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他当然是例外
得到黎傲精神力附魔的德尔斐人正在围剿溃散的黑雾。
他们的心情最初是激昂的。在得到精神力灌注的那一刻, 沉寂的武器嗡鸣震耳，战意高涨。刀锋划过黑雾，那些对人类而言近乎无解的污染物被一一斩断, 一分为二。
可胜利的喜悦尚未完全席卷心头，就有人察觉不对。黑雾被斩断后并未消散，反而如蚯蚓断尾, 化为双份再度翻涌。它们以指数级速度激增，越斩越多，越斩越盛。
“太阳。”沈确的唐刀因黎傲的附魔泛着一层金色的流光：“武器不附魔砍不到，能砍到了又……我们该怎么办？”
中计了。
伊西里斯垂下眼睫，心想拜蒙这个活了几百年的老狐狸，果然还有后手。这么多年来伊西里斯默许拜蒙留在瑞恩身边, 一是为了避免打草惊蛇, 揪出他背后势力。二是为了考验瑞恩。没曾想拜蒙留下来引他上钩、被他斩断头颅的, 不过是个分身。拜蒙的本体，恐怕早在他回到德尔斐之前就已脱身。
拜蒙算到了黎傲的精神力能够附魔, 也知晓被附魔后的人类将能对污染物造成伤害, 这些都是他计划中的一环。路希恩·拜蒙如此大费周章, 想要剜出伊西里斯的德尔斐之晶将他污染是假, 其根本目的在于摧毁帝国的两个幼崽。他知晓瑞恩的心魔，也知晓里奥是个什么样的性格。
“黎傲, 这些与你无关。”伊西里斯对怀中一副做错事模样的小猫说道：“你已做得非常好了。”
“我、我是不是不该朝着你们释放精神力？我、我应该自己把它们控制起来的。”黎傲扒着男人的衣服, 着急说：“不要你们砍, 我自己就可以把坏东西——”
“不。”伊西里斯轻轻吻了吻他的头颅：“那不是错，也不是你所需做的事情，你现在需要做的，就是好好休息。剩下的交由我便好。”
这只猫总是这样, 责任心重得叫人心疼。哪怕伊西里斯千百次地告诉他无须他去撑起世界，他还是会本能地，将那一切扛到自己瘦小的肩上。
种植果实也好，唤醒星球意识也罢，那些来自四面八方的无形期盼始终压在他的肩上。他该学会放松，也该学会再多依赖他的父亲一些。
“看着我就好。”伊西里斯将他贴在自己因衣裳破碎而裸露心口。
强有力的心跳透过皮肤，传达进黎傲的胸膛。扑通、扑通，一下一下敲击在小猫的心上。这种节奏与律动，可靠、沉稳，令黎傲不自觉地放松了下来，不再慌张。
小猫昂了昂脑袋，眼里的惊慌失措逐渐被依赖取代。他看着男人轮廓分明的下颌，高挺的鼻梁与极深的眼窝。他看不见他的动作，却能感知到一股极为霸道的精神力澎湃而行，将四散的污染物牢牢锁在一起。
诚然，伊西里斯无法将它消灭，却可以将它困住。世界恢复清明，人们看见无形的屏障将黑雾隔绝、挤压，一点点地压缩进了极有限的空间内，就像只被塞进了玻璃瓶中无法逃脱的章鱼。
黎傲呆呆地看着那团挣扎蠕动的污染物，本来瘪着嘴丧嗒嗒的脸上突然笑了一声，冒出了一个鼻涕泡泡：“坏东西，跑不掉了。”
伊西里斯轻轻笑了一声：“学会了吗？下次再遇到这种情况，知道该怎么做了吗？”
小猫怔了一下，仰起头望着那双金色的眼睛，有些不确定地开口：“……先把它装起来？”
“没错。”伊西里斯语有夸赞：“你说得很好。既然我们一边消灭一边控制很费力气，那不如只先将它困住，而后再慢慢销毁。”
他低头看着小猫的眼中浮现出一些恍然，嘴角略微弯了弯：“可以当球踢。”他说着，将怀中的小猫轻轻放回地上，又一挥手，将那团被牢牢压制着的污染物丢到小猫面前：“玩吧。”
那样危险的东西，在男人的口中只是可供猫耍的玩具。
黎傲眨了眨眼，有些迟疑地伸出爪子拍了拍那团东西。接触到的瞬间，黑雾顿缩，像触电似的剧颤。小猫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他抬起爪子，抱住那团蠕动的黑雾狠狠掼在地上。
污染物被砸得变形，在透明的屏障内来回弹跳，寻找着突破封锁的空隙。但就在它找到途径即将溢出边界的那一瞬，又会被伊西里斯的精神力锁住重新压回结界里。
就像被雄狮咬得半死的猎物，奄奄一息挣扎将要逃脱之际，再被雄狮一个巴掌拍回到幼崽眼前。
“……”蕾妮雅看着眼前的场景心情复杂，想开口提醒自己的哥哥，可不可以关注一下他那生死未卜的侄子。
如她所愿，金发的君主终于将垂怜的目光落在了仪式的大门上：“蕾妮雅。”
银发的王女莫名打了个寒颤：“是。”
“等瑞恩出来，我将令他带领军团去往深渊前线支援。”伊西里斯斜斜睥了她一眼：“你也该去边境磨砺了。”
一个两个，简直弱得叫人无法忍受。非要明白地将事实摆在眼前他们才能知晓？
蕾妮雅张了张口，看了看踢皮球的猫，想说什么又闭嘴了。
“哥——”利安提着剑回来，话没说出口就被伊西里斯一视同仁地嫌弃：“你也是一样。”
但凡他们刚刚能在第一时间里想起用精神力将污染物禁锢住再交由小猫处理，也不至于会让猫如此辛苦脱力。
两只大狮子被小猫好奇懵懂地注视搞得颜面尽失，赞恩笑着过来解围，被金发的君主一齐厌弃。
黎傲玩不动了，趴在污染物球上有一搭没一搭地磨着爪子，而随着他的动作，那些黑雾也一丝丝的缓慢消散了。
“小西几……”小猫打了个哈欠，看着仪式的大门：“怎么还不出来哦？”
污染物虎视眈眈，被黎傲的精神力隔绝在外，瑞恩坐在法阵中央，拾起匕首割破掌心。
鲜血滴落而下，法阵中的德尔斐之晶随之亮起微光。血液与晶石缓缓融合，如游蛇般沿着脉络在青年的体内四散游走，搜寻着最适配的融合地点。
左边脚踝骤然发烫，仿佛在被炽焰舔舐着。瑞恩手起刀落，毫不犹豫地划开皮肉，将晶石强行压入体内。
几乎是在同一刻，剧痛如毒蛇般咬住神经。青年的身体猛地一抽，十指狠狠扣进地面，背脊拱起成了极不自然的弧度。他的喉咙像被卡住了一样发不出来声音，只有血丝密布的眼球骤然鼓出，瞳孔随之剧烈颤动。
这种痛，淬骨烧筋，每一根血管都被活剐、重铸。他极力克制着，才没有伸手去摸那柄匕首，自刎结束这场折磨。喉头不断吞咽，他的浑身都在渗血，血液流经德尔斐之晶再重新淬回体内。渐渐的，虚空之中有光团正在成型——那是他的伴身武器。
瑞恩颤抖着抬起手，眼中映出那柄代表着力量的武器。他努力地伸出指尖，只要触碰到，瑞恩·雷加利斯便会真正地降临于世。
但就在他即将握住的刹那，自他的体内陡然爆冲出了一股浓重的黑雾，猛然将他砸倒在地。他整个人重重摔下，被压制着无法起身。
是拜蒙早早便埋入他体内的污染物，那只老狐狸，怎么可能只留了一手？
德尔斐之晶遇见阻碍，无法继续融合，两股力量在瑞恩的身躯里横冲直撞，哪怕宿主的意志始终稍胜一筹，肉.体也无法承载这股能量的对冲。
那尚未成型的伴身武器开始崩裂、溃散。瑞恩目眦尽裂，瞳孔剧烈收缩，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本属于自己的光，像烟尘一样在虚空中一点点消散。
“瑞恩，你要记住，你是一个雷加利斯。”金发的君主冷漠的话语犹在耳畔：“你的体内流淌着英雄的血液，你必须撑下去。”
做不到吗？做不到吗？瑞恩不甘地发出咆哮，四肢撑起挣扎着爬起身。正是这股不甘不平的愤怒，让在法阵之外与污染物对峙的精神力回过了神。
金光一闪，化作一只小猫，凶猛地扑向压制在瑞恩身上的黑雾。
“里奥……”瑞恩的七窍都在渗血，却低低笑了一声：“你又来救我了……”
精神力不会回话，只卖力地挥舞爪子不断抓挠。瑞恩深吸了口气，踉跄着站起身，一步步朝那重新凝聚的光团走去。越来越多的黑雾集中裹挟在他的腿部，双腿如陷淤泥无法前进，他便毫不犹豫地斩断膝盖。拖着尚在流血的残肢，用手，一寸寸地爬向属于自己的武器。
那是他的命运。
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将它握入掌心。
漆黑的镰刀骤然显形，无需主人挥动，刀刃自行旋转一圈，呼啸着将涌出的黑雾尽数割裂。
精神力幻化的小猫失去了攻击目标，如它的主人般露出一些懵懂来，随后哒哒跑到瑞恩身边，伸出爪子抓了抓瑞恩的腿，傻乎乎地朝人笑了笑，完成使命，就此消散了。
瑞恩想要挽留，却捞了个空，这才发现自己的双腿完好无损，方才的一切皆是幻象。
在这场决定生死的博弈之中，是他赢了。
青年深深吸了一口气，缓缓站直身躯。穹顶上的日光随着时序倾倒，终于斜斜洒落进了屋内，穿过浮尘与静寂，落在他凌乱的银白长发上。
力量在四肢百骸蔓延，他手中的镰刀，黑得可以吞噬光芒，刀刃却在阳光下泛出隐隐黑蓝的幽光。
后世称这把武器为“黑死神”，一柄象征毁灭的镰刃。
而它的主人，是帝国历史上新一任的战神——瑞恩·雷加利斯。
仪式大门缓缓打开，刚要睡着的小猫一惊，抬头望向声音来源之处。
“瑞恩——”蕾妮雅十指交叠捂住自己的唇颊，流泪看向自己的孩子。
漆黑的镰刀扛在肩头，瑞恩朝着守候自己的人群露出一抹释然与新生的微笑：“自此欢呼吧，德尔斐人。”
不再只是孱弱的，只能在人群后注视着欢呼的不被期待降生之人。他终于可以告诉世人，他是堂堂正正的，雷加利斯。
“瑞恩殿下——”无数人发出惊喜的喊叫：“他成功了，他获得了自己的本命武器！”
嵌合仪式的难度会随着宿主本体的强大而陡然提升。对普通德尔斐人而言尚且是一场生死考验，而对身负王血的雷加利斯，更是步步刀锋、毫无退路。
德尔斐人在欢呼的同时，却在惶恐。那只精神力早已超越人类范畴的小猫，该如何渡过这一关？他当然可以选择不植入德尔斐之晶。可他们了解他，就凭他那样执拗、天真又满怀责任心的性格，他长大之后，怎会甘于旁观？
他会走进去的。他会自己走进去。
德尔斐人想到他将经历怎样的痛苦就要心碎，只能满含热泪的看着那只小猫被君主抱进怀中，傻乎乎地咧着嘴，举起那个正在被他消灭的污染球。
不要长大。他们在心中祈祷，就这样就好，不要长大，将战争交给你的父兄王叔，你的子民仆从。不要成长，就这样一直懵懂就好。
可这是怎么可能的呢？
但，也不用担心，因为就在这一瞬间，他们看见了神迹。
“阿莉雅？！”
人群朝着后方发出难以置信的呼喊。
帝国仅有的两座英雄雕像，其一是镇守土地中心的王国意识雷加利斯一世，其二便是守护仪式大殿的阿莉雅。
这位帝国史上最强大的武神，她的雕像也如其本人的性格。石剑立于身侧，大大咧咧地坐在大殿的穹顶之上。
黎傲真的直打迷糊，强撑的精神在看见瑞恩安然出现时就已卸了。猫脑袋一点一点的，朦胧的视线里，看见那把巨大的石剑正在一点点的破碎。
所有的德尔斐人，不论王室，不论机器，除了伊西里斯和被他抱着的小猫外，都已跪了下去。黑龙立在雕像边，仰天发出一声惊天动力的吼叫。
黎傲被叫醒了一点，看着石剑层层脱落，露出银白的剑身。
德尔斐人的伴身武器会在本体死去之时随其消亡，仅有两柄例外。
一柄是雷加利斯一世的太阳神剑，在千年之后，它的一部分融合进了其后代伊西里斯的体内，成为了他的伴身武器。一部分仍被英雄雕像握于手中，审判着外乡人的灵魂。
另一柄则是阿莉雅的月亮神剑。人们不理解它为何没有随着主人的逝去而消散，只能将它浇筑在石像旁，守护着仪式大殿。而在此刻，它发出嗡鸣，出现在了小猫眼前。
千年的值守，只是为了此刻。
无需他人引导，小猫伸出两只爪子，将那银白的长剑抱入怀中。
剑身自动缩小，与猫合为一体。无需植入德尔斐之晶，这只小猫就拥有了自己的伴身武器。那是千年之前，他那爱笑的先祖，赠予他的礼物。
“希望你能喜欢呀，小家伙。”小猫睡得正香，依稀记得那个穿着铠甲，并不柔软的怀抱。
“谢谢你，阿莉雅……”小猫讲着梦话。
第82章 星际采访
梦行者, 这种独特的天赋自有人类历史有记载以来，不过寥寥四五个人。
伊西里斯是个梦行者，这个事实, 除了已故的克里斯与玛蒂尔达，活着的人中，知晓的就只有帝国研究院的老者与伊西里斯梦中的老师路希恩·拜蒙。
同样是梦行者, 天赋却有细微差别。不同于阿莉雅的能力侧重在预见和未来，也不同于里奥注视着的正在发生，伊西里斯的梦行，是在过去。
已知的梦行者，他们更像是单独的维度旁观者，只能看见却无法参与、也无法被普通人类看见。可伊西里斯不同, 他第一次梦行的地点, 是鼓角齐鸣的战场。
异种的利爪贯穿他的胸膛, 那是他第一次直面自己的死亡。梦境无限拉长无限重叠，时间在此已经失去意义, 唯一能够体现出异样的只是一个小孩在睡梦中紧蹙的眉头。他那时尚未植入德尔斐之晶, 一只手无寸铁的幼狮, 却已在梦中身临其境的, 死去活来了千万次之久。
世人皆言伊西里斯是自雷加利斯一世之后，绝无仅有的旷世奇才。他天赋卓绝, 这无可否认。可铸造其强大之实力的背后血腥, 是人类根本无法去窥探、去想象的。
日复一日, 年复一年，他不可能不去入睡。父母逝世之前，尚且有人可将他从梦中唤醒，父母逝世之后, 一切软弱也不必要让其余人知晓。
而随着年龄增长，当他在梦中也所向披靡，再也无人能敌之时，那种梦行的天赋也逐渐消失了。就好像这个天赋的出现，仅仅只是为了让他在地狱之中淬筋炼骨。
命运对他何其残忍？所以知晓一切的拜蒙会问：“你为什么不去憎恨呢？凭什么要接受宿命的这般安排呢？”
弱者寻找借口，强者直面宿命。伊利西斯懒得去思考那些无用的东西，如果一个人需要从痛苦之中习得力量，那他不会解除这份痛苦。于他而言是这样，于瑞恩而言，也是这样。
没有一个人力量的强大是理所当然的，命运所赐予的一切定有它将要索取的代价。一切皆是磨砺，若瑞恩无法战胜自己，那他还是做个普通人吧。
伊西里斯眼睫微动，望向打开的研究室门。
“太阳。”这位帝国研究院的前任领导者已垂垂老矣，但目光清明：“那的确是人类的躯体，不是傀儡，不是高科技作物。”
拜蒙的头颅被伊西里斯一剑斩下，哪怕伊西里斯知晓那只是一个分身，却在听见是人类躯体时仍有一些惊讶：“他完全拥有拜蒙的记忆，思想，甚至是意志。”
人类之所以为人，是因为他们有限的生命和超脱生命所能创造出的价值。若生命无限，那就不能称之为人，而当是神了。
“法则怎么会允许这样的事情产生？”医疗兵长库伦扶着老者，喃喃不可信：“人体复制简单，但思想绝不可以传承，这是绝不可能的。”
研究员谢尔比耙了耙头发：“可这样的不可能，早就发生了一次啊。”他掏了掏耳朵：“黎小猫不就是死而复生的吗？”
“那怎么能一样？”库伦当即反驳：“猫是猫人是人，那能是一回事吗？”
