹妹找个先生,脱离贱籍之事也包在他身上。
这对他们这等天潢贵胄来说可能只是抬抬手的事,对李宝珠却宛如天恩。
四阿哥当时看着伏跪在地的李宝珠,心中又是一悲,待这姑娘如一道闪电般跳窗走了,他才跟十三阿哥感叹:“民生多艰啊,像她们这等灾民没了家,本该由朝廷赈灾支援,重建家园,可她们俩姊妹小小年纪没了爹妈,要靠妹妹沦落贱籍才能勉强度日,这才几年,豫州又遭这等祸事,还不知如今又添了多少李氏姐妹。”
十三阿哥却倚着座椅,像是漫不经心一般说道:“是啊,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四哥,你说若是你做了那圣人,该多好啊?”
如意斋内,一时落针可闻。
罪魁祸首虞衡本人完全忘了要跟他爹提一嘴,通通气啥的,以至于差点让李宝珠对准噶尔之行的方向理解产生误判。
好在送端静公主离京那日,虞衡从他皇爷爷的怀抱里挣脱开,又在人群里搜寻了一番,最后站在李宝珠面前。
李宝珠目不斜视,虞衡拉了拉她的衣角,李宝珠只得蹲下身,听小皇孙一番耳语,她的目光轻闪,最后虞衡又提醒她:“你的装扮很好,但你身上总有一股子异香,还有这儿,要注意。”
他抬起下巴,指了指自己的喉咙。
——
李宝珠望向和妹妹一样愁眉不展的四阿哥:“十三爷的事奴婢已经听宝婵说了,可需要奴婢去养蜂夹道把十三爷救出来?”
四阿哥摇头,沉重道:“那地方哪里困得住你十三爷?”
他长叹一声,愁眉不展:“你不懂这些,这和准噶尔的事不一样……”
李宝珠低声道:“有何不同?王爷不是说了,我命由我不由天吗?”
“我命由我不由天?咳咳咳……”四阿哥被空气呛了一口,然后又一番试探,终于知道这么霸气又离谱的话是他家福惠说的。
李宝珠走后,四阿哥还久久不能平静。
谁能有他惨?不过动了一点心思,十三弟就被父皇幽禁了,最喜爱的儿子被整个太医院诊断为短寿之脉象……
这就是情深不寿,慧极必伤吗?
自从他夺嫡一念起,骤然间便如进了地狱。那天皇宫内乱,他以身入局进宫,十三弟去五城兵马司调兵,两人打定主意做配合。
若父皇尚在,自然也有借口,若父皇已然龙驭宾天,自然不可让皇位落入其他人手中。
事发突然,他们都以为已经做好了万全之策,却未料大阿哥和太子都玩的那么大。
身在皇家,全是赌徒。
这其中最难料的就是父皇会在气急中毫不听解释。
胤禛甚至想,父皇也许是知道了什么,他一遍又一遍的去求情,试探,方寸大乱。
及至福惠被送回府,胤禛其实已经有些绝望了,这恐怕也是父皇的暗示。
他早出晚归的办差,有一次早下职,在西配殿外的凉亭坐了许久,隔着高墙听孩子们在那边欢声笑语,他不仅不敢见儿子,连年氏的西配殿都好久不敢进。
他委屈巴巴的撑了数日,终于在见过李宝珠的第二日去了西配殿,他想:君尧说不定会怪我……
怪爷这么久没来看她……
西配殿的门虚掩着,胤禛和长随推了门,守门的都在走神,小花园里还传来了一阵阵喝彩声,好不热闹。
于是胤禛板着脸制止了通传,溜达着过去了,远远就瞧见一堆小萝卜头居然都卧坐在草地上,围成一圈。
胤禛定睛一看,好嘛,他家五个儿子,乌雅家的兆惠,林如海家的小姑娘,一圈孩子加上他亲爱的侧福晋,正沉醉其中玩得不知道天地为何物。
胤禛斜了一眼长随,长随小声说道:“主子们在玩一种新兴起的游戏,叫做狼人杀的,奴才会简易版……”
长随说着举了个例子:“简易版的就是三到五个人玩,有一个人负责出题目,写了条子放到中间,大家选了后不能说出原词的情况下描述此题目,这些条子里有一人会抽到一个跟其他人不同的题目,在描述一轮后,大家推理出狼人,推出成功,就是好人赢,推错了就是狼人赢。”
“我赢啦!”年君尧举起手帕,兴奋之情溢于言表,小萝卜头们纷纷捶足顿胸:“啊啊啊啊,年母妃又骗小孩!”
胤禛:合着就爷一个人郁闷呐?
他走近几步,听到一个尖尖的声音喊道:“快来人呀!有贼来啦!”
正玩的入迷的众人连忙停了,弘时更是跳起来就喊:“阿玛吉祥!”
就听那鸟掉转过头去,声音谄媚:“原来是阿玛来啦,阿玛吉祥哇!”
胤禛:……什么玩意?——
作者有话说:不压字数了~贴贴宝宝们!么么哒[让我康康][让我康康]顺v目标交给下一个故事吧~
第34章 伤心老父亲 当晚四阿哥在西配殿用……
当晚四阿哥在西配殿用的晚饭, 饭间他瞧着虞衡的饭量,咬牙切齿的夸道:“福惠瞧着比从前吃的多了!”
年侧福晋笑容一僵,哈,当然了, 从前她崽的饭都是她这当娘的亲手做的, 现在是小厨房做的,能一样吗?
胤禛犹不知一句话就把他家侧福晋伤到自闭。
今天下午他强行凑过去要同孩子们玩游戏, 大家脸上都是拒绝的, 但又不敢说真话, 一时间场面有点僵, 还是虞衡大逆不道的喊:“阿玛你跟我们玩不是占我们便宜吗?”
结果等他入场连输三场。
在场的有一个算一个, 都摸到了游戏的精髓, 人均戏精, 还没摸清游戏规则的胤禛真的是一口老血喷不出。
第一场,为了照顾他这个新来的, 大家玩了简易版,由年侧福晋出题目主持。
四爷已经知道规则了, 所以淡定的展开条子一看,自以为心领神会。
孩子们使一枚精致的玛瑙骰子, 由年侧福晋摇了之后按点数,数到谁,谁就先来。
结果上来就抽到兆惠,他大大咧咧的指了指天:“在天上。”
接着到了弘昀,弘昀咳了咳:“那物什圆圆的。”
弘时接话道:“亮亮的。”
弘昼犹豫道:“不能吃。”
弘历脱口道:“取之不尽, 用之不竭。”
轮到胤禛了,他不禁有些不确定,虞衡嚣张道:“阿玛你要是还没想好就让我先来!你第一次玩我们让一让你!”
胤禛吹胡子瞪眼, 就见虞衡对他做了个鬼脸:“我先来哈!但愿人长久!”
他拍了拍黛玉:“到你了,让我阿玛最后来。”
黛玉配合道:“疏影横斜水清浅。”
胤禛闻言已经差不多搞明白了,立刻套公式:“乌鹊南飞!”
到了投票环节,大家大多投他出局,只有黛玉没投他,四爷不满道:“爷哪里不对?”
兆惠在边上理直气壮道:“您说的那词我们没学到!”
四爷望向最大的弘昀:“弘昀,你总该学到了吧?”
弘昀做苦思冥想状:“阿玛,儿一时想不起来,您知道的,儿子记性不如弟弟们。”
四爷很不爽的被投下线了,年侧福晋一脸兴奋的提示:“你们阿玛是好人!”
于是又开启了新一轮,最后揭晓答案才知道,好人抽到的题目都是“月色”,狼人抽到的是“日光”,更让四爷觉得不可思议的是,这把狼人居然是他家瞧着最憨厚的弘昀。
顶着阿玛打量的眼神,弘昀不好意思的羞红了脸,下一把,打红了眼的弘昀又红着脸狼灭了大半。
第三把的时候,四爷对几个儿子的信任值已经所剩不多了,偏偏第三把的狼人是黛玉。
说好的玩游戏,有人胜负欲极强,六亲不认!有些人则是非观极差!
四爷一直到吃完晚饭快要躺下了还在跟年侧福晋念叨:“福惠才三岁,他怎么能这样!”
年侧福晋无奈道:“爷,这你就着相了,游戏而已,有人在乎输赢,有人在乎的是自己在乎的人能赢。”
但睡一觉根本磨灭不了四爷的心痛,他儿子在明知道狼人是林家小姑娘的情况下,硬生生指鹿为马,引导众人猜忌他,第一轮就把他票了出去!
他不是在乎输赢,反正玩三次输三次而已……
被儿子亲手拆了新手保护期,老父亲还得含泪夸他聪明,呜呼!
结果一大早这祖宗居然罕见的早醒了,不仅如此,他还精神百倍的来看他:“阿玛,早上好啊,昨天晚上睡得好吗?”
四爷眼眶滋润了,孩子反省了一夜,终于还是不忍心老父亲失望……
感动了没三分钟,虞衡就不装了:“我听说林大人又要出京赴任,好担心林妹妹以后不来了,阿玛你能不能今天送我去林府?”
四爷:呵呵。
四爷气得露出八颗牙齿,邪恶道:“福惠啊,阿玛听说林大人这次要管的盐务比从前更甚,所以一定会带上一家老小,你以后都见不着你林妹妹了。”
年侧福晋端着盏热茶递给他漱口,又回头看向一脸空白的虞衡,毫不客气的指责道:“爷,您昨儿晚上不是还问我福惠为什么会这样吗?您看看您自个儿的做派!”
