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坛礼就是周贵妃的父亲, 曾任职都水监,在修堤梁,通沟浍上颇有建树,这次出京应当算是主力人员。
另一人苏止瑜, 就是陈译禾素未蒙面的大舅哥, 或者说是原本的大舅哥。
年纪轻轻就坐到了大理寺左少卿的位置, 据舫净所言, 这人入了大理寺后行事雷厉风行,执法严谨, 还有些不近人情,一点儿都不像个书生。总而言之,很不好惹。
治理水祸、重修堤坝, 只需要懂水利的人就行了,派大理寺的人过来,怕是有别的用意。
陈译禾视线看向元大人,元大人也想到这茬,已经吓得两股战战,双膝一软瘫在椅子上。
鱼水之乡多富饶,天灾少, 又远离京城,是个养老的老去处,还有很多油水可捞。
做广陵知府, 确实也不需要多大才干, 元大人珍惜乌纱帽, 小事糊弄,大事不敢沾,原本可以顺利混到致仕的, 可惜他倒霉,在职有疏漏,还偏偏遇上连日大雨,导致了如今这水祸,怕是要被查个底朝天了。
陈译禾没过多理会他,带着人出城去了,路上还在奇怪,朝中这么多能人干将,皇帝明知陈、苏、周这三家的尴尬关系,怎么还偏派这两人过来?
两陵一带可以说是陈家的地盘了,他就不怕周坛礼遇上什么“意外”,有来无回?
想不通陈译禾就不去想了,京城来人至少也要再等几日才能抵达,眼下他还不能撒手,得盯紧了,该处理的尽快处理才行。
他已好几日未曾回府,这天早早把事情吩咐下去,赶在天黑之前回去了。
回府第一件事就是从头到脚清洗干净,命人将脏衣服拿去烧了,才去见自家人。
一家人难得聚在一起吃饭,陈家夫妇俩心疼儿子,道:“咱们都出了宅子米粮了,做得够好的了,你说你还天天往外跑做什么?你手上可还有伤呢,跟以前一样就待在府里把事情吩咐下去不就行了?”
如果是其他事情确实可以这样,可这件事不行。
城外偏郊处如今还满是泥泞,有人直接舀了河水就喝,哪怕河水还带着腥臭味道。
卫生问题很大,即便这几日他安排下面的人将水中杂物尽量打捞干净,到处撒石灰粉和差人特制的消毒水,可人力物力有限,百姓又无知不愿配合,仍有诸多漏洞。
陈译禾怕真的会爆发瘟疫,到时候不止是他们家,整个广陵都可能逃不过去。
还没发生的事他不会乱说惹家人担忧,只是笑着道:“我就是去做个样子,到时候把咱们陈家的大善人名声传得远一些,好让爹娘享人敬仰。”
钱满袖心里欣慰,但还是不愿意,道:“什么名声都是虚的,要那些做什么,就是没有好名声,咱们家也能好好过日子。”
只有苏犀玉稍微明白陈译禾心中所想,开口帮他说话:“咱们家多点好名声,姐姐在宫里也能更受重视,夫君也是这么想的吧。”
钱满袖也就是唠叨几句,听苏犀玉这么说觉得有道理,但还是心疼儿子,一个劲儿让他多吃些。
事实证明,陈译禾所为确实对陈轻语多有帮助,只是陈金堂不明白,“咱们家以前这善事也没少做,怎么以前没这么大的名声,现在儿子一做就有了,这可真是怪了。”
“这叫厚积薄发,以前做的多了,现在就能看到好处了。”陈译禾道。
陈家以前有钱且不怕花钱,什么事都掺合了一脚,但不会来事儿,从来都捞不到好处。
现在陈译禾去做,付出了就必须要有回报。陈家的旗子打得很高,还命人潜入街头巷尾口口相传,务必让所有人都知晓陈家善举。
这回水患也是,所提供的米粮住宅全部明确告知难民是陈大善人家所出。
陈家夫妻俩听不大懂,但越是听不懂越高兴,叮嘱儿子多多注意就没多加干涉了。
*
因为先前接连不断的大雨,府中小荷塘的水面上涨了许多,几乎要与曲折弯桥平齐了,倒映着两旁悬挂着的灯笼,泛起冷冽的波光。
前后拥着丫鬟,苏犀玉跟着陈译禾慢慢往他们院子里走,口中说着金陵那边的事。
他们上次回来广陵到如今,因为种种事情耽搁了下来,已经住了月余了,干脆就留下了。
金陵那边让纪管家过去看着了,有需要裁断的事情纪管家再送信回来请示,陈译禾不在府中,事情就全报给苏犀玉了。
都是生意上的事,苏犀玉怕出了差错,现在又一件件说给陈译禾听。
说完了就默默跟着陈译禾往前走,走着走着落后了他半步,抬着眼眸偷偷打量他。
他们也几日未见了,苏犀玉心里有点想念,还有点担忧,视线落到他缠着棉布的右手上,也不知道现在恢复得怎么样了。
盯着他的手看了会儿,又移至他腰间缓缓往上打量,他穿着的是前两天刚裁好的新衣,锦衣玉带,腰身明显,头发高高束起,径直思索着事情往前走去,很是入神的模样。
苏犀玉看得出了神,一个没留意,脚下忽地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哎呀”一声往前倒去。
陈译禾闻声迅即回头,恰好接了个满怀。
他今日回来还没和苏犀玉单独相处过,现在感觉怀中柔软舒服,抱着就不想松手了,道:“投怀送抱呢,是不是想我了?”