“好了。”老者拍了拍库伦的手，示意他别过多担忧，又望向自己的君主：“拜蒙一定是用了什么方法，蒙蔽了法则。”
猫当然和人不一样，猫是光明正大的。
白天脱力直接睡了过去，一直到半夜里，黎傲才被饿醒了。
小猫抬起头，眼睛在黑暗中亮得像两颗小灯泡。得益于猫科动物天生优越的夜视力，他没有吵醒休眠的机器人和一旁熟睡的薰，而是悄悄翻了个身，背对着床，两只爪子搭在床沿上，后腿踩着垂落的床单，利落下了地。
他目标明确得很，几步蹿上桌子，抱起一颗圆滚滚的梨子就想啃。可梨子太大太滑，他又是猫嘴，咬了几口连皮都没蹭破。
黎傲呆呆地盯着梨子看了几秒，脑瓜子歪了歪，突然灵光一闪。
下一秒，贴合他猫形的小巧月亮神剑唰地一声出现在了猫爪子里。他握着剑，对准梨子就开始划拉。剑刃极锋，砍异种都如削泥，更别提是什么梨子了。
银翼在窸窸窣窣的动静里睁开了电子眼，一眼就看到了坐在桌上吃得口水横流的“大耗子”。
“……小厨房里有饭。”它开口提醒。
突然响起的声音将猫吓了一跳，真跟做贼一样抱着梨子就想要跑，却脚滑踩在了汁水上，扑通一声掼下了桌——没摔着，被闪现过来的小狗抱住了。
“你是老鼠吗？”机器人无语地打开灯：“你跑什么？”
胸口都是梨子汁的小猫眉毛一竖，倒打一耙：“明明是你突然讲话吓到我了，你是坏机！”
懒得和他计较，机器人从小厨房里端出了一直保着温的饭菜：“吃。”
这小短腿一惯是有吃就是娘，刚刚还生气呢，现在被薰重新放回桌上，讨好地蹭了蹭机器人：“谢谢你哦，还给黎傲留饭啊。”
银翼嫌弃地看了看他黏腻打结的胸毛，转身又去浴室里拧毛巾了。
“黎傲，我喂你。”黑发红眼的小孩将猫抱进怀中，舀了一勺菜递到小猫嘴边。
黎傲早已习惯被他照顾，连犹豫都没有，便乖乖张嘴吃了下去。薰也是知道他，喂食的速度把握得很好，小猫一边吃一边晃脚，晃着晃着还把脚翘了起来，大脚板平平地贴在人的大腿上。
机器人一回头，就见他这一副大爷派头的让人伺候着。在心里吐槽这猫又懒又邋遢，动作却利落地给猫垫上口水兜：“梨子还吃吗？”
“吃。”黎傲含糊地点点头：“不能浪费。”
倒是也有好习惯的，机器人挑出短腿猫的优点，将梨子切块摆在饭碗边，方便小怪物喂猫。
被薰抱着喂了满满一大碗饭菜，又吃了一个多梨子，黎傲终于满足地打了个饱嗝。圆滚滚的小肚子微微鼓起，他伸出爪子推了推薰的手，表示自己不要吃了。
相处久了，银翼是知道这小黑龙是有一些龟毛，甚至是洁癖的。具体体现在，他每天收拾猫窝的垫子要铺平，枕头要对齐，就连本就不规则的被角他都要叠得四四方方。
可一旦摊上短腿猫，那点洁癖属性立刻被抛到了九霄云外，面不改色地吃着猫剩下的东西：“睡觉吗黎傲？”
那肯定是睡不着的。小猫被机器人接过去擦脸，声音让毛巾揉得模糊囔囔的：“我想看电视。”
“不行。”机器人想也不想，直接驳回。
犟种猫长大后脾气见长，大脚板往桌上一跺：“为什么不行？我睡不着，我就要看！”
“因为你明天要上课。”机器人将毛巾一抖：“吃饱了就回床上睡觉去。”
黎傲扁着嘴，气冲冲地瞪着不知是谁特别为他寻来的复古电视机。微微凸起的显示器照着他的脸，随着灯一闭，屏幕黑了下去。
“可以，不用擦了。”画面一亮，记者的身影重新出现在了镜头之中。
一旁的执行导演收起擦拭镜头的帕子，低声指挥道：“镜头对准那边的绿洲，预备——走。”
职业素养极佳的女记者笑盈盈地看向直播镜头，语调轻快而亲切：“大家好，我是你们的老朋友汉娜。眼前这片错落有致、风格可爱的猫猫头绿洲，想必大家已经不陌生了。没错，我们现在所在的位置，正是德尔斐的卫星——哎哎昂昂。”
【好几年了，不管几次听见这个星球的名字我都想笑……】
【怎么会有星球叫哎哎昂昂？跟驴叫似的（土拨鼠尖叫.gif）】
【这你们就不知道了吧。让我来给你们科普下这个星球的历史哈。人家呢，本来应该叫艾瑞里昂 III 的，但是吧，鉴于这个星球的主人当时只有五岁半，又不会讲外语，只会哎哎昂昂的这个样子喊，然后它就叫哎哎昂昂了嘛。】
为了方便互动，弹幕都是实时显示在空中以便记者读取的。汉娜用了极大的克制力，才再度驴叫——不是，说出口：“哎哎昂昂是当前星际中最大的治愈果实种植基地，为无数星际人提供了可以延缓度姆病毒症状的果蔬……”
镜头随着汉娜的介绍，360度的飞天遁地，为星际人展示着这颗奇妙而美丽的星球。四年之前，从太空中去看哎哎昂昂，它是灰白色的。而如今你再去看，会发现巨大的巴斯塔布湖如条状的海洋一般环绕着整颗星球，将它变成了美丽的翡绿色。
“无奖问答环节，关于巴斯塔布湖的起源大家知道吗？”
【……谁不知道呢，巴斯塔布，Bathtub，就是小猫的洗澡盆呗（不忍直视.jpg）】
“没错！”汉娜打了个响指：“巴斯塔布湖的湖水富含治愈力，与农作物相结合，才能生长出堪称奇迹的治愈果实！”
【可恶啊，能不能不要浇地直接贩卖湖水，我要喝！！！】
【楼上的，你变态，你怎么要喝猫的洗澡水？！让我也尝一下(猫伸筷子)】
【我去，真的吗？你们天天吵着要喝什么巴斯塔布水我以为是什么高端山泉水，合着是小猫的洗澡水吗？】
【楼上的不要紧张哈哈哈，且不说湖水根本不售卖，它富含治愈力的原因是黎傲殿下定期地灌注精神力啦，才不是只因为什么泡澡(坏笑)。】
“从四年前的奇迹日开始后的每一天，”汉娜敞开手，原地转了一圈：“这颗星球就在为人类输送着奇迹。”
所谓奇迹日，便是四年前，德尔斐对全星际开放果实购买的那一天。
“德尔斐的工作签证有多难批大家也都知晓。”汉娜笑着说：“近些年来大家对于这颗星球的了解多数只出现在官方的影片资料里，现在，就让我来带领大家，近距离地参观这颗星球吧。”
事实上，每年、每天，都有无数的团队申请前来哎哎昂昂拍摄，但获批的从来没有。
而这一次，他们能够破例获准拍摄，正是因为一个特殊的契机。
每隔十年，整个星际都会举办一次全域选举，评选出这十年来对星际影响力最深的十个人。这种选举，其根本目的是在为联邦官员的任职铺路，但也有少数人，是的的确确为全人类做出了实事，而进入候选名单的。
“叔叔您好。”汉娜拦住了一个正在采摘的老兵：“请问您是在摘番茄吗？”
老兵的眼睛有些下三白，显凶，叨着烟，一脸“你是白痴吗”的表情，将番茄轻柔地放入筐里：“那不然？”
良好的职业素养让汉娜强忍住了突如其来的尴尬，依旧维持着笑容说道：“那不介意的话，可以让我帮你采摘一些吗？”
她话音刚落，身后突然传来一声惊呼：“汉娜——快跑！”
还没反应过来，她就被随行的工作人员一个猛扑压倒在地。紧接着，一道破空声从她头顶掠过。一根足有手臂粗细的番茄藤鞭猛然从空中甩下，啪地一下砸在他们刚刚站立的位置，直接将沙地砸出了个深坑。
“我看不必咧。”老兵笑呵呵地吐了口烟，摸了摸腰间挂着的小猫挂件：“这些植物难伺候得很，你们哪能行？一边去一边去，别打扰老头我干活。”
“好、好的。”汉娜迅速爬起身，拍了拍身上的沙子再度微笑：“果然和传说中的一样呢，这些变异植物普通人无法靠近。”
【就凭妹子这反应速度和处变不惊的脸色，我就要给她点个赞！】
【不错不错，职业素养过硬，比上一届那个油腔滑调只会捧彩虹屁的好多了。】
汉娜吃了教训，这次隔着安全距离为大家介绍着星球上的植物，随后插入正题：“大家都知道令这颗星球焕发生机的人是谁吧？没错——就是我们的里奥殿下！”她一个人啪啪鼓掌，又说：“里奥·雷加利斯正是本次影响力之星的热门候选人之一哦，接下来，我们就要去寻找到他，给他做一个专职采访呢！”
哎哎昂昂上忙碌的人很多，随着汉娜的镜头大家也在观察着。
【好像采摘的都是德尔斐本地人，有些搬运物资的不是。】
【是义工吧，我之前看到过招聘启事，要求非常苛刻，要经过审核才能去帮忙搬运的。】
【好奇妙啊，这么多年了，德尔斐人竟然会打开国门，让外乡人去他们的土地上工作。】
【从小猫殿下要上学的时候就开始啦，我隔壁的邻居就是第一批去德尔斐本土教课的幼儿园老师。听说她最近在准备申请德尔斐的意识审判，准备永久加入德尔斐了。】
【哇，太厉害了。能加入德尔斐的概率堪比中彩票吧……有点羡慕，加入就可以种地收菜了。】
弹幕刷刷滚动着信息，汉娜终于瞅到了一个面色相对和善些的女性，小跑着过去弯腰打招呼：“阿姨您好，请问您知道里奥殿下现在哪里吗？”
“你们是干嘛的？找我们殿下干什么？”
场务连忙递上资料，汉娜细细为她说明了他们此行的目的，又打开许可证给她检查。
“哦，那不错。你们来哄孩子玩的是吧？”在不知道网上冲浪的德尔斐人眼里，这个影响力奖就和几年前那个星际最可爱猫绒绒奖一样，都是来哄孩子开心的。
阿姨的脸色明显好转，不顾汉娜想要解释的表情指着一处说：“你往那儿找，小殿下刚吃完饭，这会在溜小狗呢。”
“好的，谢谢您嘞。”汉娜转身招呼着摄像师跟上，一边走一边和观众沟通：“里奥殿下在遛狗哦？话说大家有养小猫小狗吗？”
自四年前那只小猫横空出世之后，沉寂许久的宠物猫和宠物狗市场再度活跃。只可惜现如今已经完全没有像小猫那样毛绒绒的原始品种了，只剩下一些多鳞少毛的变异品种。
“汉娜也养了一只小狗哦，虽然没有很毛绒绒，但是非常可爱。每天都会等我下班，等我带着它去楼下遛弯，又听话又乖。”说着说着，汉娜的眼睛一亮，因为她在前方沙丘的拐角处看见了一只猫。
他两只脚站立着也只有一丁点高，爪子上牵着一根亮闪闪的绳子，绳子的末端藏在沙丘之后，想必就是被遛着的小狗了。
“里奥殿下——”汉娜激动得脸都红了，一边奋力挥手一边朝着沙丘跑去：“我叫汉娜，我是一名记者。我听说你在遛——狗、狗、狗、狗——？”
女人就跟卡壳了的磁带似的，大脑宕机停在了原地，像个直挺挺的圆规一样，僵硬地转过身。
小猫一脸懵地看着她转身、回头，转身、回头，不太明白这个姐姐是怎么了。
那根亮闪闪的绳子末端，拴在了一头黑龙的脖子上。
尽管距离真正的成年体还有很长的一段成长周期，但他的体型却已堪比一架直升机，光是静静伏在那里，就足以让四周气压降低。
鳞甲漆黑如墨，在日光下泛出冷冽的金属光泽，胸腔随着呼吸起伏隆起，带出低沉的龙鸣。
这种死神一般的压迫感，让人忘了呼吸。
【vocal，遛狗？？！！】
【啊、啊，哈哈哈……没毛病啊，你们才知道，小猫的小狗是头龙吗(哆哆嗦嗦.gif)】
【这和狗到底有半毛钱关系？为什么会喊这种恐怖的怪物叫狗啊啊啊啊啊！！】
【你的遛狗和我的遛狗好像不一样（淌口水）】
“你怎么了呀？”小猫不知什么时候松开绳子跑了过来，仰着头纳闷地看着还在卡壳的汉娜。
女人面如白纸，哆嗦着开口：“殿、殿下，您，您好。”她刚一讲完，就看见那头黑龙对着天空展翅，舒展身体。骨翼投下巨大的阴影，汉娜哗啦一下蹲下身，将话筒抵在小猫的嘴边：“请、请请请请，为、为为大家做一下自我介绍。”
这个姐姐是结巴哦？小猫的眼里露出一些担忧，随后带着对残障人士的关爱，抱住话筒说：“大家好，我是黎傲。”
没有切实体会到龙压的观众开始欢呼：
【我系里奥——】
【大嘎好，我系黎傲！！】
【呜呜呜呜，好怀念好怀念，几年前小小猫殿下就是这么自我介绍的，几年后还是这个感觉！】
【黎傲！小猫我们喜欢你呀呀呀呀呀——】
猛猫再也不是以前那个不识字的小文盲了，瞧见了弹幕上哗啦啦的表白，很害羞地挪了挪脚：“谢谢大家喜欢黎傲。”
【怎么就能这么乖！啊啊啊，我不信，假的假的！不可能会有这么乖的小孩子！！】
【十岁！我家十岁的小孩狗都不理！不可能！假的！是想骗我生小孩！】
【我愿意生，我愿意生，告诉我怎么生猫呜呜呜——】
弹幕刷新得太快，黎傲又看不清他们都在说什么了，踮起脚把话筒还给汉娜：“姐姐你先拿着哦，我让薰自己去玩。”
他！喊！我！姐！姐！
汉娜捂住心口，此时哪里还记得什么害怕，简直想把猫抱住狠狠亲上几口！
黎傲哒哒跑得欢快，回到薰的身边，抱着黑龙贴附在沙地上的头颅：“你去找蓝蓝玩哦，我看看他们找我做什么。”
他长大了些，也经常配合白云君接受一些拍摄，已经提前知道了会有人来采访他。
薰冷冷瞥了眼远处的人群，眷念地鼻息蹭了蹭猫，这才展翅飞向远方。
待到黑龙飞远了，威压骤然一退，本来蹲着的汉娜双腿一软坐在地上，倒是能更好地看清猫了。
她深深吸了几口气，快速整理了一下妆发，坐起身再度递出话筒：“里奥殿下，请问您今天准备做什么呢？”
黎傲的坐姿很端正，两只爪子摆在身前，比猫身还大的尾巴从身后绕过来搭在爪子上，昂着头说：“我今天要种新的种子。”
汉娜眼睛一亮：“也是富含治愈力的果实吗？请问我们可以跟随你一起耕种吗？我们可以帮您的，绝对不会给您添麻烦！”
多个人一起当然很好了，黎傲点了点头，汉娜又问：“请问这次是什么品种呀？”
“我也不知道哇。我要等姨姨告诉我，我才知道是什么。”小猫突然看见了什么似的眼睛一亮，站起身朝着汉娜的背后挥爪：“姨姨，姨姨，你来啦！”
汉娜笑着回头，看清那些人身上的标志之后，笑容僵在脸上。
第83章 新的果子
汉娜笑容僵硬, 摄影师脸色勉强，导演更是冷汗直流。
因为，他们不久前才被这个女人带领的星盗团伙抢劫过。
秦怡的容貌称不上惊艳, 甚至可以说颇为普通，可她曼妙的身材和心狠手辣的作风早已在星际各地留下了无数传说。不要说是寻常商贩，就连联邦的政要和军官, 被她杀掉的也不再少数。但就是这样一个从不折腰、令人闻风丧胆的女人，此时笑盈盈地单膝点地，给小猫行礼了。
“日安，我尊敬的殿下。”
可能是源自小动物的第六感，黎傲莫名对秦怡很有好感。他踮起脚伸出爪子，让人家低头行吻手礼：“秦姨姨, 你帮我带种子了吗？”
“当然了。”
“不止种子咧。”秦怡身后瘦得和小鸡崽似的男人插着话, 也单膝跪了下去, 使劲擦了擦自己的手，这才小心翼翼地双手捧起猫爪, 用额头贴了贴：“我们还给殿下带礼物了哦！”
小猫满脸狐疑：“不是抢来的吧？”
瘦小男人当即否认：“那怎么可能, 包不是抢的。咱们早就不干那个行当了, 您可放一万个心吧。”
刚被抢完的摄像组：？
呃, 说抢也不太对，人家只是把守着一个跃迁虫洞, 光明正大地收过路费而已……屁咧, 这和抢有什么区别？！
导演气得眼歪口斜, 还没讲出话来就被秦怡笑盈盈地扫了一眼。明明这个女人依然半蹲在地上，从高度上而言，他是俯视着她的，但就是这样轻飘飘的一个眼神, 令全剧组都不吱声了。
“姨姨，这个姐姐问我今天要种什么，我说要等你回来我才知道啊。”
