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的都是真的, 他说的那些是假的!”


    “我说的是真的大人!二堂主的老婆真的和他的弟弟偷情,这里还关着其他钧天门弟子,不信你问他们!”


    两名弟子已争执了一炷香的时辰, 别说门派辛秘, 各种八卦层出不穷, 简直令人叹为观止, 若不是如今性命垂危, 便是铁笼子里关的其他俘虏也都充满了一种窥伺八卦过后的微妙爽感。


    苍术和水明姬亦是有些意外, 二人本以为楼焱很快便是要出手救人的, 却未料到他竟真的一本正经的审问起来, 还问出了诸多二人之前从未有过的进展。


    “这里还有钧天门弟子吗?”楼焱慢条斯理道,“他们说的可对?说的最好最全的弟子,可以活命,余下的, 全都杀了。”


    他话说的轻描淡写,铁笼里的各门派弟子却都炸开了锅。


    “卑鄙, 无耻, 小人!”众人大骂起来。


    楼焱轻轻笑着, 走到骂的最厉害的那人身边, 俯身道:“你是哪个门派的弟子?”


    那是个中年汉子,一脸的视死如归:“我乃千机门弟子。”


    楼焱懒懒道:“这儿, 还有千机门弟子吗?”


    另外一个笼子里,亦有声音传来。


    “我是!”


    “我也是!”


    竟是一个比一个积极。


    这显然是个十分有骨气的门派。


    然而楼焱只淡淡一笑,突然一扬手, 竟以暗器砍下另一名千机门弟子的舌头。


    那弟子捂着满嘴鲜血,惨叫一声,疼的几要晕阙。


    余下弟子们皆是愣住, 而后朝着楼焱怒目而视。


    楼焱这才俯身,慢条斯理地对方才那骂的最厉害的汉子道:“再喊一句,便割你同门一条舌头,若是舌头割完了,还可以割耳朵,割鼻子,左右手,你若说的多了,你的同门可就都变成人彘啦!”


    那千机门弟子一脸震惊,半晌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颓然倒地。


    “但凡自诩正义凛然之人,要的都是自己的颜面,却不知,你的颜面和同门的性命,又是哪个更重要呢?”楼焱嘲讽地笑了笑。


    那千机门弟子咬牙切齿地看着他,却是再不敢发一言,只怕自己说多了,凭白让同门遭殃。


    楼焱回头看向苍术和水明姬,懒懒道:“两位觉得如何?”


    苍术面露惊艳之色,显没想到楼焱逼供的手法如此娴熟有效。


    她心中不禁生出一丝疑惑,难道此人当真是长影?若不然,他又到底要做什么?


    此时,水明姬再瞧楼焱,已是钦佩不已,她赞叹道:“魔君果然实力不凡。”


    楼焱微微一哂:“雕虫小技罢了,还请水姑娘将浮山剑宗的都放出来,一一拷问,藏剑阁之事定能知道个周全。”


    水明姬很是赞同,一挥衣袖,将关押浮山剑宗弟子的笼子打开。


    寒露宫弟子一拥而上,让所有人在楼焱面前跪成一排。


    “这一回,我们换个玩法,每个人说一句,若到谁那里说不出,也就没有活命的机会了。”楼焱说完,浮山剑宗的弟子们皆是面如土色,那姓赵的堂主更是委顿在地,仿佛随时都要晕过去了似的。


    很快,那些弟子果然乖乖开始说起了门派辛秘。


    如此轮换过几轮,弟子们所能说出的内容,便开始变得无聊起来,多是些谁和谁有情,谁和谁私下有过节之类鸡毛蒜皮的小事。


    然而从这些细枝末节之中,关于浮山剑宗的人员配置,长老和弟子之间的矛盾,其中的勾心斗角,甚至不为人知的隐秘一并被楼焱知道的清清楚楚。


    苍术颇为惊叹地看了楼焱一眼,她心知这些所说之事,有不少别说是门派外的人,哪怕是周深晓都不见得事事清楚。


    可如今,楼焱轻而易举,连严刑拷打都不必,便将这些事都掏了出来。此时,她颇为后悔,若前几日,没杀那些硬骨头,只怕能套出来的内容,就更多了。


    随着时间的推移,有的弟子终于再说不出什么来,又或者和前头重复,水明姬听得早已不痛快,终于在几个弟子互相掰扯赵堂主和夫人的孩子到底是不是亲生的时候,被她抬手杀了两个。


