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的铁门徐徐地落下了。
一墙之隔的阴暗监狱，仿佛并不存在。
和他们打招呼的青年跨上田垄，摘下斗笠，擦了把汗，“先知让你们来的吗？这次比较早。”
成烬率先回答，“对。”
对方随手将斗笠挂在脖子后，咧嘴笑着招呼，“那么请跟我来。”
他走在前面，凌湮看见对方卷起的衣袖下，手臂上黑色的编码，.
正如外面的守卫说的，里面都是由ai看着，看来眼前这位就是其中之一。
“我叫天意，名字是先知起的，”青年边走边说，“我对这里还算熟悉，有任何问题只要问我就可以了。”
天意……凌湮默默念着，“这儿的人都知道你的身份吗？”
天意闻言略显意外，“当然，我是为他们服务的。”
“他们是指——”
“当然是风神号的专家们。”天意丝毫不觉得这是什么秘密，坐上飞行器驾驶座，拍拍副驾驶的位置，“上来吧！我带你们去研究所。”
果然，外界传闻在发现新能源之后被兽人掳走的科研专家们就被“囚禁”在这里！
凌湮看向成烬，他低垂着眼，无声地摇了摇头，示意她不要打草惊蛇，
于是，两人并排坐在后座，小q坐副驾驶座。
“出发啦~”天意欢快地说。
飞行器很先进，甚至比凌湮在era营地乘坐过的那些性能更好，启动时没有噪音，秒加速惊人。
“很棒吧？”天意不无骄傲地介绍，“这是大人们刚改造的新款，有了它，我往返研究所就方便多了。大人们都超级厉害呢！”
他管专家们叫“大人”，凌湮不由想到与之异曲同工的“在下”——都不像这个年代的产物。
凌湮感慨，“确实很厉害。”
天意得了夸奖，与有荣焉似的哼起小曲来。
凌湮不由打量他，只见这个看起来二十七八的青年穿着最普通不过的衬衣和牛仔裤，大概因为常年在“户外”忙碌，肌肤呈现健康的小麦色。
怎么说呢？就像当初的“李唯”，这个天意很容易让人忘了他是人工智能。
飞行器穿梭而过，景物从窗外飞快后退。
如果不是亲自从海上降落，经过监狱的大门来到这里，凌湮说什么也想不到这世外桃源般的地方，竟只是一座大型的海底监狱。
天上的云层、太阳，微风与麦浪都模拟得真实无比，甚至比如今真实的、灰蒙蒙的天地要美好得多。
“我们到啦！”
飞行器停在一栋簇新的小楼前，没等凌湮他们下来，天意已经扯着嗓子喊：“有新朋友来啦！”
然而，过了好几秒，小楼依旧安静无比。
天意挠了挠头发，不好意思地说：“……大人们都很忙，经常连饭都忘了吃，见谅！见谅啊。”
“是先知大人的使者吗？”终于，有人从楼上探个了脑袋出来。
天意忙把凌湮推到面前，“对，我可以带他们上来吗？”
“可以，不过这会儿大家都在忙，怕是没空接待。”
凌湮忙说：“我可以等。”
对方这才点头，“那好，上来吧。”
等天意带着他们通过强杀菌的通道上到二层，凌湮才发现面前是个一眼看不到头的大型实验室。
在最尽头是一道玻璃墙。
玻璃的另一面有很多人，正背对着他们，不知道在忙些什么。
先前探头看她们的男人穿着白色无菌实验服，看起来比天意年长几岁，吊梢眼，瞳仁小眼白多，看起来不好接触。
“这是约瑟夫，”天意热情地介绍，“他负责配合大人们的科研，我负责生活。”
约瑟夫扫了凌湮一行两眼，“不是刚刚汇报过上一轮的研究成果吗？这么快又来，做什么？”
天意慢半拍，才想起问凌湮，“对哦，你们来做什么？”
“我们——”
“来看一下科研进展，”成烬接过话，“毕竟已经等太久了。”
天意点头附和，“对对，这次是挺久了。”
约瑟夫冷淡地说：“新能源如果这么容易开发，还要科学家做什么？”
语气冷冰冰的，像极了丽塔。
凌湮猜测约瑟夫也是人工智能，但对方不主动说，她也不方便问，只能暂且存疑。
“你们在这里等吧，刚好实验要出——”
约瑟夫的话才刚说了一半，凌湮只看见他的身后，一道炫目的白光，紧接着，是炸破天际的巨响！
她下意识想保护成烬，没想到却被他抢先一步抱住肩头一转，挡在了怀里。
电光火石之间，凌湮只看见飞溅的玻璃，像是闪着寒光的暗器破空而来，耳边因为巨响的冲击而一时嗡嗡作响，什么也听不见。
“倒下！”她也不知道酒精有没有发出声音，人向前一扑，冲击力压得成烬一下被按倒在地，压在她身下。