话闭,年侧福晋就把儿子轻轻抱起来拍了拍背:“别听你阿玛胡诌,林夫人觉得京城的风水好,养人,他们全家搬回林府以来一家子身体都好了,自然不可能再跟着林大人跑淮扬那边。”
虞衡趴在他娘肩膀上,对他爹露出一对白眼儿,四爷哈哈大笑。
这日下了早朝四爷便急匆匆回府了,因为心里想着事,他难得没有去乾清宫堵他父皇了。
每日都要被四儿子锲而不舍的堵着求情,而且也没什么新鲜说辞,车轱辘话天天念,虽然嫌弃,但已经快形成肌肉记忆的康熙帝,这日还有些不习惯,破天荒的主动问:“四阿哥今天下了早朝没来吗?”
得知人没来,康熙帝又欣慰又有点不自在:“这是顽石点头了?”
批了两笔折子,康熙帝把湖笔搁到一边:“去把魏珠给朕喊来。”
外人都当康熙帝突然把老四家的福惠送回府是烦了四阿哥没眼色,所以收回来帝王的宠爱。
实则是因果全错了。
钦天监那帮在康熙帝看来吃干饭的工具人跟他说要他把小阿哥搁远点养。
别天天在跟前,唯恐龙气冲了这孩子。
还有的说若想小阿哥平安长大,需要康熙帝大赦天下,祭告祖宗。
还有跟他说夜观星象,原本帝星黯淡无光,忽一日光华耀目,此事正发生在宫变前后。
这些人满口之乎者也,但也确实隐隐约约对上了点。
康熙帝表面上不动声色,内里已经苦涩不堪了。
他作为九五之尊,可能注定要折损靠近他的人,他懂事起就已经是皇帝了,有些人终其一生都不可攀折之物,在他八岁那年,已悉数伏跪在脚下了。
所以别人的一生是攀爬的过程,而他生来就在顶峰,一生便都在失去。
失去皇祖母,失去顾命大臣们,失去苏麻喇姑,失去他的历任皇后……
送福惠回雍王府后,他又派了暗卫日夜盯梢,当暗卫来报说:小阿哥一日好过一日,如今精神极好了。
康熙帝:心累。
那阵子魏珠出使准噶尔了,这群暗卫虽然武功高强,却没人揣测到圣意,于是每天都照本宣科的汇报:福惠小阿哥身体健康,多吃了两碗,和伴读们玩了几个时辰,练了半个时辰字,又教鸟儿说话教了一个时辰……
康熙帝越听越郁闷,欣慰福惠离开皇宫就真的身体大好了,又有一股子难以驱散的苦闷。
到后面,例行的每日汇报都改成了三天一报,连后宫的牌子都不翻了,梁九功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只当是天热了康熙帝心烦,还试探着劝他:“万岁爷,八月这天儿暑气蒸腾的,不若先去热河避暑,祭告之事……”
“此事拖延不得。”康熙帝冷静的打断:“避暑之事,等去过昭西陵再说吧。”
嚯,连从前最喜欢去的热河避暑山庄都提不起兴致,梁九功又说:“奴才和娘娘她们还等着瞧万岁爷今年再上木兰围场猎鹿的英姿呢!”
康熙帝敷衍的点点头,梁九功没再打扰他了。
梁九功苦思冥想,终于意识到这是福惠小阿哥离宫后发生的变化。
可别人不知道,他却是清楚的,小阿哥已有夭折之兆。
这可如何是好?
梁九功的危机感很快就骤升,只因魏珠那小子办差回来了。这兔崽子运气极佳,这趟去准噶尔简直是走了狗屎运,不仅没把小命丢那儿,还带回了惊天地泣鬼神的好消息。
不用说,准噶尔那边,现任国主娜日郡主心里,定是只知道魏珠,不知道他梁九功。
而且魏珠回来只休了一天假,又巴巴的进宫来当值了,几句话就把康熙帝哄开心了。
梁九功好奇的抓心挠肺。
这孙子到底跟万岁爷说了啥?
梁九功趁康熙帝心情好的时候又找了个机会试探道:“皇上,奴才昨儿遇到梁寿梁康了,他们都说很想念小阿哥。”
康熙帝把弓箭拉满,直射靶心,他又搭箭拉弓:“他们俩倒是念旧的奴才。”
此话不咸不淡,但梁九功已有了八成把握:“奴才听说小阿哥如今好了许多,依奴才看,不如把小阿哥再接进宫继续读书……”
康熙帝放下弓箭:“你想的美,怎么也得朕去过昭西陵,祭拜过皇祖母再说。”
梁九功心里惊涛骇浪,面上却喜气洋洋的捧过康熙帝的弓箭:“哎,不光奴才,后宫的娘娘们也都盼着小阿哥回来。”
康熙帝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你让上书房做个统计,皇孙里开了蒙的都写出来,朕记得五阿哥家的弘昇,八阿哥家的弘旺,老九家弘璋,老十四家弘春,把这些孩子的情况都给朕搞明白。”
梁九功擦汗,应声答是。
康熙帝最近难得情绪好了起来,梁九功已经猜到了问题关键所在,但不等他铺垫好,魏珠就率先把康熙帝“拐”出宫去了!——
作者有话说:七月快乐小宝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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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抽象的爱 林府。 ……
林府。
林如海招待了突然造访的四阿哥父子俩, 本来就对两人带来的半车礼物有些不知所措,岂料寒暄着坐下后虞衡只是象征性的喝了一小口茶就甜甜的开门见山道:“林伯伯,怎么没看到你家小公子啊?”
醉翁之意不在酒,在乎林家黛玉也。
林如海会意, 让家仆前去后院通传。
虞衡则一骨碌从八仙椅上爬下来:“不用不用, 带我去就是了!”
四阿哥和林如海面面相觑,胤禛干咳一声:“林大人, 叨扰了, 听闻大人不日将赴任淮扬处理秋岁盐务, 在此预祝林大人此行顺遂!”
四阿哥干巴巴的把茶当成酒喝, 他和林如海何止是不熟, 甚至说从前还在朝堂上针锋相对过。
这事要从太子一废前说起来, 当时正如日中天的太子一党提出了一个自认为绝妙的新想法, 欲改革纳税制度,做点惊天动地的事儿。
条陈是太子呈上去的, 建议却是四阿哥从基层收集了民意后又与太子一党商议后提出来的。
康熙帝看了条陈似乎很满意,召集重臣在懋勤殿开小会, 当时气氛正好,新政推行仿佛指日可待, 但一直不出声的林如海却在最后关头忽然出列,并毫不客气的指出了一堆问题。
此人久不回京城,常年巡回在扬州一代,素日负责的也是盐务,却对纳税一事指指点点, 直接导致此计划流产。
太子一党当即视林如海为眼中钉,林大人一时间也就成了沽名钓誉的所谓“清流”,也有人暗忖此人为康熙帝的宠臣, 未必没有康熙帝的授意。
太子若做得太出色,恐要遮蔽了康熙帝的光辉呢?说什么的都有,胤礽反倒是最无所谓的那个,反正他就是那么一提,方案现在做不了,未来他登基了也可再推嘛,是索额图他们非要催着他争口气……
虽说从胤禛目前的角度来看,林如海指出的那些问题确实是客观存在的,但怪就怪在林如海当日态度不行,不仅太子胤礽对其印象不好,胤禛对他的印象也算不上正面。
胤禛从前觉得此人虽聪明,却太过精明。
不从因中看,只在果上求。太子花攒锦簇时,作为一个汉臣,此人却敢在人人追捧太子时进言批判,久不在京城,却肩负康熙帝最看重的内帑收入来源。
另有汉臣中最年轻,最俊美,最得康熙帝恩宠的多重头衔,胤禛暗酸:此人必是靠脸,定然狡诈之徒!
但来的路上,他刚被儿子“指点”过。
“阿玛,你整天苦着个脸干嘛?”虞衡对于他爹对自己的“溺爱”投桃报李:“你这样待会儿把我送去林府以后,就别进人家院子得了,像讨债的!”
四阿哥最近听不得“讨债”二字,他最心爱的儿子说也不行,立马应激:“阿玛就是这样的汉子!”
四阿哥的脸更黑了,几乎能吓哭小孩的那种,但虞衡仿佛被点到了笑穴,直接在软垫上笑到打滚。
好在他爹的父爱濒临灭绝的时候,虞衡及时止笑,然后一本正经的开始胡说八道:“阿玛,你知道你哪里得了皇爷爷的真传吗?”
他爹顿时目光清澈起来:“哪里?”
虞衡哈哈一笑:“脸黑的时候,一比一复刻,如假包换亲父子!”
胤禛居然一片孺慕之心,心酸巴巴道:“你皇爷爷总说阿玛完全不像他,额娘也觉得十四弟更像父皇。”
虞衡良心发现,站起来伸手去摸他爹的后脑勺,他连他爷爷的脑袋毛都顺过呢——
他爹一个灵活的闪避,伸手搂住他的腰,把他像个毛绒玩具一样卷过来压到怀里:“阿玛的头你可不能摸!”
虞衡觉得自己现在就像一只被控制住的小猫咪,只能在被人类圈住挤压的时候,发出咪咪喵喵的声音,他越挣扎,他爹越觉得解压!
虞衡气得满脸通红,最后迫不得已使出绝招:“阿玛你松开我,我就告诉你你在烦恼的那件事怎么解决!”
