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恳请皇上赐婚。”应修跪在御书房中央,双手高高举起,托着半截羽箭。


    羽箭后半截被人剪去了,只剩下尖锐的箭尖。


    箭尖隐约泛着诡异的青紫色,应当是涂有剧毒的。


    皇帝无奈地叹了口气。


    应修还是把这东西拿出来了。


    当初,应修给太子做过一段时间的陪读。


    有一日,两人一起在东宫练武,突然闯进去了一队训练有素的刺客。


    若不是应修以身挡箭,太子应该早已不在了。


    当日御医从奄奄一息的应修身上,把箭取出来时,皇帝曾承诺过,凭着此箭,可以向他提出任意一个不危害百姓,不动摇江山的要求。


    “你考虑好了?”皇帝重重地闭上眼睛,过了会儿又重新睁开。


    应修抬起头,目光坚定,“是,臣这辈子,非宁裳不娶。”


    他想娶阮棠,已经不只是因为喜欢她了。


    还有深深的执念。


    越是得不到,就越是放不下。


    “朕知道了。”皇帝终究还是应下了。


    若是这么一支箭落到别人手里,想必都会向他提出加官进爵的要求。


    可应修愣是为了一个女人,白白浪费掉了这么好的机会。


    这样的举动,在旁人眼里,无疑是不值得的。


    可皇帝太了解应修了。


    他知道应修不是贪慕荣华的人,在战场上拼杀也不是为了功名利禄,而是为了不负应家祖先。


    这么多年,能入他眼的人和事,实在太少。


    应修走后,皇帝宣安王入宫。


    同时,一道赐婚圣旨落入了安王府。


    阮棠失神地跪在地上,目光空洞地看着手里的圣旨。


    她怎么都没想到,自己居然就这么被赐婚了,对象还是她一直抗拒害怕的应修。


    一想到要嫁给那个霸道不讲理的应修,阮棠胸口就像是压了一块巨石,沉得她透不过气。


    圣旨已下,断没有再收回的可能。


    这件事,已经没有回旋的余地了。


    从皇宫出来,安王也是失魂落魄的。


    他心中有怨,却不知道该怨谁。


    皇兄金口玉言,总不能言而无信。


    怪就怪那羽箭在应修手里,应修又偏偏看上了棠棠。


    若是,那日没让棠棠去无南山该多好。


    一连几日,阮棠都把自己关在屋里,除了吃饭睡觉,就是一个人在屋里发呆。


    安王看在眼里,担忧不已。


    他和阮久安阮长安都来试过了,可阮棠不愿意跟任何人说话,就说自己想静一静。


    这天,安王站在阮棠紧闭的房门外。


    他对着屋里说道:“棠棠,父王知道你心里委屈。这件事,其实也怪不得你皇伯伯。”


    接着,安王把那支羽箭的来历,仔细地讲给了阮棠听。


    半晌之后,他听到屋里传来带着哭腔的嗓音:“父王,我明白了。”


    这一次,阮棠是彻底认命了。


    应修去了安王府,带着高管家替他准备的礼品。


    事情已经成了定局,安王也没心思给应修甩脸色了。


    毕竟棠棠以后要嫁给他,后半辈子过得是好是坏,都要看应修。


    “应将军,本王这辈子,就这么一个女儿,从小如珠似宝地呵护着长大的,难免有些小性子,还望应将军多担待。”安王诚恳地说道。


    应修点头,“我知晓。”