汉娜汗了一下，强撑起一个笑说：“哈哈，是、是的。”
黎傲扬着脑袋瓜看了看她，突然拉着秦怡的裙边要往别处去，一直走到离远了一点的地方，他捂着嘴巴，对低身将耳朵贴在他脑袋边的女人讲：“这个姐姐是结巴，要对她友好一点。”
秦怡挑了下眉，笑眯眯地应下了：“好的，我知道了，那我们现在去看种子好不好？”
秦怡身后一个异常高大的汉子这时走上前来，将手中一个小木马形状的摇摇车放在沙地上：“礼物。”他长相粗犷，知道小猫不收抢来的东西，嗓音很沉静地补充道：“是我自己做的。”
“谢谢杰克叔叔。”这么多年了，黎傲已经很习惯人家送他礼物了，当即给人画了大饼：“等新的果实种出来了，我送你果子哦。”
这就是交易吧，是这只小猫最喜欢的相处方式。壮汉杰克点了点头，蹲下身在小木马旁边虚虚扶着，以免小猫在爬的过程中摔倒。
【我没看错吧，这是星盗？(揉眼)怎么感觉还挺温柔的？(揉眼)】
【……这些自由人不会是加入德尔斐了吧？】
汉娜的心情复杂，因为她的助理被眼前这个女人一拳头砸成了工伤，差点就耽误了他们的拍摄进程。那样凶残的人，竟能对着一只猫露出这样堪称温和的神色？
小木马的确是为小猫量身定做的，哪怕是黎傲那只有七八厘米长的腿都能轻松踩到脚踏。操作也不复杂，按钮一开就能突突突地往前走，猫爪子随便打打方向盘就行。
一只猫在前边骑着马，一群星盗随在他身后护着走，摄影组面面相觑，到底还是忍住胆战心惊，跟了上去。
“大家好……我们现在接着进行采访。”汉娜的声音明显较刚才低了一些，看见秦怡回头了，直接就闭了嘴。
【这个女人有这么吓人吗？怎么一个两个都这种反应？】
【楼上的你没被星盗打劫过吧(苦笑)，星际里浪行者千千万，秦怡带领的自由号一直高悬赏金榜第一，你以为呢？】
【这可是在十年前就给大众直播，剥□□犯人皮的狠角色。】
【我去查了，这群星盗仍旧是自由人的身份。那他们为什么能在德尔斐的领地里来去自如？】
【反正这个女人不简单，她对联邦的菲特阁下都敢直接辱骂，现在却对小猫这般和颜悦色，指定是有什么利益瓜葛，有利可图的。】
【我听说最近有一批二手贩子开始高价转售可以长期保鲜的治愈果实，会不会就是这群星盗啊？】
四年前刚刚种植出治愈果实的时候，它们的治愈效果通常只在采摘下来的72个小时里，过后就会变为普通果蔬。但随着黎傲的长大，他对精神力的控制愈来愈好，也逐渐种出了一些保质期限较长的果实品种。特别是类似于椰子这种有着厚重外壳保护的果实，其保质期限较长，足够带出距离德尔斐非常遥远的星系。
换句话说，黄牛这种不道德的职业渐渐起来了。
这四年间，黎傲的主要耕种地点还是在哎哎昂昂和德尔斐。德尔斐的果蔬供国内使用，而哎哎昂昂上的大部位，都被送往了猫猫大王的小店，以永久不变的“一块钱”价格，卖给了前来寻求治愈的病人。
哎哎昂昂的星球意识已经完全复苏，作为孵化小猫的摇篮，它与黎傲心意相通。只要黎傲愿意，哪怕他就站在原地，都能快速奔袭八百里。
但小猫被德尔斐人影响了，很是喜欢自然发展，所以他骑在乌拉拉的小木马上，慢悠悠地朝着自己的种子出发。
这群星盗在星际间四处游走，掌握的信息与情报远非常人可比。他们搜集来的种子，有些连专业的植物学者都未见过。
镜头离着一段距离，仔仔细细地拍着。
黎傲蹲在装满种子的密封箱边，小爪子扒着边缘，探着头往里瞧，被其中一颗吸引了注意。它通体半透明，约莫皮球大小，看起来Q弹Q弹的。
“这个是什么？果冻？”黎傲歪着脑袋，小声嘀咕了一句，伸出爪子轻轻戳了一下。
duang——duang——duang！
种子弹了好几下，突然像是被激活了似的，轻轻一震，猛地炸开一圈柔和的光晕，将黎傲整只包裹了进去。
“嘎？！”小猫吃惊的声音扭曲。
下一秒，那颗果冻般的种子像有生命一样“咕噜”一声收紧，速度飞快地带着黎傲弹跳着逃离了密封箱，朝着远处的湖泊飞奔而去。
人们被这突如其来的动静弄懵了几秒，反应过来之后：
“拦住它！”
“护驾——！”
人群一片混乱，不少人拔出武器却又不敢攻击，只能拼命追着横冲直撞的果冻球跑。摄像师一边奔跑一边举着设备，星网的观众一阵头晕目眩。
黎傲一脸懵地看着自己不断弹跳，颇有一种梦回和小煤球形态的薰一起玩耍时。
“啊——”小猫张大嘴，看着自己离湖面越来越近，“扑通”一声湖面溅起一圈洁白的水花，随即归于宁静。
“黎傲殿下！！！”瘦小男人眼睛都要冒泪了，把身上的老头汗衫一脱就要往湖里蹦。
“杰森！”秦怡开口阻拦：“没有得到德尔斐的允许不能下湖。”说是这么说，但她的脸上也明显焦急。
赶过来的德尔斐士兵迅速管控现场，就当人群要下水捞猫之际，水面突然泛起了一圈圈涟漪。
下一瞬——
轰然盛开。
一朵又一朵洁白的莲花从湖心绽放，花瓣宽大如盘，雪白无暇，仿佛有光从水下涌出。转眼之间，速度极快，整片湖都已被白莲覆盖。
空气中多了一种清淡的凉意与花香，所有人都怔住了，望着湖面中央的一朵巨莲缓缓张开，花瓣层层褪去，露出里面那团熟悉的身影。
黎傲晃了晃耳朵，站起身来，朝着岸上的人挥手示意自己没事。他看了看湖面，前爪试探着踩上一朵离得最近的花朵，莲瓣微微一沉，却稳稳托住了他的体重。小猫眼睛一亮，像发现新大陆一样开心地踏上了第二朵。
“啪嗒、啪嗒、啪嗒。”
当着全星际的面，他一朵接一朵地跳跃，踏着光做成的花路，一步一步地靠近。
【这是……水清河？】
上千年之前，人类有历史记载：有一种莲花，名曰水清河。无叶，似雪，不仅可以净化星球水域，其果实还可提高人类的精神力。
【记载中说，最纯洁的花自尸山血海中产生，所以早些年前，有人以杀戮为养料想要培育这种植物，却无功而返。】
【等等，如果记载没错，那现在根本就没有尸山血海，这东西是怎么活过来的？】
黎傲像只兔子似的一路蹦着，就差最后一朵了。他扭了扭屁股，瞄准了落脚点，猛地一跃——却没料到那朵莲花忽然一缩，像是故意捉弄似的，花瓣一卷，将猫腿捉住裹进花里。
“花雪雪，不要玩啦！”黎傲想要挣扎爬起，却被花瓣扯着四肢，一下下挠着肚皮。
“别、别碰那儿……哈哈哈喵！”小猫笑得耳朵直抖，四爪乱蹬，尾巴在花心里疯狂扫动。一连玩了好一会，花瓣又蹭了猫下巴一下，才终于松开了缠绕。
一根细细的绿色花茎从花心升起，顶端托着一颗奶白色的果子，放进了小猫怀里，随后卷起猫，送上了岸。
黎傲站起来拍了拍屁股，刚转身就看见了身后的一群人正呆呆地盯着他。
他们全都在……淌口水。
汉娜举着话筒，眼神直勾勾地盯着小猫怀里的果子，完全没意识到自己此刻的模样有多狼狈。
实在是太香了，她真的太想吃那颗果子了，女生一开口，口水哗啦啦淋湿了话筒：“里奥……殿下，这颗果子，您卖吗？”
第84章 大猫带小猫
汉娜来自联邦的首都星, 她的家境虽算不上大富大贵，却也远超绝大多数的星际人民。对于普通人而言是奢侈品的有机果蔬，在她的家里, 也就只是饭桌上的寻常食物而已。
猫猫大王出品的水果和蔬菜，她也是吃过几颗的。好吃，但绝不会让她馋到这种地步。这种馋, 不是口腹之欲，而是一种吸引和本能。就好像，她莫名知道，这个果实对她非常有帮助。
奶白色的果实大约一个苹果大小，微微泛着光芒。黎傲本来只是拿着，瞧见一群眼冒绿光口水直流的人, 他弓起背, 将果子藏在自己白白的肚子毛里。
“不卖啊。”小猫撇着耳朵：“这个是花雪雪送我的, 我不卖的。”
“咕咚——”这是人群咽口水的声音。不止是外乡人，就连德尔斐人都有些抵挡不了这颗果实散发出的吸引力。
“你说个数。”拍摄组里家境不错的男人不自觉地上前了一步：“一万, 两万, 这都行, 你说个数。”
“说了不卖。”小猫有点不高兴了, 尾巴拖在地上，耳朵也垂了下去, 抱着果子转身就要走。
不能让他走！那些外乡人下意识地伸出手, 想拦住他。
就在这一瞬间：“吼——”
一声震耳欲聋的龙吟从天际传来。黑影遮天蔽日, 一头墨色的黑龙从空中骤然俯冲而下，双翼张开，气流掀翻水面。巨大的龙躯轰然落地，沙地剧烈震颤, 砂砾雪崩般地滚动。
他低伏下身，龙翼半收，将黎傲掩在骨翼下面。猩红的竖瞳缓缓收缩，冷冷地注视着每一个胆敢靠近的身影。
仅一眼而已，压迫感像山崩海啸般扑面而来。
对死亡的恐惧感碾压过了对于果实的渴望，那些刚才还充满贪婪目光的人，这时都不由自主地后退了几步，腿脚发软，跌坐在地上。
“薰。”黎傲钻出头，安慰着抚摸了两下黑龙：“没事的，大家都在呢。”
确实，即便心中对果实有着强烈的渴望，那些德尔斐人和星盗，他们的第一反应却都是拔出武器挡在小猫的身前。
“对、对、对不起。”拍摄组里十几个人，第一个站出来道歉的反而是唯一的一名女性。汉娜说：“我、我不是要抢东西，我就是，我就是……”紧张和羞赧让她讲话结结巴巴，更是加重了黎傲对她的看法。
“没关系的，你不要紧张哦，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小猫说着话时，身形也发生了变化。随着一阵细微的波动，他那丁点长的小脚开始变长，毛发渐渐褪去，被人类的小腿取而代之。爪子变成了小手，眉眼逐渐清晰，是一个十岁左右的孩子。
黑发蓝瞳，脸庞带着属于这个年纪的圆润与稚气。脖间的颈圈自动化成了衣物，裸露在外的皮肤上，可以看见一圈圈复杂的黑色符文。
“但是我要回家啦。”他爬上龙背，找到了自己的专属位置，和人群摇了摇手说：“拜拜哦。”
“殿下……”汉娜喃喃的话语被黑龙腾飞的响动盖了过去，摄像机对准天空，看着小孩骑着他的龙驶向天际。
【水清河的果实暂时且不提，我的妈呀，这头龙实在是太帅了。】
【这可是龙啊！是龙啊！是传说里才存在的生物啊，现在就这样活生生地看见了！】
【我习惯了，真的，这只猫的身边无论再出现什么我都不会惊讶了。】
除了德尔斐人，没有任何一个外乡人知晓黎傲的前生。若他们知晓了这只小猫的来历，恐怕更会失语。
一个死而复生的灵魂，他的存在，本身就是这个法则之下，最伟大的奇迹。
汉娜失魂落魄地看着龙影消失在了视线里，说不上来心中的失落是因为担心给黎傲留下了不好的印象，还是果实不见了。
“汉娜。汉娜。”场务小声地提醒还在发呆的女人。汉娜愣了一下，赶忙回神：“哈喽哈喽，欢迎回到现场。刚刚的情况太突然了，对了，咱们看看能不能得到德尔斐的允许，下湖近距离地观看一下莲花吧。”
巴斯塔布河不算宽阔，却蜿蜒细长，环抱着整颗星球。水清河落水之后，占据着一段河道。接到消息的帝国研究员们速度赶到了现场，并规划出了保护区域。哦，不是为了保护水清河，而是为了保护人类。
小猫在的时候人们没能注意，小猫走之后，他们这才看见这些外表洁白纯净的莲花，花托之下是比水蛭口器还要细密的尖牙。
“不能再靠近了。”研究员拉住了莫名其妙想要往水中去的拍摄组和汉娜：“这些花释放的气息有致幻作用，会将人带到水中溺死。”
记载中说水清河自尸山血海中生，不是说它需要这些东西作为养分，而是死在想要采摘它路上的人，其鲜血和尸肉，沿着河岸堆成了山。
“你从哪里找到的种子？”研究员问秦怡。
女人蹙了下眉，思索说：“是有人送来的。”那是谁送的？秦怡愣了一下，仔细思索着，却依然想不起那人的样貌。
怀揣全星际都渴望得到的珍宝，德尔斐在这一日里，再一次地被推上了风口浪尖。
而将舆论中心孵化出来的黎傲，骑着黑龙穿越空间回到了德尔斐。
夏季将尽，瑞恩首次前往深渊前线历练的日子即将到来。除此之外，还有一件重要的事。
德尔斐的议事宫，巍峨壮丽，四周被粗圆的石柱环绕。建筑上方有一巨大的镂空，阳光却被很巧妙得收束成了一道，光柱直直照射在王座上，照亮了金发的君主。
伊西里斯坐在王座上，对站在下方蕾妮雅说：“你率五个军团，去收复里奥梦中看见的星球。”
身着军装的女人不似以往那般柔美，带了些利落地行礼：“遵命。”
棕发的谋士卡勒布说：“那颗行星位置偏僻，前行者已传回消息，说自星球的最深处裂开了一道缝隙，里面有异类的身影。”
“先将那颗星球纳入德尔斐的领地之中，清扫完毕、确认安全之后，才能让小猫登陆。”
阿莉雅对黎傲指明了，要他将宇宙中陷落的星球意识唤醒。一颗、两颗，伊西里斯相信小猫可以做到。但星际之中的星体不可胜数，个个都要唤醒，小猫只有一个，那要如何去做？
伊西里斯半敛着眼睫看不出思绪，又听医疗兵长库伦说：“陛下，那只叫小逻辑的异种是否要带着一起参与战斗？”
此话一出，人群有些哗然。
德尔斐人能接受异种作为小猫的玩伴出现在领土之内，可对于它们成为自己的战友、乃至搭档，仍旧有着源自本能的抵触。
伊西里斯抬了下手，压住声音：“交于里奥决定。”哪怕小家伙只有十岁，他也从未忽视过他的想法。既然是小猫养的东西，当然是由小猫决定。
说小猫，小猫到。
一声龙吟从远空传入大殿，众人不由自主地抬头望向穹顶。龙首缓缓探进厅里，龙身遮掩了一部分阳光，阴影投在了大殿中央。人群却不恐惧这股黑暗，反而伸手朝他打招呼：“薰，殿下呢？”
黑龙的长颈摆动了两下，伴随着细微低沉的龙鸣，脖部两侧那些如刺般的鳞片开始微微舒展。他略微让了个角度，露出了坐在他身上的小孩。
黎傲歪着头，还没下来就朝人群露出了笑。
笑容是会传染的，底下的大臣们看着他软乎乎的样子，只觉心里软成一片。他实在是个很开朗爱笑的小家伙，遍历德尔斐的历史，从未出现过这样的王室成员。对于雷加利斯，人们是爱戴的、是尊敬的，是不可直视的。对黎傲，那自然也有，但其中更是夹杂一种对待自己孩子般的喜爱。
“哟，殿下。”人群笑眯眯地朝着黎傲挥手，并为黑龙让出降落位置。
小家伙挨个热情地回了招呼，待薰降落后，翻身就要往下爬。回过头时才发现，伊西里斯已经张开双手接着了。
黎傲顿了顿，对上了男人金色的眼瞳。他又露出了抹笑，两条小细腿一倒腾就跳了下去，被伊西里斯稳稳抱住，随后轻轻放在了地上。
“不是去种地了吗？”伊西里斯揉了揉小孩的脑袋，见他一脸献宝的从怀里掏出了一个奶白色的果子，努力踮起脚递到他的眼前：“西西，这个给你吃哇！”
果肉散发着微光，一露面便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与外乡人和德尔斐的新兵蛋子不同，这些大臣的精神力很高，足以让他们保持冷静，不至于被迷惑般冲动上前。然而，即便如此，他们还是喉头滚动，不自觉地咽了下口水。
帝国的研究员院长谢尔比开口：“殿下，能否让我看一下这颗果实？”