像是一个按钮,胤禛立刻解放了自家坏心眼的崽:“你知道阿玛在烦恼什么?”
虞衡整理着自己的小马卦,不满道:“要债,十三叔,还有吗?”
胤禛立马英雄气短,嗓音都夹起来了:“福惠宝儿,你连这都知道!”
虞衡点头,像极了西配殿那只得意洋洋的小鹦鹉。
下一秒他就被他爹故技重施又卷进了怀里,虞衡手脚并用都挣脱不开,气得破音尖叫:“有没有王法了!”
最后气得脸红的像熟柿子的虞衡噘着嘴:“你不想知道怎么解决问题吗?”
他爹郑重的摇头:“不想。”
虞衡:?
他爹悲伤道:“慧极必伤,这不是你一个小孩子该忧虑的事……”
虞衡翻白眼,没好气的打断他:“我又没说我给你解决,你整天板着脸内耗有什么用,我要是你,我就去做问卷,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何况京城遍地诸葛亮,你却不去请教!”
胤禛表情一僵,就见儿子伸出小手在他面前比划起来:“你说皇爷爷欣赏的那些个大人们,哪个不是大清活诸葛?”
“可是,他们都要避嫌……”胤禛停住,眼睛发亮地看着虞衡:“好宝儿!”
虞衡搓了搓身上的鸡皮疙瘩,嫌弃道:“别喊了吧,我又不是我额娘……”
父爱迅速到账,又秒清零。
——
心满意足的父子俩齐齐打道回府,虞衡歪在轿子的软垫上,看着飙升的任务进度,心里美滋滋的。
四阿哥则满脑子都是林如海的话,马车进了雍王府他都还在回想,妙啊,妙啊……
不仅如此,林大人还给他举荐了另外几位他从前没太注意到的人,四阿哥顺着这个思路又想到了更远的地方。
分别之际,林大人在四阿哥心目中已经是个完美无缺的人了。
怪不得父皇放心把盐务这么重要的事交给林大人!
此人完全忘了去林府前他那副不情不愿的“嘴脸”了,只有相见恨晚。
于是兴奋的无以言表的四阿哥跳下轿子前把儿子一卷,接着像块叉烧似得夹在腋下,一派欢快的冲去书房。
“四爷!四爷——”
高管家同手同脚的跑过来,声音怪怪的。
沉浸在快乐中的四阿哥还没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继续不顾抗拒的夹着虞衡,高声回答道:“喊爷作甚!好好说话!”
直到绝不该出现在此地的魏珠公公闪现,笑得意有所指:“阿哥可算回来了,皇上已经在书房等了许久了。”
四阿哥和虞衡同时愣住,都走到门口了,四阿哥猛的停住脚步,似乎完全不敢置信。
前头说过了,他连进宫单独面圣的机会都一只手数得过来,至于说父皇亲临……
虞衡挣扎了一下,没想到他爹这个战五渣,胳肢窝夹小孩这么强!
虞衡猛吸一口气,高声喊道:“皇——爷——爷救命啊!”
胤禛这才手忙脚乱的把他放到地下,抬手对着他炸起的绒毛一通揉,又瞪眼威胁:“别胡说……”
虞衡抱胸,转向窗户边看热闹的康熙帝,对他爹示意道:“要不你自个儿去跟皇爷爷解释去?”
不知道为什么,自从福惠会说话以后,父爱总是忽然暴涨,又忽然清零,反复横跳。
胤禛咬牙,怪不得兄弟们总爱抽孩子!
胤禛一脸乖巧的就势行礼,看向康熙帝:“父皇今日怎么会来儿臣府上?”
虞衡看不下去了,一把揪住他爹的衣摆:“进去说啊,站在这儿跟皇爷爷隔窗对喊吗?”
一进书房,胤禛更加拘谨起来,宛如考生夹了小抄进考场一般。
虞衡则小跑着冲过去,先给了他爷爷一头槌,然后不顾他爹快瞪出眼眶的眼珠子,几步爬到他爷爷怀里,找好位置坐下:“皇爷爷你是不是特别想我!”
胤禛嘴角和眼角齐齐抽了抽,谁来捶他一下?他好像产生了某种幻觉……
幻象没有消失,他那至高无上的父皇甚至慈祥的夹起嗓子:“是哇,没有福惠来抢御膳,皇爷爷一天能多吃一碗!”
虞衡有意刷新他爹的心理防线,闻言毫不客气道:“那你不如我,我想你想的一天多吃三碗!”
康熙帝哈哈大笑:“这叫什么情况?”
虞衡抖机灵:“这叫努力加餐饭!”
一老一小贴贴完,虞衡就挥舞着手招呼魏珠把那眼熟的盒子拿来。魏珠甚至没请示康熙帝,笑眯眯的把匣子捧过去,虞衡熟练的打开,满意的点点头,这才又熟练的伸出双手。
胤禛叹为观止的看宫人给他家福惠擦手,然后小人捏起一块点心就……送到他爷爷嘴边,康熙帝宠溺的摇头,下一秒那点心就进了虞衡的嘴里。
“好吃,好吃!”
康熙帝爱怜的摸摸他有点汗湿的头发,转过脸有些责怪道:“这么大热的天,你还欺负福惠,他热的一头汗,要是再吹吹风,病了怎么办?”
胤禛莫名的觉得此刻外面应该飘一飘雪,这样比较衬他此刻的心情。
他当然知道父皇宠爱皇孙们,隔辈亲嘛。
但他真的好嫉妒哦。
嫉妒到想围着乾清宫阴暗爬行三遍的那种!
尤其是一直到离开雍王府,父皇才勉强想到:“哦,朕出宫路过,真要说有什么事,就是来瞧瞧你。”
胤禛:父皇,要不您说这话的时候把福惠那小子放下呢?
可惜姜还是老的辣。
康熙帝指了指他书房的书案,认真道:“你辛苦了,父皇心里都晓得。”
胤禛面无表情的跪送御驾,当晚就狂肝工作到凌晨。
月上中天,他独自一人时:呜呜呜,父皇还是看重我的!——
作者有话说:收藏破二百啦!撒花撒花~日常写的我快要忘记主线了……抱头喵窜!
第36章 跟有病似的 “就是你,把朕的……
都说伴君如伴虎, 白辛夷升职后再也不觉得这是句凡尔赛了。
他整理完小阿哥的脉案,百思不得其解之下,回家请教了他们家百岁老祖宗,他太爷听他说完困惑, 漫不经心的撩起眼皮:“太爷爷是不是从小就跟你说过, 我们行医之人,看脉案说话, 对症下药?”
白辛夷没了贫嘴的心思:“可是我前儿才诊的小阿哥和今儿诊的就是完全不同!”
白老太爷闭上眼睛, 白辛夷急得走来走去:“太爷爷, 你的意思是我假装没看到?”
白老太爷伸出颤巍巍的手, 举起食指, 白辛夷茫然片刻:“就说是上天的指示?”
白老太爷没动, 白辛夷他爹上前推开儿子:“你不通人性啊, 你太爷要痰盂!”
白辛夷尴尬的摸了下鼻子,他爹一个侧腰, 给他怼到一边:“你当御医的,病人啥样你就咋说, 一天到晚就知道耍你那点小聪明!”
白辛夷一叉腰:“爹,你就别说风凉话了, 你医术倒是厉害,你怎么干到辞官还是没品级的医士!”
白老爷气得胡子跳舞:“不孝子!孽畜!你爹我辞官是为了伺候你爷爷奶奶,哼,官场还不是叫你们这群会钻营的搅浑的!”
白老太爷眼皮都没撩一下,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模样, 白辛夷忽的一拍脑袋:“谢谢太爷爷!谢谢太爷爷!”
白老爷一头雾水的看着一阵风似得蹿走的儿子:“爷爷,你跟辛夷说了啥?”
白老太爷举起手指,白老爷把痰盂送过去, 又拍背又伺候热水,过后白老爷就忘了他前面问过啥了。
而白辛夷隔日去乾清宫汇报了小阿哥的脉象。他特意挑了早朝之后的时段,还给梁九功提前打了招呼,确定里面那位现在心情七分好,这才进去。
以往他都主动加工成吉兆,这次他说的老老实实的,话虽没说满,却力证小阿哥如今身体大好了。
康熙帝前天都去过雍王府了,亲眼看到生机勃勃的小人儿,更亲手掂过虞衡的体重,此刻白辛夷汇报的这个结果对康熙帝来说正是锦上添花,心里一直压着的那块石头也落了地。
康熙帝问白辛夷怎么看?
呵呵,白辛夷才不会说他连夜动用关系查到康熙帝即将出发去昭西陵祭告祖先,而此行与从前规制不同,咱们这位通天文,识地理,还跟一些绿眼睛洋人了解西学的康熙帝突然相信起鬼神之说了,要为了小阿哥去祈福。
知道的多了白辛夷就知道怎么精确的不踩雷了,他无辜道:“微臣不知道啊,小阿哥的病来得蹊跷,走得突然,微臣,微臣才疏学浅,医术不精,愧对皇恩浩荡……”
康熙帝一脸压不住的开心:“白爱卿虽然年轻,却医术了得,往后不可妄自菲薄!”
白辛夷带着帝王的赏赐回了太医院,其他太医咬牙笑着祝贺他,白辛夷一脸高深的接受着众人的羡慕,实则回了家就跟他爹说:“爹,咱家七月半给祖宗烧的车马纸钱还不够,你再多请些凿钱的!”