    他现在还记得,第一次见面的时候,阮棠坐在树上,中气十足地喊“阮长安你死哪儿去了”的场景。


    他希望有朝一日,阮棠能对他也这么熟络。


    宁愿她跟他吵架,也不愿她怕他,疏远他。


    “若是,若是有朝一日,应将军厌弃了小女,另纳他人进门,请容本王把小女接回家。偌大一个王府,还是能养得起一个姑娘家的。”安王语气温和,态度却强硬。


    在阮棠遇上应修之前,所有来安王府提亲的男子,只要是家中有妾室的,安王一律拒绝了。


    他不想让自己的女儿后半辈子活在争斗中。


    只要后院有另外的女人,就一定会发生争斗,无一例外。


    他希望棠棠一辈子无忧无虑,平安快乐地生活。


    “不会有那么一天。”应修干脆利落地承诺道。


    过去二十多年里,他从未对女人动过心,这是第一次,也会是最后一次。


    他再也不会遇上,比阮棠更可爱,更得他心的女子了。


    安王本以为应修会稍微反驳两句,毕竟世家子弟里面,家里有几房妾室再正常不过。


    没想到,他居然敢直接应下。


    这是安王知道应修要成为自己的女婿以来,头一次对他升起几分满意之心。


    接着,两人又说了几句话。


    “你去看看棠棠吧。”最后,安王叹了口气道。


    两个人终究是要成亲的,一直这么僵持着也不是办法。


    应修点头,迈着大步去了阮棠的院子。


    阮棠早已知晓他今日过来的消息,也料想到他一会儿或许会来自己这边,早早地便在屋里等着了。


    他们之间,是该好好谈一谈。


    本以为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可那身形高大修长的男子出现在视线中的一瞬间,她的心跳还是不由自主地加快了许多,连坐姿都比方才更拘谨了。


    应修逆光站在门口,周身像是镀了一层耀眼的金光,恍若神祗。


    这让阮棠感受到了浓浓的压迫感。


    “不请我进来吗?”见她一直害怕地盯着他,应修率先开口,嗓音低沉磁性。


    阮棠这才回神,杏眸眨了两下,连忙道歉:“抱歉,我最近没睡好,反应有些迟钝。请进来吧。”


    应修挑眉,敏感地捕捉到了她话语中的重点。


    最近没睡好,是因为和他的婚事吗?


    应修抬步跨过门槛,没有坐到阮棠对面的椅子里,而是直接坐到了她旁边。


    两个人身旁只隔着一张小桌,他一伸手就能轻易碰到她。


    他一坐下,阮棠就觉得周身的空气被挤压走,连呼吸都困难了些。


    “我,我想跟你谈谈。”阮棠鼓起勇气说道。


    只是说话的时候,她还是下意识低着头,不想看他。


    “说吧。”应修直接侧过身,面向她。


    他甚至把手肘搁在桌上,托腮看着她,眼也不眨。


    感受到身边突然靠过来的气息,阮棠身子瞬间绷紧,连呼吸都不自觉地放缓了许多。


    放在腿上的小手紧张地蜷起来,又轻轻松开,重复了好几次,她才勉强把加快的心跳平复下来。


    这是应修第一次这么仔细地看阮棠的脸。


    两人的距离很近,他甚至能看到她脸上细小的近乎透明的绒毛。


    小姑娘的肌肤瓷白细腻,没有丝毫瑕疵。眼睫纤长,微微向上卷曲,鼻梁小巧,侧面的弧度也刚刚好。


    在他火热的目光注视下,很快,阮棠脸上发烫,双颊泛起了一层酡红的色泽,杏眸中也噙着粼粼的水光。


    她完全忘了自己要说什么。


    满脑子只有一个念头:心快要飞出来了,跳得好快。


    “你不说,那就我来说。”应修饶有兴致地看着她这幅慌乱无措的模样。


    阮棠张了张口,却没有发出声音。


    “你怕我,所以不愿嫁给我?”应修语气平静,像是在叙述一件丝毫不重要的事情。


    可阮棠还是从这句话中,察觉到了危险。


    他说的是事实,她无法反驳,只好不做声,算是默认了。


    应修眸中快速闪过一丝烦闷。


    他用舌尖抵了抵腮帮子,深呼吸几下,再次开口道:“往后你不必怕我。”


    阮棠疑惑地抬眸,贝齿轻轻咬着下唇,像是在等着他的下一句话。


    原本应修该说的是“我会好好待你”,这句话还是他出门之前,高管家教的。


    可到了这会儿,他突然又不好意思说了。


    若是说了,岂不是显得他向她低头了?


    他何时向人低过头?


    这话在唇齿间徘徊了半晌,最后出来的却是:“你就记着,我是你的夫君就行了。”魔.蝎`小`说 k.m`o`x`i`e`x`s.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