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古代世界7 真·偷人。


    这还是穿越进这个世界以来, 哥哥第一次陪他睡觉。


    楚凝心中有些委屈,往谢云谏怀里又拱了拱。他天生体凉,这算是鲛人的天性, 若在他还是鲛人的时候这自然没什么,可在小世界里他只是一个凡人,又怀了孕, 体格可以说比一般人还要弱些, 一人睡时被中总是冰凉一片,要许久才能暖和起来。


    谢云谏揽住楚凝的腰, 小心留意他的肚子,唯恐挤到了他。


    怀里的人身上绵软一片, 好似一捧松松软软的雪,轻易便会化了。这捧雪却填补了他心中的空缺,好似只有将这人拥入怀中时,自己方才完整起来。


    楚凝很快便睡着了,谢云谏在他额上亲了亲,亦合上眼眸。


    殿内昏暗一片, 只有几盏角落里的灯在缓缓燃烧。楚凝睡得格外沉, 怀孕后他变得贪眠, 一天总要花上许多时间休息, 谢云谏却觉浅, 五更时, 有人在轻轻叩了叩殿门, 谢云谏立时睁开眼眸, 眸子清明,毫无惺忪之意。


    他轻轻将怀里的楚凝松开,楚凝的睡相极好, 总是睡着前什么样,醒来后也是什么什么样,只在这时贪恋男人的体温,睡梦中亦下意识揪住了他的衣襟。谢云谏意志动摇,险些要舍不得走了,很是狠了狠心方才分开楚凝的手指,将一只软枕塞进楚凝怀里。


    抱到东西的美人复又安静下来,被子有些滑落,露出肚兜的一角,与圆润的雪肩。谢云谏替他掖好了被子,方才掀开床帐,离开这温柔乡。


    亲卫正在殿外静静候着。谢云谏身边亲卫共有七人,许多是陪着他打天下打过来的。似谢云谏这样的开国皇帝,起初身侧肯定不会有什么心腹太监,前朝太监主管的职责,暂且皆由亲卫代劳。


    谢云谏知晓亲卫不会无故半夜前来,直截了当地问道:“可是前线出了什么事?”


    “秦王已然投降,眼下前朝皇室,只有楚王还在负隅顽抗。”一个好消息后,紧跟着便是一个坏消息,亲卫紧接着说道,“骠骑将军正将秦王押解至京城,将军从秦王口中得知,前朝曾于菏云山蓄养影卫,这些人皆是每一任菏云山主自民间搜罗而来的孤儿,在他们还是婴儿时便喂其各种毒物,这些婴儿长大后个个百毒不侵。菏云山只教导他们武艺与忠君之理,他们成年后还需经历一场生死历练,活下来方能成为影卫中的一员,个个皆是顶尖高手……前朝皇室旁支试图夺得皇位,想法子切断了大宗与菏云山的联系,然而如今前朝覆灭,据秦王所言,楚王已然重新联络菏云山。菏云山影卫不会为他所用,但定会想办法将废帝救出,并助他光复前朝。”


    亲卫眼观鼻鼻观心,目光不乱飘乱移,可心思却不由飘到了殿中的那位废帝身上。谢云谏方才废帝殿中出来,外袍内明显是一身寝衣,一个男人与一个哥儿睡于一室,他们是什么关系几乎不用想。


    新帝与废帝的关系叫任何知晓此事的人瞠目结舌,可每一个见过废帝的人,又觉新帝把持不住属实不能怪他。在废帝没有威胁的时候,养在宫中也无不可,可若有人要助他恢复前朝……


    亲卫忍不住想,陛下,会如何做?


    最简单的办法,当然是杀了楚凝与他腹中的孩子。


    然而谢云谏压根没考虑过这一法子,连想都不会去想,他只皱着眉,重复了那三个字:“菏云山?”