白老爷:“你跟有病似得,手伸来我摸摸脉!”
——
康熙帝又等了二天,没等来他想要的答案,于是跟李光地一通抱怨,李光地只捧哏,不接活,念他年纪大了,最近身体又不好,康熙帝也没深究。
康熙帝又跟方苞抱怨,此人从前既是江南第一才子,又是个铁骨铮铮的愤青,自打刑部死牢待过以后,这人就无师自通练就了一身不粘锅本事,康熙帝跟他唠完嗑,忘了自己的事不说,还叫人哄的心花怒放的,回了乾清宫一摸折子才想起来这茬,当即气笑了。
可惜前阵子废太子之事闹得太凶,宗室那帮子人最近压根不敢露头,生怕康熙帝钓鱼执法,露头就秒,于是康熙帝转了一圈,发现前朝后宫,牵扯在太子废立之事中的关系宛如一团乱麻。
生了阿哥的基本都在妃位以上,在这件事上,大家没有对错,只有利益,身家性命系于一旦,康熙帝想的明白,却难以避免的又觉得孤独。
忧郁的万岁爷不能忽视,容易酿成大祸,梁九功御前伺候多年,最擅于在此中情况中讨好君心,尤其是趁魏珠那兔崽子不在,他得抓住机会!
结果聊了几句,梁九功就招架不住了!
康熙帝几句闲话一说,忽的就问他:“你知不知道四阿哥昨儿下朝去了哪里?”
梁九功擦汗:“这,这,这……”
靠之,昨天四阿哥突然换了种“活腻了”的表达方式,他倒是不再没完没了的来和乾清宫外的青砖亲密接触了,他直接跑宗人府去了。
在这么微妙的关头,四阿哥不知道怎么想的,不仅去看了十三阿哥,还去瞧了废太子,甚至后来不知道脑子怎么的就一抽又一抽,颇有种破罐子破摔的感觉,他又分别去瞧了大阿哥和十阿哥……
这,来都来了,顺手的事是吧?
今天早朝都没人提这茬,大家集体装瞎……
还是那句话,有些事没有对错,只有利益相关与否。
在四阿哥无差别要债的这段日子,不仅喜提冷面王之称,还得了最不受百官待见的阿哥提名。
借钱的宗亲们之前在观望,没钱的不还,有钱的也不还,反正欠了十万两的十阿哥都没还呢,结果十阿哥被丢进宗人府了!
哈?你跟人十阿哥比?他老子娘是谁你倒是打听打听,换个不那么得脸的阿哥,现在早就鬼哭狼嚎,砸锅卖铁滑跪喊爸爸了。
胆子小的宗亲立马就还了,但是不还的才是大多数,没别的意思,就是纯给四阿哥添个堵。
火只要没燎到自个儿眉毛上,那大家就看热闹不嫌事大嘛。
但是前儿个早朝,四阿哥这个狠人突然上折子,把欠钱的大臣们分了个三六九等的造册登记,还当场提出几位典型,一一陈述对方之可恶,一通慷慨陈词之下,康熙帝当即拍板:“可恶!刑部去查!下了朝就去!若查实了,不用他们还钱了!”
不儿?这是什么道理?陛下您别大喘气!
康熙帝冷笑一声,恶狠狠道:“拿朕的手谕,给朕把这群王八羔子的家抄了!”
四阿哥早朝提的提案,下午那些人就在刑部大牢打地铺了。
众臣的心猛的一提,又哐当落下了,嘎巴死了。
典型一抓,剩下的就老实多了,前头答应了要咬牙给四阿哥添堵的那帮子人,立马捧着钱去排队还债了。
这当口,别说四阿哥去看废太子,他就算是给废太子求情,大家也不敢怼他,毕竟废太子废了又立都是有的,前车之鉴犹在,万一人又死灰复燃了呢?
大家都觉得,四阿哥已经丧心病狂到这份上了,要是谁这个时候搓他的火星子,那不得马上就去康熙帝哪儿请个手谕搞抄家啊?
众臣为自保齐齐装聋作哑,而大清两位鼎鼎有名的出头鸟现在在宗人府当邻居呢。一时间早朝平静的很,这种情况下,梁九功是有多想不开才会去跟康熙帝打小报告?
梁九功虽笑着,实则在心里骂魏珠。
准是这兔崽子打的小报告,没得跑了,人年轻就是好,这兔崽子一天能睡够俩时辰吗?
梁九功凭着直觉迅速站位:“奴才是想着四阿哥他也是一片赤诚之心,左边是圣上旨意,右边却是手足之情,害,都是奴才小心眼儿,还当皇上您会生四阿哥的气呢!”
康熙帝冷着脸,片刻笑道:“你这奴才!”
这就算是混过去了,梁九功松了一口气。
他就想嘛,这会子四阿哥在前朝拉仇恨办差,若是此刻抽了他的底,那他没办完的差就成了烫手山芋。
谁也不想沾他的脏活,于是这本来送上门的“罪证”愣是连八阿哥一派的都没人提。
但康熙帝也没提,再对照着还在上书房读书的弘皙、弘昱两位阿哥,还有最近正准备提上日程的选伴读事宜,都让梁九功嗅到一丝不一样的味道。
帝王的心思正如日光,不可直视,但不能不知道,要猜到,还要假装不知道。
梁九功一边磨墨一边琢磨,康熙帝一盏茶的功夫搁笔搁了两次,这种情况说明刚刚的聊天压根没舒缓他心里的不愉快……
梁九功不想承认,他都有点想魏珠了。
康熙帝第三次搁笔,叹气:“梁九功,你派个人给朕把老四宣来!”
梁九功挑了一下眉毛,应了声是,就准备出殿,又听康熙帝叹气道:“算了,去叫魏珠。”
直到傍晚时分,魏珠一瘸一拐的进了乾清宫,请示完毕后把人带进来,梁九功本来看好戏的眼神收了收。
哦,这就是那个,那个什么宝珠姑娘吧?
宫里头几乎什么样的美人都有,娘娘们环肥燕瘦,千姿百态,但确实没有这一款的……
乍看五官像个男人,英气十足,眼瞳又黑黢黢的,野性难驯的模样。
梁九功只当是康熙帝的新口味,面上一派温和。
康熙帝望着来人:“赐座。”
李宝珠被反剪着手,闻言大马金刀的坐下了。
“就是你,把朕的暗卫都撂倒了三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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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是阿玛造反了吗? 福福突然没……
福福突然没了。
西配殿中, 虞衡已陪他额娘待了许久了。
空荡荡的鸟笼里只余下几根艳丽的羽毛,再加上仆人们来报说下午在屋顶瞧见过宋侧福晋养的那只四爪踏雪的猫儿,所以大家便都觉得鸟儿已经遭了不测了。
往日里看管鸟儿的活是西配殿一个唤作衔蝉的小丫鬟。
出了这茬事,小丫鬟吓得不知所措, 嘴里反反复复就是那几句:“奴婢该死, 奴婢就是打个转的功夫,这笼子就空了……”
下午时虞衡还和林妹妹过来喂过福福, 名字是他娘取的, 还曾开玩笑说是跟他一个字辈的。
他们喂得还是林妹妹从家里带来的一种香香的瓜子, 福福很捧场, 一边吃一边吹林妹妹的彩虹屁。
没想到不过半日, 昔鸟只余几片羽。
这鸟的聪明已经传到紫禁城了, 康熙帝还跟四阿哥暗示了一下, 四阿哥听懂了,但装没懂。
紫禁城里什么稀奇玩意儿没有?但康熙帝日理万机, 不管是貌美如仙的绝色佳人,还是聪明伶俐的飞禽走兽, 与他也只是片刻赏玩,便弃之脑后了。
但这鸟是他侧福晋的心巴上的小鸟儿, 取的名字都跟孩子差不多,怎么能与别鸟一般而论……
好在康熙帝也没打算夺人所爱,四阿哥则开始放出话要买一只绝世好鸟……
还没买到,福福就没了。
上回去林府,四阿哥和林如海在前厅聊天, 虞衡在林家后院如鱼得水般行走。
聊天里提起他娘养了只通人性的鹦鹉,林夫人笑谈她从前做姑娘时也养了一对珍珠鸟,特别能闹腾, 又娇气又争宠,爱吃她亲手剥的瓜子,后来也养过一只鹦鹉,也极聪明,特别黏人,最喜欢偷她杯中茶。
只是说着说着,她便不笑了,虞衡只当她怀念她的爱宠,并不去踩这个雷区。
虞衡还生硬的转移话题说林府的东西好吃,林夫人应该是听进去了,之后每次黛玉来雍王府便会带上一两样吃食。
虞衡丝毫不觉得这有什么问题,直到他娘和他阿玛聊起这事,他们当着他的面说:“林夫人真是个妙人。”
什么意思?虞衡一时想不明白这有什么问题。
遂直接问,他娘一点也没敷衍他:“这可不是林府,要是这吃食你们谁吃了不舒服,她承担的风险可就大了。”
他娘还振振有词道:“不然你之前要吃东西,我何必亲自动手。”
“那……”虞衡恍然大悟之后又茫然:“既然风险这么大,为什么还要这么做!”
