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蝎小说 > 青春校园 > 飞樱扑火 > 第 31 章
    连樱抓着购物袋, 牛皮纸袋在手心的揉捏下,现出歪歪扭扭的折痕。


    迟缓着,没有接他的话。


    蒋其岸又抱她坐在高脚凳上, 从西裤的口袋里掏出一条细细的金链子, 单膝跪在地上替她戴上。


    遥遥看去,是一条精美的脚链, 坠着一朵镂空的樱花。


    他小心扣上,在她细巧的脚腕处捏了捏, 又抬起来,冰凉的薄唇覆在樱花坠子上,激出一阵战栗。


    “连连,你好好的,我什么都给你。”


    蒋其岸不是第一次说这个话, 在港城的时候,连樱看着他的眼睛, 他也这么说。


    可这次, 他低着头, 她看不见他的眼睛。


    连樱要把脚抽回来,他收紧了力,不让。


    轻轻叹了声,仰头看她,眼睛里分明写着“别闹了”。


    连樱不是矫情的人, 就刚才, 做都做了不止一次了,不至于这时候还要扮演什么抵死不从的贞洁烈女。


    可就是不甘心。


    那瓶“need u”有多让她欣喜,这句“你好好的”就有让她多失望。


    失望道歉的他依然高高在上,不甘心他的道歉只是要她继续听话。


    她不是一棵树不是一只鸟, 做不到安安静静得,只等他来再送他走。


    她的沉默让蒋其岸明白了她的回答。


    他倒也不坚持,放下她的脚踝站起来,平静地坐在厨房中岛的对面,等着她做饭。


    连樱会的不多,又真的是饿了,三下五除二地煎了牛排和荷包蛋。


    两相对坐,刀叉碰在磁盘上,叮叮当当地作响。


    “你什么时候走。”


    蒋其岸小口小口咀嚼着,习惯性地不说话。


    “早点去忙你的事情吧。”


    他吃完最后一口,放下刀叉,双手相交十指相扣搁在餐台上。


    沙哑的嗓音不咸不淡地说:“元旦后。”


    “哦,那你住哪?”


    蒋其岸的眼睛钉在她身上,终于有了那种名为不快的神态。


    “蒋其岸,我要回家陪长辈跨年。”她笑了下,“你不会想去我家蹭节过吧?”


    “不想。”他脱口而出。


    连樱神情黯了黯,“那你早点自己找地方,你不会没有地方住的。”


    有钱能使鬼推磨,连樱相信就算全纽约的酒店都住满了,蒋其岸也能现买一幢。


    “好。”他最后答应了,但在连樱收拾餐盘的时候,又说,“先买衣服。”


    连樱回首不解地瞧他,他指指单薄的黑衬衫,苍白的唇上下开合提着:“你刚刚说的。”


    他执拗起来的时候,连樱就忍不住心软。


    收拾了厨房,裹上羽绒服带他出门买衣服。


    开门的那瞬,她看到了六叔的车停在公寓对面。


    六叔看见了她,也看见了蒋其岸,眼睛瞪大了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们走出来。


    接着,连樱的手机就不停震动。


    六叔发了十几条消息质问她怎么回事。


    她停下脚步,拿出手机,只回了句:【等我半小时。】


    纽约的风雪比早晨更大,连路上的车流都变得稀少。


    雪会让空气变得宁静。


    他们沉默地走在街头,任由风雪落在发间。


    “买个羽绒服吧,其他的你自己找助理解决。”


    连樱拐进十字路口的Canada Goose,直接挑了件最厚的黑色。“不用包了。”她用力扯掉了标牌,塞进蒋其岸手里。


    “好了,我要回家了。”


    连樱走出店,就要和他告别。


    蒋其岸抱着羽绒服,还是跟着她,微妙奇异地显出一点黏人。


    “干什么?我真的要回家。”


    “东西在公寓。”


    连樱忘记了,她掏出钥匙给蒋其岸,“你去拿,拿完把钥匙放在门口信箱里,我有备用。”