    “再说那些个没用的,这就是下场!”水明姬怒道。


    楼焱好整以暇,也不在意死了两个,只道:“说的差不多了,再一圈圈轮下来,一个不好你们都得死,我瞧你们也不容易,若还有想活命的,便可讲一些旁人都不知道的,若谁说的我们觉得有价值,今日便可不用再讲了。”


    此话一出,那些浮山剑宗的弟子果真又十分有潜力,争相说着有价值的内容。


    宁清漓站在一旁,看楼焱游刃有余的玩弄人心,一时之间,不禁有些怔忪,她不怪那些弟子们为了活命,互相攀咬。


    弟子们年幼,又无人教导,令他们落入这番境地,是周深晓的错,而周深晓自己如今也是自身难保,她却又不知还能责怪谁……


    宁清漓兀自走神,突然听到一个弟子歇斯底里地大喊:“我知道一个秘密!浮山剑宗掌门宁清漓早就死了!”


    此话一出,在场众人皆是一惊。


    楼焱眼底略过一丝杀气。


    “你一个外门弟子,连内殿都进不得,如何得知?”楼焱沉声问道。


    那弟子听楼焱似不信他,忙颠三倒四说起,他原有个亲戚在浮山剑宗内门小厨房帮厨,说周深晓常命她做些点心吃食,给闭关修炼的宁掌门吃。


    那些个飞升的修者虽早已辟谷,但偶尔也愿意得尝一些口腹之欲。厨娘为了讨好掌门,便变着花样的做点心。


    每回做好了,都是周深晓亲自来拿,又将空食盒亲自送回来。


    可有一次,厨娘生病,不慎弄混了盐和糖,等发现时,周深晓已把食盒拎走了。


    她满心忐忑等周深晓来怪罪,却是不见,后来她留心主意才发觉那些点心只怕根本没人吃。


    楼焱听罢,又冷冷道:“你们的掌门周深晓也被我们关押,若是编造,早晚也是死。死的早的,好歹没有什么痛苦,走在后面,只怕少说也要熬上三五个时辰。”


    那外门弟子又慌忙说着不敢,随后又有个内门弟子印证,确实见过周深晓独自在房中准备点心,却从未见过宁清漓。


    那两名弟子兀自大喊大叫,苍术和水明姬也跟着变了脸色。


    许久,水明姬一鞭子抽上去,怒道:“闭嘴!”


    一时之间,寒潭前安静的惊人,宁清漓亦是微微发怔。


    浮山剑宗小厨房的点心味道极好,比山下镇子上的都要好吃,他们这些弟子自小便喜欢极了。


    只是后来,众弟子忙着修炼,极少再留意这些口腹之欲,宁清漓更是多年不曾尝过。


    也不知周深晓又是怀着什么心情,命人做点心,放在她的旧居,想到此,宁清漓的神色不禁暗淡下来。


    苍术胸膛起伏不定,许久才低声喝道:“去把虞瑶带过来!”


    虞瑶被带过来时,便有弟子告诉她发生了什么,她面色苍白,身上抖得如枯败的枫叶,踉跄着走到苍术面前,双腿发软,径直跪下了。


    苍术一巴掌打在虞瑶脸上,发出一声脆响。


    “吃里扒外的东西,你为何瞒着我!”苍术怒道。


    虞瑶趴在地上,浑身颤抖,许久才小声道:“徒儿不是有心瞒您,只是……以为此事无关紧要。”