林夫人贾敏乃是荣国公府的嫡小姐,而荣国公府亦在京城中,从前林家人随林如海在姑苏住,山高路远,林夫人回娘家不便也就罢了,只是不知为何,林家回京后从没听黛玉提过去祖父贾家拜会。
虞衡对此秉持着吃瓜者的心态,故而超绝不经意的跟林夫人说:“我额娘去一趟外祖家都要打申请,可麻烦了,偏我外祖这几年四处游历,行踪不定,大舅舅沉迷西洋画,二舅又在四川任上,可惜了外祖家明明在京城,我也很少见到他们。”
贾敏不接此话,顺势将话题转到他舅舅身上:“早听说年巡抚家儿女养的好,年大公子书画堪称一绝,年二公子更是文武双全,你娘定是集天地之灵秀,难怪阿哥小小年纪就如此优秀,原是家学渊源。”
虞衡红着脸听着林夫人把他从头夸到脚,虽没吃到贾家的瓜,却一点也没坚持讨嫌,仿佛转脸就忘了自己问过啥,在贾敏的带领下和黛玉去转林家园子,顺便遛林弟弟。
林家人初见时整体都是偏瘦的,尤其是林如海,面相清癯,若不胜衣。而林珏大约随爹,四岁多了,因为瘦弱看着还没虞衡高,走路也是走两步便抬手撒娇要人抱。
虞衡默默的想,他从前也想装成这样,可惜人一旦拿回了身体控制权,这种姿态做起来就不自然了。
林府转了大半圈,虞衡还是忍不住跟黛玉说:“怎么你们家连池子都空着,也没养几条鱼?这个景观有假山莲荷,若添几尾锦鲤,这景便活了。”
他在家从不提这些,他娘爱咋搞便咋搞,但林家太静了,莫名有种身在空山的感觉。
贾敏当即说管家已经在采买了。
又走了几步,在一个亭子里歇脚,林珏指着空荡荡的站杆架断断续续说:“鸟,鸟,鸟死了……”
贾敏拨弄着一把拨浪鼓,把林珏的注意力吸引开:“玉儿你和福惠阿哥在此等待片刻,珏儿恐怕是饿了。”
贾敏一走,只剩下数十名仆人侯在亭外,虞衡看了一眼那空荡荡的架子,母亲在时便一直沉默的有些紧张的黛玉这才开口:“那儿原本养了只玄凤,倒不像你家福福会讲话。”
虞衡想到林珏刚刚的话,一边悄悄的查林如海的任务进度,一边不长脑子般脱口问道:“那它怎么没了?”
“谁知道呢?”黛玉忽叹道:“这院子里的一草一木,秋枯春荣,因不会讲话,便好像没有生死。”
——
福福会讲话,却没能留下只言片语就没了,年侧福晋把剩下的鸟羽埋在了门口的树下,又移栽了一株西配殿养得最好的月季花。
他娘有点癫的宣布,以后那株月季就叫“福福”了,要专人伺候。
虞衡不知道怎么安慰她娘,却反复想起林妹妹说的,那些草木,人,动物,不能说话的,和说了话没人听到的,就好像没有生死一般。
虞衡不想这事就这么过去了,福福本来是只小笨鸟,机缘巧合被他喂了一粒人参养荣丸,因此开了灵智,却因太过聪明而死。
是的,这八成是人为的。
福福不会开笼子,就算它会开,宋侧福晋的猫离西配殿那么远,更是从来没来过西配殿,怎么会恰好就到西配殿来了?
虞衡细数他从穿来以后的经历,发现自己真是命大。
雍王府的后宅已经算得上和平的了,但暗处依然有涌动的暗潮。
“额娘,就这样算了吗?不为福福讨回公道吗?”无人时虞衡直接问道,他娘把他抱在怀里:“你还小,不懂这些,没有的事。”
没有的事,到底是否定他的哪一句?
“就算有证据,你阿玛都未必会管,何况没有证据,他希望后宅能平衡安宁,不然你被拐走那次他不至于不了了之了。”
虞衡气得握拳:“平衡?名声比命都重要吗?”
“傻瓜。”年君尧笑笑,捏着他的小脸蛋:“今天吓到林姑娘和兆惠了,明天人家还不知道会不会再来陪你玩。现在京里都在传,说宫里要选皇孙去上书房读书,宗室们都在盘算着把孩子送去那个皇孙身边当伴读,估计等木兰秋狄后,此事就落定了。”
虞衡一脸无辜:“管我什么事?明天他们一定会来的,林妹妹那么聪明的人,怎么会在我这么难过的时候不关心我呢?”
年君尧摇摇头:“明明是我生的,怎么全随你阿玛!”
“你说的也对,我从前就听说过荣国公府嫡女天姿国色,冰雪聪明,见着她家黛玉我便知道此言差矣,只怕言语根本不能描绘她之一二……”
“呵,额娘,你们俩要是见面,估计得面对面互夸对方三个时辰!”
然后虞衡就被忽然变化的系统提示了。
帝心攻略自从太子二废后就只徐徐攀升,今天莫名其妙的又开始往下掉……
虞衡还算淡定,打算静观其变。
但到了晚上睡前,任务进度直接跌破五十了。
虞衡坐不住了。
什么情况?
好想杀进宫去把他爷爷摇醒:皇爷爷你睡得着吗?我睡不着了!
好不容易睡着了,第二天起来一看,任务进度跌破三十了,虞衡揉着眼睛想:不会昨晚上他爹没睡觉,大半夜逼宫了吧?
不然他人好好的在这,他在他爷爷那儿信用怎么快破产了?
他从前确实装神弄鬼过,除非孝庄太皇太后诈尸起来否定他,不然他想不出还有什么能让他翻车的!
虞衡百思不得其解,他爹昨天又没留宿西配殿,一时间虞衡丝毫没了头绪。
他在拿生命值换天机签还是再等一等之间摇摆,昨晚也没睡好,整个人更加空落落的。
林妹妹他们来找他,他都提不起什么劲儿,兆惠没什么眼色,一直跑来跑去的找:“福福真死了?我昨晚做梦梦到它回来了!”
虞衡指着远处新栽的月季:“那儿呢。”
说话间看到林妹妹眼睛红红的,顿时心口抽痛,连忙改口:“福福只是飞走了,以后那棵月季就叫福福了。”
兆惠蹲过去歪着头跟那株月季打招呼聊天去了,黛玉轻声说:“你不是好奇我为什么不去外祖家吗?”
虞衡回神,黛玉才又说:“外祖家原有个绝顶聪颖的表哥,叫作贾珠的,从前被选为东宫嫡子伴读,他死的那年我刚出生,有个游方道士同我娘说,若想我一生平安,要么出家,要么一生不能落泪,若是可以,一生也不要踏足荣国公府。”
黛玉看他呆呆的模样,笑着说:“你信是不信?不说与你们听,便是觉得此话无理的很,只是生死之事,从来也无理的很。”
虞衡狂点头:“那贾家还是不去的好!咱们永远也不去!”
黛玉一笑,待要再说什么,兆惠跑了过来:“去哪里?带上我哇!”
有一个没眼色还空耳严重的伴读,有时候真的挺折磨的。
更折磨的是,每次刷新帝心攻略的进度,都在掉分。
虞衡土拨鼠尖叫,无声版。
第38章 说吧,您哪里错了! 宫中传出……
宫中传出消息, 说昨夜康熙帝突然生了重病。
此事今年已不是第一回了,倒是没再激起兵变,但众人难免都犯嘀咕。
第二日早朝都罢了,要不是几位重臣去看过清醒过来的康熙帝, 只怕外面传什么的都有。
随后宫里又传出一道圣旨, 指派了三阿哥胤祉,八阿哥胤禩前往昭西陵代康熙帝行祭告之仪, 旨意一出, 众臣都炸了锅。
皇子代行祭告大典, 从前也是有的, 但代行之人多半是太子。
如今这种特殊时期, 康熙帝重病, 新太子未立, 选了两位品行皆算上乘的皇子代行帝王之仪……
别说,三阿哥党和八阿哥党都跟过年似的。
与之相对的, 四阿哥就很惨,他连进宫面圣的机会都没捞着。
反倒是平时名不见经传的十二阿哥胤裪主动申请随行祭祀。
这十二阿哥生母万琉哈氏地位极其低微, 一出生就被康熙帝送到苏麻喇姑那儿抚养了。
那会子被康熙帝视为精神寄托的两个女人,一死一病。孝庄皇太后薨逝, 苏麻喇姑病到没了求生欲,康熙帝一边悲痛不已的处理皇祖母的后事,一边想办法为苏麻喇姑求医问药。
最后经人点拨,给苏麻喇姑送去了刚出生的十二阿哥,托她尽抚养之责, 说来也怪,本来病得要死的苏麻喇姑硬是撑过来了,又把胤裪养大, 看着十二阿哥结婚生子,这才闭了眼。
十二阿哥这人也非凡品,乃是出了名的躺王,平时最喜欢的事,居然是办理白事,祭祀等相关事宜。
众阿哥知道他这个习惯,只觉得他宛如一个行走的乌鸦嘴……
此次昭西陵之行,十二阿哥既主动提出来了,康熙帝也没拦着,抬手就批准了。
于是三位阿哥接了圣旨,当日就快马加鞭的出发了。
因按旧制来算,本月中旬理应出发去木兰围场秋荻,所以有意跟上进度的三阿哥和八阿哥等人默契的星夜兼程,压缩了路上的时间,祭祀仪式照旧进行。
等办完仪式,十二阿哥想留在昭西陵待两天,被等不及的两个哥哥拖上了马车赶路。
最终等三位阿哥还朝之际,今年的秋荻之行正好赶得上。
康熙帝更是在这段时间里好好休息了一番,唯一的烦恼是,每日一上朝,一翻开奏章,全是劝他立太子的。
劝就算了,这群人还当他死了似得替他做决定。
三阿哥和八阿哥还没还朝呢,关于他们办事周到,行事稳妥的夸夸奏章就堆满了案头。
康熙帝皱眉,开始找茬:“我大清就没有别的事了吗?”