    他从未听闻过这座山。


    “骠骑将军传来的信中,称已审了秦王数次,然而无论用上何种手段,即便以秦王的子女威胁,秦王也说不出此山究竟在何处,想来他是真不知晓。”亲卫说道。


    负责联系菏云山的是楚王,然而楚王凭借地利割据一方,暂且无法攻下。可在楚王之外,前朝皇室宗亲中,未必无人知晓菏云山地处何处。


    看来前朝那些皇室,还需再审一遍。


    谢云谏沉声道:“传右相,随朕一起去天牢一趟。”


    ***


    谢云谏不知在他离开承露宫的一刻钟后,便有人通过承露宫内的暗道,悄无声息地潜进主殿。


    对于前朝的这座宫殿,谢云谏这位新君还是不够熟悉。前朝太祖皇帝宠爱贵妃非常,不仅为贵妃建造了这座承露宫,还夜夜宿于此宫,以致群臣纷纷进谏,望陛下莫要耽于女色。那位太祖皇帝倒是个仁君,也是个奇人,不想惩罚这些大臣,就挖了一条直通承露宫主殿的暗道,方便他偷偷与贵妃私会,表面上听进去了大臣的劝谏,私底下继续沉迷美色。


    数百年过去,几乎已然没有知晓这条暗道的宫人,整座皇宫的结构图,却被每一个菏云山的影卫熟记于心。


    楚凝与谢云谏都没有亲热时让人在一旁看着的喜好,因而二人相处时,宫人总是被支出殿外,这更方便了影卫潜入。昏黄烛火映照下的深青地砖上,出现一道高大的影子,身着夜行衣的影卫抬手掀开床帐,瞧见榻上睡着的人的一瞬间,蓦地一怔。


    这是他第一次见到自己效忠的陛下。


    在菏云山主口中,陛下总是有着无上威严,仿若那些端坐在石窟中,叫人只能仰望的神像。影一对此有些不屑一顾,他是菏云山这一代武艺最是高强的影卫,与旁人不同,他还有着一副从未表现出来的反骨。


    影一心底,从未效忠那位不曾谋面的陛下,直至此时此刻。


    熟睡中的人脸颊泛着淡淡的薄粉,仿若娇妍的芙蓉,眉心一点天生的朱砂,证明此人是位哥儿。他抱着一只软枕侧卧着,长发有些凌乱,散落在掖得严实的被子上。


    影一鬼使神差地伸手,拂开一缕落在他脸颊上的发丝。


    那发丝落在他的指尖,却好似拂过他的心间。猛然间意识到自己做了何等冒犯之事的影一剑眉皱起,他还记得自己来此所为何事,压下心中莫名地悸动,单膝跪在床边,轻声唤道:“陛下……陛下?”


    连着唤了数声,楚凝方才苏醒。他只听见了声音,没有听清说了什么。睡眼朦胧,楚凝没有看清床边的人是谁,还以为是谢云谏,扔开软枕,下意识向男人索求拥抱:“哥哥……”


    影一呼吸一滞。


    不明白哥哥为什么离自己那般远的楚凝,艰难地撑起身子,挪到床边,想要扑进男人怀里。被子滑落,露出大片雪色,只被一件绯红的肚兜遮着。


    影一如梦初醒,连忙将被子往上拉,一把将楚凝拢在其中。这一下叫楚凝清醒了些许,他怔怔看着单膝跪在床边的黑衣男人,望进了一双乌黑冷彻的眸子。


    不是谢云谏,但是……


    还没完全睡醒的楚凝,下意识唤出了那个称呼:“哥哥?”


    影一完全不觉得楚凝是在叫自己,只当楚凝是没有睡醒,把自己误认成了其他人。压下心中的苦涩和戾气,对所谓的皇帝从无忠心的影一却在此刻心甘情愿俯首称臣:“陛下,卑职是菏云山的影卫,特来救您出去!”


    楚凝迷迷糊糊地同系统说道:【菏云山是什么?这名字好熟悉……】


    【宿主忘记啦?是天命之人本来要去的地方!】系统啪啪啪列出世界线,【在天道原来的计划里,宿主此刻的身份死后,天命之人就会被菏云山的人救走。菏云山是楚氏皇族培养影卫的地方,因为楚王的干涉,宿主才没有得到影卫的保护。直到楚氏王朝被推翻,楚王丢掉封地后,不得不与菏云山合作。】


    楚凝只是因为没睡醒,脑袋有点懵,才一时间没有想起来,随着系统的讲述,他渐渐回忆起这个世界本会有的时间线。


    楚是前朝皇帝的姓氏,能被封为楚王的,皆是每一代势力最为强大的亲王,封地亦在楚氏王朝的龙兴之地。


    然而无论楚王权势如何滔天,他依旧是小宗,而菏云山本就是开国皇帝为了避免小宗篡位建立起来的,只认大宗血脉,大宗血脉一旦断绝,菏云山不会转而听从小宗安排,只会直接解散。兵败后的楚王只能捏着鼻子救废帝,废帝死后便想方设法救他的儿子。