黎傲大方地递给他，听见他在观摩了几许后，说：“这是水清河的果实。”
黎傲的精神力没有上限，这果实对他而言只是好吃的果子，然而，对于其他人来说，它却是一件无比珍贵的宝物。
在星际中，进化人类普遍都能使用精神力，但绝大多数人的精神力值仅在二、三十之间。即便如此，这个数值也足以让他们在人群中脱颖而出。哪怕只是微小的提升，所能带来的能力也是质的飞跃。而能够显著提升精神力的果实，怎能不引起强烈的吸引？
有吸引，却不是必须，这群实力超群的人类心里并无太多想法。孩子愿意给谁就给谁，谢尔比将果实还给黎傲，听见小家伙转身对君主嘀咕：“花雪雪说送给我，有人出一万块钱买我也不卖，我要留给你。”
他像一只着急反哺的小鸟似的，拼命踮起脚，要把果子往伊西里斯的嘴边送。
伊利西斯接过，却只是拿在手里。他看着小孩因为期待而亮闪闪的眼睛，冷硬的心叫他软成了一汪水，捏了捏他的耳朵：“谢谢里奥，我很需要。”即便他已经不需要提升精神力了，却也为这一份优待而动容。
人，在面对自己所喜之人时，会不自觉地付出，并能从这种付出的肯定之中，收获到满满的快乐。黎傲不懂什么心理学，但他确实很开心，一直到爬上了爸爸的床时也在哼着不成调的曲子。
“西西的床，又大又软，黎傲的床，是个纸壳窝窝~”短腿猫背着身子，拉着自己的猫窝絮絮叨叨地唱。他把猫窝拖到伊西里斯的枕头边，满意地拍了拍爪子，身子往下一倒就露出了肚皮。
他在自己的窝里扭了几下，又跑到人家的枕头上刨了几下，沾上自己的气味了，这才甩着尾巴，满意地跳下床，坐在浴室门前等待男人洗漱完毕。
进入夏末后，温度就很凉爽。但黎傲今年没剪毛，浴室氤氲的热气从门缝里头钻了出来，他就有点热地挪了挪位置。
屁股一挪开，地上是四个汗津津的梅花脚印。小猫汗脚，自己还不自知，等到伊西里斯推开门出来时，就看见了一地微湿的小脚印。
黎傲眼睛一亮，跑到的人脚边就想蹭，被男人拎着后颈提了起来：“小心弄湿了。”
机器人是洗完了猫才放他过来找伊西里斯的，除了四个脚丫子，小家伙的浑身都很蓬松。
后颈皮被拎着，贴地超跑起飞，隔空踩了踩爪子，发动机呼噜噜就开始响。
被幼崽依赖的感觉与被子民信赖的感觉完全不同，却奇妙的，令伊西里斯觉得心情很好。他将猫拎到床上，看见自己被刨得陷落的枕头也未生出领地被侵犯之感，只点了点小猫的鼻头，淡淡说了一句：“调皮。”
小猫咧着嘴傻乎乎地笑，农民揣趴回了猫窝里，看伊西里斯换衣服。
伊西里斯对于自己的躯体向来不很在意，也没什么要避讳孩子、遮遮掩掩的意识，随手扔了浴巾，穿了个睡袍坐到床边。
他一手握着那枚奶白色的果实，一手拿着一把小刀。小猫在人坐上来时就跑了过来，将下巴软趴趴地搭在人的大腿上，像小狗似的嗅了嗅男人身上的味道：“西西你好香哇，和以前的味道好像不一样。”
伊西里斯没注意过这些，兀自切着果实，见小家伙喜欢这个味道就说：“新洗漱用品的味道？明天让沈确给你也换了。 ”
奶白色的果实切开后质地就像果冻，伊西里斯递了一块送到小猫的嘴边，看他吧唧着嘴咬得起劲，也来了些胃口，切了一块吃了进去。
不愧是引起全星际觊觎的果实，入口的瞬间就如甜蜜的雪水渗进胃中。不是口腹之欲被满足的满足，而是精神被滋养的愉悦。
父子俩你一口我一口，分食掉了一颗果子。小猫本就吃饱了来的，这时打了个饱嗝，懒洋洋地枕着男人的大腿翻了个身，不动了。
伊西里斯捏了捏他的脚，用食指丈量了一下，在比较出了小家伙的脚还是没他的手指长时，眉目间泄出了一丝好笑。
怎么长得？金发的君主忍不住想，自然怎么会让腿这么短的小家伙出生呢？
已经开始犯困的小猫眨眨眼睛，爪子在男人的掌心里踩了几下，不清楚人家在思索他到底是怎么长成这个样子的。
怎么长得？那必然是他自己想这样长的。毕竟他的偶像可是冬禧禧，是只同样腿短的猫。法则完美地遵循了小家伙的喜好，为他挑选了这样的躯体。
小孩子，睡意来得很快，爪子张张合合了几下，他就睡了过去。软塌塌的一坨，肚皮又软又白的。伊西里斯将他抱进猫窝里，修长的手指为他梳理着毛发，许久后垂首贴了下小猫的脸颊：“晚安，里奥。”
习惯是非常可怕的事情。因为小时候梦行的经历，伊西里斯很少会陷入深度睡眠。他总是警惕的，哪怕一点的风吹草动，都可将他的意识唤醒。
可当黎傲陪着他的时候，他睁开眼时已经天亮了。腹上热乎乎的，小猫什么时候爬上去的，他也不知道。他鲜少有这般放松的时候。
伊西里斯盖住小猫的肚皮，过好的触感让他紧了紧手指，捏了几下，引来了小猫被打扰了睡眠的咂嘴声。就这样，伊西里斯又闭上了眼睛。他是想陪着小家伙再偷一会儿闲的，可没几分钟，就听见小猫自己醒了。
黎傲打了个哈欠，也没爬起来，就那么侧着身子从男人的腹部滚了下去，扑通一声落在床上。他两只爪子摁着床单，屁股高高翘起，下腰舒展了一下身子，这才靠着男人的腰侧开始给自己舔毛。
长大了，有自己的审美了，猛猫也是臭屁起来了。将胸口的毛舔顺了，这才起身跑到猫窝边，掏出小镜子仔仔细细地照。
伊西里斯不知何时睁开了眼，侧着身子支着脸就那般望着他。等到小猫从镜中看见了爸爸英俊好看的脸，尾巴一翘就扑到男人的脸边，用头去蹭他。
大猫带小猫，他们依偎在一起，很有些温情的味道。
“去吃早饭吧。”金色的大猫将手臂横在猫肚子上，将小家伙抱起带进了浴室。
吃早饭的路上黎傲遇见了瑞恩。
青年穿着笔挺的军装，白色的长发束在脑后，很是漂亮。“早上好，叔叔，里奥。”他蹲下身，将跟在君主腿边的猫抱了起来，不像小时候那般局促，而是很自然地亲了亲猫的脸侧。
黎傲的父亲从没在意过自己对别人的吸引力，黎傲也没有被人揩油的自觉，还咧着嘴打招呼：“早上好，瑞恩。”
他很少喊爸爸，也很少喊哥哥。倒是经常喊姑姑和叔叔。
“早上好宝宝。”赞恩笑盈盈地将猫接进怀中，狠狠香了一口小猫的脑袋：“宝宝，你的身上都是哥哥的味道。”
没有前摇的纯变态，可惜两个当事人在某些方面都很神经大条。等到一脸开朗没有烦恼的利安跑过来也亲了口猫，又被姑姑抱过去亲了一口，这一大早的仪式才算是做完了。
猛猫叹了口气，颇有些太受欢迎的苦恼。侍女端着餐食，眼睛里带着明晃晃的笑意，给猫满上牛奶。
黎傲牌洒水机吧嗒着嘴喝着盆盆奶，听见几只狮子在说：“瑞恩今天就要走了？去多久？”
白发的青年点了点头，回复赞恩：“是的叔叔，预期两个月。”
“不要勉强。”利安吃着东西，没有什么帝国殿下的包袱，含糊说：“你才刚植入晶石，撑不下去就回来，下次再去。”
瑞恩弯了弯眼睛，没有说好，也没有反驳。
蕾妮雅心里担忧，默默吃着东西没有说话。
伊西里斯将切好的牛排放到黎傲的宝宝椅前，问：“里奥，你知道小逻辑想去战场吗？”
小猫两只爪子抱着餐盘，低头叨了口肉，含糊说：“吱到哇，它说要出去哦。”
小逻辑已经变异了，人类很难将它定义成现如今的任何品种。它被小猫养得很通人性，却仍是野兽。
“它要粗去玩，那就去吧。”小家伙很认真地说：“它很大了啊，1号缩它已经成年了，那它就要只几为只几负责了。”他终于咽下去肉了，忽然抬头，严肃着脸：“要给小逻辑发工资啊！”
得到了伊西里斯的颔首认同，小猫满意地低下头继续干饭。
蕾妮雅怔怔听着，又一次的，从小家伙的嘴里得到了启示。
是啊，孩子大了。不再是瘦弱到无法行走的小狮子了。他的鬃毛渐渐浓密，无论是狮形还是人形，都比自己还要大了。她不能总是以担忧为由，让孩子感受到束缚。
蕾妮雅放下刀叉，抬手捏了捏瑞恩的虎口：“一路顺风，祝你凯旋，我的孩子。”
瑞恩愣了一下，反手握了回去：“我会的，妈妈。您也是，一路顺风。”
国在家在，不管去往多远，他们都会回头。
那对于漂泊无定的星盗而言，他们该怎么回头呢？自由号远离人群的密集区域，停在帕尔忒农的角落里。
拍摄组战战兢兢地站在自由号上，不明白为什么自己刚出哎哎昂昂就被他们给劫持了。
汉娜哆哆嗦嗦开口：“又、又要打劫？”
太不要脸了！他们来的时候刚交过钱！
秦怡吸了口烟，想起小猫说这人是个结巴，要自己对她好一点。女人勾起嘴角，鲜红的指尖点了点烟灰：“你确实要给我们钱，但不是打劫。”
这还不是打劫？这是什么歪理？导演壮起胆子，刚想开口，就听她说：“你们被盯上了。有人出手要你们的命啊。”
鲜红的嘴唇吐出烟圈，她说：“我收的是保护费，不是打劫，懂？”
别到时候在小猫的眼前胡乱说话。
第85章 猫被打屁股
拍摄组和人无冤无仇, 是谁要杀他们？
拍摄组的其他人觉得是星盗在唬人，汉娜却觉得这个叫秦怡的女人没有说谎。她只是紧张的时候会结巴，又不是傻, 她突然想起了自己的那个小助理。他是外聘来的，做事不勤快不说，还总是看不见人。在来的路上遭遇星盗打劫的时候, 他被秦怡一拳砸进了ICU，然后就进医院去了。
拍摄组里十几个人，这个女人为什么收了钱后，单单只打了他？“那、那个助理是不是有问题？”汉娜大着胆子问。
秦怡吸了口烟，嘴角勾起一抹笑来，倒是对这个女孩子有点刮目相看：“还不算太笨。喂, 那边的, 你们这次拍摄的目的是什么？”
导演被她看得惊了一下, 下意识抓了抓自己锃光瓦亮的脑门，突然通了关窍：“为这次星际十大最具影响力的人物评选造势啊。”
“Bingo！”星盗里瘦得跟小鸡崽似的男人打了个响指, 笑嘻嘻地说：“你们选择追踪拍摄的人物是德尔斐的小猫殿下, 如果让他当选上了会怎么样？”
“会挤掉一个人的仕途名额……”汉娜喃喃思考：“这个节目, 其往届的获奖者无一例外都进入了政界, 不少都已经坐到了很高层的位置。”她点开终端，迅速浏览着自己做过的资料：“平民中也有声望和口碑不错的人选, 但基本都是参与和安慰奖。”
不过这个评选的造势很大, 哪怕没有获得最终名次, 这些在民间口碑很高的人选，也几乎都会被纳入各个势力的政界，再不济也会收获流量，成为星际网红和星际明星。
而黎傲, 哪怕德尔斐将这个孩子保护得很好，他也很少会在公众场合露面，但因为治愈果实的存在，几乎没有正常人会不对他抱有好感。
他绝对会当选一个名额，没有任何人会怀疑这个。这就代表着，他会挤掉某个得利者的位置。
他们不敢对黎傲动手，却可以对拍摄黎傲的制作组动手。这就像是一个小型的选举纪录片，最终的参赛作品是需要拍摄组制作和剪辑的。他们不是要拍摄组的命，而是要黎傲无法参加评选。
想通了之后，所有人的背上都冒出了一层白毛汗。
“怎么这样……”导演掏出一块帕子，抖着手擦汗：“就没人管吗？我认识人，我去报警。”
“报警有用才怪。”小鸡崽杰森举起小拇指挖了挖耳朵：“你当那些联邦官员是好的？指不定接你报警电话的人就是选手家属咧。”
冷静下来的汉娜恢复了理智。这些星盗如果想要他们死，就不会和他们说这么多了。“要多少？”她强撑着镇定望向星盗的领导者：“保护费要多少？”
秦怡两指朝后勾了勾，手下端着个烟灰缸走了过来。她将烟摁灭了，说：“一千万，保你们到赛事完毕。”
导演愣了一下，一千万，他们十几人分下来，一个人都要大几十万。关键是，他们愿意一起承担吗？男人抿了抿嘴，心里有些后悔，早知道当时换个人拍摄了……但那可是黎傲，是那个给了全人类希望的小家伙，他怎么能不拍他？导演咬了咬牙，准备自己担了，刚想开口就听汉娜说：“一百万！”
男人的地中海发型就像个倒扣的油锅，听见这砍价差点被吓的着火，拉着汉娜的袖子将她往身上挡：“她开玩笑的，一千万，我出，我来出。你们保护好我们所有人，这一千万我付了。”
汉娜捏住导演的手，鼓着勇气再说：“你们想保护小猫殿下是吧。你们想让他被全人类看见，我们会这么做的，所以，一百万！”
秦怡左手搭着右手的手肘，面容普通，看不出太多情绪。
汉娜说：“我的度姆病在三年前发作时，吃了小猫殿下的果实才能活下来的。这也是我选择拍摄小猫的原因，虽然他不需要，但他值得被人看见。”
是啊，那是当然的，星盗也是这么觉得的。那个孩子是那般的高尚、大度，他不张扬，他们却不能不看见。他值得被所有人敬仰。
“我有点好奇。”秦怡问：“你一个结巴，怎么会做的记者和主持人？”
汉娜愣了一下，似乎在想该怎么回话。人是一种非常奇怪的生物，他们能从某个人、某个物的身上看到力量，从而化作自己的方向。或许是那只小猫在六岁时话都说不周全，却不抛弃伙伴，不恐惧面对异类的场景给了她力量。她笑着说：“我只是在紧张时才会口吃，又不是面对死亡，有什么不能做的。”
那只小猫不害怕，她也不害怕。
“黎傲胆子很大！”小猫站在地上，正和机器人吵架：“我才不会怕你！”
银翼拿起桌上的戒尺，刚刚还挺着胸膛一副“我不怕”的猛猫立马就夹起了尾巴，讨好地上前抱着机械臂：“不打屁屁吧，我都好大了。”
“你也知道你大了？”机器人怒其不争地拎着后颈皮将猫提起：“你知道你大了你还不写作业？”
这小东西数学考试又没及格，银翼就纳了闷了，每次作业写完它都检查过的，都是对的，为什么一考试就不行了？它盯着短腿猫的作业本盘算了半天，终于发现了一些蛛丝马迹：他的数学作业，都是小怪物给写的。
哪怕字迹再像，字锋也是不同的。短腿猫写作业时经常是人身写累了，就变猫，两只爪子抱着笔懒散散地写，字迹不会从一而终，这种独属于懒猫的大大咧咧，是小怪物怎么模仿也不能得到精髓的。
“黎哦哦，你真是不得了。”
猛猫见硬得不行就来软的，被拎起来了，四脚离地，扒拉着几只碰不到地的小爪子，努力昂起头，腆着圆脸讨好：“嘿嘿，咪错了哇，你不要生黎傲的气好不好？”
机器人是对这短腿猫是看得透透的了，一心虚他就是“黎傲”，是“猫”，要不就是“咪”，反正不是“我”。但偏偏……机器人就很怜惜他这一点。小家伙以前有些孤独症谱系障碍，对自我的认知有些模糊，很长的一段时间里，讲话都是主体和客体不分的。大了之后好了很多，偶尔讲话里依然还是会漏出一些，就这一点点，足以让担心他的人感到难过。
银翼低头看看他，看他四只脚很有节奏的，跟划桨似的挨不到地，到底还是叹了口气，放了下去：“为什么要让薰给你写作业？”
黎傲噘着嘴，两只小爪子踩着自己的尾巴嘟囔：“不喜欢数学，西西说不喜欢就不写，但是我不写你会不开心，所以薰就帮我写。”
好家伙，合着根源在这儿！银翼简直是个对家长溺爱孩子感到毫无办法的老师，但是盯着这张无辜又毛绒绒的大脸盘子看久了，银翼也开始怀疑自己了。
他只是只猫啊，他已经很出色了，确实啊，数学学了能干嘛呢？有些小毛病也无关紧要吧？
