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边的丧尸潮中，忽然有四五个转过身，发现了他们。


    突然！迟钝滞缓的丧尸像是发了疯一样，狂奔向停在路中间的越野车。


    其他丧尸也陆陆续续看见他们，争相跟上。


    一时间，丧尸的嘶嚎堪比海潮般，翻涌震天。


    一行人又陷入前后夹击的困境，这次池见衍和丘回采用了远程攻击。


    丘回架起枪，将精神力附着在子弹上，开始扫射。


    有精神力加强，子弹的威力强上许多，一发子弹接连穿破几具丧尸的头颅。


    池见衍的攻击方式更直接，他先用精神力移动那些废弃的车辆，全都砸向丧尸潮，再将精神力凝成火焰，打向那些废车。


    车辆接二连三地爆炸，须臾就燃烧成一片熊熊火海。


    迟椿隔着玻璃，远远望向使用异能的池见衍。


    “偶尔瞧两眼没关系，但你最好别一直盯着他们看。”医生提醒。


    迟椿问他为什么。


    “几乎大部分人在亲眼目睹异能者和丧尸作战后，都会受到心理创伤。”医生窝在副驾里，摩挲着保温箱，“尽管那些玩意儿根本不知道疼，可在多数活人眼里，它们仍旧是‘人’。杀死它们，或者看着它们被砍掉脑袋，都要承受不小的心理负担。按目前的研究成果来看，异能者的精神体污染和畸变多少也受这影响。”


    迟椿问：“可如果不看，怎么能确定他精神力的状态？”


    “我会实时监测队长的精神力，哪怕不用眼睛。”医生顿了下，冒出句和外表完全不符的窝囊话，“我也只能做到远距离观测，毕竟我可不能死在这儿。”


    迟椿对他的印象就又多了一条——


    很漂亮，但也很贪生怕死的胆小鬼。


    她不再看他，仍旧专心观察池见衍使用异能。


    他俩硬生生从丧尸潮中“轰”出一条路，眼看着能通车了，丘回也不多耽搁，喊了声“队长”，就直接回到车上。


    越野车再次启动，他将油门踩到底，径直往前冲，一路上撞飞了好几个丧尸。


    但这时，后排的迟椿发现了不对劲：“前面有堵砖墙。”


    在丧尸潮的前方，砌着一排砖墙。


    正是有这堵墙挡着，那些丧尸才没法继续往前。


    “没事，”丘回说，“我直接冲过去。”


    迟椿：“可要是能冲过去，这些丧尸怎么一直被阻挡在外？”


    丘回这时才察觉不对劲，松了点油门，脚犹豫着压在了刹车上，但迟迟没踩下去。


    “有、有精神力在波动！”医生忽然惊恐道，“丘回，是那堵墙，停下！停下！！”


    丘回面露慌意，猛踩刹车。


    他踩得飞快，车速急速下降，但车头还是撞上了。


    瞬间，车被弹飞。


    这一下的冲击力极大，车头直接报废。


    要是刚才他没降速，只怕整辆车都要被撞碎了。


    四周又有丧尸涌来，丘回摸了把糊在眼睛上的血，来不及多犹豫，就猛打方向，往另一边开去。


    饶是与丧尸打过无数回交道，面对被丧尸包围的状况，他也慌了：“队长！”


    迟椿揉了揉前额——刚才他猛踩刹车，她一下撞在前座靠背上，到现在都还疼。


    她忽然说：“往车站里面开。”


    “你疯了？”丘回不可置信，“那里面不知道有多少丧尸，打不过也不能直接送死啊！”


    池见衍也被撞得头晕。


    但他忽道：“听她的。”


    丘回：“队长？”


    池见衍却已经降下车窗，抓住窗框上沿，跃上车顶了。


    他踢开一具想扒上车的丧尸，直接用异能开路。


    不得已，丘回只能咬牙往车站开。


    有池见衍拿异能开路，一路畅通无阻。


    赶在这辆车报废前，他们顺利进入车站。


    车停稳在入站口，一行四人快速下车，往最近的一栋楼赶去。


    一楼是几家饭店，他们直接往二楼跑，池见衍用火焰逼退紧跟在身后的一拨丧尸。


    赶在丧尸追上来前，他们躲进了二楼的一家理发店。


    这栋楼是十几年前的老房子，理发店还没安装玻璃门，而是卷闸门。


    迟椿一进去，就抓下靠在墙边的一根长钩，勾下了卷帘门。


    随着“哗啦”一声响动，光线被隔绝在外。


    几人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忽听见身后有嘶叫声。


    迟椿迅速转过身，一棍子敲在一具丧尸的脑袋上，打得他脑浆四溅。


    丧尸旁边，医生双目惊愕，显然是还没回过神。


    池见衍拈净刚成形的一簇火焰：“反应挺快。”


    迟椿看了眼医生：“毕竟接了这桩活。”