时任内阁大学士的佟国维和马齐对视一眼,这是点他们呢?
皇上您老要是身体健康,或者是年纪轻轻没有子嗣,那没什么问题,但您老身体不好,还有这么多优秀的好大儿,让您立个太子,这很合理啊!
当然作为活了千年的老王八,精明的老臣不会直接开口,但多的是肯为此冲锋陷阵的愣头青。
康熙帝见众人都跟他打明牌了,面上不耐烦:“既然如此,你们都属意谁来做这个新太子?你们内阁就拟个章程来。”
众臣一时间都松了口气,又很快提起心来。
无他,当初一废太子时,群臣争论不休,有支持大阿哥的,有支持三阿哥的,还有支持八阿哥的,一时间八仙过海各显神通,内阁还做了一份统计,各派都觉得自己站队的才是真神。
结果康熙帝自个儿玩不起了,把推举的人劈头盖脸一顿骂,然后强令众人忆往昔岁月,把众臣当驴子耍了一通,最后把废太子胤礽又扶上了位。
李光地那老东西都六十有五了,还在岗位上拿着俸禄呢,可当初那群叫的最欢的推举人,最年轻的才四十出头,康熙帝大言不惭的说觉得他老眼昏花,尚能饭否?赐花,赐告老还乡。
所以此次推举虽然一样的磨人,众臣却平和了许多。先别管眼前吊的胡萝卜多大多可口,要是年纪轻轻就被“告老还乡”,那多不划算啊。
时局因此一时胶着起来。
大阿哥的旧党,但凡没被撸出京城的,都安分如鸡,比如佟佳家的隆科多,他老老实实守宗人府的大门去了。
废太子党倒是还留了些顽固派,比如老掉牙的得人扶着来上朝的太子太傅王藻儒大人,大约是最近受了什么刺激,在这样的局面里,谁的票多,他就搞谁,平等的攻击所有选票多的皇子。
没什么别的意思,一脸的我活腻了!
康熙帝都挨了他几轮阴阳,偏他倚老卖老,颇有种癫狂不羁感:我活够本了,你们谁想让我走的时候把他带走哇?
康熙帝还要劝众人包容他,说可怜老王大人一世官声都不要了,都是和尔等一样,为了我大清的将来。
看康熙帝这种虎头蛇尾的劲儿,辅佐了他大半辈子的人精佟国维就猜他又要搞事了,于是劝众人收敛点。
反正一时半会也没定论,不如徐徐图之。
于是等三阿哥和八阿哥回朝,乃至出发去木兰围场,新太子人选仍是天上楼阁空悬着。
但因康熙帝一直态度暧昧,宗亲世族早就暗中下了定论。
太子之位,八成是落在八阿哥胤禩头上。
因此本次秋荻的气氛格外的轻松。
——
虞衡越想越生气,他都打算跟他爷爷交心了,这老登说翻脸就翻脸!
就这还好意思说女人心海底针,我呸,论针谁针得过他!简直是:又小,又细,又刁钻!
虞衡气完他爷爷,又生他爹的气。
福福没了,他阿玛听完呆呆的,虽然悲伤,但他那悲伤是没听到消息之前就有的。
虞衡很快就得知他爷爷又生病了,虽然还生着气,他却难免关心,一问之下才知道京城都快传遍了。
于是虞衡去跟他爹说想去宫里看他爷爷。
四阿哥苦涩一笑:“你皇爷爷连阿玛都不肯见,怎么可能会让你进宫去……”
虞衡明白了,合着他爹是在伤心这事呢。
他说:“那你别管,你给我申请,我现在就去看他老人家。”
四阿哥喊了管家,招呼他拿上自己的腰牌,送虞衡去宫里,并心如死灰道:“你要是进不了宫,哎……回来不准哭。”
然后四阿哥就得知他的好大儿进宫了,晚上不回府睡了……
胤禛气的胃疼,偏偏年侧福晋刚丢了爱宠,他只好一边破碎一边修补自己,为了哄年侧福晋开心,他当即说他要的那只绝世好鸟已经到了,等珍宝阁再调教两天,就送来西配殿。
年侧福晋冷淡推辞:“不是买给皇上的吗?福福的头七还没过,我没心思养别的鸟。”
四阿哥发自内心的觉得世界癫了。
平时看到他心情这么低落,年侧福晋一定会抚平他的悲伤,缓解他的压力,调节他的情绪,结果最近年侧福晋心里头只有那只鸟。
他最近特别忙,和那鸟不过二面之缘,加上他是个狗党,有限的时间里宁愿去喂狗,虽然理解年侧福晋的悲伤,但没料到她会因一只小扁毛畜生忽略自己。
年侧福晋甚至婉拒侍寝,四阿哥悲伤加倍。
直到随侍都看不下去了,提醒他年侧福晋的鸟大约是被宋侧福晋的猫吃了,但两殿相隔甚远,互相又没有龃龉,嫡福晋只叫宋侧福晋以后养猫注意点,然后安慰了年侧福晋两句,此事就不了了之了。
四阿哥拍案而起:“查!叫高管家查,年侧福晋怎么不跟我说?”
随侍不可置信的闭眼:“小阿哥跟你说了啊……”
啊?那会子胤禛忙着难过呢。
他算是无缘无故的不受待见了,去昭西陵代行祭祀之事的意义皇子们心里都明白,偏偏此时他连面圣都被拒绝了,这巨大的落差感和挫败感,让九阿哥他们瞧着发笑。
另一边,虞衡发现掉落的攻略值居然又回升到六十分了。
在他还没进宫之前,就已经在他没注意的时候偷偷爬回去了。
虞衡犯囧,疑心是他爷爷生病了,才会心情起伏这么大。
但等他入了乾清宫,嗨……
他老人家看起来明明好好的!
虞衡揉了揉眼睛,又顺着龙床爬上去摸了摸他爷爷的龙额头。
康熙帝连装都不装了,一掀薄毯:“皇爷爷听说你额娘养的鸟儿丢了,你伤心的茶饭不思的,好孩子,你是个重情重义的。”
虞衡:……
虞衡:爷爷,你直说你是不是在监控我……你能让暗卫们歇一歇吗?我怕他们偷看我隐私!
康熙帝继续说:“今天趁着天好,带你去看朕的万兽园!你看上什么就带回去养,别再为了只鸟儿丢份了。”
“怎么了?不高兴?”
“高兴。”虞衡冷着脸说。
康熙帝一愣:“那让皇爷爷看看,是谁的小嘴能挂起油壶呀?”
虞衡哼了一声,甩开他的手就率先往宫外走。
康熙帝有些尴尬,左右看看,梁九功低头,做乖巧状,康熙帝也冷哼一声:“发生了什么事?”
梁九功最近可被折腾惨了,闻言立马绷紧了脸:“回皇上,奴才什么也不知道!也许是天热……”
康熙帝长这么大,还真很少被甩冷脸,胆敢这么对他的,九成都已经归西了,甚至九族都没了。
魏珠跟梁九功感觉一样,经过前头那事,他最近满脸都写着老实。
见康熙帝看过来,他立马反应过来了:“回皇上,可能是听了皇上您龙体欠安的消息非常担心您,来了发现您好好的,一时放松了跟您犯小脾气。”
康熙帝摸了摸鼻子:“真的吗?朕怎么觉得不止啊?难道是你们谁走漏了消息?”
虞衡从殿外探出个脑袋,阴恻恻的问:“皇爷爷,说吧,您哪里错了!”——
作者有话说:拖延喵,每日一抱头喵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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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章想写的根本没写到!下章福福探头:hello,人,还养吗?
第39章 天子之怒 虞衡只不过阴阳了几……
虞衡只不过阴阳了几句, 梁九功就在边上不停的递台阶:“小阿哥一定是太高兴,才会语无伦次!”
康熙帝表情微妙的笑道:“有个性,确实不像你阿玛。”
说到他阿玛,虞衡直接开问:“阿玛担心您, 怎么您见都不见?”
“朕那么忙, 又不舒服,还要一个一个都接见啊?”见他肯好好说话了, 康熙帝伸手要去掂他, 被他一个闪避, 板着小脸批评:“不是身体不舒服吗?不必抱我!”
在梁九功心脏都要停跳的气氛里, 康熙帝只冷脸片刻, 就好声好气的牵着虞衡去万兽园了。
去之前虞衡就暗自告诫自己, 绝不能太丢份!作为现代人, 动物园他不知道逛过多少回了,区区皇家兽园……而已。
结果去到之后三分钟不到就惨遭打脸……
要知道, 未来的动物园里,动物们是有编制的, 去动物园最多就是隔着栅栏和玻璃瞧一瞧,但一到万兽园, 虞衡率先看到的是一群……对,没错,一群小鹿!