    “连连……”


    “蒋其岸。”连樱打断他,“我会再联系你的,我还喜欢你,只是……”


    连樱叹了口气,在风雪里散成白雾,眼前的人变得朦朦胧胧。


    像渴望却不可及的海市唇楼。


    蒋其岸上前一步,把她揽在怀里,她手抵着他的胸膛,能透过单薄的衬衫感受到他的温度。


    她闷在他怀里说:“提前祝你新年快乐。”


    蒋其岸拍了拍她头顶的雪花,便放开了手。


    连樱注视着他问:“你还有没有话要问我?”


    蒋其岸眼眸朝地看了看,再抬眼,说:“有。”


    在以为他会说没有的时候收到了有,连樱十分惊喜,“你问。”


    蒋其岸还是平静的口气,“结局,之前的,不喜欢?”


    “你完整点。”她踩了下他的脚背。


    蒋其岸深吸一口气,终于说了句完整的长句子:“小说的第一个结局为什么不喜欢?”


    “因为,我喜欢圆满的庸俗童话,就像一日情人一样,如果你问专业的我两版剧本哪个更好,我一定会说第二版,可如果你只是问我,我会说第一版,因为庸俗的圆满才是我想要的结局。”


    男女主角最终跨越过去、身份和桎梏,单纯地抱在一起,永永远远地在一起。


    她羡慕和憧憬的,永远只有这种结局。


    蒋其岸说:“知道了。”


    他目送她离开。


    连樱找到了六叔的车,他靠在车边已经抽掉了两包烟。


    “你最好给我解释下。”


    连樱坐上车,拒绝回答。


    “快点回去了啦,太奶奶在等我包饺子。”


    “你刚才和人在街上拉拉扯扯的时候,怎么不知道老人家在等你?”


    六叔“砰”得一下关上车门,却没有发动,连声质问连樱。


    “那是谁?为什么从你公寓里出来?”


    “小樱花,你回国是不是因为他,他什么人?你之前不高兴是不是也因为他?”


    “谈恋爱重要的是开心,要是不开心你早点把人甩了,他要缠着你,我帮你揍他。”


    连樱敲敲方向盘催促六叔开车,“你打不过他的。”


    她想起蒋其岸三次在她面前打架的样子,确定六叔这种花架子根本斗不过。


    “你找的什么玩意儿?瞎啦?”


    “唉……”


    “叶青知道吗?”


    “嗯……”


    六叔立即就要给叶青打电话,被连樱拦了下来。


    “你还嫌青青的头不够疼吗?”据连樱所知,叶青为了公司连轴转,每天只能睡三四个小时。


    “那她也不能放任你这么乱来吧?”


    连樱掀掀眼皮子,“你以为她为什么把纽约的公寓给我住?”


    “那她也不会同意你把狗男人往家里带的。”


    “要是她在,她肯定不会像你这么罗里吧嗦逼问我!”


    这种时候,连樱最想念叶青,她是比谁都通透的人,也是叶家人里唯一一个把连樱当成年人对待的人。


    连樱回美国前问叶青,自己头脑一热到国内追蒋其岸是不是错了。


    叶青却说:成年人要学会自己选择,哪怕选错了。


    “你再吵,我就去清城找青青了。”


    连樱蜷在车座里吸鼻子。


    六叔拿她没办法。


    暴风雪里,他们回到郊区的别墅。


    今年跨年还是老样子,曾祖母早早准备了面团和馅料,要在家里包饺子。


    爷爷奶奶还有其他的长辈们在元旦前从各地回来,他们大多是学者或医生,聚在一起过节时还在讨论学术问题。


    连樱的爸爸是个中翘楚,他戴着金丝边眼睛,和连樱的二爷爷严肃地说着几个实验数据。


    二爷爷在小辈里最喜欢连樱爸爸,“我家的学术基因你继承的最好!”