    宁清漓已死的事虞瑶没有告诉任何人。


    当初周深晓自宁清漓死后,那副神魂落魄的模样,极大的刺激了虞瑶的自尊心。


    宁清漓已死,只是周深晓根本无法面对,才坚持自称代仙尊。


    这样的事简直就是把虞瑶的自尊踩在脚底。


    苍术气的心绪起伏,恨不得当场将虞瑶扔进寒潭喂鳄鱼。


    浮山剑宗藏剑阁只有掌门才有资格进入,还有唯一可与魔域饕餮抗衡的蟒龙,更是只有掌门才能号令。


    苍术与风疾合作,意在浮山剑宗和钧天门,若早知周深晓已掌握这两件关窍,他们又何必如此大费周章,更不会让虞瑶废掉周深晓。


    苍术一时气极,但到底记得魔修的人还在此处,虽有心清理门户,却不愿叫外人看了笑话。


    她勉强挤出一个笑容道:“今日谢过长影魔君,若不是您,我们还拿不到这样重要的消息。”


    楼焱面色亦不是十分好看,然而这档口,他压下心中万千狂怒,淡笑道:“好说好说,还是要先恭喜苍宫主,想来浮山剑宗不日便是寒露宫囊中之物了,我会回去转达风疾魔君的,只是却不知寒露宫想要如何对付外面那些人?”


    仙门百家吃了大亏,自然不会乖乖离开洛城,还都聚集在城外,一夜过去,洛城自然早已被围的水泄不通,寒露宫要脱身也是不容易的。


    苍术淡然道:“不妨事,此处寒潭底连接出城密道,魔君留下的魔修为我们断后,待寒露宫再杀了这些弟子,世间便无人知道我寒露宫也牵扯其中。”


    楼焱了然:“是个不错的主意。”


    寒露宫竟原本就没想要留这些弟子性命,严刑拷打也不过是为了逼问浮山剑宗的秘密,如今能问出来的已是尽了,这些弟子便没了用处,又因知道他们的身份,如此便只能去死了。


    这一夜,只怕这百余名弟子,都别想活命了。


    想到此,宁清漓的眼底已流露出一丝战意,她没办法眼睁睁看着这么多人死在她面前。


    楼焱抬眸,突然目光定在楼三丫身上,懒洋洋地说道:“那丫头怀里抱着的,似是个妖兽。”


    楼三丫话多嘴又毒,水明姬早就看她不顺眼了,正好借机想要借刀杀人,便命人将笼子打开,把楼三丫推出来。


    “这小丫头片子似乎是个小门小派的,没什么本事。”水明姬说道,赤狐在修真界十分普遍,攻击力也不高,并不是什么稀罕东西。


    楼焱点点头,负手而立,装模作样地走到三丫面前,将她上下打量了一番。


    楼三丫素来敢说,但方才见识过这人的手段,也不敢随意造次,只恶狠狠瞪着他。


    “眼神不错,只可惜太蠢了些。”楼焱低头,渐渐散掉易容丹的药力,露出本来的一张脸来。


    楼三丫愣愣地看着楼焱,脸上惊讶地几乎能装下一个鸡蛋。


    “这个人我带走了。”楼焱背对着水明姬和苍术,慢条斯理地将楼三丫扶起来,他看到她手腕上被贴的符纸,挑了挑眉,随手一点,整张符纸便燃烧起来,而后他回眸看了宁清漓一眼。


    宁清漓心中了然,亦是后退半步。


    苍术和水明姬觉得有些古怪和微妙,心中莫名一跳。


    水明姬上前一步,蹙眉道:“仙君认识此人不成?”


    却是楼三丫最先回过神来,她踉跄着站起来,怒道:“楼二狗,揍她!”


    说罢,楼三丫火系灵息连绵而出,背上背着的烤鸡越匣而鸣。


    而楼焱和宁清漓也同时动了起来。


    楼焱腰间藏着的匕首拔出,转身朝苍术攻了过去,而宁清漓深吸一口气,竟生生将寒铁制成的铁笼斩开一个缺口,被关在铁笼里的弟子皆是目瞪口呆,瑟瑟发抖,


    宁清漓大声道:“不可恋战,速速离开!”


    而后,她才和举着剑冲过来的楼三丫抱了个满怀。


    “小丫!”楼三丫呜呜道。


    宁清漓看楼三丫虽也是衣衫落魄,面色难看,但好在精神似还不错,不禁松了口气。


    “你没事吧。”宁清漓问道。


    楼三丫摇了摇头:“没事没事。”


    “你是怎么被抓到这儿的?乔琛雪呢?”