它们闲适的在万兽园大门口走来走去,虞衡实在忍不住,手欠的想伸手去摸, 被康熙帝笑着拦住,万兽园的管事适时捧着一盘饼出现,鹿群顿时激动起来, 纷纷围了过来。
虞衡囧的后退了一步,他还没人家小腿高,也许他看人家可爱,人家小鹿看他应如是。
万兽园里负责的宫人一声哨令,鹿群就分散开,然后有宫人驱赶着几只绒毛未退的幼鹿过来。
它们眼神纯净清澈,走路蹦蹦跳跳的,嗅到香味后都挤过来争吃的,虞衡立马忘了入园前立得flag,玩得忘了姓名。
康熙帝陪着他转了鹿园,喂了黄羊,看过锦鸡和孔雀,又去御马苑瞧了记在虞衡名下的小马,还有藩属国进献的奇珍异兽们……
此行令虞衡叹为观止,但更劲爆的还是他皇爷爷一声奇异的哨音后,不知打哪飞来的一只毛发雪白,玉色双爪,双眼如金的大鸟。
这一定就是传说中的海东青了!
虞衡看呆了,那鹰隼铺开雪一般的翅膀,眨眼间就由远及近而来,在众人面前清啸一声,盘旋着落在了康熙帝伸出的右臂上。
虞衡眼巴巴的瞧着它,不敢造次。
康熙帝看出这小崽子是叶公好龙,远远看一眼兴奋的眼珠子都快离家出走了,离得近了看都不敢看……
他哈哈大笑道:“羽虫三百有六十,神俊最数海东青,这就是海东青,可想摸一摸?”
虞衡歪头跟那家伙对视,那家伙也歪着头,眼中一抹高高在上的骄傲,虞衡惊疑不定的摇了摇头:“算了吧……”
总感觉他敢点头,那玩意就要扑到他脸上……
康熙帝放了海东青离开,这才转过来看向在巨大的冲击下小脸发红的虞衡:“怎么样?比你那福福如何?”
虞衡不笑了,叉腰道:“你的鸟威猛,我的鸟聪明,为何非要比!”
康熙帝垂手按在他头顶上,轻而易举的让他跟着调转了个方向:“谁给你的胆子?敢一而再再而三的挑衅朕?嗯?”
“你知不知道,何为天子之怒?”康熙帝板着脸问道。
——
“天子之怒?呵,伏尸百万,流血千里。”李宝珠戏谑般反问:“那又与我何干?你就算是要灭我九族,也早就没什么人了。”
魏珠在边上小声说了句什么,李宝珠眼神如刀般望过去,鉴于此女被绑来之前让魏珠吃了许多暗亏,所以魏珠毫不客气的继续卖她。
李宝珠的九族其实还是有些人的,只是按他们的渊源,若是砍了那些人,只怕她会拍掌欢迎。
此人幼年遭灾,失了双亲后被叔族占了房舍赶出家门,流落街头,吃尽苦头。又被李氏夫妻收养,豫州再遭灾祸,李氏夫妇死后,可能是为防旧事重现,她迅速变卖家产,独自带着幼妹换了地方讨生活,为了方便,一直扮作男儿身。
此女圆滑,擅于伪装面貌,不怕死,什么活都敢接。
唯一的软肋大概是幼妹李宝婵。
康熙帝对她印象颇深,却没想到此女如此不羁,在得知帝王的宣召之后,第一反应居然是夺窗而逃。
康熙帝心中有怀疑,自然要问个分明,他初见此女生着英武不凡的男相,又想到她在准噶尔的“战绩”,一时感叹道:“可惜你是个女子,否则朕倒是想得一位这样的猛将。”
若是满朝文武谁能得康熙帝一句赞扬,只怕尾巴都翘上天了,岂料李宝珠的不按套路出牌是一脉相承的。
李宝珠不客气道:“无道昏君,谁要做你的将!”
“大胆狂徒!岂敢犯上!皇上,此等狂悖之徒,理应马上送去慎刑司……”梁九功呵斥完,只觉得眼前一黑,甚至后悔刚刚被魏珠支出去的时候,他非要争那口气,硬要留下了,现在他说着话,自己又觉得不对,挨了康熙帝一个眼刀,他立马老实闭嘴了。
这人是四阿哥的人,这人这么狂,四阿哥他知道吗?
魏珠的脸色也没好哪里去,这活祖宗还是他抓来的。
康熙帝瞧不出喜怒,只轻轻缀饮一口茶:“朕刚刚没听错吧?”
好不习惯啊……
自从当年他把先帝留给他的四个顾命大臣都送走以后,他就很少能听到不顺耳的言论了,一时间没觉得冒犯,只觉得新奇:“你说朕是什么无道昏君,你有何证据?”
李宝珠大喇喇的往椅子上一靠,有理有据道:“若非帝王昏聩,天怎么会降下天罚,豫州怎么会水深火热至此?”
康熙帝故作平静:“哦,豫州百姓就是这么瞧朕的?”
李宝珠面无表情道:“百姓算什么?我们蜉蝣一般的东西,听风就是雨,只要能活着,就什么都好,您们高高在上的贵人,我们怎配瞧您?”
“大胆,皇上问什么,你答什么就是了!别以为有四阿哥和十三阿哥给你撑腰你就了不得了,这在宫里可不灵!”魏珠说着就觉得被踹的那只脚又隐隐作痛。
他以为报上名号就能把这人带来面圣,完全没提防此人会首当其冲拿他开刀,还猛踹一脚,简直像只强壮的母牛!
康熙帝反倒起了兴致,制止了魏珠后才说:“看来朕真的小瞧老四和老十三了,他们在豫州做了什么?你说出来,朕为豫州百姓做主。”
被李宝珠一番搅弄,康熙帝都忘了他的初衷了——他原是想问准噶尔的事。
在他几番暗示下,老四那蠢物都没想到要把人给他送来,他得到的汇报都是不知道润色了几番的第几手消息了,全是官话。
得知此人随告讣使一同入京,康熙帝甚至都想好了要怎么奖励此女了。
女子不能为将,但找个冠冕堂皇的借口封个县主也使得,再为她赐婚,此乃天恩浩荡。
策妄阿拉布坦是他的老对手了,印象中极其狡猾,加上此人胆敢一边求娶公主,一边欺辱他的端静,死了活该!
故而康熙帝认为老四带上此行的功臣来讨封,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他抬眼看着一脸不羁的女子,似乎隐隐明白了,老四这是招了个不能控制的猛兽,八成是因此才不敢带到他跟前。
这倒符合他心目中能击杀策妄阿拉布坦的杀手形象。
李宝珠打断康熙帝的思绪:“你说的,为豫州百姓做主?”
康熙帝点头:“朕金口玉言。”
李宝珠尖锐起来:“那若有人在豫州赈灾中谋财呢?有人在水患之事上谋利,还有人在豫州投放疫毒呢?”
康熙帝一时哑口无言,这些事他从前就知道,却确实没管。发国难财的八阿哥一党,康熙帝让他们把钱都吐了出来。谋利之事康熙帝更是没敢深查,行事之人是废太子部下,揭露者刚要告发,便被以谋逆罪投入牢狱,连方苞也是被牵涉进这桩案中之人……
投放疫毒?此事应该是准噶尔部动了歹心,她不是亲手杀穿了准噶尔王帐吗?
康熙帝脸色有些难看,他一时竟无法反驳。
李宝珠继续说:“若此事都有四阿哥的手笔呢?”
在场四人,除李宝珠外纷纷瞪大了眼睛。
康熙帝更是气得一掌拍下去:“当真如此?”
梁九功不敢吱声,魏珠却口快道:“不可能!若不是四阿哥阻止,豫州重建之地的百姓都要给四阿哥和十三阿哥立生祠,他们怎么可能……”
康熙帝看过来:“立生祠?”
魏珠连忙跪下:“此事奴才也是听说的,并未来得及验证,故而未上报。”
李宝珠看着康熙帝的脸色继续说:“他们鱼肉百姓,还要当地给他们修生祠,记住他们的功绩,好到你跟前刷政绩,不过疫情一来,此事就做不得了,后来王爷们走了,就不了了之了。”
“简直无耻!”康熙帝脸色难看极了:“梁九功,传朕旨意,褫夺胤禛的二等爵位,贬为贝勒!”
梁九功干巴巴的提醒道:“皇上,此事还待查明啊,怎可听她一面之词……”
“她是胤禛推举的人,她说的话还能有假?”康熙帝脸色铁青道,说完只觉得心口一股气提不上来,猛咳一声,当即咳出一口黑色的淤血,梁九功吓的脸色大变:“皇上!”
“来人!快来人啊!传御医!”
魏珠一看这情况,连忙要将李宝珠带走,康熙帝咳完那一口血,又长出一口气:“等等,叫御医在外面等着,朕要问完话。”
康熙帝冷静下来:“你说的可是真话?”