    顺便还要环视一圈二姑到六叔那五个小辈,在二爷爷眼里,他们学术学术不如大哥,连传承基因也不积极。


    各个三四十岁了没有后代。


    “有什么用,我女儿一点都不会。”


    连樱爸爸白了眼躲在角落和六叔一起包饺子的连樱。


    六叔和连樱咬耳朵:“老叶家学术基因在你这儿断层了。”


    “那还不是怪你和二姑几个不努努力拓展?”


    “呵,我肯定不努力,说不准奶奶抱上玄孙了,我都没不能生个出来和你一样叫她太奶奶。”


    “你别拐着弯套我话。”连樱擀着饺子皮斜了眼六叔,“这是在家里,你小声点!”


    “怕被你爸骂?”


    “我干什么爸爸不骂我?”从连樱不爱学数学非要读戏剧学院开始,爸爸就觉得这女儿没救了。


    六叔把饺子一个个放在格子收纳盒里,轻笑着说:“你倒有自知之明,不过你再这样,我也要骂你了。”


    连樱把最后几个饺子收口,狠狠往六叔小腿了踹了脚,“你有什么资格!你在拉斯维加斯一个月时间闪婚闪离,我可在家里帮你撒谎拉长到一年的。”


    不然以叶家的家风,六叔这种行为要被上至曾祖母下至二姑那几个集体批。打上放浪形骸、没有家教、辱没门风、毫无社会责任心的标签。


    两人这经年的革命友谊,就快要因为六叔的多嘴破裂。


    “你再吵吵,我等下就和二姑他们不小心说漏嘴。”


    已经是十二月三十一日,手表上的指针在一点点靠近十二点。


    六叔看了眼自己新表,日月星辰系列,能显示十二个时区的时间。


    “行行行,我闭嘴,你快端到煤气那儿让保姆下了,十点前送奶奶去睡觉。”


    曾祖母跨了年便是九十岁,老人家很想熬夜跨年,但全家都不同意。


    为了不吵到她,所有人吃完饺子后,就回了房间。


    连樱的房间就在曾祖母隔壁,她最后一次去老人家房里替她关灯,老人家窝在被子里还在生闷气:“年纪大就不能倒计时啦?”


    “不能哦。”


    “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这种日子从来不回家的。”


    连樱失笑,“我还不是回来陪您!”


    “我不领情的,年纪轻轻,也不知道出去谈恋爱。”


    连樱眼神黯了黯,关上灯说:“睡觉睡觉!”


    “诶,谈了啊?”曾祖母是有点敏锐在身上的,“那你还在家里?”


    “别说话了啊,熬坏了还得送您去医院。”


    曾祖母埋在被子里,碎碎念着岁月无情,恨不能回二十岁。


    连樱自己回了房间。


    手机上,朋友从世界各地祝她新年快乐。


    她朋友多,爱热闹,这种时候手机消息常常多到卡机。


    连舒乐都从国内给她发微信,连樱问她好不好,有没有跟新的演员进组?


    舒乐说没有,她在跟着周正央忙一日情人的后期。


    连樱又顺带关心了下游秘书,舒乐说她更忙,但具体忙什么自己也不清楚,但好像是跟着冯助他们。


    连樱翻出游秘书的微信,祝贺她升迁,顺便也祝福冯助新年快乐,并希望他对游秘书仁慈一点。


    过了会儿,游秘书回了消息,问连樱在哪。


    樱:【纽约啊,我在家。】


    游秘书换成了语音通话,连樱觉得奇怪,但还是接了,没想到说话的是冯涞。


    “连小姐,您现在方便吗?”


    “怎么了?”


    冯助的语气很焦急,“连小姐,方便现在帮我个忙吗?”


    “什么事啊?”


    冯助深呼吸了一口,才把事情告诉连樱:“老板生病了不愿意吃药,您要是离得近,麻烦去看一眼,上次那个破伤风针您开口他就肯打。”


    “他身边没人吗?”连樱记得他出入都至少有两个助理一个司机,“我不信你不在纽约。”


    冯助说:“我被老板赶回国了,其实我在也没用,我们都劝不动,能劝动的弗总在欧洲。”


    “那你们告诉兰姨了嘛?”