——吧了个屁！银翼提起戒尺，到底还是抽了两下猫屁股：“你坏得很，偷懒还会找借口了！”
“坏机！铁石心肠机！人家都说了不能打小孩，你不仅打小孩，你还打小猫！我要告诉西西你欺负我！让西西咬你！让薰也咬你！”猛猫也是犟，软的也不行就再来硬的，嗷嗷叫着就去抓，没有一丁点的认识到错误。
“你告，我看除了你还有谁敢咬！”胆子很大的猫，彻底把没长胆子这种器官的机器人给惹恼了。打是不能真的打，但你讲道理他又不听，银翼冷着脸，干脆不理他了。
猛猫就又怂了。
虽然机器人抽了他两屁股，但是他也抓回来了……而且确实是他不写作业在前嘛……有些心虚的小猫跟在不讲话的机器人腿边，人家转到哪他就跟到哪，嘴里嘀嘀咕咕嘴碎得很。
“对不起嘛，你不要生气了。我不告诉西西的。除了黎傲，谁也不能咬我们机。”
呵，合着这还是赏赐了？它要不要说谢谢殿下啊？
机器人不理他，兀自收拾着屋子。它走走转转一刻没停，短腿猫就贴着它跑。他腿短，倒腾又快，看不见路。在一次拐弯时被机器人撞了出去，脸刹着地碰在了桌腿上。
这一下可能磕得有点狠了，银翼听见他哼唧了一声，也顾不上冷脸了，顿时慌张地过去抱他：“怎么样，有没有伤到？疼不疼？”
短腿猫的眼眶都红了，但没哭，摇了摇头，还咧着嘴朝它笑：“没事的，黎傲不疼的。”
就这一下，就让银翼感觉自己根本没有长的心要碎了。它默不作声地将疼到蜷缩着的猫抱到床上，取了冰敷过来给他捂着。
一个撑死十岁年纪的小孩子，它做什么要因为这种事情和他生这么大的气？
黎傲只是碰了一下，疼的时候的确疼，但疼过就没什么感觉了。他小心翼翼地抬着脑袋看人，爪子搭着机械臂：“你不要生气了。”
机器人给他敷着，电子音里竟能听出叹息：“我不气了，是我的问题。人类不是机器，我对你的要求过高，这很不好。”它总是会去想着，这是帝国的未来，如果他不优秀，会不会引来诽议？如今注视着他的人类越来越多，德尔斐人是没关系的，但那些外乡人，那些联邦人，他们会不会拿着一个微不足道的点去抨击他？这种诽议，会不会让一个小孩子感到难过？
就像几年前的那只小狮子，银翼不是人，它却看得更加清晰。德尔斐人对瑞恩无疑是喜爱的，但这种喜爱并不纯粹，是因为他是雷加利斯，而不是因为他是瑞恩。他们尊敬他的姓氏，怜惜他的病苦柔弱，小心翼翼地与他相处。可那本该是善意的特殊对待，反而让那个孩子痛苦了那么多年。
善良都能如此伤人，更何况是恶意？
银翼为此焦虑不已。它想，只要优秀，别人就不敢议论了。所以它给短腿猫布置作业，盯着他的功课，想要他方方面面都做到完美。但这是不现实的，也是不应该的。
强大如伊西里斯，都避免不了星际里有人抹黑。说他冷酷，说他暴君，说他是阻碍民主之人。苍蝇不叮无缝蛋，那是屁话。你很优秀，坏的是那些人而已。
机器人给小猫梳了梳毛，向他道歉：“黎哦哦，对不起，我不应该打你的。不喜欢数学就不学吧，你做得已经非常好了。”
机器人不吃软的也不吃硬的，但是小猫是吃软的。人家这个样子讲话了，他反而是要不好意思的，蓝眼水汪汪的，把脑袋往机械臂上蹭：“我也有错，我不该让薰帮我写作业，还糊弄你。我，我下次自己写，实在不想写了就告诉你。”
银翼爱钻牛角尖，否则也不会把自己禁锢在一间屋子里，一百年都没能驶出去过。可这只小猫很豁达，他改变了、影响了一些东西。
流言蜚语不可能不出现，猫是好猫，猫不需要做出什么改变。银翼的心里有了明路，心态也放松开了，打定主意从现在开始，就黑进联邦的星网里，把握主动权，势必要把恶意的言论清除得一干二净。
强权？那就让你们这些人看看什么叫强权！
隔天一上班，星网的某个管理员就收到了几个用户反馈，说他们的账户因为恶意中伤某个知名人物被封禁了。
怎么可能？管理员觉得是BUG。毕竟推崇民主自由的星际联邦，基本不会因为某些言论而封用户的账号。
不过现在的这个节点有些敏感，正处于星际十大影响力人物的评选期间，还是赶紧修复吧。管理员点开数据库查询信息，在发现这些人竟然在诋毁一个无私奉献出治愈果实的孩子时，心里是很有一些气恼的。但没办法，他得修复BUG。可一通操作之后，页面上鲜红的警示显示他没有权限是几个意思？
啊？我吗？我不是管理员吗？我没权限？那谁有？
第86章 猫教你们种地
进入初秋, 暄气初消。月圆蟹肥，正是收获时节。
德尔斐的中小学生，其放假的时间是轮换交替着来的, 而今年正好是放秋假。
今早下了场雨，空气带上了这个季节独有的微微凉爽，很是令猫畅快。
狮家的几个大人和大小孩, 都被狮子大王赶出去历练了，长久在外清扫星系的伊西里斯，倒是罕见地有了空闲时间，可以陪陪小猫，处理国内积攒的公务。
“太阳。”沈确将刚出炉的奶油米花放到桌上，弯起眼睛, 和露着肚皮躺在桌上的黎傲打招呼：“早上好, 殿下。”
小猫犯懒, 身子未动，呲了一下自己粉粉的爪垫当做回应。
沈确失笑, 笑意落到唇边, 在紫罗兰色的眼里漾开一圈温柔的涟漪。他直起身, 退回君主身侧, 静静值守。
伊西里斯捻起一颗米花，放到小猫头边。距离不对, 黎傲伸着爪子扒拉人家修长的手指, 示意他往自己嘴边再来一点。伊西里斯干脆将中指扶在猫嘴边, 食指和拇指给他将糖喂了进去。
猫大爷这下头也不用抬了，爪子也不用扒拉了，就张嘴闭嘴，等着人一颗一颗投喂。
忽略沈确美极的面庞, 他隐身在后时实在叫人瞧不出气息来。伊西里斯投喂动作没停，开口问：“瑞恩一行到哪里了？”
“还需一日多才会接近深渊前线，近日前线暴动，联邦那边也增派了不少部队前往支援。”沈确看了眼桌上无忧无虑的白肚皮猫，低了些声说：“深渊的影响范围正在外扩，原本划为安全区的星系已不再稳定，相关势力在着手组织那些星球上的居民移民。”
人类一旦撤离，就代表着星球将被抛弃。它会被异种异类肆掠，不复往日生机。这是没办法的事，毕竟星球迁移成本巨大，难度太高，相比较之下，移民是最优且最稳定的选择。
伊西里斯会清扫威胁人类的怪物，却不会怜悯他人命运，那是他们的领导者所要烦恼的事情。
“蕾妮雅呢？”
“蕾妮雅殿下已经到达目标星系，正在着手进行第一波清扫，并安排研究员下去采样。”
外界形势不容乐观，联邦却是一派祥和。普通人生活在联邦制造的乌托邦中，失去了居安思危的意识，不知危险临近。星网上最近热火朝天讨论着的，不是深渊外扩，而是十大最具影响力人物的评选。
【呜哇——沉寂几年终于有些有意思的活动出来了~今年的热门选手有了吗？】
【有些动作快的拍摄组已经上传片段了！哇，菲特大人真的好美貌啊。长得这么好，能力还这么强，我们联邦有这样的领导者，真是我们的福气(感动)(星星眼)】
【哇！！你们看见了吗，候选名单里面有里奥·雷加利斯！是他吗？是他吗？真的是他吗？】
【楼上的不要激动哈哈，那肯定是我们的小猫殿下啊！谁敢冒充？没错，我们猫猫教也来参赛了！请投我们教主一票！(递照片)(骄傲)(自豪)】
【哎？可是黎傲殿下才十岁啊？这个选举不是要求成年吗？】
【没有啊，和曙光联赛一样，从来没有要求过选手成年。只不过很多凑热闹的未成年没有水花都被压在后排嘛，你们注意不到，所以认为都是成年人。】
【黎傲！我们未成年人之光！伟大！无需多言！(狂亲小猫手办)】
【真能吹，要我说，这只猫就是被包装出来的，本性就像他那个残暴的父——】
【呵，简直玩笑。一个封建君主制国家的继承人，凭什么来参加民主——】
【楼上的两个你们说啥？你说，我倒要看看你能说什么？你吃了我们猫猫的果子没有？吃过你就闭嘴，没吃过你也闭嘴！凭什么德尔斐人就不能参加评选？这是星际联邦最具影响力，不是联邦最具影响力！那么多没有加入联邦的其他文明星也有推选人，你怎么不说？你说，我看你要怎么说！人呢？】
不知名成分的黑子当然想发言，但是他号被封了！！他话还没讲完，号就被封了！！什么鬼东西？他气急败坏地联系星网，电话还没拨出去，就显示他连登录星网的权限都没有了。？什么鬼？这是人干事？
那当然不是人干事。机器人的电子眼里泛起幽光，一刻没停地又封了好几个。他已经黑进了星网的数据库，自然知晓这些讲猫坏话的人都是领过治愈果实的人。
人类有句话说得好，吃人嘴短，拿人手短。这些混账吃了猫的，还要说猫坏话，统统封掉！
银翼一个人机值夜班，CPU都要干冒烟了，等到同事过来交接，这才退出数据库，清理掉了一切痕迹。
“哟，早上好啊银翼。辛苦你上夜班了。”机器不需要休息，更不需要睡眠，德尔斐人却真的将他当做了一个类人般的存在，对它说：“回去休息吧，明天也休息一天。”
银翼顿了一下，刚准备下班就见同事递了个袋子过来：“我自己做的数据零食，你瞧瞧对不对胃口。喜欢的话你告诉殿下哦，下次让他来我店里买，别网购那些垃圾代码了。”
“……谢谢。”机器人接过礼物，仍旧不太会处理这样的状态：“我要回礼吗？还是要小猫的猫毛吗？还是照片？”
“回啥礼啊。”整得他以前没要猫毛一样，拍了拍机器人的肩膀：“我是你上司，照顾你是应该的。行了，回去吧，记得啊！喜欢的话一定要让小猫殿下来我店里买啊！只带那种已经绝版了的一块钱小猫币，知不知道？”
同事的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但银翼颇有一些傲娇，心想我喜欢的话肯定要告诉短腿猫的。我伺候他吃伺候他喝，小时候屁股都是我擦的，人家诓我花他钱怎么了？应该的。
它在程序里放着小猫歌，拎着一袋子东西愉快地下班了。没注意到他的上司一脸深沉地盯着网络摸下巴，这小机器到底涉世未深，虽然黑进了人家系统，尾巴清扫得也干净，但它不通人情世故，不懂栽赃，这样大喇喇地滥用权限，联邦又不是傻的。
“啧——算了，手下犯事，当然是领导担责。”他黑进系统，将强权做得更巧妙了些。
银翼一回城堡就要找猫，屋子里转了一圈没看见，小怪物也跟着军队出去历练了，机器人不琢磨就知道肯定是在隔壁。果不其然，一进门就瞧见他躺在桌上，四脚朝天，像是又睡着了。
慈父多败咪，这小东西越长大越懒，现在吃东西就只张个嘴了，吃着吃着还能睡着了。
“陛下。”保姆机器人的身躯没法弯腰行礼，只低声喊了一声。
“下班了？”伊西里斯抬起眼眸，接过沈确递来的手帕将黏糊糊的手指擦净：“不回去休息吗？”
再三声明，机器不需要休息，但，银翼确实会在小猫睡觉的夜晚进行休眠。要不还是去休眠一会？银翼有些犹豫，又说：“那个拍摄组今天要请黎傲拍摄纪录片，我要送他出门。”
“去休息。”伊西里斯恢复光洁的手摸了摸小猫很有节奏感，起伏着的肚皮：“等他醒了我送他过去。”
于是在哎哎昂昂上望眼欲穿的拍摄组，就等到了金发的君主。
摄像师本对着星舰，拍清星舰上下来的人是谁后，哆嗦了一下就想挪镜头。
“给我拍！”导演咬着牙，努力提升士气：“我们合法的！合法的！不是狗仔！不干狗仔了！正大光明地拍！”
伊西里斯在星际联邦的风评不好。暴君，嗜杀成性。人们不知这股风评从何而来，但就是畏惧且抹黑着。多年工作长着麒麟臂的摄像师，此刻手抖得宛若帕金森患者。可渐渐的，聚焦之后，他也不抖了。
无人能否认这个男人的英俊。哪怕最当红的流量明星，也不及他的一分一毫，很难想象这是人所能达到的外貌高度。
绿洲黄沙，临近正午的日光照在他熠熠生辉的金色长发上，他只需那样站着，就足以让人理解，如神造就的面庞究竟是什么意思。
更别提当他敛下眼睫去看怀中的小猫时，神明低头了。
“热不热？”伊西里斯左臂托着猫屁股，右手握着猫爪探了下温度。
黎傲咧着嘴，对着远处的拍摄组招招手，抬起头回：“不热啊。”
伊西里斯嗯了一声，跟在后头的沈确上前，弯腰为小猫戴上了个遮阳的小草帽：“中午太阳大，免得刺眼睛。”
“谢谢鹊鹊。”黎傲垂在半空中的尾巴开心地甩了甩。
眼前的场景简直跟画一样，一直到走得近了，汉娜才如梦初醒，鼓起勇气组织了下语言：“伊西里斯殿下，您好。”
金发的君主并未为难他们，微微颔首，将猫放下地：“傍晚我来接你，或者提前打电话。”
小猫落地就转身抱着伊西里斯的小腿，当成小树一样抻了懒腰：“想吃打啵奶。”
“等下我让布伦娜买了送过来。”沈确蹲下身，给猫正了正歪掉的小草帽：“玩得开心，殿下。”
不管是什么，对于这些大人而言，都是为了让小家伙觉得开心罢了。
待到那极具压迫感的君主走了之后，拍摄组才松了一直提在心口上那口气，正式拍摄的同时打开了星网直播。
【来了来了啊啊啊，我一个滑铲立马就来了。猫呢猫呢，猫猫大王今天有出镜吗？】
黎傲是很臭美的，在上镜前还央着场务给他看了看造型。得到了场务竖起的两根大拇指和疯狂点头后，这才对着镜头鞠了个躬：“大家好，我是黎傲。今天，我教大家种胡萝卜哦。”
【他！好！乖！(尖叫)为什么会有一个生物，光是站在那里就让人觉得心里软软！！！】
【因为他是猫！没有人类能够拒绝一只香香软软腿长只有五厘米的猫！】
【勿造谣！我们殿下现在的官方腿长是6.9厘米！】
【哇，好长啊！(仰望)】
猛猫不知道自己的腿长在往后都是被关注的重点，提着一个装有种子的塑料小桶，带着拍摄组往地里去。
“日安，殿下。”一路上，都有采收的人停下手里的动作，笑着和黎傲打招呼。
小猫也很热情，因为个子矮，他总是喜欢踮着脚走路，这样视线会高一些：“你们也安哇。”
【这些都是德尔斐的老兵吧？每一次看都觉得好割裂啊……穿得好朴素，风格简直像某个文明七八十年代的风格。感觉和星际人都不是一个画风的。】
【是不是因为封闭的缘故啊？很少在星网上看见德尔斐人，是不是因为那里管控网络，不给联络外界所以落后？】
【不是啦，我去德尔斐做过两个月的义工。我太喜欢那个国度了，和纷杂的星际一点都不一样，那里崇尚自然，人家是真的不喜欢高科技，也懒得上网。而且什么叫朴素啊，就那些老头穿的汗衫，看着很舒服我当时就想买的，结果一看标签，一万五千八……全是人手工，一针一线织的(闭眼)他们很有钱，真的很有钱，好纳闷啊，种地能有这么多钱吗？】
【人家是国家有钱，公共费用都是国家的，国家还发钱。那么广阔的殖民星，就养九万人，你觉得呢？】
【羡慕不来(苦笑)，如果不是小猫一块钱一颗的治愈果实，我已经大半年没吃过新鲜蔬菜了，真的舍不得吃。我们怎么这么穷啊(喝营养液)】
随着镜头的展开，人们正在了解到一个完全不一样的德尔斐。黎傲终于到了一块园圃，他放下小桶，对着镜头说：“种地的第一步，要有好的土壤，要松土。”