    医生大喘一气，苍白的脸上逐渐回血。


    “走吧，往里面躲。”迟椿扯住医生往里走，“刚才我看了下，这栋楼离那层砖墙很近，如果想要过去，可以等丧尸安静下来了，再试试。”


    丘回这才明白她为什么要进这车站，不由惊叹于她的果断，但他仍有疑惑：“可那堵墙上有精神力附着。”


    “是，精神力。”迟椿温声说，“我想，你们对精神力的了解要远高于我。”


    言外之意，剩下的问题需要他们自己来解决。


    丘回没法反驳这话。


    往里走有好几个房间，医生让池见衍和丘回各待一间，他则拉着迟椿去了另一个房间。


    他翻找着药，并说：“我要联络基地的人，想办法在那堵精神力墙上打开一个缺口。你去送药，他们刚才消耗了不少精神力，随时都有狂化的风险。”


    他说着，从保温箱里取出两支安抚剂，递给她。


    迟椿接过，发现两支安抚剂的颜色不同，分别标注着a和c。


    医生没抬头：“c级安抚剂给丘回用，a级药效更强，使用后会短时间进入睡眠状态，用在池队长身上。”


    迟椿应好，转身出门。


    医生则拿出一个改造过的联络器，拨通号码。


    不一会儿，对面传来声音：“喂喂喂？”


    断断续续的，还很含糊，听起来像在吃东西。


    医生：“秋副队长，我们目前在d城宛关县，遇到了一点麻烦。”


    “出了基地就这么狼狈啊，所以才说你们队都是些没用的人。”对面那人笑了声，吊儿郎当的，“那现在是要死了吗？虽然很麻烦，但为了你们体内那点晶核，也是可以辛苦一场赶来收尸的哦。”


    医生无视了他的话：“我们副队还在外面出任务，麻烦秋副队长帮忙申请解禁令，将池队长与丘回的精神力再解开5%。”


    说完，他也不管对方怎么回复，直接挂了。


    他正要去看看池见衍和丘回的情况，忽然感觉到肩胛骨一阵剧痛。


    医生痛喘出声，跌跪在地，他低伏下了身，手越过肩膀紧压住肩胛骨，摸着了一手黏腻的血。


    疼。


    肩胛骨像是被人拧碎了，骨头仿佛在皮肉下流动、翻搅，磨出让人心绞的剧痛。


    “呃——嘶……”他的喘息声更大，整个人战栗不止，细黑的额发很快就被冷汗浸湿。


    干涩的喉咙不断吞咽着，他撑着地，勉强支起身，膝行着靠近保温箱。


    另一边的肩胛骨也开始疼。


    疼到他两条胳膊都要失去知觉，无力地垂落在身体两侧。


    他又低伏下去，不住颤抖。


    两枚橙红色的耳坠在漆黑的墨发中抖动，比那更显眼的是他背上的血。


    肩胛骨附近冒出的血逐渐浸透衣服，而那血迹下似乎还藏着什么东西，像虫一样蠕动着，撑起他薄薄的衣服。


    这使他看起来像一只被折断翅膀的，被迫低伏的脆弱的鸟儿。


    医生痛吟得更厉害。


    半透明的瞬膜覆盖住他的眼瞳，再消失，很快又出现……泪水从中流出，顺着那高挺的鼻梁流下，划过苍白的脸颊，蓄在那浅浅凹陷的嘴角。


    他的肌肉开始痉挛，在情况变得更糟糕前，医生咬牙撑起身，倾过上半身，够着了一支安抚剂。


    是c级，还是b级……？


    医生的视线有些模糊，不足以支撑他看清药剂上的文字。


    但眼下也顾不上那么多了。


    他盯准青筋迸出的胳膊，毫不犹豫地，狠狠扎了下去。


    针头刺破皮肉，药剂被注入。


    尖锐的刺痛过后，肩胛骨的剧痛逐渐被麻痹。


    原本狂乱不安的精神力缓慢平息，紧随而至的是一阵倦意。


    医生侧靠着墙壁，顺着前额将汗湿的头发往后捋了把，露出那双烟灰色的眼睛。


    好困……


    但还得去看看那边的情况。


    可是——好困……


    他疲倦眨了下眼，浑身放松下来，不受控制地缓缓合上眼。


    另一边，迟椿拿着药剂往外走。


    沉重的背包在此时成了负担，她将包顺手放在门口，快步走进丘回所在的房间。


    她离开没多久，背包忽然抖了抖。


    不一会儿，一团肉色的畸形种钻出了缝隙。


    它的一半身躯耷拉下去，像一团泥巴似的在半空晃动。


    一双模糊的眼睛轮廓，对准了卷闸门下摇晃的光影。


    是丧尸在门口走动。


    好香。


    它闻到了一股熟悉的香味，也知道该怎么把这香味吞进肚子里——只要把那些奇怪的人的脑袋打开，就能找到可口的食物了。


    虽然要很走运很走运，才能碰上一两颗。


    但是——不行。


    它缩回去，眼巴巴盯着那些投在地上的影子。


    不行。


    不行。


    不能乱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