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边已经露出鱼肚白,太子寝宫上方的火光也终于渐渐小了,雨却还在下。
白夏撑着随手捡到的长柄扫帚夹在腋下当拐杖,一瘸一拐地往回走。
往常这个时候这太子宫中的下人都已经早起开始忙碌,此时四下却见不着一个人,她全身湿透,湿衣服黏在身上让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这个任务明明能躺着完成,都怪那个祸害瞎折腾。
白夏心里一边怨着宁幼霖,一边又加快步子往回赶。
终于赶到了她住的院子,一进来她就转身将院门栓上才拄着拐向最里边自己的屋里跑,经过那几个房门半掩的屋子,她不敢往里看快速经过。
走到她屋门口,她一把扔了拿来当拐的长柄扫帚,一条腿一蹦一跳地往屋里跑,蹲到自己床头一掀床单,见到卷着棉被安安静静躺在漆黑床底下的人时,她长长松了口气。
靠着床头缓了会,她也弯着身子爬进床底,拉下床单和宁幼霖并排躺下。
宁幼霖烧得两颊通红滚烫,呼吸也很重,白夏抱着她,“再忍忍,很快就没事了”
很快她们就会脱离这个世界,到时候身体上的一切病痛都会随着她们离开而消失。
兴许是听到了白夏的声音,宁幼霖秀美的柳眉微微动了动,睁开眼来,她眼中迷蒙意识不清,“夏夏?”
白夏用冰冷的手拍了拍她滚烫的脸,“我在这”
宁幼霖从卷成茧的棉被中吃力地抽出手来,抓着这只凉丝丝的手贴在脸上舒服地轻吟了声,“我刚才还以为夏夏把我一个人丢在这个黑漆漆的地方了”
“你下次再这么作,我就真丢下你”白夏恶声恶气道。
宁幼霖笑了笑,忽然像是想起什么,扭头看了眼白夏这只手,只见她手心一片通红,通红的这块地方一层薄薄的皮皱皱地贴在上面,皮上还有一个破口,这一看就知道是之前被火烫了,起了水泡,之后水泡又被磨破了。
这是一只常做粗活而略有些粗糙的少年的手,可现在这只手是白夏的。
她拿着这只手到唇边,轻轻地亲了亲她掌心这块皱皱的皮,感觉到这只手轻颤了下,她嘴边勾出一个淡淡的笑。
“夏夏亲亲就不痛了”
白夏不自在的抽回手,“本来就不痛”
“那夏夏好棒棒哦”宁幼霖扭头笑看着她。
“我皮糙肉厚,哪像你养尊处优,受点惊吓淋点雨就烧了起来”白夏语气嫌弃,眼神游移。
说真的多亏了这副常做粗活的少年人身体,否则这一晚上的折腾,她都不知道能不能挺过来,不过这具身体也不是铁打的,这会她眼皮也有些重,脑袋有些晕乎乎的。
她以为自己这是困了,但宁幼霖知道她也在烧,她苍白的脸上两颊是红通通的,湿漉漉的头发巴在脸上,她甚至可以闻到她身上潮湿的味道。
听着外面叮叮咚咚的雨声,虽然不知道她方才是做什么去了,但她可以知道的是她此时肯定又浑身都湿透了。
“夏夏抱我”她的声音因为生病带着淡淡的倦意和鼻音,拖着的尾音柔软沙哑,勾得白夏本来浑浑噩噩的脑袋一清醒。
她红着脸有些语无伦次,一本正经的□□她,“你就不能消停会,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场合”
宁幼霖昏昏沉沉的听到她这么有活力的声音,微微一愣,知道她是想岔了,其实她只是怕她冷,但是被子卷起来了不方便分给她,才想让她抱着她身上的棉被暖暖,正准备解释,她的嘴忽然被一只冰凉的手捂上,耳边听到她压低的声音。
“别出声”
白夏屏息竖起耳朵听着院外的动静,听到哐当一声门栓落地的声音,她没听错,“有人来了,别出声”
宁幼霖现在病得不轻,白夏怕她没听到外面的动静,凑近在她耳边快速地说了声,便移开捂着她嘴的手改放在她身上的棉被上,转身卧在地上,专心听着屋外的动静。
宁幼霖见她这般护着她的姿势,又见她这副大敌当前的紧张模样,嘴边泛起一抹似有似无的笑,闭上眼淡然得很。
听着屋外越来越近的脚步声,白夏身体越绷越紧,指甲都陷进了掌心的破皮处,此时的痛感只是让她头脑更清醒。
她们两人绝对不能死在这。
“那个死太子,别人都是赶着去当皇帝,就他还磨磨蹭蹭的”白夏忍不住暗骂道。
听到白夏的咒骂,宁幼霖忍不住笑了笑,真是少见看来这是真被逼急了,别看白夏对她总是没好气的,但人前还是很有教养,毕竟是个正经的读书人。
宁幼霖笑着笑着便笑不出来,因为她感觉到隔着被子环着她的手松开了,她扭头,只见白夏匍匐这往外移,看样子是想出去。
此时她也听到了已经走进屋里的脚步声,她动了动手想伸出来把白夏拉回来,手却伸不出来,看到白夏抬起手已经准备掀起床单出去,宁幼霖面色一变,不知从哪来的怒火,不顾已经近到耳边的脚步声,她厉声怒道,“回来!”