小猫举起铲子往地下一铲：“胡萝卜喜欢疏松，排水好的土哦。”他一只猫干得热火朝天，两只小爪子舞得很有节奏，还会嘿咻嘿咻的给自己打拍子，一会会后就松开了一块地。
【看猫猫大王这熟练的样子，一看就是种地经验丰富！】
【但是他这么小，这么大块地他自己要弄多久啊？真不是作秀吗？】
【就是啊，这就做做样子吧？一个大人都没办法弄完吧，就他自己一个怎么可能？】
那必然是不可能的。黎傲擦擦汗，自己脱了小草帽，跑到桶边抱出水杯灌了几口水。
【不干了？不是种胡萝卜吗？这就结束了？】
拍摄组也纳闷呢，对着地照了照，又拍了拍小桶里的种子，下一秒听见那只小猫喊：“牛牛怪——来帮我犁地呀！1号2号，去打水哦！”
镜头一转，随之一颤。导演说：“你手稳住一点，你今天咋回事。”话没讲完，他也开始打摆子。
是大地在震颤，因为前方出现了一个庞大的身影，犄角泛着森森寒光。
“跑——跑啊——”有人尖叫了一声：“异种啊——”
黎傲忙回头挥爪子，在人群的躁动声中不太明显地讲：“不要怕，它们不咬人的。”
可人在惊慌时哪能听得到这些？他们脸上血色尽失，转身欲跑，跑不掉，因为后方也包围过来了两只异种。口器从复眼中裂出，它们嘶鸣着将人堵在一起，那流淌着腐蚀性唾液的口器就要贴近了人脸。
“2号！”猛猫眼角一吊，板着脸说：“不许吓人！”
汉娜白着脸，看那只克瑞克斯瞬间闪离自己眼前，扑通一声趴在地上，讨好地将头送到猫爪子边，被猫狠狠拍了一下后，发出一声愉悦的嘶鸣。
而那头体型很大的异种也停在了苗圃边，撒娇似的伸出一只脚刨了刨沙子：“哞——”
黎傲让1号给自己打水，哒哒哒跑到佐拉克斯身边，小爪子踩在它巨大的脚趾上：“牛牛怪，你帮我把这块土翻一下。”
“哞。”牛牛怪应了一声，犄角往下一抄，让小猫踩着爬上自己的背脊，随后迈开沉重的步子听着指挥犁地。
“……”汉娜举着话筒，呆呆的，听见导演说了一句：“6。”
这种地教程是人能学的？
第87章 带货
黎傲站在佐拉克斯的身上, 忽略掉他毛绒绒没有什么威信的脸，还是很严肃地给大家传授着自己的知识：“就像这样，要把土翻开才行。”
异种听着指挥, 巨大的犄角往地上来回翻了几下，就能将原本有些板结的土块刨得松软。
【道理我都懂，但这个我真学不了……】
【谁能学得了？(扶额)】
拍摄者不敢上前, 隔着微微远些的距离拍着，见那只庞然大物十分听话地顺着小猫指挥的地方走着，不会踩到刚翻好的土。
将土全部松完了，黎傲顺着牛牛怪的脖子滑了下去，提着塑料桶再回到苗圃。
“现在就可以播种啦。”他一边走路一边很随意地播撒种子，非常随意, 随意到观看直播的观众开始质疑。
【这样真的能活？我是专业种植员, 胡萝卜的种子很小, 我们种植的时候会将它与沙子混合后再撒播，避免种子过密。每颗种子都要计算好种植空隙才行啊！】
什么专业不专业的, 猛猫不懂, 也不需要懂。随着精神力潜移默化的释放, 那些种子在极快的功夫里就开始冒出了细小芽叶。
【不是, 我眼瞎了？是不是发芽了？啊？这才几分钟？啊？落地就发芽？】
【我也没漏看一个步骤啊，怎么就发芽了？我靠, 那什么意思？】
极致清晰的镜头之下, 人们一脸懵地发现那些种子开始自己跑了起来。它们跟在小猫的身后, 自发自的给自己寻找好位置，一个接一个的排排钻了下去。
【妈，给我拿点眼药水，种子成精了……不是, 什么玩意啊？这都是什么东西啊？这些种子它对吗？】
德尔斐的官方其实有介绍过自己的播种方式，就写了三个字：全自动。人类没觉得稀奇，毕竟机械自动化种植技术很常见，后期养护才是麻烦。但合着你们的全自动，是指种子自己全自动啊？啊？
那倒也不是，其他人播种还是要费些功夫的，只有小猫自己是这样的。他爪子短，但干活意外的利落，挥挥洒洒做完了，又指挥着螳螂怪们浇水。随后走到小桶里翻找着什么东西，拿出来个小瓶子，有点害臊地回到镜头前。
“大家好，下面为大家介绍一款复合肥。”他蹲坐在地，两只爪子捧起那个小瓶子，眼睛亮晶晶地举给镜头看：“是好多爷爷奶奶一起做出来的，能够，能够提高作物产量。”他努力回忆着台词，回忆着研发部的大臣拜托他的任务，继续说：“可以帮助植物更好成长，不止蔬菜，果树也可以，花朵也可以，这个是通用的哇。购买方式就在德尔斐的官网，大家可以按需下单，谢谢大家！”
把人家拜托的任务做完了，他松了口气，又是鞠了个躬：“大家学会种地了吗？学会了，那我们去收果子哦。”他说着张开翅膀，两片依然圆润的小翅膀带着圆滚滚的身子飞了起来，歪歪扭扭去到隔壁茂盛的番茄树上。
【学会了……(痴呆流口水)】
【这咋学？楼上那个专业种植员，你能不能科普一下这对吗？】
【我收回我是专业的这句话……专业抵不过天赋异禀(痴呆流口水)】
就在这些人哭嚎这个世界不科学的时候，德尔斐的官网涌入了一批想要购买肥料的人。
【我擦，十万一瓶，好贵！】一惯不和外界做交易的德尔斐，首次公开售卖竟然开了这么高的价格，让无法消受的平民直呼受不了。
【还有种子卖？种子也好贵，这种子都是联邦售卖价格的十倍了……介绍说只要按照教程种植，可以百分百发芽。就算是百分百这也太贵了吧？】
【有点过分了，这么贵。看了资料说种出来的也只是好吃的普通果实，没有治愈能力，那我为啥要买？我买联邦的种子不香吗？】
【楼上的你真招笑，联邦90%发芽率的种子普通人都种不出来，你觉得联邦的便宜，你去买联邦的啊。】
但其实，这些种子就是几年前德尔斐大肆采购的那批残次品，被小猫的精神力滋养之后，当然能够做到百分百发芽。如今买卖双方位置对调，不知道联邦要是发现这批种子就是自己原先卖出去的那批，心里会是个什么滋味。
【报——！你们看的是德尔斐的对商区域，跳转过去有猫猫大王交易区，只给平民买的呜呜呜，你们快去看！】
德尔斐的官网很符合星际人民对他们的印象，性冷淡的极简风。可点击一个按钮跳转过后，页面上甩着猫尾巴的可爱动画让他们愣住了。满是童真的网页设计，里面摆着一些小份的种子，还有小份装的肥料，其价格都是一块钱，当然，需要自提。
没有任何介绍，只有一看就是孩童手写下的几个字，落款是粉色的梅花脚印：你好，这个是胡萝卜。你好，这个是娃娃菜。你好，这个是复合肥，不要用太多哦。
一块钱，这不能说是售卖，这几乎是赠予的行为，再度令星际人无法说出话来。
黑子们想要挑刺，但他们能怎么挑剔呢。一块钱的种子和肥料，放在哪里会有这种价格？
他们不是没有尝试种植过，不管是花也好，普通蔬菜也罢，普通人根本无法种植成功。哪怕是买了经过处理的干净土壤和成活率很高的种子，也几乎是无法种植成功的。许多星际人自出生起，吃的就是营养液。那些文明程度不高刚刚接入星网的低级星球，更是一辈子都没吃到过新鲜果蔬。
可现在，有新的希望摆在了他们的眼前，只要有干净的土壤和水，他们就能自己种出蔬菜？他们欣喜，他们也不贪心，只想要一点，哪怕几个月种出来一颗就很好了。
【一个人一个月限购一份。好想去德尔斐的帕尔忒农买种子，但是好远啊，船票太贵了，我攒了大半年还差一半，怎么办(流泪)普通人的钱怎么这么难赚啊】
【哈哈哈哈，我已经出发去买了！我为了给老婆治度姆病，一年前就举家搬迁到了距离德尔斐星系很近的星球居住了，这简直是我从小到大做的最明智的决定！】
【楼上的我也！你们真不知道住在这边多好，帕尔忒农空港特别热闹，但不是那种吵闹，是很有秩序的。日用品什么的要靠过往的商用舰，价格是有点贵的，但不是不能承受，你也可以自己坐商业舰出门采买东西再回来，而且因为德尔斐的存在，这里在数千光年的范围内都很安全，没有一只异种（小猫殿下养的那几只不算……）目前的房价也很便宜！总之，我真的很推荐那些需要长期治病的人过来居住。】
德尔斐所在星系距离繁华的联邦星系群很是遥远，这里在以往的人们看来，是蛮荒区，是封建区。倒是有眼光毒辣的商人早早就问德尔斐申请了某些星球的土地使用权，盖上了房子，只等着出售给以后搬迁过来的人类。
就在这四年之间，不知不觉中，德尔斐星系就如联邦的首都星一样，被人类居所环绕了起来。
哪怕是开辟了人类反击战的雷加利斯一世，和差点就将星际大一统了的阿莉雅·雷加利斯，他们都未做到这样的事情。而这只小猫，不费一兵一卒，就做到了。他甚至只有十岁，甚至对自己所造成的影响根本无知无觉，他只是种地，然后把那些果实无私地分发给需要的人。
干了一天活的小猫趴在床上，一脸严肃地检查自己的银行账户：“1，2，3，4……8……”八个0是多少钱？这数字超过了一个小学三年级生的计算能力。
银翼默默看着，恍然觉得能从他的脸上看见智商加载中的转圈logo。可惜了，加载失败，他一脸智慧地看向机器人：“机，这个能买多少吃的哇？”
“能买8个0的吃的。”
猛猫呆住了，大脑又加载了半天，再低头看看账户上的数字……放弃了。反正卖东西的钱都是大胡子叔叔他们在管，他们也不会骗小猫钱的。他只知道这个钱很多，当即大方表示：“等我明天就去给你买数据流瓜子哦，买很多。”
“……”机器人为自己刚刚嫌弃短腿猫是个蠢蛋自省了两秒，默默转身做宵夜去了。
正值秋假，也没有什么假期作业，忙了一天的小猫也不需要等机器人的允许，自己点开动画片就看上了。一边看一边给小狗打电话，电话嘟嘟嘟响了十几秒才被接通：“黎傲。”
“薰，你吃过了吗？”嘴碎小猫立马就开始和自己的小狗说今天都干嘛了：“我拍了什么纪录片哦，叔叔说我很好看啊，非常上镜，说我的毛毛闪闪发光。那是肯定的，我每天都要舔毛啊！你在外面怎么样呀？小逻辑有没有听你的话？你不要欺负它哦，它脸黑黑的，被你吓到都变白了。”
小逻辑此次出门，其主要目的在于繁殖。它是被黎傲的精神力催化出的生命，它的繁殖方式无需经过深渊，甚至无需拥有伴侣，它自己就可以分裂出无数个体。个体会继承主体的部分意识，却是完全新生的生命。这也就代表着，这些新生的异种会无条件地服从黎傲的指令。它们会在宇宙之中开疆辟土，甚至会和人类并肩作战。
黎傲对这一切无知无觉，还在担忧：“虽然1号说小逻辑已经很大了，但是它才四岁啊，你是十岁的大狗狗了，不能欺负小逻辑的。”
“没有欺负它。”薰的声音听着有些伤心：“黎傲你偏心，你不喜欢小狗了，只喜欢小逻辑。”
“没有没有。”这猫一惯吃软不吃硬，听见小狗委屈嗒嗒的嗓音，当即就心疼了：“我最喜欢薰了哇，我赚了好多钱哦，都给薰买好吃的。”
“我也领到工资了，回去给黎傲买小蛋糕吃。”
“好，我要吃蓝莓味的，巧克力也好吃哦……”
两个丁点大的小朋友，说幼稚也不幼稚，说不幼稚也幼稚，有了钱，除了买吃的就是买吃的，比谁家孩子都要好带。
等到银翼端着夜宵回来时，发现短腿猫已经睡着了。趴着睡的，两只腿反过来露出了肉垫。
短腿猫面上不显，可到底是累了一天。机器人轻轻碰了碰他因为走了太远的路有些变红的爪子，估摸着他这个睡姿是因为有些脚疼，程序里瞬间就有些堵。哪怕这只猫在种植上天赋异禀，可那些实打实的精神力注入和走路步数，就不辛苦了吗？他腿还短，人家走一步，他要倒腾四五步才能跟上。
做什么要这么辛苦？机器人讲不清在自己程序中的这股情绪是什么。它将动画片关了，取了治疗仪过来给小猫养护爪子。
“机……”动作间小猫哼唧了一声：“不次了，要睡……”
银翼给他盖好被子，轻轻拍了拍身子：“睡吧。”
十月好，不冷不热，很得猫的欢心。
黎傲一觉睡到自然醒，咂咂嘴，眼睛还没睁开，身体就已经下意识地开始舔毛。猫这种生物，舔毛就像是内置的固有程序，自动启动，优先级高得很。
他舔了舔前爪，在爪子上闻到了香香的味道，不知道这是机器人给他涂得护理液，还当是他自己香，很是臭屁的被自己的爪子萌到了。
将胸口的毛毛也舔顺了，小狗不在，背上是没办法了。黎傲呆呆的，有点想薰了，自言自语嘀咕了一声：“薰啊。”
结果竟有一个声音秒回复：“早上好，黎傲。”
小猫愣了一下，这才发现原来昨晚睡觉前终端一直是开着的，而薰守着终端，等了自己一夜，只为说声早安。
第88章 赶海
纪录片的拍摄周期不短, 每个导演的切入点也不一样，但绝大多数，都是选择从选手的工作日常入手的。
摄像组在秋收里跟着小猫忙碌了好几天, 终于在今天等到了小猫的闲暇时间。
【天哪，宝宝终于要出去玩了吗？这也太不容易了，他怎么比我一个社畜还忙(心疼)】
【别提了, 这哪里是网上说的享福小王子啊？人家天天一早就上工，晚上回去还要回去写作业，他怎么这么懂事啊？啊？看看我那放假就睡觉只会打游戏的大学生儿子，我反手就是一个慈父巴掌，给他几个大逼斗。】
德尔斐人比他们还要心疼自家殿下，但没办法, 小家伙的性格已经养成了。早年的经历注定了他不会是个贪图享乐的人, 他是一个忙忙碌碌的小太阳, 他们只能不断地给予他反馈，夸他, 让他意识到自己的存在是多么美好。
海阔鸥鸣, 浮光掠金。
摄像组一早就接到了消息, 说小猫今天要出门赶海捡螃蟹, 他们被允许进行跟踪拍摄。这是他们来到这个星系的大半个月以来，第一次踏入德尔斐的本土。他们站在这颗几乎被海洋覆盖的星球上, 一瞬间的表情有着一些迷茫。
与联邦众多的宜居星都不同, 这里没有满天的飞行器和繁忙的陆上交通, 它安静、祥和。城堡、塔楼和拱门，很古典的建筑风格，整个城市看起来都是蓝白色的。脚下的沙子细软，是自然的触感, 与人工堆砌而成的某著名旅游星完全不同。这里缺少商业化的氛围，他们这样的一行人踏进这里，简直是喧嚣闯入了净土。
“殿下到了，你们可以直播拍摄，但请不要靠近采访，今天是殿下的玩耍日，不配合你们工作。”有领路人告诉拍摄组。
“好的，您放心。”
就在他们讲话的当口，直播镜头对准了一处。蜿蜒的海岸公路上停下了一辆车，车上下来了一个机器人，机器人拉着一只猫。
黎傲提着个小桶，爪子被银翼牵着，一脸兴奋：“我不穿鞋子哇？”
“不穿，反正回去也要好好洗。”机器人松开他：“你先去捡，看看有没有螃蟹上岸，我去把野餐的工具拿下来。”
“哦，好。”没被拉手了，黎傲就四只脚放下来走路了，嘴巴叼着桶，吨吨吨的往沙滩上跑。他矮，桶几乎是被拖在地上走的，也是质量过关才没被磨破了洞。
【宝宝，呜呜呜你肚皮黑了。】
【胡说，那是我们猫猫教主的毛色！才不是肚皮贴地被染黑了！】
不管猫猫教众有多倔强地维护着我方教主的面子，人家自己是不在意的。猛猫这么猛，腿短又有什么问题？他把小桶放到一边，在浪潮中面向大海，扬起脸，赋诗一首：“啊，海啊，全是水。啊，猫啊，来抓螃蟹。”