李宝珠神色自若:“什么真话假话?你心里若有怀疑,真话也是假话,假话也作真话。”
“若你说的是假话,朕便要抓了你九族,千刀万剐!”康熙帝冷笑:“若你说的是真话,朕便保你不死。”
李宝珠目光轻动:“草民在这世上,只有一个妹妹,皇上若有好生之德,便只剐我一人,就当是我为大清止了一场战乱,应得的。”
殿内另外三人齐齐愣住,康熙帝惊疑不定:“你到底所求为何?”——
作者有话说:啊啊啊啊啊
本章剧情没写完……福福可能下章才能探头了
评论区的宝宝们目前都猜错了,哈哈哈,得意叉腰,明天争取早点更新(嚼嚼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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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呈冤 一日前的午后,弘昀拎着……
一日前的午后, 弘昀拎着鸟笼子敲开了西配殿的门,他打算先去给年母妃见礼,再去找六弟弟。
年侧福晋瞧着他拎来的鸟儿,失神了片刻:“弘昀有心了, 只是最近你六弟实在看不得小鸟, 还是你带回东配殿养着吧。”
弘昀垂下眼帘:“我尚小,无余力, 却也想做点什么。”
年侧福晋有些动容, 带着他去了后花园, 一般此时虞衡他们几个就在荫凉里玩耍。
只是今日不知道为什么单瞧见虞衡与黛玉及一众仆从在莲池亭里, 兆惠不在。
年侧福晋起了疑惑, 待要招个人来问问, 便见一阵风起, 吹开的莲叶里显露出生无可恋的乌雅家随侍,他们坐在莲池里的一艘小船上。
年侧福晋正要过去, 弘昀却轻轻伸手一挡,风里传来童稚的声音:“……原来阿玛不管福福的事, 是觉得福福不重要啊,这么看来阿玛心里我一点也不重要。”
年侧福晋被这句话惊的定住了身形, 虞衡表现的越来越成熟,这几天在她面前更是提都不再提那鸟,她以为小孩子有玩伴,转移一下注意力就不记得了。
黛玉无奈极了:“我前头说的一大篇,你就只听到一句吗?”
虞衡钻牛角尖:“别人不知道, 你明明是最知道的,当日在太虚寺,若不是遇到你, 我跟福福有什么两样?”
“所幸我当日幸运,不然大约也是这待遇,福福不如雍王府后院安宁的名声重要,我呢?不如阿玛的手足相亲重要,不如我皇爷爷的面子重要……”虞衡碾碎手中的点心,胡乱往池子里抛,下面聚着一群等着大自然馈赠的锦鲤。
黛玉险些被他带偏了,只是他口中所说实在有些惊世骇俗,立刻急了,忙打断他:“你怎的把兆惠的糕点都喂了鱼儿了,一会他回来要闹了!”
虞衡这才想起来他们原是在捉迷藏,而自认为想出绝世好方位的兆惠兴冲冲的驱一叶扁舟躲进了西配殿并不算大的荷叶池中。
黛玉压根就没藏,趁着兆惠不在,她有意开导开导虞衡。
结果俩人聊的完全忘了兆惠,而兆惠再一次不记打的在小舟上睡了一觉……
黛玉自觉自己拥有丰富的哄弟弟经验,但也觉得以她的经验来对待虞衡是不够的,不像她弟弟,玩具一出手,姓谁名谁全忘掉。
也不像兆惠,安慰两句,吃口好吃的就好了。
更不像黛玉自己,她从前最大的烦恼是家人的健康,如今心头重石已几乎可以放下了。
而虞衡他好像在难过,却会笑着说自己没事,还反过来开导他们。他好像一夜之间就全好了,却忽然瞧见天上有飞鸟飞过,就下意识的含着期待再失落。
他好像自己都没意识到这坏情绪积压在心上,黛玉心思细腻,自然不像兆惠那小傻子,只一味地陪着玩闹。
黛玉牵着他到亭子里,上来并没有开门见山,俩人东一句,西一句的聊了好久。
黛玉都要忘了此行的目的了,一句“他们一定是有不得已的地方,只是有些事,实在无法在台面上提。”
这仿佛是一道闸口,虞衡迅速情绪上头,低声道:“是啊,不过是他们自己的面子最大。”
黛玉望着他含着泪珠的眼睛,心里反而松了一口气。
会哭就好,母亲说人只要能吃能饮,就能活。而一个人若能哭能睡,就能从难过中走出来。
她拿着帕子轻轻为他拭泪:“平日里都是你哄我们开心,你如今三岁的人,自然是想哭就痛痛快快的哭,只是哭一会儿就好了,可别哭坏了身子。”
虞衡本没觉得自己多委屈,听她一说,只觉得自己简直是大清第一委屈人,可哭了一下,发现鼻涕直流,立刻抢了林妹妹的帕子背过身去,擦干净脸才扭扭捏捏的转过脸。
黛玉捂嘴一笑:“瞧瞧,我打量着是谁?原是我们小大人似得的福惠阿哥。”
虞衡抽了抽鼻子,长舒一口气:“你不说我都知道,别说福福了,我十三叔为何会被关进去?阿玛那么看重十三叔,皇爷爷只要不发话,阿玛也没办法救十三叔。”
“这些原不该我们讨论。”黛玉眼波流转:“按说此事也不该如此草率,要么是上头不在乎,要么便是深挖下去伤了体面……”
虞衡见她细声细气的用气音说话,眼神清亮,温柔又接近历史真相,他才接话:“在我皇爷爷那,什么是非曲直都没有皇家体面重要,这事若落在二叔身上,只怕他早就跳起来护短了,他从前最在乎的就是太子。”
两小只还在聊着,话题已经跳到池中的莲子吃起来什么口感了,年侧福晋领着弘昀也走远了,弘昀走到门口,还没头没尾的同她说了一句:“年母妃,我今天就没来过。”
风吹过,荷叶莲影里,兆惠在船尾做着甜甜的梦,池中锦鲤等不到食物,游曳着散开。
岸上亭中,虞衡消耗着糕点,恢复了昔日神采,黛玉释怀的松了一口气。
屋顶上,李宝珠眼眸沉沉的,无声擦拭着手中的匕首。
——
康熙帝眯起眼睛:“说到准噶尔,朕确实欠你一个封赏,你也可以拿这个换一个要求,朕,一样会考虑。”
李宝珠垂眸思索片刻:“不够,这些远远不够。”
梁九功在边上呵斥:“大胆!皇上,此女危险,言语癫狂,还是交由慎刑司……”
“今年六月,有人给八阿哥府送了密信,事关豫州当地部分官绅勾结之事。”
一时间殿内静的惊人。
“更早之前,有人收了九阿哥府送的一对白玉葫芦。”
梁九功像被卡住了脖子似得,呼吸都费劲,他面不改色,但面颊上的神经仍狠狠的抽动了两下。
康熙帝似乎明白了什么,斜着瞧了一眼梁九功,又看向一边一脸正气的魏珠。
梁九功又等了片刻,见李宝珠不再开口,“噗通”一声跪下:“皇上,老奴是一时糊涂,不想您再气着自个儿身子,这才自作主张给八阿哥传了消息,小小的透露了一下……”
“你先出去。”康熙帝面无表情道。
梁九功怎么肯走,他跪行几步凑到座前:“皇上,皇上您刚刚都吐血了,奴才不放心,奴才传御医进来给您瞧瞧……”
康熙帝犹豫了片刻,梁九功见机声泪俱下,魏珠也捧着茶:“皇上保重龙体,这位李姑娘奴才先带下去安置……”
康熙帝轻笑:“你们这么紧张做什么?难道你也背着朕做了什么?”
魏珠捧着笑脸:“皇上,奴才敢对天发誓,若做了对不起您的事,叫天降雷把奴才劈成焦炭给皇上您烤火!”
梁九功忍住对他翻白眼的冲动,怯懦道:“皇上,奴才也是一时蒙了心,但奴才对您的忠心,日月可鉴……”
“好了,瞧瞧你们两个,跟了朕这么多年,还动辄要死要活的。”康熙帝接过茶:“你们俩现在都在这儿听着,今天的事要是有第五个人知道……”
两人又齐齐下跪表忠心,李宝珠始终冷眼旁观着,没再炸雷吓唬这俩。
康熙帝再次看向她:“朕的耐心有限,你若是再不能好好说话,就只能请你妹妹来一趟了。”
李宝珠虽被缚着手,却一派镇定,她这等气势,也叫康熙帝不由得高看了她一眼。
“我有泼天的冤情,无处呈冤。”李宝珠说。
康熙帝眼皮一抖:“什么泼天的冤情,你倒是说来朕听听。”
“草民要告发四阿哥与十三阿哥。”她看着面色平静的康熙帝,继续道:“还有当朝废太子。”
康熙帝眉心一跳,李宝珠继续:“草民要为废太子喊冤。”
“?”
康熙帝几乎觉得自己听错了:“你不是说要告发?”
“此案从豫州水患起,有人打着东宫的名义在豫州大发国难财,又嫁祸给太子,至今日,豫州都以为是得罪了太子一党而被罚。”李宝珠平静说完,果然见康熙帝脸色变了:“是谁?你是说四阿哥和十三阿哥?”
康熙帝快速的敲击了一下檀木案头,眉头皱成一簇。
“四阿哥与十三阿哥得知此事为太子手笔后,知情不报,只是动手处理了相关人员,一番审查,发现此案的源头系一群人冒名顶着与京中阿哥们之名行骗,这才要上报。”李宝珠看着面色缓和了几许的康熙帝,忽的勾起嘴角冷笑道:“结果其实是四阿哥发现了此案系九阿哥和十阿哥所为,为了防止十三阿哥冲动行事,强行按下来,未料到已打草惊蛇了。”
“之后豫州水患刚解,疫毒又起,实则是有人欲行灭口之事,而那个人,是八阿哥府中掌事。”
康熙帝表情空白了三秒,李宝珠继续说:“皇上,草民想问,因此事而死的数百位豫州百姓,冤向何呈?”
“朕不知道。”康熙帝又道:“朕是说,朕没接到奏报。”
李宝珠双眼发红:“因为能写奏报之人,尽数死了!他们死于疫病,传染性极强,若是四阿哥他们还在,也许尚有活路,他们走后,那些人,包括官吏,一并被以防控之名被关到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