    菏云山不仅培养影卫,里面还有铁矿和铸铁厂,是最好的屯兵之所。天命之人在机缘巧合下山之前,便一直待在这深山之中,被楚王灌输光复楚氏王朝的观念。


    因为废帝在天道安排的时间线里是不会和菏云山的人见面的,因而楚凝从未想过,自己会见到菏云山的影卫,这位影卫还是……他哥哥的分身。


    床边的影卫即便单膝跪着,亦不显卑微之意,夜行衣下依稀可看出他猿背蜂腰,面罩已被摘下,露出一张剑眉星目,格外俊朗的脸。


    他看见楚凝脖颈上暧昧的红痕,眉头皱起,沉痛道:“陛下,您受辱了。卑职先救您出去,有朝一日,定将那贼人斩于剑下!”


    楚凝下意识拢紧了被子。倒也不必,完全是他心甘情愿,而且刻意勾引的。


    “冒犯了!”说罢,影一就要将楚凝连被抱起。本想将有些碍事的被子扯掉,却在看见那单薄的肚兜时蓦地一僵,把被子又盖了回去。


    被他抱起的楚凝心中一惊,这会儿才意识到哥哥的这个分身竟是要将他偷出宫去。他慌慌张张地制止他:“别……我不想走!”


    影一眉皱得更紧:“可是那贼人用何事要挟陛下?”


    “没有,我……我就是不想走。”楚凝心中着急,却一时想不出该如何解释。


    眼见他说不出理由,影一不管不顾要先带他离开,楚凝顿时挣扎起来。却好似不小心牵扯到了什么地方,发出一声惊呼。


    这一声响,终于引来了殿外的侍卫。


    “公子?”有侍卫敲响房门,他好似察觉了殿中不对,就要开门进来,楚凝一咬牙,将影一往床帐内扯,与抱着他的影一一起倒在榻上。影一反应亦是极快,蹬了靴子踢至床下,挥手一道劲风,竟就击落了床帐。


    电光石火间,侍卫推门进了殿中,他扫视了一眼室内,却没看出什么异常。床帐已然安安稳稳地落下,隐约映出其后的人影。


    “公子?”看见那人影微颤,侍卫担忧道,“可是出了什么事?”


    “……无事。”楚凝的声音自帐后传来,似是格外羞窘,“只是想要起夜……你,你出去罢。”


    哥儿起夜,怎能叫一个男子看着。


    腰间还挂着那桂花香包的年轻侍卫脸一红,连忙退出殿外,结结巴巴道:“冒、冒犯了!”


    直至听见殿门合上的声音,楚凝才蓦地松了一口气,他看向被自己推至内侧,侧身压着的男人,这才发觉男人身子紧绷,紧张程度不比自己好上多少。


    可他是怕哥哥的分身被人发现紧张,男人却是因为……


    无论是在冰窖还是烧着烈火的石上锻炼耐力,都能面不改色的影一,此刻身上压着的分明是软玉温香,却比火焰或是寒冰都更叫人难以抵挡。


    楚凝拿被子遮住了二人,被子下他们的身体紧贴在一起。影一直至此时才知晓,那件薄薄的肚兜竟然是唯一蔽体的布料,此外楚凝寸缕不挂。他本想要按住楚凝后腰,却一不小心触碰到了柔软的雪丘,掌心好似烧了起来,影一连忙将手挪开,之后便一动不敢动。


    竟然如此冒犯陛下,他将那只手剁了的念头都有。而影一很快便意识到该剁的东西似乎不只是手,柔软的腿肉被硌到时,楚凝忍不住轻轻哼了一声。


    影一闭了闭眼,心中已然有了以死谢罪之意。


    但他仍记得楚凝挣扎时发出的那声惊呼,唯恐自己粗手粗脚,不小心便叫楚凝受伤,连忙问道:“陛下,方才可是伤到了什么地方?”