【……好诗。】
【妙啊，鼓掌，都鼓掌(海豹拍肚皮)】
【我有个疑问啊？猫猫说抓螃蟹？但我放眼望去什么都没有啊，哪有螃蟹？】
星网的观众透过直播镜头仔仔细细地查看着沙滩，确定毛都没有。可没等他们担心小猫跑了个空，就见一个海浪打了过来，里面翻滚着无数张牙舞爪的螃蟹。
【？？？我没看错吧，这玩意不是兰花蟹吗？远洋捕捞都捕不到的东西，就这么被浪打上来了？啊？】
【而且那是什么？(呆若木鸡)那个是帝王蟹？这种螃蟹不是只在极端寒冷的海域下才会有吗？】
德尔斐的星球意识不会说话，只一味地将螃蟹冲到岸边。青蓝色的兰花蟹几只脚疯狂扒拉想要钻回海里，它们要是有思想，估计已经在骂了：你清高你了不起，你用我命去送礼。
“啊，螃蟹，你不要跑！”那边还在吟诗的小猫回过神，四条腿在沙水里淌得飞快，追上一只螃蟹就要抓。浪又涌了上来，螃蟹退无可退，扬起锋利的钳夹做出防御姿态。可一切挣扎在猫猫大王的眼前都是徒劳，黎傲猛地伸爪拍了过去，一下就将螃蟹给拍昏了，晕晕乎乎地举不起来蟹钳，被猛猫捧着蟹背丢进桶里。
首战告捷的猫猫大王信心大增，尾巴翘得比鱼尾还高，瞅准远处一只浑身漆黑的巨大螃蟹飞奔而去。
这只螃蟹不像刚刚那只兰花蟹小巧，它的壳身就足有四十公分，更不要说一米多长的腿展了，那简直是短腿猫难以企及的长度。
【不行了，太大了，这个捉不住的。殿下咱们换一只吧！！你看那边还有雪蟹，咱们去抓那个吧！你不要过去啊啊啊，我害怕你被夹到！】
体量差距实在是太大了，不仅观众在担心，拍摄组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他们看着还在岸边搬运野炊工具的机器人，简直想跑过去呐喊：你管管啊，你怎么能让这么小的小家伙去捉那么大的螃蟹？！他们也想出声阻止，却又想起了领路人再三叮嘱的：不要去打扰小殿下。一时间急得额头直冒汗。
小猫那么柔弱，那么小一只，会被这只大螃蟹夹伤的！蟹钳那样强的夹力，足够绞断小猫的腿！
汉娜担心地顾不上其他，脱了高跟鞋就要踩上沙滩去拦，结果下一秒，当着无数观众的面，小猫搬起一块石头精准地砸中了帝王蟹的脑袋。
【……我突然想起来了，四年前，小猫拿石头砸过异类(闭眼)】
【我们到底在担心什么？……这可是曙光联赛的第五名，我们还是担心担心自己吧……】
【心情复杂，这也就代表着我的战斗力甚至不如一只腿长五厘米的猫是吗？】
【楼上的！说了我们殿下现在的腿有七厘米，什么五厘米，勿造谣！！】
人与动物的差距，在于人类会使用工具。黎傲拍拍手，骄傲地走到大螃蟹的身边，抬起一只脚踩了踩它。那只大螃蟹明显犯晕乎，但过了三四秒就反应过来了，立刻扬起蟹钳就要攻击。黎傲灵巧地蹦开，几步跳跃踩到了螃蟹背上，骑着它横冲直撞。
他凶得很，一边骑一边拿爪子拍，喵斯拉两爪子都能把地拍开，你别说是一只腿长一点的螃蟹了。寿终正寝的帝王蟹嗝屁了，黎傲叼着它的一条腿，用力地往后拖拽。
【这只螃蟹太大了，估计都有二十斤，殿下搬不动了哈哈哈。】
【咱就是说，宝宝，你就不能找机器人帮忙拿吗？】
犟种猫一贯是能自己解决的事就自己解决，他喘着粗气，小牛犊似的使劲拽，硬生生的将比自身还重的大螃蟹拖到了岸边，一脚踩着，自豪地扬起脸对架着炊具的机器人讲：“我超厉害！对不对！”
【对——！让姨姨亲一口臭屁小猫！】
【大胆！敢调戏圣上！(死亡凝视)】
在往常，夸猫的这种事都是小怪物在做的，现在小怪物不在，机器人勉为其难夸了一声：“挺厉害的。”
得到夸奖的小猫屁股一甩，再度冲向战场。偶尔遇到特别难杀的，他抱起来对着沙地就掼。超凶！看得原先担忧他的网民们纷纷咽了口口水。
【猛、猛猫咆哮，不敢惹，不敢惹。】
黎傲开心得很，他很久没有这样放松了，捉了会螃蟹又去捡贝壳，挖蛏子。他盯准一处蛏王的痕迹低下头，两只爪子抬起等了片刻，下一秒，欻的一声扑了上去。前肢疯狂刨坑，扬起的泥沙将白绒绒的胸脯彻底染黑，随后抓住蛏王的壳高高举起，眼睛亮晶晶的对着一处喊：“爸爸爸爸，你看哇！我抓到了呀！”
爸爸？小猫的爸爸，那不就是伊西里斯吗？拍摄组愣住了，镜头顺着小猫的视线方向望了过去。
海崖之上，一头金色的雄狮安静卧伏着。海风吹起他金色的鬃毛，金色的兽瞳目光所及之处，人类难以压制心中生出的不可直视之感。
小猫举着蛏子往海崖下跑，小嘴张着，露出粉色的舌头，跟只小狗似的。左脚绊到了右脚，眼瞅着就要摔跤——
雄狮的背脊上骤然扬起一双洁白的羽翼，他一跃而下，瞬间落地接住了猫。
黎傲也不要蛏子了，直起身抱着狮子的腿，咧开嘴傻乎乎地笑。伊西里斯低下头，轻轻蹭着他的脸：“继续玩吧，我陪你一起。”
“我要给西西抓虾子吃！”他兴冲冲地跑到海浪里，朝着大海就喊：“得得斐得得斐，我要吃虾子。”
翻滚的巨浪汹涌袭来，铺天盖地的浪花扬起了几层楼的高度。人们眼睁睁地看着那危险的浪头在靠近小猫的瞬间俯下身来，将一只硕大的龙虾丢在岸边。
【(闭眼)(睁眼)(使劲揉眼)这是，这是什么特殊的海底抓捕装置吗？啊？】
【这个场景我只在某动画片里看见过(痴呆流口水)，那个动画片好像叫什么海洋什么缘的……】
这的确是童话，汉娜是这么想的。而当那只小猫叼着一只龙虾朝着他们跑过来，并放下时，童话成真了。
“这个送给你们哇。”他浑身脏兮兮的，拍摄组的人却觉他在发光：“1，2，3……”他数着人数：“等一下哦，我再去给你们捉几只。”
创世神在上。导演在胸前比画了个十字。我要告诉您，愚蠢的人类被一只猫投喂了。他那样可爱，那样勤劳，那样勇敢。他是世间绝无仅有的光，愿您保佑他，宠爱他，给予他更多的偏爱。
黎傲跟只下海游泳的小狗似的，毛湿成一团裹在身上。他在抓鱼，鱼不好抓，遇见鼓起的河豚他自己被吓了一跳，直起身张着手吓唬对方。
机器人正在点火，恢复人身的伊西里斯观察了一会，也占了一块地方，开始处理刚刚被猫砸晕的螃蟹。雪白的蟹肉被精准剔出，晶莹剔透地落进了滚烫的煎锅里，发出滋啦一声响。记起小猫喜欢吃甜的，男人修长好看的手指拎起糖罐，斟酌着撒了一把。
一旁的机器人默不作声，直接将螃蟹蒸了，又调了个佐料，喊远处的落水狗猫：“黎傲，过来吃饭。”
小猫从水里钻出头，嘴巴里叼着鱼，一蹦一跳地蹿了过来，把垂死挣扎的鱼丢进桶里，他兴冲冲地踮脚起身，看了看一人一机的餐盘，随后毅然决然地奔向了伊西里斯的位置。
伊西里斯将肉盛出，煎得微焦的白肉上还有着一层焦糖化反应产生的脆壳，看起来十分美味。
黎傲咧着嘴，开心地蹦上餐桌，吐着舌头等待餐盘入位。
“吃吧。”随着伊西里斯一声令下，猛猫低头叉了一大口。
嚼嚼嚼，好像……有点不对？小猫脸上的喜意变成了懵懂。他艰难地将嘴巴里的肉咽了进去，想用爪子扒拉一下碟子，记起来手脏，又停住了，犹豫地低头又叨了一口……懵懂变成了为难，他抬起头，悄悄觑了伊西里斯一眼，被水打湿后愈发肥美的屁股往右挪了挪，一路横着走，挪到了机器人的位置，心虚似的低头快速吃了一口。嗯，这个味对了。
他抛弃了又咸又甜的焦糖蟹肉，选择水煮蘸料。
呵——还得是我懂短腿猫，花里胡哨的，做得再漂亮不好吃有什么用？机器人傲娇地抬起头，拿起两把刀互相摩擦了一下，又去处理别的食材了。
金发的君主蹙了下眉，拿起刀叉尝了一下自己做的食物。他的口腹之欲浅淡，除非特别好吃或特别难入口，否则对他而言无甚区别。食物而已，能提供能量就行。
……确实不太好吃，伊西里斯哂了一下，算是找到了自己不擅长的地方。
小猫大口干饭也不忘记狮子爸爸，推着一个盘子往伊西里斯那边送，爪子拍桌：“西西你吃这个！吃完我再去捉！”小腿一蹬，就把焦糖蟹肉踢到了角落里，不给吃。
伊西里斯冷硬的心就像是泡了糖水，化成一团，手指梳了一下小家伙邋遢的脸毛，轻声说了句好。
【伊西里斯陛下，真的太英俊了。(脸红擦口水)，怎么会有这么完美的一张脸？】
【到底是谁说他是暴君的？我光是看着他注视小猫的眼神我都要醉了。】
【你别醉，多看几个他杀戮的视频你就清醒了(甩链接)】
画面中的男人简直是杀神，人挡杀人，佛挡杀佛。哪怕度姆病患者的母亲跪地磕头乞求，他也剑起头落，转身离去。尽管人们心里清楚，那个度姆病患已经彻底没救了，终结他的生命是最优选择。可他金色的瞳孔冷漠，没有一丝一毫的情感，实在叫人心生胆寒。
随着越来越多的德尔斐人端着食物过来聚餐，人们才逐渐从那血腥的影片资料中回了神，怔怔地看着眼前热闹的人间烟火。
很多大人都带着小孩，看起来也不是什么达官显贵，一个接一个的来到沙滩上，加入了露天烧烤。而刚刚那个残暴的君主，毫不在意地抱着脏兮兮的猫，接过子民递来的食物。他看起来那么冷漠，却又不是那么冷漠。
无数星际人的心中犯起嘀咕，莫名有些脸红的觉得，这个男人真的太有魅力了。上位者的极度冷漠，和对小猫的怜惜低头，这种反差交织在了这个人的身上，哪怕他们永远不会是被垂怜的那一方，却也很难不令人心中泛起涟漪。
黎傲一张嘴简直吃不过来，在人家烤生蚝的小摊上吃了个肚皮滚圆，迈着四仰八叉的步子，像只龙虾似的后退，连连摇头表示自己不能再吃了。他打着一连串的饱嗝，顺着海岸边捡起了石头。
“哇，鹊鹊——”他找到了一颗非常漂亮的石头，兴高采烈地举起来，往处理着龙虾的帝国侍卫长身边跑：“这个送给你哇。”
黑发的美人抬起头，紫色的眼眸看见了那颗紫色的水晶，笑得温柔：“谢谢殿下。”
昳丽的紫瞳映出无边黑寂的星空，菲特坐在旋转沙发上，转过身听手下汇报：“阁下，拍摄组想要对您战斗的场景进行采样。”
好看到妖冶的眼睛弯了弯，菲特执着合扇，在掌心里轻敲了几下：“当然可以，地点……就选择陷落区吧。”
“阁下。”束着高马尾的骑士装男人低声劝道：“陷落区过于危险，还是选择安全些的前线区域吧？”
“你觉得我搞不定？”他是笑着的，眼神却阴郁似蛇。偏偏那傻乎乎的骑士只能注意到他绝美的皮相，微红着脸再说：“不，属下相信您的力量，只是……”
“好了，吩咐下去就行了。”菲特百无聊赖地支着脸侧：“也是无聊了一段时间了，松松筋骨也好。对了，我听说雷加利斯有个小家伙也在陷落区支援？”
“是。”另一下属忙回：“是帝国新一代的大殿下，瑞恩·雷加利斯。我们对他所知信息甚少，这还是他第一次在外界露面，据说已经十九岁了。”
“十九岁……”菲特想到某人传递过来的情报，紫眸中漾出一抹兴味：“我倒是要看看，被伊西里斯看重的幼崽，是个什么样的。”
希望和那只小猫一样有趣才好。
第89章 心魔
深渊在窃窃私语, 那是错觉。像风刮过耳膜，那也是错觉。有什么从四面八方来，或是从你体内来。没人能准确说出它是什么, 但当你凝视深渊的时候，深渊也在凝视你。
瑞恩的耳边戴着过滤装置，这样可以保障他免受深渊污染, 保持神志清醒。
“伊西里斯叔叔不需要戴这个东西吗？”他抬手摸了摸耳朵，问随行的几个军团长。
“何止不需要。”已有皱纹的军团长笑呵呵的：“太阳在时，他照耀下的所有子民都无须佩戴这种装置。”
那究竟是多么磅礴的精神力？瑞恩不知道。那个男人很强，强到令人疑惑，不算太大的年龄究竟如何能强到这种地步。是血缘吗？不，纵观以往, 雷加利斯从未出现过这样的强者, 哪怕是开国皇帝雷加利斯一世, 也无法在深渊的辐射之下庇护所有人。那是天赋异禀？可究竟是怎样的天赋，才能做到这般？
瑞恩的手掌落回身侧, 下一秒, 死神黑镰握在手中：“走吧。”他没有伊西里斯和里奥那样的天赋, 他只能更加努力。
一个难缠的异类突袭上前, 瑞恩横过镰刀，长杆精准地挡下了对方的利爪。沉闷的撞击声如同铁石碰撞, 短短几秒之内, 打了二十多个来回。他们贴得极近, 腥腐恶臭直冲鼻端，瑞恩的胃部剧烈翻腾，几欲作呕。他屏息又是一挡，记起伊西里斯教授过的方法, 琥珀色的瞳孔中金光一现，用精神力将气味隔绝。
愈战愈勇，不知疲倦，汗水浸透他的军装，银白的长发黏在脸颊、缠住手腕，他眼都不眨，横刀一挥，直接将发束斩断。
起风了，自战场卷向山崖。山崖之上，菲特望着那把漆黑的镰刀在血与风中如死神般收割着异类的生命。
“联邦军呢？”他淡淡笑着，目及之处，竟看不见一个联邦的军人。
下属低下头回：“这一批来前线清扫的，是您哥哥管辖的军团。”
“所以呢？这和谁管辖的有什么关系？”哪怕是深谙利己之道的菲特也不免弯起了眼睛：“都是人类，他们呢？这样可不好啊，摄像组马上就要落地，难道要让他们拍摄联邦龟缩在后，让德尔斐人冲锋在前的场景吗？”
“利亚姆阁下说热武器无法对异类造成伤害，不如让德尔斐人先行清扫，而后他们再去收尾。”
“异类杀不了，异种也杀不了？”菲特笑着，语气轻佻，眼里却无笑意：“真是可悲啊……这样的饭桶竟是我的哥哥。”他目光远眺，眼深处是无法掩饰的野心与轻蔑：“这倒也好，若他真有几分勇武，那头疼的就该是我了。”
“阁下，拍摄组已抵达。”
“正好。”菲特走向崖边：“让他们好好拍下这一切——我的英勇，以及利亚姆的无能。”
话音未落，他已纵身而下。身形在空中连借几道岩壁之力，如鹰隼般掠向战场。那柄在人看来只是装饰性的折扇，在空中“唰”的一声完全打开，扇骨泛起冷光，赫然是一片片锋利的刀刃。刀光一闪，划破风声，异类的头颅轰然倒地。
他身形一闪，快得几乎只留下一道残影，瞬间跃入战场中央，横挡在瑞恩身前，替他挡下袭击。白发的青年并未言语，转身也替他接下一击。
菲特的下属们端着枪，瞄准可被能量武器削弱的异种，果断开火。
远处的安全区域内，拍摄组紧绷着神经，将这场战斗的每一帧都记录了下来。
一连厮杀了几个小时，战场终于归于沉寂。焦土上空，风卷着血腥与硝烟缓缓掠过。
瑞恩站在残破的地表中央，左肩染血，那一击虽未致命，却深及肌理。他半倚着黑镰，气息微喘。鲜血顺着手臂滴落，他却感觉不到疼痛般闭起双眼，深深吸了一口气。高涨的肾上腺素让他血液沸腾，力量在四肢百骸奔涌不息，他站在风中，伤口炙热，心却前所未有地畅快。他终于不再是那个坐在庭下，静静仰望天空的小孩。
“很厉害嘛殿下。”菲特的脸上也染了血，血珠沿着侧颊蜿蜒而下，在那张本就过于昳丽的脸庞上，晕出一种近乎妖冶的艳色。他对着瑞恩伸出手，那只手白皙、纤细：“菲特·克莱文。”
瑞恩抬眼看他，面上没什么特别的情绪，琥珀色的眼睛像镜子一样，冷清透明。
片刻，他抬起右手握了回去。