    “老板说,谁告诉兰姨,他弄死谁。”


    独断专行、蛮横无理,是蒋其岸的风格。


    “他在闹什么……”


    连樱没有迟疑,夹着手机,边问边套衣服。


    “老板不舒服有些日子了,您如果有阿司匹林带两片,他有头疼的老毛病。”


    “他自己没有药吗?”连樱记得四月那次,冯助给他递过药。


    “没有大事,老板从不吃药。”


    “……”连樱十分无语,蒋其岸的狗脾气怎么就这么怪。


    冯助不断地解释:“连小姐,求您帮帮忙,我走的时候老板已经烧了两天了,他其实身体很差。”


    “冯助,你给我个理由,蒋其岸为什么脾气是这个样子,他一直是这样吗?”


    冯助在电话那头的唠叨一下子收声,只有安静的呼吸声。


    “不能说?”


    冯助弱弱地恳求:“连小姐,这不是我该说的,而且,我知道的也不多。”


    “算了。”连樱不为难他,问他要地址。


    冯助说:“不知道……”


    “纽约这么大!”


    “老板是去纽约找您的,他本来应该在伦敦。”


    连樱挂了冯涞的电话,给蒋其岸打。


    这次,他没不接。


    “连连。”


    “在哪?”


    “多久到。”


    “……”连樱握着手机差点气得背过去。“蒋其岸,谁说要来看你的。”


    “在公寓门口。”


    他没再说话。


    连樱头都要炸开了,但纽约这零下的温暖和彻夜的大雪,如果蒋其岸真的发烧还站在她公寓门口……


    她偷了六叔的车钥匙,连夜开回曼哈顿,大雪纷飞,开得比平时还慢,接近公寓的时候将将十二点。


    连樱看到了那个单薄的身影。


    消瘦、孤独,孑然站在路边。


    她买他的羽绒服也不在身上,那件单薄的羊绒大衣披着,连扣子都扣。


    连樱猛踩了刹车,车前灯打在蒋其岸身上,他回头,连眼角的疤都有了破碎感。


    “神经病!不要命啊?衣服呢!”


    “新年……”


    他嘶哑着开口,苍白的脸颊有奇怪的红晕,说了两个字就开始咳嗽。


    但还是挣扎着说完:“新年快乐。”


    “神经病!”连樱拽着他往公寓台阶走,从兜里掏出自己的备用钥匙开门。


    急急忙忙打开空调和地暖,又烧起客厅的壁炉。


    尽快地让屋子热起来。


    她把蒋其岸塞在客厅沙发里,给他灌了热水。


    “没有药,你先喝。”


    他捧着没动。


    连樱不想看他,却看见了客厅地板上有他的行李袋,和几天前离开时一样躺在那里。


    “你没回来拿?”


    他轻点了下头。


    “那我钥匙呢?”


    他摊开了掌心,黄铜钥匙安静地躺着。


    “你不会进来等?”


    他摇了下头。


    “你和我玩要死要活这套?”


    连樱拿脚踹他,“蒋其岸,你记不记得我说过我会好几种乐器,你死了我只会坟头蹦迪加开演奏会。”


    “会来吗?”他没有温度地问了句,定定瞧她。


    发间的雪水伴着室温融化,在他的脸颊上留下湿漉漉的痕迹。


    沉重的呼吸从他鼻腔中溢出,在静谧的室内越发明显。


    连樱没有正面回答,“快喝水,不喝我不来。”


    他抿了一口,黝黑的双眸耷拉着,了无生气。


    “蒋其岸,你这又算什么闹法。”


    他含着水说:“跟我回去。”


    “如果我说不呢?”


    蒋其岸紧紧攥着水杯,蓝青色的静脉在白皙的皮肤下根根分明,再开口,又回到了那个蛮横的他。


    “绑回去。”魔.蝎`小`说 k.m`o`x`i`e`x`s.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