    “没有。”楚凝摇了摇头,脸颊浮现浅浅的红晕,眸中浮起一丝甜蜜。他抓过影一的大掌,带着他抚上自己的肚子。


    没有想到这件事情,是影一第一个知道的。


    楚凝小声道:“刚刚,孩子动了一下。”


    第72章 古代世界8 偷人失败,偷人成功。……


    雪肌玉肤, 多看一眼都似亵渎,是以影一一直用被子遮掩住楚凝的身体,那具柔软身躯覆上来时, 更叫他心荡神摇注意不了其他,以至于此时此刻,他才得知楚凝竟有了身孕。


    他下意识以为是那反贼的孩子, 然而掌下孕肚凸起的弧度, 却让他很快便意识到时间对不上。谢云谏覆灭楚氏王朝迄今也就一月有余,而影卫皆需学习医理, 影一知晓一些常识,一个多月不足以叫肚子变得这般大, 楚凝怀孕,是谢云谏攻进皇城以前的事。


    “……是谁?”影一沉默片刻,方才问道,嗓音有些嘶哑。


    他心中生出一股不当有的怒气,楚凝是君,他是要做他影子的死士, 可他竟为楚凝怀上别人的孩子生了怒。


    “嗯?”楚凝愣了一下, 才明白过来影一在问什么, 他目光躲闪了一下, 避而不谈, “不是谁的。”


    这是实话, 听在影一耳中却似包庇奸夫。


    一时间, 他心中生出了许多阴暗的心思, 他本就不是什么忠心耿耿的人,楚氏王朝既已覆灭,与其去争那没什么希望的皇权, 与其将这可怜的废帝留在宫中过那朝不保夕的日子,不如将他掳出宫去,归隐江湖做对快活鸳鸯……影一这些念头没来得及深想,因为楚凝抓住了他的衣襟,不满他的走神,有些娇蛮地说道:“你有没有听我说话呀?孩子刚刚动了一下。”


    这是他怀孕近四个月后,第一次感觉到胎动,迫不及待地同哥哥分享这个消息,哥哥却好似没听到一样。


    那双明润的眸子,带着些许嗔意瞪着影一,顿时叫影一压下了那些杂乱的心思。他极小心地将手掌放在孕肚上,好似感觉到了胎儿的心跳,影一低声问道:“疼不疼?”


    楚凝本摇了摇头,可很快便往男人怀里缩去,小声撒娇:“有一点点。”


    胎儿一日日长大,一点点将肚子撑开,说一点感觉都没有,那是不可能的。楚凝常常能感觉到下坠感,偶尔还会觉察到轻微的疼痛,但是并不强烈。


    这些感觉是完全可以接受,甚至常常会被忽视的。先前从没放在心上的楚凝,此时此刻,却忽然好想从哥哥那里得到怜惜。


    哥哥总是会疼他的。


    影一果然更加小心地将他抱进怀里,床帐能够隐约映出后头的人影,先前楚凝怕进屋的侍卫看出端倪,侧身压在了影一身上,这姿势很是别扭,甚至隐隐会压到腹部,影一为他调整了一个更舒服的姿势,楚凝小猫似的窝在他的怀里。


    影一扣住他的腕子把脉,楚凝完全不拒绝。这是不应当的,影一告诉自己,身份上楚凝是君王,他只是一个影卫,菏云山主三令五申,不可直视天颜,不可妄动龙体,他们要效忠的这一位陛下更是特殊,是一个哥儿,若需把脉,也当悬丝诊脉。


    可他非但将人拥入怀中,还将那粗糙的、带着剑茧的手,放在了陛下霜雪似的皓腕上。


    影一目光沉沉,如此僭越之举,他竟觉得本当如此。


    这人本该待在他的怀中。


    楚凝脉象有些虚浮,他刚穿过来时身子便不大好,被谢云谏精心养了些时日,方才好上许多。影一心知若将陛下带出宫去,那反贼定会大肆抓捕,以他的武功,足以护住陛下,可陛下毕竟有了身孕,不可轻易挪动,也不可令其担惊受怕。


    但若将陛下留在宫中,又要受那反贼欺辱……


    诊脉后,影一没有放开楚凝,反握住楚凝的手:“陛下,你当真要留在此处?”