    说起这个,楼三丫幽幽叹了口气:“这可就是小孩儿没娘,说来话长了。”


    而此时,楼焱已攻向苍术。


    苍术双腿有疾,然而修为却十分高深,她冷哼一声,手指在轮椅上轻轻一点,只见以苍术为中心,一大片连绵的的冰丝便如同蛛网一般,朝楼焱攻去。


    楼焱只得后退半步,错身避开那冰丝,然而他剑锋所到,却被一根鞭子绞住,正是水明姬。


    水明姬眼看楼焱露出本来面目,目眦欲裂,怒道:“你们到底是何人?”


    楼焱不说话,一团火系灵息沿着匕首直烧向水明姬的长鞭,她不得不松开。


    此时,寒潭边已是一片狼藉,寒露宫的弟子和其他门派弟子打成一片,但因多受了伤,修为也不高,很快便被压制住。


    楼焱和宁清漓没有外援,只凭他们两个,不见得是寒露宫的对手。


    苍术呼吸起伏不定,冷声道:“明姬,杀了他!


    “是!”水明姬应声,攻了上去。


    而后,苍术突然勾了勾手指,手中结印,大喊了一声:“破!”


    一道寒光自她手中飞出,寒潭中的冰鳄便发出一声狂吼,慢慢爬了出,整个寒潭骤然冷了三分。


    冰鳄到底也有个两三百年的道行,加上这寒潭天生适合它修炼,是以在此对付这妖兽,也是不易。


    楼焱调转匕首,朝冰鳄攻过去,不解决这暴走的大家伙,只怕是极难收场。


    而宁清漓的剑也已挡在了水明姬身前。


    楼焱身形犹如鬼魅,随着冰鳄的声声咆哮,口中喷出冰霜,楼焱侧身躲过,衣袂间,却渐渐染上一层薄冰。


    楼三丫见此,拔出“烤鸡”,大叫一声:“我来帮忙!”


    然而刚刚有了些起色的火系灵息却仿佛哑了火似的,又灭了。


    楼三丫目瞪口呆地看着自己的手,一时有些愣神。


    她怀中的赤狐突然跳了下来,狐狸抖抖耳朵,咬着楼三丫的衣角,示意她不要参与。


    楼三丫撇撇嘴,气道:“不打就不打,老子不稀罕。”


    而与此同时,水明姬的长鞭仿若一条鱼灵蛇,角度刁钻得朝宁清漓袭来。


    宁清漓手中剑一档,下一刻,剑身被长鞭缠住。


    她早料到这局面,反手一拧,剑刃和长鞭绞在一起,火花四射。


    水明姬眼底略过一丝诧异,而后却冷笑一声,手中用力,她自小跟随苍术学艺,常与仙门百家切磋,却从未见过宁清漓,只当她只是某门派普通弟子,却没想到宁清漓一出手,招式老道,经验丰富,她竟一时奈何不了。


