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往小超市赶去。
学校里的收音机还在响,周围的多数丧尸都被吸引过去,路上他们只撞上四五个。
他们也和丧尸打了三年交道,知道该怎样对付他们——直接拿撬棍砸脑袋。
三人行动迅速,很快就解决掉这几个丧尸,赶到超市。
超市明显被抢过几回,玻璃大门碎裂,地面遍布大小不一的漆黑血斑。
电早就停了,里面很暗,隐约能看见乱七八糟倒了一地的货架。
迟椿捡起一块碎玻璃,往里丢去。
玻璃碎块落在瓷砖上,砸出清脆声响。
他们耐心等着。
一秒,十秒……
一分钟过去,超市里没有任何动静。
迟椿拧开手电,对身后两人说了句“小心”,便进了小超市。
来之前他们分好了工,她和松游搜集食物,林叙闻则去另一边找生活用品。
他俩一遍搜下来,发现货架上的食物都快被抢空了,地上掉得倒多,但大部分都沾了血,分辨不出是人血还是丧尸血,根本没法吃。
到最后,他俩只从货架底下挖出几包饼干、两桶方便面和几瓶能量饮料。
现在也不是看保质期的时候,两人把东西塞进包里,迟椿说:“这里面基本没剩什么东西了。我看了下,还有很多都让老鼠啃了。”
松游环视一周,看向角落里的一个小门。
他提议:“要不去找找看有没有仓库?”
“好。”迟椿点头,背上包。
他俩顺着墙往里走,摸去那扇小门。
松游握住门把手,往下一拧。
忽地,他听见声古怪动静,像是年久失修的风扇叶子在嘎吱转动。
他心道不好,可已经来不及了。
门已经被他拉开条缝隙,隔着窄缝,他与一双浑浊发白的眼睛对上。
那是双老人的眼睛,眼眶没一点肉,皱巴巴的眼皮往下耷拉着,遮住了大半眼睛。
他张开干瘪的嘴,里头是两排黑黢黢的烂牙。
看见松游,他浑浊的眸光登时聚拢,忽然往前扑来。
松游经常撞上这种突发情况,反应也快。
和丧尸的距离短,撬棍不好用,他就直接举起匕首,猛刺进丧尸的脑袋里,再一搅——
丧尸发出声沙哑的嘶叫,干瘦的胳膊无力晃摆两阵,垂下。
松游拔出匕首,抬腿将丧尸往后一踢。
已经没了生息的丧尸往后踉跄两步,仰面倒下。
突然!一个更年轻、行动更迅捷的丧尸从旁窜出,嘴大张,对准了他还没收回去的胳膊。
松游眼眸微动,浑身肌肉倏然绷紧。
迟椿的手忽从斜里伸来,一刀命中丧尸的太阳穴,精准刺破,翻搅。
丧尸抽搐几阵,身体往下滑落。
他又瘦又高,挡住了大半个门口。
也是他倒下了,两人才看见他身后的景象——
没有仓库,而是通往二楼的楼梯。
楼梯狭长,十几个丧尸挤在上面,正往下冲。
猝不及防看见这场景,松游愣了瞬。
“踢开!”迟椿压着声提醒。
松游回神,踢走了卡在门缝间的丧尸。
那群丧尸登时像发了狂般,争相扑上。
腐臭味扑面而来,他忍住作呕的冲动,猛地关门,上锁。
丧尸扑在门板上,撞得怦怦响,他转身冲另一边的林叙闻喊:“危险!”
简单两个字,就让林叙闻明白了状况。
三人的想法也大差不差:外面还不知道是什么状况,与其冒险,不如就在这儿找地方躲着。只要能屏住呼吸忍一阵,说不定就能躲过去。
林叙闻四下张望,钻进了几个倒下的货架构成的狭小空间。
借着手电,松游看见货柜底下有一排柜子。
柜门不高,差不多到他大腿。
他躬身拉开一个,里面被分为三层,装着几沓包装袋,根本藏不了人。
迟椿也拉开一扇柜门——
里面没分层,是几大袋还没拆开的零食。
“这里!”她叫他,扒拉出零食,腾出的空间勉强能藏下一个人。
松游上前:“你先躲。”
他说着,就要拉开她旁边的另一扇柜门。
“砰——!”门锁忽然被丧尸挤断,门板撞在墙上,发出巨响。
松游心一沉,拉住迟椿就往柜子里躲。
两人迅速丢了背包,硬生生挤进去。
松游被迫躬低着背,以格外扭曲的姿势塞在柜子里,一手掌住她臂膀,另一手撑在柜边。
迟椿背靠着他,整个人也团缩着,与他严丝合缝地贴在一块儿。
当她的背贴上他胸膛时,甚至能感觉到透过衣服布料传递而来的,重重的心跳。
这姿势让人胸闷气短,她忍不住吃力喘了下。
下一秒,她的嘴就被捂住。
温热的掌心压在她唇上,颊肉也被挤压得微微变形。