苏犀玉脸唰得红了,扶着他胳膊站了起来。
旁边的丫鬟见人没事,提灯蹲下去看了看,惊讶道:“是少爷养的那只乌龟啊,怎么又跑到这里来了?”
一提这陈译禾想起来了,苏犀玉刚嫁过来时也踩着这东西滑了一脚,还差点摔进荷花池里。
他笑了一声,蹲下去摸了摸苏犀玉的脚踝,站起来后叹息道:“怎么这么不小心,脚都崴着了?”
说罢,将人横抱了起来。
苏犀玉一声惊呼,下意识搂住了他脖子,忙道:“你的手……”
“早就不疼了。”陈译禾道。
一旁的丫鬟听苏犀玉脚崴着了,马上就要去喊大夫,被陈译禾喊住了,“没事儿,待会儿把药酒拿过来揉揉就好了。”
丫鬟们这才停住,忙打着灯笼在前面带路。
一行人着急的着急,抱人的抱人,只有苏犀玉莫名其妙,她动了动脚腕感受了一下,道:“我脚不疼啊。”
“嘴硬。”陈译禾亲昵地与她碰了碰头,道,“明明都肿起来了。”
丫鬟一听,带路的步子更快了。
苏犀玉则是更茫然了,她小腿微微翘了下,可是人被抱着,只能看到自己脚尖,想摸摸看也是够不着的。
没一会儿就到了屋内,陈译禾直接将人放到了桌子上。
苏犀玉浑身汗毛都竖了起来,现在屋里可还有丫鬟们呢,怎么又把她放桌子上了!
陈译禾按着她不许她动,拉过椅子坐了下来,抓着她的脚把鞋袜脱了,“咦”了一声道:“怎么没肿,是我看错了吗?”
边说边往她脚踝上摸去,入手柔滑,在踝骨上揉了两下道:“哦,是骨头啊,我还以为是肿了。”
他说得一本正经,丫鬟们都信了,将刚找出来的药酒又放了回去。
要不是他脸上带着促狭的笑,苏犀玉就要信了。
她脸颊飞上红霞,脚在陈译禾手中挣了一下没能挣出,低声道:“我都说了不疼了。”
“那可不一定,万一是另外一只脚呢?”
陈译禾说着,将她另一只脚上的鞋袜也脱去了,抓着脚踝上下摸着,道:“哦,这只也没有肿啊,那可能真是我看错了。”
苏犀玉被抓着脚很不自在,想抽回来,可是陈译禾不让,她有点恼羞,道:“我早就说了没有崴着,你还不信。”
“你什么时候说了我怎么没听到?我就见你搂着我脖子了,搂得那么紧,我还以为多疼呢,可真是急死我了。”
苏犀玉被他说得无地自容,两只脚踝都被抓着按在了他腿上,热气从脚底板直往上涌,红着脸咕哝道:“你还假装,明明是你故意的!”
“我故意什么?故意抱着你?”陈译禾反问她,苏犀玉被问得更不好意思了。
这还不算,他又用恍然大悟的语气道:“我知道了,刚才摔倒其实是你假装的,就是想赖我,让我抱你,是不是啊?”
几个丫鬟听到这里,低着头对视了一眼,默默退了出去,将房门关紧了。
苏犀玉被他当众诋毁,脸红得不成样子,见人都走了才敢抬头,道:“你恶人先告状!”
“讲不讲理啊,我抱你回来是我吃亏,怎么我还成恶人了?”陈译禾故作叹气,道,“行吧,你不讲理,那咱们去找爹娘,让他们评评理看谁是恶人。”
不等苏犀玉反对,他揽起苏犀玉的腰作势要把她往外抱,苏犀玉哪敢这么往前院去,手掌撑着桌面往后退,脚也蹬着他不让靠近。
她惊叫着胡乱蹬了几下,忽觉得脚下一硬,也不知道碰到哪了,下一刻双膝就被按住了,陈译禾脸色很僵硬,紧按住她小腿道:“别乱动。”
苏犀玉还当他是怕自己踢他,与他谈条件,“那你不要去找爹娘。”
“骗你呢,咱们小两口的事去找爹娘干什么。”陈译禾撩了下衣袍坐了回去,抓着苏犀玉的小腿将人拖了回来。
他咳了一声,道:“被你骗了就骗了吧,谁让我是做人夫君的,就吃了这个哑巴亏。”
苏犀玉被冤枉成了骗子,还不知道该怎么反驳,只能哼了一声作为回应。
陈译禾听她这声音软绵绵的,勾得人心猿意马,静了下神,才抬头看着她道:“别撒娇了,我有事问你呢。”
苏犀玉想说自己才没撒娇呢,可是说不过他,怕他一直纠缠这个话题,不情不愿地忽略了这话,“你要问什么呀?”
“我就是好奇。”陈译禾抓着她两只手一起搭在她膝上,道,“我记得你说过,你哥哥对你很好,那当初你被苏家人关起来,他就眼睁睁看着?”魔.蝎`小`说 k.m`o`x`i`e`x`s.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