    “你是哪门哪派的?”水明姬狠狠用力,奈何长鞭绞在宁清漓的剑上,根本卸不了力,且一股水系灵息竟沿着宁清漓的剑层层叠叠地蔓延到她的长鞭之上。


    “小门小派,不足挂齿。”宁清漓微微一笑,骤然发力,一套行云流水的剑法过后,水明姬竟被打得连连后退。


    宁清漓身后的各门派弟子见此,瞅准时机,一哄而散。


    水明姬拦不住他们,还被宁清漓密不透风的剑招逼的连连后退。


    “你是……你是浮山剑宗的人……”水明姬咬牙切齿道。


    宁清漓不说话,只继续强攻,而此时,楼焱的战斗也到了紧要处。


    冰鳄实力强劲,与一飞升的修者无异,方才苍术使了术法,让它变得狂暴起来,觉察不到疼痛。


    它一身坚硬的铠甲染上一层薄霜,庞大的身躯动作却十分灵活,速度极快地撕咬着路过的弟子。


    楼焱匕首挥出,狠狠砍在它的背脊,却只留下一道灰色的印子,冰鳄嘶吼一声,尾巴灵巧的一扫,楼焱以匕首格挡,后退两步,面色阴沉至极。


    他闭了闭眼,眉心一点红痕泛起,浑身上下,火系灵息充斥其中,他手中的匕首亦泛起红光,又是一刀砍向冰鳄的尾巴,竟是瞬时便将那畜生的尾巴斩断。


    冰鳄发出一声狂吼,伤口处焦黑一片,楼焱冷笑一声,又是一击劈在它的背脊。


    冰鳄呜呜求助,想躲回寒潭,然而不等它爬过去,楼焱已一刀扎在冰鳄的天灵盖上,将这巨兽的脑袋贯穿,只听一声咆哮,冰鳄幽蓝色的身体却骤然散发出些许红光,巨响过后,那冰鳄便爆体而亡。


    而这一切,尽数被躲在角落里的楼三丫看在眼里,她摸着赤狐的毛,咽了口唾沫:“我的乖乖,二狗这么厉害?”


    赤狐蜷缩在她怀里,幽黑的眼珠瞧着楼焱若有所思。


    苍术未料到冰鳄在楼焱手下,竟撑不过一柱香的功夫,不禁心中大骇,寒露宫素来不以武力著称,否则她也不至于与风疾合作。


    如今被楼焱自内部击破,他又已知道自己的计划,苍术不禁一阵绝望,深知大势已去,忙趁乱转身,准备开溜。


    水明姬余光瞧见苍术要走,不禁面色微变,奈何宁清漓的剑如影随形,咬的太紧,让她根本没有逃走的机会。


    楼焱解决了冰鳄,赶到宁清漓身边,水明姬大喊一声:“都给我上啊!”


    寒露宫不少弟子发现苍术已跑,自然以她马首是瞻,只可惜全然不是宁清漓和楼焱的对手。


    水明姬边打边退,一边指挥,人却后退两步,转身要跑。


    然而此时她哪里还能跑的掉,宁清漓上前一步,手中剑在半空中划过一道圆弧,而后稳稳停在她的脖颈间。


    “想跑,已经来不及了。”


    水明姬面色难看地看向楼焱,不可思议道:“你们到底是谁?”


    楼焱并不答,只懒懒道:“走吧。”


    他说着,按住水明姬的肩膀,将一股火系灵息注入她的灵脉之中。


    水明姬疼的浑身颤抖,面色难看,却只闷哼一声,并不求饶。


    “我是钧天门首席弟子的未婚妻,便是要处置我,也轮不到你们。”


    “我们对你的命没什么兴趣,有什么话你自去跟钧天门说罢。”楼焱淡淡道。


    说着,楼焱反手按着水明姬,率先走出水牢。


    宁清漓和楼三丫跟在楼焱身后,余下的弟子们也跟了上去。


    水牢之外,一片混乱。


    有些弟子冲出水牢,便与外面的守卫起了冲突,外头毕竟还有风疾留下的高手,众人一番冲突又死伤了不少人。


    宁清漓见此,忙迎了上去,剑光所到之处,救下不少弟子。


    楼焱看着一招一式熟悉的浮山剑宗剑法,心中升起一丝微妙的情绪,他说不上那是什么,只强行把它们压下去。


    “楼二狗我的修为为何使不出来了。”楼三丫抱着狐狸跟在楼焱身后,抱怨道。


    楼焱面色阴沉,气道,“别乱打架,安分些。”


    楼三丫听出楼焱口气里是真的很是恼火,难得地乖乖闭上了嘴。


    宁清漓将寒露宫的人和魔修皆打退,又回到楼焱身边,她神色肃穆,声音坚韧沉着:“所有人不要落单,实力强一些的殿后,受伤的走中间,外面还有不少魔修,不可掉以轻心。”