    “我已不是什么陛下。”楚凝看着他说道,“我是心甘情愿留在这里。”


    影一道:“可那反贼——”


    “我亦是心甘情愿。”楚凝语气平静,平静中却透着一股不容动摇的坚定,“我与他做的事,皆是心甘情愿。”


    揽住腰肢的胳膊一瞬间收紧,楚凝晓得男人是动了怒。


    他轻叹一声,有些头疼,哥哥分裂魂魄就是这点麻烦,分身之间总要互相吃醋。他又要安抚这个,又要安抚那个,哪一个都不好拒绝,哪一个都得接受,如此,竟还显得他水性杨花……


    罢了,楚凝闭了闭眼,水性杨花就水性杨花罢,先把这人哄好了再说。


    楚凝将脸埋在男人颈间,轻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卑职无名无姓,在这一届菏云山影卫中,位次第一。”男人皱着眉,眸中隐怒未消,“陛下唤我影一即可。”


    “影一……”楚凝喃喃念了一遍这个名字,抬起头来,亲了亲男人的下巴,他感觉到揽着他的男人浑身一僵,又凑至他的耳边,仿若情人私语,“影一,我愿委身于他,也愿委身于你。”


    他带着男人的手,探进那单薄的肚兜:“拜托了,莫再叫我为难。”


    影一眼眸愈发暗沉,对眼前人的渴望与被灌输的君臣伦理在脑中拉扯,只是短短几息,他便做出了选择。


    他本就只会有一个选择,在见到这个人的第一眼起,他心中实质上便只剩下一个念头——


    想要得到他。


    影一翻身将楚凝压在身下,撑在他的上方,只隔着一线距离,以免压到他的肚子。那捧松软的雪,终是到了他的掌中,楚凝只是发出轻轻的哼声。


    影一低下头,隔着那层薄薄的肚兜亲吻他。


    ***


    时近卯时,天际渐渐浮现出一抹鱼肚白,殿内静静燃烧的烛火,也将要烧到尽头。


    秋日寒凉,清晨更是如此,床帐内相拥的情人,呼吸间却吞吐出潮热的气息。暖黄的烛光透过床帐,雪肤在绛红褥子的衬托下,依旧分明。哪怕锦被扫至一旁,只着一件单薄肚兜,楚凝都未感到分毫冷意,肌肤上反而凝着细细的汗珠。


    那随着美人流汗一并馥郁起来的幽香,叫影一浑身更加热烫。宛如凝脂的腿肉溢出了指缝,布满剑茧的手掌轻易便能在上面留下一片红痕。


    楚凝咬着自己的手掌,不敢发出任何声音,以免被殿外值守的侍卫听见。在那些人眼中,废帝已是新帝的禁脔,只怕谁也想不到,与他同榻而眠的新帝才走没多久,他就在这张床上与另一个男人偷情。


    影一看了一眼被楚凝咬出齿痕的手掌,皱了皱眉,将手探至楚凝身后,寻到后头的系带,一扯便扯开。他将肚兜掀起,下摆塞进楚凝口中,叫他叼着,自己复又低下头去。


    那可怜的布料被咬得很紧,直到某一刻才蓦地松开,与此同时,帐内多出一股甜香。


    又过了许久,并不好闻的腥臊味与甜腻香味交融在一起。楚凝快要哭出来,拿彻底解下来的肚兜去擦自己日渐浑圆的腹部,泪眼朦胧地瞪男人:“你若再敢弄在这里,我便、我便……”


    他一时间没想出威胁的话,眼泪先扑簌簌落了下来,显然是觉得受了天大的委屈。里面还有小宝宝呢,这人、这人怎么可以这样!


    男人连忙低声下气地道歉,好一会儿后,才哄得人止住眼泪。


    楚凝窝进影一怀里,天将明,太阳升起来后,男人也就该走了,知道相处的时间珍惜,楚凝没再与他置气。


    影一检查着他身上的痕迹,旧痕未消,又添新痕。他忽地说道:“我还是带你走吧。”


    楚凝在他怀里摇头:“我不会走。”


    不管是谢云谏,还是影一,他们都是哥哥的分身,楚凝没法扔下任何一人。他们现在还不清楚这件事,但相信过不了多久,分身便能齐聚,他们也能恢复记忆。


    影一在顾忌另一件事:“若被他发现,你该如何?”


    “无事的。”楚凝心想,左右也就在床上受点罚,哥哥也舍不得对他做什么事。


    “别说这个了。”楚凝抬手按住影一的嘴唇,“你答应了的,不再叫我为难。”


    睡都睡了,哪能说话不算数?


    影一只好不再提。但那反贼若是真敢苛待楚凝,无论楚凝再不愿走,他说什么也会将楚凝救出宫去。


    过了片刻,影一提起旁的事,意有所指地看着某处,低声问道:“这里会出乳吗?”