“瑞恩·雷加利斯。”
首战告捷，几个军团长都过来拍了拍瑞恩的肩膀。他们懒得去处理那些细枝末节的事情，也不想去计较联邦这零星的几个参战士兵，领着自己的殿下回到战舰休整。
是夜，平复了心情的瑞恩坐在床边，抬手摸向肩头的伤口，又拿出终端看了一眼。陷落区没有信号，属于小猫的聊天框里也没有信息。他点开小猫咧嘴笑着的头像，静静摩挲了片刻。不知道是小家伙没有发信，还是发了但他未能收到。
“小西几。”黎傲趴在地上，对着终端嘀咕：“你走到哪里了哇？布伦娜说深渊前线很危险，你要注意安全啊。花雪雪结果子好慢的，它答应我结了就送给我，然后我就喂它精神力。它的果果像果冻一样，等你回来了，我给你吃它的果果哦。”语音条“咻”的一声发送出去，没有得到回复的小猫也不气馁，点开薰的头像再次嘀咕：“薰啊，你到哪里了？”
他嘴碎得很，只要出门在外的家人都被他骚扰了一个遍。机器人拿着本书过来了，拍拍猫窝：“不早了，该睡觉了。”
“哦。”小猫爬起身，脚步轻快地跳进窝里，找到自己的小被子钻进去，睁着圆圆的眼等着银翼给他念书。
今天读的是一首晦涩的情诗，文字缠绵婉转，意象繁复。那些听不懂的文字从猫耳边飘过去，他的小脑瓜根本转不过来弯，没听几句，就开始困得眨眼。
两只短爪抱着被子，有一搭没一搭地开始踩奶。左爪踩了一下，隔了十几秒，右爪才想起来补一下，几分钟后，两只爪子都停了动作，竖在脑袋边就睡过去了。
黑暗中翩翩飞起一只蝶，黎傲眨了眨眼，意识到自己又开始梦行了。蝴蝶在空中绕了一圈，轻盈地落在了小猫的鼻头上，纤细的触角轻轻点着他的脸颊，黎傲动了动鼻子，觉得痒痒的，刚要伸爪去摸，蝴蝶便翩然扇翅，飞向远方。
“小蝴蝶你等等我呀，你要带我去哪里？”小猫尾巴一摆，扑着蝴蝶的尾巴就跑。那只蝶像在逗他，一时飞低，在要被捉住之际又振翅拔高。小猫也不生气，踮起脚伸爪子跳，一抓，一跳，那只蝴蝶就有点不一样了。
原本泛着柔光的白色蝴蝶变暗了，翅膀拉长变得很细，一团黑色的丝线出现了。黎傲眼睛一瞪，认出了这是什么。“坏东西！”他伸爪子指着就骂：“你坏！”
被蝴蝶逗弄他无所谓，换成坏蛋就不行了，猛猫生气了，朝着黑雾就是一扑，却扑了个空。他迷茫地转着脑袋，想要找到它去哪了。
一个小小的黑点，从白皙的右手掌心翻涌而出，像墨滴坠入水中，转瞬间便化作一团浓重的暗影，将瑞恩的整个身躯吞没。
他闭着眼，冷汗从额角渗出，顺着面颊滑落，浸湿了鬓发与衣领。眉心紧锁，呼吸急促，他陷入了梦魇。
他听见德尔斐人满是失望地说：“怎么生出来了这么个东西？弱得要死，自己都活不下去，更别说是带领我们。”
他听见蕾妮雅用从未有过的怨毒嗓音说：“你怎么不去死？你死了我也不用活得这样累了。因为你，我被哥哥冷落，被子民埋怨。”
他看见金发的君主冷冽地看着他，太阳神剑指着他的头颅：“你不该降生于世。”
不是的……不是的……泪水沿着抽搐的眼角滑落。我不再弱小了，我可以成为你们的依靠，我是小猫的哥哥，我会保护他的。不要放弃我，不要抛弃我。
黑雾漫入他的胸膛，却被德尔斐之晶保护着无法彻底占据这具躯体。它不断制造幻境，想要将他的精神磨灭。
一点一点地侵蚀着。这个青年的内心满是空洞和疮口，它就要成功了。他的意志将被蚕食，很快，就还差一点。
瑞恩看见了那只小猫，他没有对自己笑，没有问自己为什么不开心，而是说：“我不喜欢你，你讨厌死了。”
可就是这样的一句话，令崩溃决堤的大坝止住了水。黑色的镰刀出现在瑞恩手中，他红着眼将幻境中的那只小猫斩成两半。
“里奥说过不喜欢我，却绝不会说他讨厌我。”他化成狮形，飞扑抓向一个个幻境：“你低估了那只小猫的善良，也低估了我。”
幻境逐渐崩塌，那团黑雾却仍不死心。它终于寻到了目标，那颗被植入在狮子右腿中的德尔斐之晶。
植入尚浅，晶石的光芒还不够稳定，黑雾化作千万缕细如发丝的暗针，蠕动着拧成一束，猛刺而去。
瑞恩撕扯着幻境的残影，尚未察觉那致命的危险。
黑雾如箭、如雨，疾射而下——
“啪！”两只毛茸茸的猫爪子忽然从虚空中冒出，干净利落地拍住了：“抓到你了，你个坏东西！”
只有皮球大的猫却凶得很，一拉一扯就将那团黑雾扯得不见形了，四散奔逃。跑得掉嘛？猛猫眼睛一瞪，爪子往下一拍，竟是用精神力囚出了一个牢笼。他回忆着伊西里斯教导的话，一点点压缩着空间，将那团黑雾赶成了一个球。最后爪子一拍，将黑雾拍散，他竖起尾巴，看着黑暗褪去，瞧见了床上眉头紧锁的身影。
“小西几啊。”他哒哒哒跑到人的身边，抬爪子摸了摸青年的眉头：“你是不是做噩梦啦？”
瑞恩一一斩断了梦中幻镜，哪怕在心魔去除之后，他的眉头也紧锁着，呼吸冗长。
黎傲没得到回复也不在意，绕着瑞恩的身子转了几圈，确定没有黑雾残留，这才走到了瑞恩的脖子边，蹭了蹭。
他的身子在逐渐透明，这代表着梦行将要结束了。黎傲不放心，赶紧跑到瑞恩的小臂处，两只爪子搭在上面，为他传递着自己的精神力。
星星点点的金光笼罩着沉睡的青年，他的睡脸渐渐露出一丝轻松。紧锁的眉头舒展，呼吸变得轻微，他终于能够安眠。
黎傲呼了口气，搭在青年皮肤上的爪子也逐渐透明：“我走啦~”
瑞恩醒了，他垂下白色的眼睫，对于梦中幻境仍有记忆。为什么会做这样的梦呢？他有些怔怔。是因为自己的内心，其实是有着怨恨的吗？他在自我剖析，没有逃避自己。
他何其聪明，很快便察觉梦魇的根本原因在于污染物。是在战场被沾染上的吗？他回忆着点点细节，想要摸清楚造成自己梦魇的根本缘由。是肩头的伤？还是……那个人？他记起了那个很普通的握手。
收回纷乱的心思，他坐起身，恍然觉得好像在梦里看见了小猫？怎么可能呢？小家伙在德尔斐，现在应该还没起床吧。
他自嘲地笑了笑，却在看见小臂上的痕迹时忘记了呼吸。心脏这团肉像被重锤狠狠凿了一记，他的心怦怦直跳，摩挲着皮肤那两个浅浅的梅花爪印。
那不是错觉，是爪印的主人真的踩在这里，为自己治愈了一切。他痴痴笑了好几声，越笑越大声，随后低头，将脸眷恋地贴近小臂，轻轻唤了一声：“里奥……”
第90章 剑术
进入十一月, 天渐渐凉了。德尔斐的冬日算不上冷，温度也鲜少零下。但它多雨，阴冷起来颇有些绵绵无绝期的味道。
宽大复古的床上, 深色的胡桃木床柱支撑着柔软厚润的绿色天鹅绒帷帐。金发的君主睡在外侧，身边挤着一只黏人睡的猫。他侧身枕着枕头，睡姿跟人似的把被子搭在脑袋下面。
伊西里斯屈起一根手指, 蹭了蹭小猫的脸。
黎傲被打扰了睡眠，短短的爪子往上扒拉了两下，咂咂嘴，想要盖着自己的脸。
男人轻轻笑了一声，把他的爪子捉住了，又捏了捏。银翼是个很合格的保姆机器人, 也不嫌麻烦, 喜欢给猫修脚毛涂护理油, 所以小家伙的爪垫摸着又软又香，和狮子的皮糙肉厚完全不同。
黎傲被捏爪子了, 打着困倦的哈欠睁开眼, 入目就是伊西里斯英俊的脸庞, 猛猫心情好, 就着男人的动作在他的掌心里开始踩奶。
呼噜噜的发动机响个不停，伊西里斯陪着他玩了一会, 这才掀开被子：“下雨了, 要不要再睡一会儿？”
黎傲又打了个哈欠, 舌头卷成一个半圆，甩甩头犹带困意说：“不睡了，今天老师要来教练剑哦。”
小狗和小逻辑都随着蕾妮雅一行出门清扫星球了，他留在这里, 虽不会感到孤寂，但到底有些寂寞。他的同学不少，但因着身份因素和狂热崇拜的存在，他们之间的相处，总不是像普通朋友那样自然的。
冬季的种植期暂缓，小猫忙无可忙，倒是能闲下心来学习了。银翼一连上了好几天课，黎傲现在就连数学都及格了呢！他翘起尾巴，颇有一些自豪。
伊西里斯在为黎傲挑选项圈和猫衣。小猫到来之前，变身用的项圈种类寥寥无几，款式也大多偏向实用与日常。小家伙出现之后，单调的选项变得花样繁多起来。
挑了一个适合今日行程的项圈给猫戴好，再抱进浴室里和猫一起刷牙洗脸，过去的几十年里，伊西里斯从未想过自己的生活节奏会被一只猫打断。他会去迁就一个人，让他闯入自己的领地，大喇喇地占据着自己的洗漱台。
黎傲刷牙的时候就喜欢唱歌和扭屁股，这是他一贯的晨间表演。满嘴的白泡沫，也没有歌词，自己哼得起劲得很。刷完了就漱漱口，天冷了，他自己不能沾水，仰着大脸盘子等人给他擦。
伊西里斯拧干毛巾，给猫擦着脸，动作从未这般小心过。“好了。”他捏了下猫耳朵，毛巾随手搭在一边：“吃早饭吧，吃完我送你去莫老师那里上课。”
按理来说，伊西里斯的剑术无人能敌，由他来教导小家伙是最好不过。但，伊西里斯自哂了一下，大概率他无法对小猫真的动手，还是交由他人来吧。
这要让赞恩回来知道了，立马就要西子捧心，谴责他双标了。三个弟弟妹妹算上植入后的瑞恩，哪一个不是被伊西里斯鞭打大的？！怎么到了小猫就不能打了？！
伊西里斯为黎傲寻的剑术课老师，是个身量较小的年迈女士，姓莫。不仅是出色的剑士，更是帝国最出名的铸剑师。早在几年前，她就给小家伙打过一套玩耍用的小刀具，由有她来教授小猫剑术，那是再好不过。
“莫老师。”伊西里斯将小猫放下地：“劳烦您了。”
“算不上什么麻烦。”莫奈何看起来是个一板一眼的小老太，行礼也是端端正正揪不出一点错：“只一点，我教导时您不可插手。”
“自然。”伊西里斯蹲下身，揉了揉尚且不知命运的猫脑袋：“但实在撑不下去了，也不要勉强。”
黎傲傻乎乎的，这个时候还在抬头朝着爸爸咧嘴笑，练了几分钟后，就笑不出来。
老太太很注重基本功，不许任何人插手管教，也不许任何人提出反对。只让恢复人形的小孩对着木佣重复着一个刺砍动作。
黑发蓝眼的小孩在冷风中一次次抬起手臂刺砍，一下、两下，渐渐的，他抬不起右手了。
“你的精神力确实强大，可肉.身太弱。”莫奈何背着手，看着小孩淌汗的脸：“你的家乡在何处，强大如你的父亲也无从知晓。你知道这代表着什么吗？”
小孩艰难地咬牙摇头。
“这代表着你的家乡，是人类无法碰触之地。它被藏于法则之下，你必须变强，强到法则也莫能奈你何。你想回家，你就要变强，你得知道你要做什么。”
黎傲呼呼喘气，右手跟灌了铅似的缓慢举起，刺了出去：“我要……找奶奶……”
关于他的家乡，人群是有些讳莫如深的……因为束手无策。他们没有避而不谈，却很忧愁在小猫面前提起。他太小了，已经那么努力了，他们加倍地搜寻却仍旧没有线索。这还是第一次，有人直白地将残酷撕开，摆到小猫眼前，告诉他：你回家的路很远。
“奶奶说……会一直等我……”肌肉酸涩疼痛，手臂的动作在反复地挥砍中变得迟钝。汗水浸过冬日的雨水，由头到尾将人湿了个透。他仍旧机械性地抬着手，一下，两下，眼睛被水打亮，不知是雨还是泪。“奶奶等我……”
伊西里斯高大的身影站在檐下，他面容深邃，牙关一绷紧时，显得更如刀削。他不是没从这一步走过来过，他的弟弟妹妹也是如此走来的，可轮到那个孩子身上，他却于心不忍。
“太阳。”沈确担忧地看向院中还在一下下举手的小孩，他的脸色白了个彻底，显得脖间黑色的环状封印异常显眼：“太苛刻了……”那个孩子的肉.身本就被压制着，训练也该是一步一步来的，怎么能这样拼命？
“我——”沈确想说让他来担任小孩的剑术师，他虽使刀，但剑法也不差。话未说完，便见金发的君主转身，大步流星地走远了。那一天，某一星系的异类们遭了殃，因为伊西里斯提剑将它们杀了个穿。
黎傲不知狮子爸爸的怒火，他一下下重复着，直到当啷一声，练习的木剑脱手掉落，莫奈何才喊了暂停：“休息五分钟，而后更换左手。”
保姆机器人中途来过，想上前去接孩子，却被人给拦住了：“陛下说了，将剑术教导权交给莫女士，你……”何止他们心疼呢？谁不会心疼呢？那些隐在暗处，自小守着小家伙长大的侍卫们，哪一个不是红着眼不敢去看呢？
每一个德尔斐人都是这般过来的，可他们却不忍心看见小猫这样成长。这个孩子为帝国做了这般多的事情，是他们无能，是他们不能为他找到家乡。
摄像组不知何时被人领到了这里。汉娜眼含热泪，捂着嘴看向院中的小孩。他才十岁，十岁的她在干什么呢？她在上小学，因为口吃，略微有点内向。但她的父母爱她，他们心疼她，她的十岁是像个小孩子那样度过的。
她不理解。人们都说德尔斐是个封建的君主制国家，它早该被民主取缔，早该加入联邦。可联邦高官的子女在干什么呢？汉娜在大学里认识了一些，他们抽烟、喝酒、泡女人泡男人，甚至违法犯罪的事也做。他们是联邦领导者的子女，他们是一群酒囊饭桶。
而同样是领导者的孩子，这个十岁的小孩在干什么呢？学习，种地，配合他人工作。他那么乖，他的偷懒却只是多睡一会，少写两道数学作业。
【人和人的差距为什么这么大？我的邻居在政府工作，他的小孩也是十岁大小。典型的熊孩子，真的，我看到都会厌恶地蹙起眉。这一片住的人都是达官显贵，他们的孩子几乎都是这样。高傲，自大，每天说着我爸怎么样我妈怎么样，我放假去哪玩。他们的同学，家境不好的就是他们的跟班，他们被娇宠着长大，以至于我对小孩有着刻进骨血里的厌恶。】
【可为什么呢？为什么同样是领导者的孩子，黎傲却是这么乖，这么懂事。】
【楼上的，你知道为什么吗？因为他是德尔斐人。而你认识的孩子，是联邦人。】
【哦呦，楼上的，你几年前不是还在黑德尔斐吗？怎么几年后就变成德尔斐粉头了？】
【我为什么黑德尔斐人你们心里不清楚吗？大家心里不清楚吗？我所处的圈层，我接触到的信息就是德尔斐是个封建君主制国家，他的领导者残暴，他杀戮的视频常年飘在星网首页。我的认知，究竟是谁灌输给我的呢？】
【现在不一样了。我在帕尔忒农空港工作，我不需要借着星网冲浪了解德尔斐了，我自己亲眼就能瞧见。】
【联邦的小孩无法成为领导者，但眼前这个，我想要成为他的追随者。】
黎傲不知因为他，德尔斐的风评在逐渐变好。他仍旧做着自己的事，右手砍不动了就换左手，左手也砍不动了，就换扎马步。他对于自己的遭遇没有怨言，因为他知道自己的目标在哪里。
他要长大、变强，要带着薰和机还有西西，一起去找自己的奶奶。奶奶做了一大桌子的菜，他们会一起吃光光的！
他就那样咬牙坚持着，以常人难以想象的韧性活着。这很奇怪，一个十岁的生命拥有这般的毅力。莫奈何将彻底力竭变为猫形的小孩抱进怀里，待他沉睡之后，年老者的眼里才露出一些难以掩饰的心疼。
而汉娜他们所拍摄的纪录片，也终于取样完了最后一帧画面，在星网上映了。魔.蝎`小`说 k.m`o`x`i`e`x`s.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