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扫地也是有诀窍的。”牛牡掸了掸衣裳的木屑，走近春饼，并不动手，而是口头指导，“这样，顺着风，一下一下挨着扫……压着点，别抬太高……对，很好，就这样。”
牛牡知道，心上人不需要可怜和同情。
所以虽然对方缺了一只手，牛牡还是尽量让他和常人一样，该怎么干就怎么干。
春饼也确实不需要可怜和同情，他只是没做过手生，不是傻也不是笨。
虽然龙珠没了身上还带伤，但力气较之常人大得多，对力气的控制也精细得多。
很快场中便干干净净。
春饼放下扫帚，环顾一周，欣赏自己的成果：“如何？”
“啪啪啪啪”。
牛牡鼓掌：“辛苦表弟了。”
“是我打扰表哥。”
两人说着话，忽然觉得腮边飘落几点凉意。
抬头看看天空。
“下雨了啊。”
“是啊，下雨了。”
清凉雨丝飘飘洒洒，从空中落了下来。
流水之力令龙感觉舒适，雨也一样。
春饼站在雨里，微微仰头，眯起了眼睛。
牛牡站在雨里，微微歪头看向心上人。
心上人露出这副陶醉的表情，想来心情是极好的。
于是牛牡什么话也不说，跑进小木屋，抱出一大捆苫布，继续收拾。
“我想到外面走走。”
春饼忽然开口。
牛牡闻言一愣：“去哪里？”
春饼道：“百草山。”
他转向牛牡，歉意地道：“睡了太久，筋骨有些僵硬，想是我荒废了剑术，需要重拾。此地虽然人少，终归不便，我想去山里施展一二，可以吗？表哥。”
牛牡一拍脑袋，这个请求合情合理。
他并没有忘记心上人喜欢在雨里练剑的小爱好，想不到心上人脑子记不得，身体竟然还记得！
——万一练着练着想起点什么呢？
这必须不能耽搁！
“我送你去。”牛牡当机立断道，“百草山的山神你也见过，就是邢昌，他很好说话，你现居之处的水眼便是他引了山泉过来。只是他胆子委实小，性格也不爽利。遇上什么突发事件，如果他应付不来，求到你头上，你别急着答应。”
春饼了然，点了点头：“我应该谢谢他。当然——还要谢谢表哥。”
不用问也知道，这种周全的法子也只有枕边人才想得到。
春饼现在“表哥”叫得越来越顺口。
牛牡到有些不习惯。
毕竟两人平时从未兄弟相称，除非在床上，心上人偶尔会故意叫哥哥。
心上人面皮薄，每次都能引动他的恶趣味。
现在堂堂正正光明正大地叫表哥，良人变兄弟，他……他还能怎么办，慢慢习惯呗。
“那我便带你去，顺便给你引荐他。”牛牡很爽快地走向春饼，走到一半忽然又顿住，“啊，你没有剑——等着。”
他跑进屋里，从随身的担子里掏了掏，拿出一摞……铁锅。
这是他在季海城采买的原因之二。
因为前日那一口锅和一口鼎牺牲在前，牛牡预料以后铁锅将是一种消耗品，他一次买了五个。
不过现在也顾不上了，牛牡举着铁锅出来，往地上一丢。
土地蠕动起来，将锅包围，团吧团吧，变成了一长条。
再团吧团吧，成了剑胚的形状。
“先用这个凑合下。”牛牡道，“回头我跟上云水仙打个招呼，让他去上云河底，捞把剑出来。”
“好。”
“那动身吧，你抓住我肩——”
牛牡话音未落，那只骨节微露，白皙修长，宛如冷玉的手，又塞进了他的手掌心。
牛牡：“……走吧。”
还能怎么办，当然得赶紧抓紧了。
雨声沙沙，将山洗得青碧一片。
隔着朦朦胧胧的雨帘，这座平凡无奇的百草山也多出几分飘然出尘的意趣。
“……没没什么，引水脉不是什么难事，一条够不够？不够我再引几条过去……哦？练剑？好好好，上天垂怜，这百草山的地势我熟，你们要什么样的地方？”缩在一大块树皮里的百草山神邢昌，虽然极力控制，但声音还是不大稳，微微有些发颤。
他没有做梦吧？
牛土地这个长得特别好看的朋友，要借他的地方练剑！
他这个百草山神，竟然还有用！
邢昌又是兴奋又是忐忑，嘴里嘀嘀咕咕地道：“枫林崖？珲树陂？曲尺峰？肥龙谷……”
“……肥龙谷？有很肥的龙？”春饼好奇。
牛牡自己打着一把素面油纸伞，看向雨中的春饼，他不能事事都抢在头里替春饼说话。
“不不不，就从从上往下看，山山脚像像龙，谷底是是龙的大肚子。”见春饼直接和自己搭话，邢昌说话有些磕巴。
春饼点了点头：“谷底有大片空地？”
“是是的。就是现在下下雨，会积大片的水，像浅滩。”邢昌介绍，“恐怕不适合练剑。”
“无妨。”春饼指指湿漉漉的自己，道，“我喜欢水。”
“那那好，我我带你们去看看？”
“有劳。”
“不、不有劳——我是说，不、不麻烦。”
邢昌脸都红了，臊的，自己平时说话可也没结巴成这样啊！
……
上云水仙吃完了那包糕饼，从神龛探出头来，发现外面安安静静的，除了雨声。
上云水仙抬头看看天色，这场雨一时半刻停不下来。
没了苫布遮挡，雨水直接落在新打磨出来的桌凳之上，将之冲洗得干干净净。
上云水仙飘向小木屋，目光落在屋前那捆还没拆开的苫布上。
“不挡挡吗？”
上云水仙疑惑。
但凡木制家具，如果不上几层防水防虫蛀的漆，被雨一淋，下场几乎只有腐烂一途。
原本牛牡看见下雨，苫布都拖出来了，不料春饼突然想起练剑，牛牡立即配合促成，根本管不过来这些木头。
上云水仙盯着桌凳想了想，自己得出了答案：“……许是留着长蘑菇，然后采来吃的！”
他看了一阵雨打桌面，又想了想，断言：“还是蛤蜊汤更好。”
于是没了兴致的上云水仙回小木屋享用水果点心去了。
徒留这些刚成型的桌凳们在雨里，寂寞地准备长蘑菇。魔.蝎`小`说 k.m`o`x`i`e`x`s.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