    楚凝脸颊顿时红了,羞涩地捶了影一两下。


    “应、应该会吧?”楚凝结结巴巴道,自己也不是很清楚,“近些时日,感觉是有些胀。太医说,大多人四五个月出乳,我身子差一些,可能晚一点,但也不会晚于六月……”


    他声音渐渐小下去,显然不好意思再提。


    好一会儿后,他见男人还直勾勾盯着那里,仿佛在计划着什么,有些羞恼道:“你……你是不是在想什么不好的东西?”


    影一挑了下眉:“陛下觉得,我在想什么东西?”


    男人的目光,好似是在想能不能吸出什么东西来。


    可楚凝怎能把这想法说出口,恼羞成怒地咬了咬男人的喉结。影卫不应该忠心耿耿吗?可他觉得哥哥也就刚开始忠心了那么一下,很快就坏了起来。


    他咬得很轻,终究是没舍得对坏男人用力。闹腾一番后,困意袭来,楚凝打起了瞌睡。他本就是睡至一半被影一唤醒的,根本没有睡够。


    影一去隔壁浴池打了热水,为楚凝擦了擦身子,又将床榻收拾了一下。当时不是进了他肚子就是弄在楚凝身上,倒是没祸害到床,只是沾了脏东西的肚兜,彻底没法上身了。


    但这小衣,谢云谏怎么可能只准备了一件,楚凝大抵能猜出谢云谏都放在哪。他指使影一去寻,果然在一漆木衣箧里找着许多件。影一寻了件一模一样的替楚凝穿上,只余脏了的那件……


    他十分自然地顺走了。


    楚凝急得抓住了他的袖子,无声地拿眼睛瞪他。影一低头亲了亲他:“我洗净后,再给你送回来。”


    若不是上面沾了他的脏东西,又不想那反贼发现肚兜少了一件,连累楚凝,影一绝不舍得还回来。


    “哦……”楚凝缩回榻上,他很快又想起了什么,又拉住影一袖子,“你等等!”


    楚凝在榻边暗格翻找了一下,找出一只桂花香包,塞进影一手中:“这个……这个给你。”


    他来不及再绣个新的了,只能先把自己那个给影一,到时候再给自己补一个。


    影一握着那香包,珍惜地又亲了亲他,方才不舍地趁着太阳还没完全升起,夜色未消,匆匆离去。


    又过了两个时辰,去天牢与右相审了一遍里头关押的楚氏皇族,然后顺带上了个早朝的谢云谏回到承露宫,得知楚凝还未起。


    眼下是巳时一刻,楚凝孕后虽然贪眠,但他睡得也早,一般这个点早起了。但谢云谏想起昨夜累到了楚凝,非但不奇怪他仍未起床,心中反而有些愧疚,吩咐宫人将早膳热着,公子醒来后,让他先吃些东西垫垫肚子。


    交代完,谢云谏便先去文华殿批折子。


    他哪晓得楚凝昨夜确实累着了,可是叫他累着的男人,可不止他一个。


    第73章 古代世界9 野男人。


    自那个中秋夜过后, 谢云谏感觉自己同楚凝的关系融洽了许多,久不理他的楚凝又会懒洋洋地倚在他身上,好似一只骄矜却也黏人的小猫。谢云谏暗暗悔恨先前拒绝楚凝的那几次, 夫妻之间想要感情和睦,大抵总少不了床笫之事调和,可惜他太晚意识到这一点。


    不过他依旧担心会伤到楚凝, 做那些事时, 总是慎之又慎。好几次楚凝羞涩地看着他抬起头,喉结滚动, 吞咽了下去,睁着那双泛着水雾的好看眼眸想要过来帮他, 都被他制止了。


    夫人还怀着孕,他若连这点欲望都抑制不住,与禽兽何异?虽已是九五之尊,谢云谏却觉得服侍自己的皇后没什么不好接受的,轻轻松松便踏出了那一步。楚凝于他而言,无一处不是甜的, 看见楚凝迷蒙的眼神, 听见楚凝情动时于唇齿间逸散出来的好听声音, 谢云谏便感到莫大的满足。


    某一日他自文华殿归来, 便见楚凝倚着阑干, 眸如秋水, 追寻着一片飘落的金叶。时近深秋, 即便是栽了四时花木的承露宫, 也显得萧索许多,楚凝却愈似一朵承君雨露后,开至糜艳的花, 衣物难掩身姿风流,一颦一笑俱显风情。