白夏回过头一脸错愕,抬起的手悬在半空。
外面的脚步声一顿,然后只见眼前一亮,床单被掀了起来。
“回来!”她又叫了声,不知是她这一声的作用还是白夏本能的要护着她,在床单被掀起来的一瞬间她扑向宁幼霖。
宁幼霖死死地瞪着身上这人,神情是从未有过的寒厉。
她可以死,白夏也可以死,她们两个今天一起死在这里都可以,但白夏不能死在她前面,更不能留她一人。
站在床前的侍卫放下床单,双手举起手中的刀对着床狠狠一刺,直到刀柄都碰到床上的棉被,刀身全部都没进去,他才将刀抽出来,刀抽出来时,上面干涸的暗红色上又添鲜红的血迹,经过床上棉被的擦拭,这鲜红色被均匀划开。
他脚下也有浓稠的鲜血从床底流出来,他后退一步抬脚一脚踹开床板,床板向一边倒去,露出床下叠在一起的两具新鲜尸体,他一脚踹开上面的太监,盯着被他护在身下卷在棉被中的人看了会,忽然面色一变后退了两步。
片刻他又不敢置信的走上前查看,确定了真是本该早就葬身火海的太子妃,他拿着刀的手止不住发抖,虽然太子要太子妃死,但她死于火海中是一回事,死在他手上又是另一回事,回头望了眼屋外,外头现在没人,他吸了口气上前一把连人带棉被夹在腋下向外跑去,悄悄将尸体埋葬。
“呼”白夏长吁一口气,躺在一片虚无中,四周是一片浓雾。
好险,刚才她差点以为她俩真的要死在那了。
幸好在最后一刻她听到了那熟悉的叮!以及那句提示声。
“恭喜完成任务!”
身上粘腻冰冷和疼痛的感觉却都没有了,脑子也不晕了,她神清气爽地爬了起来,四下看了看,向浓雾走去。
每次她们完成任务后,两个人都是分开的,直到下次任务里才能见到。
说起来这也其实只是她们完成的第二次任务而已。
在浓雾中走了一小会,她眼前就出现了一排摆在纯白玻璃柜中的残肢,从左到右依次是左手右手左腿右腿躯干和最后一个柜中是摆放整齐的一堆脏器。
这些残肢看得出来是由碎肉拼凑出来的,虽然摆放在玻璃柜中看着十分干净,但上面拼在一起的痕迹却是清晰可见。
这是她第二次来了,但她还是觉得诡异,自己看着自己的尸体,还是一块一块的,怎么都适应不了,但她这次的表现比第一次不停干呕流泪的要好。
第一次她要回来的是头,所以这里没有头,至于这次她早就想好了,要躯干。
她到倒数第二个纯白柱子前,深吸了口气,端起了这个放着自己躯干的玻璃柜,对着虚空道,“我选好了就这个”
每次选好之后身体这一部分就会从她手中消失,她也随之开始进去下一个任务世界。
说完后她眼前一阵晕眩,脚下一空整个人在往下坠落,她知道这会持续一段时间,索性闭上眼,脑子发散地想着些乱七八糟的,不知这次又是什么任务,宁幼霖她这两次选的又是什么,还有五个部位没有要回来,看来还要去五个地方完成五个任务,希望下次宁幼霖能安分点,不要把简单的任务又弄成大逃杀一样。
这么想着七七八八的,慢慢的她的耳边开始有声音传来,待声音越来越清晰后,她睫毛颤了颤睁开眼。
在满满当当一教室的花季少男少女的热情注目下,白夏脑中第一个念头是,松了口气。
这次看来是在校园中,任宁幼霖再怎么折腾,至少她们是不会有生命危险了。魔.蝎`小`说 k.m`o`x`i`e`x`s.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