松游几乎环抱住她,脑袋抵在她肩颈处,一手捂住她嘴,另一手伸过去关上柜子。
最后一丝光线被隔绝在外。
她听见他耳语道:“呼吸声,要轻一点。”
迟椿小幅度点了下头。
松游没有挪开手,她也没察觉到这微妙的异样,注意力全在柜子外的丧尸上。
外面的动静逐渐小下去,那些丧尸不再兴奋嘶嚎,挤过窄门,在昏暗的小超市里茫然搜寻着活人。
迟椿听见丧尸的脚步声,像是拖着步子走的,慢吞吞从柜门外经过。
她不敢动,呼吸也屏死了,只有实在忍不住的时候,才小心翼翼呵出一点气息。
虽说丧尸的身躯僵硬到很难躬下来,干瘪简单的大脑也不足以支撑他们作出类似于“要打开柜门”的思考,可他们对活人的气息敏锐,万一到时候一大堆丧尸挤在柜子前面,那他们想跑都难,只能活活憋死在这里面。
想到那情景,迟椿打了个寒噤,将呼吸压得更死。
松游也尽可能憋着呼吸。
他埋在她后肩颈上,偶尔憋不住气时,便能闻见一点淡淡的洗衣粉味道。
松游的唇角压得平直。
她和老师身上的气味很相似。
原因简单,末世里经常撞上没法使用电器的情况,因此这几年不论冬夏,她的衣服通常都是老师手洗的。
衣服是,人也是。
他的思绪飘忽,想起去年夏天,他们逃到了一个偏僻的镇子,住在家废弃的民宿里。
晚上他起来的时候,他俩还没睡,大概是在洗澡。
他鬼使神差停在门口,听见里面模糊的说话声。
是老师的声音。
平时看起来格外稳重的男人,那会儿说话却有些哑哑的,伴着沉重的喘息:“要老公帮你洗,这样才会有一模一样的气味。”
迟椿的声音也不同于往日,似有若无哼喘着,带着压抑的颤:“用一样的洗发水、沐浴露还不够吗?”
“不够,不够……”他像在亲她,说话都变得含糊不清,“小椿,这里也要洗。”
“刚才已经洗过了。”她嗓音更抖,像是在经历难以承受的快意。
“是小椿自己洗的吧,再帮你洗一遍好不好,嗯……让老公舔干净好不好?”
耳畔传来丧尸嘶哑的嚎叫,松游突然回神。
他将脸埋得更低,高挺的鼻尖抵在她颈侧,感觉到动脉的微弱跳动。
扶在柜边的手悄然垂下,在一片昏暗中找着她的手,圈握住。
他摸着了那枚戒圈。
冰冷,硌得他指腹略微发痛。
他拢起手,指尖抵进戒圈与手指的狭窄缝隙里,稍一用力,戒圈就被他推开一点。
被他捂住的嘴忽然张开些许,呵出暖热的吐息。
他掌心发痒,尤是在感觉到她的唇瓣时,整条胳膊都开始僵麻。
与此同时,迟椿反握住他的手,指腹轻轻压了两下他的手背,像极无声的安抚。
松游身子躬得更低,将她整个儿抱住,略长的头发扫过她脖颈,有些刺痒。
迟椿一动不动。
他的胸膛热腾腾的,紧紧贴着她的背,覆着肌肉的胳膊也是,带着股蓬勃的劲儿,牢牢箍着她。
但她只有片刻在意,心思就跑到了别处。
刚才为了躲起来,她把背包丢在了外面。
那只畸形种还在里面。
她仔细听着,试图通过声音分辨背包有没有被丧尸踢走。
外面声音杂乱。
走动声、丧尸的嘶嚎与碰撞声混在一块儿,实在难以分辨。
她只能默默等待。
好在这些丧尸没有发现柜子里的活人。
没一会儿,外面的动静就小下去。
再过半小时,连走动声都听不见了。
两人又耐心等了十分钟,确定没有任何声音了,才准备出去。
松游抬起僵硬的脖颈,小声与她说:“别动。”
暖热的吐息扫过耳畔,有些痒,迟椿忍着别开脑袋的冲动。
他将柜门缓慢推开一条缝儿。
外面光线昏暗,但两人在这黢黑柜子里待了大半个小时,对他们来说,这点光线已经足够视物了。
他俩仔细观察着外面。
昏暗的小超市里弥漫着一股腐尸的臭味,却看不见丧尸的身影。
迟椿忽然推开他手,侧过脸,附在他耳畔轻声说:“刚才看见柜子角里有颗螺丝。”
松游揉了把发烫的耳朵,从角落里摸出那颗螺丝,打柜子门缝中丢了出去。
螺丝在半空划出道银亮的弧。
两人都专心盯着那枚螺丝,一只皮鞋却忽然闯入视线,踩在了柜门前。
鞋面已经皲裂,挂着结块的血迹,还有些不明显的碎肉。
迟椿呼吸一滞。
松游也屏死了气息,下意识抬手,重新压在她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