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椿：“什么？”
松游神态自然：“看见你的戒圈好像大了点，要是去搜物资，不小心弄丢了怎么办。”
迟椿低头，捏住那枚素圈，转了转。
银色的两条细枝缠绕，圈住她的无名指，折出细碎银光。
松游耐心等着。
好一会儿，她垂手，温声说：“不用。已经戴习惯了，我会小心的。”
松游的面颊肌肉轻微动了下。
但不过一秒，他便扯出个生硬的浅笑：“好。”
这座博物馆的玻璃大门外面地势空旷，经常有丧尸游荡，所以他们来这儿的第一天，就想办法把大门堵住了。
平时出去搜寻物资，也是走另一边的后门。
去后门的路上，林叙闻神情兴奋道：“只要再等几天，咱们就能和他们一起走。我已经受够这种苦日子了，终于要结束了！”
松游却说：“他们的确有异能，但基地的事还要慎重考虑。”
林叙闻敛去笑容：“你什么意思？”
松游：“我不认为他们会为了几个手无寸铁的普通人卖命。如果选择与他们同行，就要承担随时可能被放弃的风险。”
“可我已经受够了！受够了！！”林叙闻忽然停下，忍不住大叫。
和松游一样，危机爆发前他也是学生。
但他做事拖延，又有些优柔寡断，上学赶早八要调四五个闹铃，连早餐吃包子还是煎饼都要犹豫十分钟。
天知道他怎么就觉醒了异能。
刚开始被推选为领队，他的确兴奋，脑补了无数打怪升级、拯救世界的剧情。
可紧随而至的是无数重担。
他要选择藏身点，确保所有人的安全，规划每次寻找物资的计划。
有一次，他甚至亲手将同寝了两年的室友赶出藏身点——就因为他被丧尸咬了一口。
他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明明在努力，可情况好像越来越糟，越来越糟……
到现在，他已经痛苦到每晚都睡不着。
林叙闻粗喘着气，紧绷的神经濒临断裂，脑仁直跳，眼珠子几乎要鼓出来。
“你冷静点。”松游眉头微皱，并不赞许他这失控的反应，“在这里大吼大叫不能解决任何问题，如果想平安抵达安全区，最好慎重做下每一个决定。”
“你懂什么！！”林叙闻瞪着他，呼吸更急促，脸涨得通红，浑身都在抖。
“叙闻，别太激动，至少我们现在是安全的，对吗？”迟椿上前，递给他一瓶水，轻声安抚，“先喝点水，我知道你压力大，我们也一样，都想尽快找到基地。但既然已经坚持了这么久，你肯定也不想在最后一步出岔子，是不是？”
她拉起他的手，引着他握住那瓶水，又捧着他的手，目不斜视地望着他。
林叙闻被她注视着，感觉到她掌心传递来的温度。
他愣住，声音在发抖：“小椿姐……”
“嗯。”迟椿应道，“有什么烦心事也可以告诉我，我会尽力帮你分担，不要闷在心里，好吗？”
林叙闻鼻子一酸，眼睛瞬间泪蒙蒙的，不自觉往前一步，想和她靠得更近。
“小椿姐，每次只有你……”他几乎把依赖表现在明面上，哽咽一声，强忍着情绪道，“小椿姐，他说得对，抱歉，我只是太着急了，还让你担心。”
“啧。”松游冷着脸，郁沉的眼神始终紧锁着他俩相握的手。
迟椿不察，抽出张纸，擦着林叙闻湿润的眼角。
她问：“现在冷静下来了吗？”
纸巾擦过眼角，带来点发烫的痒，林叙闻感觉脸都要烧起来。
他不作声，用力点点头。
“也不可以再吵架。”迟椿说，“带着火气出去找物资，这很危险，大家也会担心。”
“嗯嗯！”林叙闻又点头，转眼就恢复成阳光男大的样子，甚至还心情颇好地和松游道了声歉。
松游脸色更难看，尤其是看见迟椿隔着那张纸，捧住林叙闻脸的时候。
她隔着纸，指腹轻轻摩挲他的面颊，像哄小狗一样轻声说：“好乖。”
林叙闻梗了下喉咙，心忽然跳得好快。
又快又重，甚至催生出一点卑劣的庆幸。
庆幸他能在这样绝望的时候，遇上这样好的人。
更庆幸，她现在是孤身一人。
至于她的丈夫，那个他不算熟悉的男人，早早就死在了丧尸堆里。
他张开嘴，想趁冲动劲儿，说些剖白心意的话，松游忽然上前，把一个望远镜塞他怀里，顺手推他一把。
“走吧。”他挤进两人中间，语气不好，“再等你磨蹭哭两场，也不用出去了。”
林叙闻也看他不顺眼，不愿多搭理，紧紧跟在迟椿身边。