    他在这殿外等候谢云谏,瞧见他归来,目光立时弃了那落叶,向着他展颜一笑。不等他扶着阑干起身,谢云谏先快步走了过去,将楚凝揽入怀中。


    楚凝依偎在他怀里,小心翼翼护住肚子,他腹中的胎儿已有四个半月大了,隆起的腹部愈发明显,即便是偏厚的秋衣也遮掩不住。


    “今日孩子有没有闹你?”谢云谏低声问道。


    “动了好些次呢。”楚凝牵过他的手,放在自己的肚子上,“就是你来的时候,他总是安安静静的。”


    自中秋过后的那日清晨,胎儿第一次胎动后,便时不时闹出些小动静叫楚凝发现。只是谢云谏忙于政务,能陪伴楚凝的时间不多,他在的时候胎儿很少动,每每楚凝拉着他去感受,手才放上去,胎儿便安静了下来。


    谢云谏开玩笑道:“他会不会不喜欢我?”


    楚凝抬起眼眸,有些紧张地看着他:“你会不喜欢他吗?”


    哥哥的这个分身是新朝皇帝,而他肚子里的孩子却流淌着前朝皇室的血脉,楚凝不会怀疑哥哥对自己的爱意,可难免担忧他不喜欢这个孩子。


    谢云谏亲了亲他的眉心:“既然是你的孩子,我怎么会不喜欢?”


    他怎么忍心让楚凝夹在中间,无法自处?


    谢云谏拥着他,温声道:“阿凝,待诸事平定,你可愿做我的皇后?”


    他语气郑重,没有一丝一毫玩笑的成分。


    楚凝怔怔看着他:“可我是……”


    可他的身份,是前朝的皇帝。


    楚凝完全可以想象,若要将他封为皇后,会在朝堂引起多大的动荡,谢云谏会受到多大的阻力。他与哥哥已然相爱了许多世界,这个世界当不当皇后,做不做哥哥明媒正娶的妻子,对楚凝而言并不重要,他只希望哥哥可以轻松一点。


    “别怕,我会解决一切。”谢云谏道,“我只需要阿凝愿意。”


    对谢云谏来说,重要的仅有楚凝的意愿,只要楚凝同意,那其他的一切都不是阻碍。


    “……好。”楚凝终是应了下来,将脸埋在谢云谏肩头。


    两人在殿外依偎了片刻,随着太阳西沉,暮色浸染天空,秋风也愈发寒凉。即便谢云谏体热,他依旧担心楚凝受凉,扶着楚凝进入殿中,没一会儿,晚膳便送了上来。


    用完膳后,楚凝捧着补汤慢慢地喝。配方是太医开的,里头加了许多草药,滋味并不好,但还没到无法下咽的地步。若是楚凝只有一人,或是只有宫女陪在他身边,楚凝定是直接喝了。可是这会儿哥哥在,他就忍不住要撒娇一番,直到哥哥将他哄了又哄,他才肯乖乖喝下。


    喝下最后一口时,只觉得有些恶心,谢云谏适时往楚凝口中塞了一粒盐津梅子,才将那古怪的味道压下。楚凝伏在谢云谏怀中缓了会儿,听见男人歉然说道:“今夜怕是得在文华殿彻夜处理政事,无法陪你了。若是觉得害怕,可唤位宫侍在帐外守候。”


    “我哪有那么胆小。”楚凝心中有些失落,却也晓得政务重要,前朝鱼肉百姓以致生灵涂炭,如今天下万民的生计,可以说都系于谢云谏身上,他低声道:“若当真忙,你闲暇时不必回来陪我,好好休息更要紧。”


    他实在懂事,惹得谢云谏忍不住将他亲了又亲:“一看见你,便分毫不觉疲累了。”


    只是勾住那软舌亲了片刻,谢云谏便感到楚凝软倒在自己怀中,水波潋滟的一双眼中,带着勾人的媚意。谢云谏晓得皇后这是又想要了,将人推至榻上,调笑道:“太医说得当真没错,怀了孕的人,欲望当真要比旁人强些。”


    楚凝羞怯地抬手,用袖子挡住了自己泛红的脸。他也不晓得为什么会这样,明明以前要哥哥挑动一番才有的反应,现在一亲一摸便有了,或许太医说的是真的……


    “皇后这般浪荡,朕又忙于政务……”谢云谏与他玩笑,“该不会趁着朕不在,寂寞难耐,去勾搭旁的野男人吧?”