    寒露宫弟子本就是药修多些,战力不强,但风疾临走前,给苍术留下了不少魔修,这些人如今散落在整个洛城周围,方才苍术逃出去,定然会与他们汇合,想法子拦截他们。


    宁清漓抬眸看着四周,神色间很是谨慎小心,她到底当过仙尊,对于阵法行军,都颇有些研究,尤其是对付魔修,很有些自己的心得。


    楼焱颇有些惊讶地看着宁清漓如此沉着冷静,运筹帷幄的模样,她甚至命人带上了几个寒露宫的弟子,虞瑶也在其中。


    此时的仙尊夫人早已没了曾经的意气风发,只失魂落魄地跟着众人,周深晓尚在昏迷不醒,被浮山剑宗的弟子用担架抬着。


    而此时,苍术已和风疾留下的魔修们配合,声音嘶哑道:“快,护送我离开。”


    其中一人懒洋洋道:“可城内外都被包围了,要怎么走。”


    苍术声音嘶哑道:“我还留着一条退路,你们跟我来!”


    说着她领路,带着一众魔修匆匆赶到城门边,果然,那里竟还是一个传送阵,直将身后魔修们看的叹为观止。


    “从这过去,便能直接到寒露宫……”苍术眼里带着一丝明亮,只要回到那里,她便有翻身的机会,然而不等她把心中所想说出来,只听身后突然传出一阵阵惨叫。


    那些魔修全都倒在地上,唯一站着的男人身上魔纹隐约闪烁,正是洛川。


    “老太婆真是狡猾。”洛川幽幽叹了口气,而后咧嘴道,了。


    苍术今夜突遭变故,步步被人算计,气的几要晕厥,她喘着粗气,咬牙切齿道:“你又是谁的人?”


    洛川咧嘴一笑:“再下乃是魔尊楼焱座下,请吧老太婆,魔域欢迎你。”


    宁清漓一路指挥诸多弟子,以防御的阵型保持移动,本以为在洛城中还有一场恶战,却未料到走出浮山剑宗的大门之后,四处已是一片静悄悄了。


    魔修都去哪了?


    她不禁微微一愣,她不知道,这其实都是楼焱的手笔,早在他和宁清漓进入浮山剑宗分舵之时,洛川便带着自己的人,将洛城清了场,而后悄然离开。


    此时,哪怕风疾收到消息,洛城这一战他也无法再左右结局了。


    宁清漓见此,仍是小心谨慎的带着弟子们走到城门前,而其余诸多门派早已等候多时,各门派弟子见到师门,皆是哇哇大哭起来。


    此时,天已破晓,太阳正要升起,玄门大比的变故也终于渐渐过去,只余下洛城四处的残垣断壁,无声的诉说着昨日的恶战。


    如今,浮山剑宗和寒露宫都已失去联系,余下的名门大派都损兵折将,损失惨重,反而是青云派这般的二三流门派,折损的少些。


    此时,宁正峰正受钧天门和其他各门派邀请,和掌门们凑在一起议事,众人皆是各怀了心思。


    宁正峰慢条斯理道:“青云派自来并不善术法剑术,攻城这样的事我们实在是有些插不上手,我们愿意免费提供一批法器给各门各派,以备攻城使用。”


    “宁掌门的意思我们也明白,都是自己的弟子,谁人不心疼?谁人不想多保留实力,只是大敌当前,宁掌门总不好一个人都不出吧?”有人不高兴道。


    现如今法器多的是,只是能派上战场的战力实在有限,各门各派都被寒露宫渗透的厉害,不少人折损在逃出城和玄门大比的擂台上,宁正峰如此藏着掖着,显是有自己的小算盘。


    “这……我们便出一个人?”宁正峰沉吟片刻,才开口道,“我门药堂堂主许厌之精于疗伤之术,若待会儿攻城,谁家弟子受伤了我们定然是不计成本,全力医治。”


    那人一听,顿时怒道:“你!欺人太甚!”