他们这次选中的地点，是离博物馆不远的一所初中。
这所学校位置较偏，接近郊区，不过校门口的店铺很齐全，小超市、药店等一应俱全。
之前他们就想过来这儿，但危机爆发时，正撞上学生月假返校，里里外外几千师生、家长，都感染了丧尸病毒。
因此他们一直没敢来。
这回之所以改变主意，一是能去的地方都差不多搜完了，二是林叙闻说他想到了一个好主意。
三人避开丧尸，绕了个大圈，直接去了商铺一条街后面的工地。
这工地宽敞，里面都是些没完工的商品房，只看得见零星几个丧尸，正漫无目的地缓慢行动。
由于工程搁置的时间太久，这些建筑已经被爬藤覆盖大半，像是半掩在丛林里的大型蜂巢。
他们小心避开那几个游荡的丧尸，选了栋能直接观察到学校的建筑，顺着楼梯爬上去。
林叙闻从背包里翻出个便携收音机，再用望远镜观望起学校。
松游瞥他：“你确定这法子有效？”
“肯定！”林叙闻说，“一年多前我就发现不对劲，学校早起铃一响，这帮怪物就往里面挤，一定是听见了铃声。要不是他们都没胆子往这儿跑，我早就来了。”
他顿了下，忽然看迟椿，对她说：“小椿姐，我没自己来，也不是胆子小，怕那些丧尸，主要是一个人带不走多少东西，跑一趟多不划算啊。后来想一个人来，但学校铃声估摸坏了，总不响。”
迟椿还没反应，松游就冷笑了声。
林叙闻皱眉：“你笑什么？”
松游淡淡瞥他一眼：“笑有些人像是条乱摇尾巴的狗。”
“你！”林叙闻咬紧牙，不过很快就收敛怒容，他忽然看向迟椿，“小椿姐，你放心，我分得清轻重缓急，不和他吵。”
话落，他重新架起望远镜，观察着前方学校的动静。
“操场上没多少，就几十个，这些玩意儿不喜欢晒太阳，估计都躲起来了。”他边看边说，“校门口也一样，最怕的就是都躲在商铺里。”
迟椿说：“如果现在用收音机，他们会不会因为畏光，不敢出来？”
“相比起畏光，这些畜生进食的欲望可大得多。况且他们只是不喜欢光，在光底下行动迟缓一些。”
迟椿点头：“也是，如果在晚上，丧尸行动敏捷，反而更危险。”
“就是这么个理。”林叙闻使用异能，操控收音机向学校操场飘去。
看见收音机飘起的瞬间，松游下意识瞟一眼迟椿。
见她万分专注地盯着那台收音机，他心底没来由涌起股烦躁，脸也绷得紧。
等收音机飘至学校操场后，林叙闻屏住呼吸，催动精神力，隔空按下了播放键。
一阵吵闹喜庆的音乐骤然响起。
操场空旷，音乐回荡在校园的角角落落。
高亢、嘹亮。
三人屏住呼吸。
迟椿清楚看见，音乐响起的同时，有黑压压的潮水从学校的每个角落倾泻而出。
等听见林叙闻发出声短促的气音，她也才看清，那些根本不是潮水，而都是丧尸！
数不清的丧尸争相奔向声源处。
学校外面的商铺里也跑出许多，一个个干瘦如柴，面容狰狞，都像是发了疯只知道进食的怪物，拼命往学校里挤。
宽敞的操场一点点被尸群覆盖，像极一张被吞食的饼。
远远望见这场景，迟椿头皮发麻。
她说：“这里的丧尸太多了，商铺离学校只隔了一条街，要是贸然进去，实在有点危险。”
松游也有顾虑：“他们跑得很快，为了点物资，很可能得不偿失。”
三人中只有林叙闻拿了望远镜，因而就他看清了那些丧尸的可怖面容，其中不少身体都已经腐烂，露出黢黑的骨头，上面有东西在爬，模样畸形，但也瞧得出是变异了的蛆虫。
他心里一阵犯恶心，忍不住想吐，紧随而至的却是愤怒。
就因为这些恶心玩意儿，害他们像是下水道的老鼠一样躲着。
不敢闭眼，不敢睡觉，连找点吃的都要像这样冒着送命的危险！
最终愤恨到底占了上风，那股愤怒转化为力量，止不住往外涌，他咬紧牙说：“必须去！”
松游皱眉：“你——”
“剩下的食物已经不够了。”林叙闻把望远镜塞回背包，冷冰冰质问他，“难不成你想吃这些腐烂的丧尸？”
他尾音重重落下，松游莫名感觉胸口窒闷，脑袋也嗡嗡发晕。
他揉了把心口，强忍住不适，正要说话，却被迟椿拉住。
她扫过林叙闻，感知到他的精神力在剧烈波动。
“走吧。”林叙闻说，“刚才我看过，有家小超市离这里很近，和学校还有一段距离，就去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