凌湮紧紧地闭起眼睛，只觉玻璃像流星雨似的扎在身侧。
不过几秒而已，嗡嗡声退去，凌湮听见小q的声音哇哇响起，“主人！凌！你们没事吧？”
凌湮这才睁开眼，就看见几乎贴面的少年绯红的脸。
那双常常淡漠中带着轻嘲的桃花眼里，此刻倒映着她的眼睛，却没有像往常一样飞快躲开视线，而是探究地看进她眼中，像是迫切要弄清楚她究竟是怎么想的。
“主人？”小q不确定地喊他。
成烬才回过神，双手抵着凌湮的肩膀，将她从自己身上推开了。
凌湮低低的“唔”了声，坐在一边。
爬坐起身的天意大叫，“姑娘你受伤了！”
凌湮这才察觉后背钻心的疼，顺着脊梁骨一点点扯动。
她抬手试图去摸，可是伤在肩胛之间的死角。
手被握住了。
成烬声音嘶哑，“别动。”
凌湮乖乖地坐在原地，只见少年从她肩头弯下腰，呼吸贴在她颈侧，温热而急促。
少女纤细的后背上赫然扎着尖锐的玻璃，殷红的血正渗出雪白的作战服，湮成猩红刺眼的花。
成烬的瞳孔一缩，“……阿湮，别怕。”
凌湮虽然看不见自己的伤，但能从天意的语气和成烬的眼神里看出，这伤还挺吓人。
“不要紧，小伤。”她安慰说。相比起被压在废墟之下来说，这点伤真是毛毛雨。
“没有伤及心脏，但是牵连好几处动脉导致缺血过快，”小q飞快地扫描，“而且，凌，你现在体内的波动很奇怪——”
凌湮喘了口气，觉得后背更疼了。
说也奇怪，她刚穿过来的时候明明被钢筋水泥压在下面也毫发无伤，这次怎么不过是点玻璃就破了？
“怎么奇怪？”成烬问，手依旧扶着凌湮没有松开。
小q说：“凌的精神力正在两极之间高频波动，好奇怪啊，在下从来没有遇见过这种情况。”
“不奇怪。”一个清爽的少年声音从他们身后传来，“爆炸辐射瞬间降低了个体的防御力，超强能量的注入超越了个体的承受能力——没有穿特制防护服就待在这里，没当场自爆死亡就已是大幸。”
说话的人解开自己身上的白色防护服，露出一双碧绿的眸子，看向仍旧抱着少女的成烬，“倒是你，怎么会毫发无伤？难道是之前已经承受过更强的辐射……”
在这个声音里，成烬缓缓地回过头。
对方在看清他的面孔之后，惊讶地瞪圆了眼，然后，又生生地撇开了视线。
“怎么回事？”约瑟夫问。在刚刚的爆炸中，他的脸被划破了巴掌长的口子，可是并没有血液流出——竟真的也是利用人造体的ai，“为什么会爆炸？冈瑟先生。”
绿瞳少年，冈瑟·波西言简意赅地说：“参数不对，还得继续实验。”
“还要多久才能对？先知大人已经又派人来了。”约瑟夫看了眼受伤的少女，“而且使者还受了伤，这很难跟先知交代。”
冈瑟将防护服递给跟过来的同僚，“我负责治好你，请原谅我们的鲁莽，可以吗？”
在听见约瑟夫对少年科学家的称呼之后，凌湮就知道他是纪燃在找的人。
可在ai面前，他们不可以路出马脚。
“好，”凌湮佯装虚弱地往成烬怀里一倒，“人家好疼，要你抱抱。”
众人自觉地，避开了视线。
只有天意纯真地说：“那，我带你们先找个地方歇下，好让大人给凌治疗吧？”
既然凌湮说了“要抱抱”，成烬作为“抱大腿的小白脸”自然只能照办，因为凌湮背后有伤，他只能背着。
幸好，落脚点不远。
等简单处理好她的伤口，闲杂人等全都离开了，趴在病床上的凌湮才抬起脖子，忍着疼回头看成烬，“苦了你背我这一路，是不是觉得平时应该让我少吃点？对不住啦，这样他们才不会安排带监控的房间给我们——非礼勿视嘛，你干嘛不说话？累瘪了？”
她说了一大串，忍疼忍得满脑门的汗，可成烬这家伙居然一句话也不说，就那样站在床边看着她。
他看起来并没有凌湮想象得那么累，只是眼眸低垂，藏起了内心的情绪。
“冈瑟果然在这里，”凌湮抽了口气，“可是你们不能在约瑟夫面前——”
话刚说了一半，成烬突然猛地弯腰，双手撑在凌湮的肩膀两侧，吓得她鸵鸟似的把脸埋了回去，“你、干嘛？”
少年的声音就贴在身后，近到让她怀疑回过头就会鼻尖相触。
“在讨论别的人和事之前你先告诉我，为什么……要这样拿命护我？阿湮，你……到底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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