    宁正锋笑了笑,不吭声。


    此番修真界损失惨重,必然影响各门各派的格局,人人都知道,这是个大洗牌的时候,又有谁会愿意在此时,浪费自家的战力。


    那些个门主本以为宁正峰年少,做掌门没有几年,想坑他一番,没想到连连吃了软钉子,此时心中各自有了计较。


    就在这僵持不下的时候,突然有弟子来报,说两个自称青云派的弟子,竟将所有被俘的弟子都救了出来,还带回一个十分重要的消息,此次变故,乃是寒露宫和魔修风疾共同所为。


    宁正峰听此,面色跟着一变,径直冲了出去,只见楼焱和宁清漓正押着水明姬走过来,二人全须全尾,后面还跟着蹦蹦跶跶的楼三丫。


    宁正峰身形微晃,一颗悬着的心,终于又咽回了肚子里。


    “都没事吧?”他上前一步,上下将宁清漓打量了半晌,才颤声道。


    宁清漓摇了摇头,又解释了一翻方才发生的事,直把其他人听得一愣一愣的,宁正峰听此,瞧着楼焱的眼神,越发微妙起来,只是他并不急于发作,只安慰道:“你们能回来便好,余下的,咱们回去再说。”


    此时,整个洛城已成空城,各门各派皆是疲惫不堪,不少人寻到了同门的下落,开始陆陆续续的离开。


    宁正峰亦向钧天门请辞,如今浮山剑宗落寞,主事的都到了钧天门手里,就连水明姬也由他们一并关押。


    钧天门也有不少事需要料理,因此也不挽留,由着他们离开。


    去的路上兴致勃勃,回来的时候所有人却都筋疲力尽。


    楼三丫抱着赤狐,和楼焱宁清漓一同乘着仙鹤马车,她一边撸毛,一边说起那日发生的事。


    似想起了什么,楼三丫幽幽叹了口气:“若不是乔琛雪,我就真的死了。”


    那天,她和乔琛雪断后,钧天门那长老突然发难,此人以武入道,修习的乃是体术,一身横练的功夫,身长八尺,浑身都是钢筋铁骨,甫一魔化,立刻便开始暴走。


    楼三丫见此,忙拔出烤鸡,迎了上去。


    焚天剑心早已祭出,她身上甚至冒出丝丝火苗,狠狠砍在钧天门长老的身上,而与此同时乔琛雪取出两道雷霆符,也贴在了那长老的身上。


    奈何,二人的修为到底还是差了些,加上那钧天门长老魔化后,浑身泛起红色的魔纹,竟让他的实力在端起内增幅数倍。


    楼三丫一剑砍下去,竟被他空手接住白刃,连人带剑摔进巷子里。


    她重重撞在墙壁上,半面墙都如同豆腐一般,被狠狠撞塌,楼三丫胸口剧痛,□□一声,几乎爬不起来。


    乔琛雪赶到她身边,勉强将她扶起来。


    “你还好吧?”他焦急问道。


    楼三丫浑身颤抖,勉强拿起剑,艰难道:“我断后,你快跑吧。”


    乔琛雪气结:“说什么蠢话,我难道要看着你送死!”


    说罢,他亦冲了上去。


    乔琛雪一袭红衣,手持符纸,一时之间,小巷中电闪雷鸣,然而这些东西到底威力有限,那钧天门的长老虽也受了些伤,却还是狂暴地大吼一声,狠狠反击。


    他动作极快,突然上前,狠狠拽住乔琛雪,一拳击中她的小腹。


    这一击让乔琛雪飞了三尺,才重重落在地上,他吐出一口鲜血,艰难地取出一张符纸,弹了出去。


    符纸飘来飘去,贴到了楼三丫身上。


    那是一张隐身符,楼三丫顿时消失在钧天门长老的视线内。


    钧天门长老已丧失神志,全然想不通楼三丫为何会消息,他急的团团转,呼哧呼哧在周围转着圈。


    乔琛雪趴在地上,面色苍白,浑身颤抖,他艰难地抬头:“三丫,快走吧。”


    他看向楼三丫的方向,轻声说道。


    而楼三丫瞧着他在废墟中,狼狈不堪的样子,哪里能放下她一个人自己逃?


    她却踉踉跄跄地跑到他身边,半跪在地上,艰难地想把乔琛雪拽起来,“要走一起走!”


    有隐身符在起效果,乔琛雪看不到楼三丫,却能感到有人在拽自己的胳膊,那钧天门长老仍在四处搜寻三丫的踪迹,随时都有可能发现她的踪迹。


    他的拳头烦躁地打在墙面上,四处皆扬起厚重的灰尘。


    乔琛雪急的厉害,呼吸急促道:“我走不了了,你快走吧,再过一会儿我灵息撑不住,这符便不起效果了。”


    “我不。”楼三丫哇哇大叫道,也许是她声音大了些,也许是闻到了气味,钧天门的长老回过神来,突然高高跃起,朝楼三丫狠狠踢过来。


    那一刻,乔琛雪突然挡在楼三丫面前,硬是接下了这一击。


    一声骨头断裂的脆响,乔琛雪再次喷出一口鲜血,整个人倒在楼三丫身上。


    他秀气而阴柔的脸早已满是灰尘,楼三丫抱着乔琛雪,呆呆看着他几乎要涣散的瞳孔,他的七窍都开始流血,两行血泪让他绝美的容颜显得有些狰狞。


    “快走啊。”乔琛雪压低声音,艰难道,“笨啊,再不走,我可真的护不住你了。”


    他露出一丝苦笑,而后再撑不住,慢慢闭上眼睛。


    “不——”楼三丫大叫一声,眼泪控制不住的流下来,她想也不想,举剑朝那人砍了过去。


    她记得,楼焱教过她,修者最重要的,便是锤炼心性,要想杀敌,便得心无旁骛,通体黝黑的佩剑渐渐燃起火焰。


    杀人!为乔琛雪报仇!


    那一刻,楼三丫的杀心被彻底点燃,她恶狠狠瞪着敌人,整个人仿佛一只盛怒的野兽,愤怒席卷了全身,刹那间,她只觉得自己的血液仿佛都要沸腾起来了。


    最先点燃的是“烧鸡”,而后是她身边的一切,衣衫、发丝、甚至是骨血,所有的一切都被这无法控制的灵息点燃,楼三丫整个人都化成一道烈焰。


    “杀了你!”她怒吼道,下一刻,整个小巷子发出一声巨响,烈焰吞噬一切,那钧天门长老瞬间便化为了一具焦尸。


    而后楼三丫松开手中剑,慢慢倒在地上,她的身体仍然在燃烧,她仿佛控制不住这迅猛的火势,那种连灵魂都快要烤化的痛苦让她睁不开眼睛,混沌之中,她忍不住想,也不知道乔琛雪还活着没有,若是他俩都死了,那黄泉路上,也算有个作伴的了。


    楼三丫不知道的是,在一片火海之中,乔琛雪撑着最后一丝清明,一步一步爬到她身边,把一张符纸贴在她手臂上,才终于阻止了焚天剑心的失控燃烧。


    而后,他蜷缩在她身边,慢慢化出了原型。


    “然后我再醒过来,怀里就只有这只狐狸了。”楼三丫把赤狐抱起来,给楼焱和宁清漓看,“我问他是不是乔琛雪,他跟我点了点头。”


    再后来,楼三丫便遇到了寒露宫的人,被抓进了浮山剑宗分舵。


    楼焱挑眉看了一眼她怀里的赤狐,又看了看楼三丫傻傻憨憨的模样,不动声色地问道:“你就不觉得奇怪,乔琛雪怎会突然变成狐狸了?”


    楼三丫沉默半晌,才幽幽叹了口气,一脸严肃道:“别说变成狐狸,就算是变成臭虫,那也是我的救命恩人啊。”


    这般正儿八经的模样,实在不太像楼三丫的作风,宁清漓颇为感叹地想,三丫也长大了啊。


    然而下一刻,楼三丫便继续道:“但有一件事,我百思不得其解,就是吧,乔琛雪为什么会变成一只公狐狸呢?”


    说着,她神色凝重地把赤狐翻了个身,全然不顾狐狸吱吱的抗议声,残酷无情无理取闹地翻出了他的蛋蛋。


    “你们看,他是公的!乔琛雪哎,大美女,为什么会是公狐狸呢?”楼三丫哀怨地问道。


    宁清漓默默看着她怀中的赤狐,只见他浑身发抖,一张看不清表情的脸上,却莫名让宁清漓读出了一种羞愤欲死的心情。


    而楼焱捂着脸,并不想跟楼三丫再说一个字。魔.蝎`小`说 k.m`o`x`i`e`x`s.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