    他是在开玩笑,楚凝却一阵心虚,只因这些天只要谢云谏夜里不在,影一就会摸进他帐中。


    虽说他们本为一人,可是……


    心虚之余,竟又有着一丝隐秘的刺激,同被谢云谏和影一爱抚过的腰肢酥软,楚凝仍用袖子遮着脸,踩在了跪在床边的谢云谏肩上。鞋子已被谢云谏脱下,他捉住楚凝的足,隔着罗袜按了两下。


    楚凝觉得痒,瑟缩了一下,却挣脱不开男人的手掌。


    他发出有些委屈的声音。


    谢云谏没再乱按他的足底,问道:“有没有觉着疼?太医说怀孕的中后期,小腿与脚掌可能会胀痛,若是不舒服同我说,我每晚替你按按。”


    “不疼,现在、现在还没发肿……”楚凝难耐道,“你别说这些了,我、我好难受……”


    谢云谏故意装傻:“哪儿难受?”


    楚凝终于掀开袖子,含嗔带怨地看着谢云谏,晓得男人就是想看他主动。他咬着下唇,强忍着羞涩,按住男人后脑,将他按进一片潮热中。


    一刻钟后,楚凝无力地躺在榻上,踩着谢云谏的肩头,让谢云谏替他擦身。他看着头顶的幔帐,双目仍有些失神,忽地听见谢云谏说道:“前线传来一则军报,徐敬已有归降我朝的意向,或许不日便可被说道。”


    楚凝发出无意义的哼声:“嗯?”


    徐敬是谁呀?


    他明显还没从方才短暂的情事中缓过神来,谢云谏也看不出他究竟是在意还是不在意。


    擦完后将巾帕扔在一旁,谢云谏没将楚凝的裙子盖回去,脸贴在人莹白如玉的小腿上,说道:“打仗的都是些莽汉,粗手粗脚的,可不似我这般懂得疼人。”


    明明自己也打过仗的谢云谏脸不红心不跳地诋毁“情敌”。


    可惜楚凝完全没听懂他的言外之意,只觉得陛下的脑子好像又出问题了。


    谢云谏忍不住图穷匕见:“阿凝,以前的事情不要想了,从今往后,莫要找别的男人。”


    “嗯嗯。”楚凝应得很快。


    但是谢云谏离开承露宫没多久,人还没走到文华殿呢,一个黑影就通过密道避开侍卫的耳目进入殿中,将他的皇后抱进了怀里。


    来人剑眉星目,容貌俊朗,影一其实生得很似楚凝记忆里的哥哥,哥哥有过的那么多身份中,就数燕珩和影一最像楚凝记忆里的少年了。他忍不住伸手描摹影一的眉眼,可影一的神情,却在发现某事后蓦地冷了下去。


    “亵裤呢?”他逼问道。


    楚凝睡时经常不穿,一方面是因为男人坏心眼,喜欢看他不穿,一方面是因为楚凝仍有鲛人的天性,本就不爱穿裤子。可他现在的装束,显然不是要睡觉的模样。


    楚凝脸泛红霞,小声道:“被、被拿走了……”


    被某个不要脸的皇帝嗅了嗅后,很自然地塞进衣襟里,就这么带走了。


    影一妒火中烧,立刻把谢云谏方才做过的事又做了一遍。


    而此时此刻,万里之外的甘州。


    残月还未升起,夜空却不显黑沉,一条银河贯穿夜幕,徐敬立在城墙之上,看着相比星河,显得苍凉一片的大漠。


    顺着这荒漠南下,人烟会逐渐增加,直至抵达一座宏伟的都城。徐敬对那座敛尽天下民脂民膏建立起来的皇城其实无甚感情,镇国公府的祖训要他效忠楚氏皇朝,可时过境迁,楚氏皇朝掌权的那批人,已然烂到了骨子里,早非先祖当年誓死追随的明君,这样鱼肉万民的楚氏皇朝,他还有效忠的必要吗?


    城墙上的风格外寒冷,寒风却叫徐敬的思绪愈发清晰。


    不多时,他的副将登上城墙,拱手向他汇报城中状况:“将军,粮食已然按您吩咐,发放给城中百姓。”


    前来劝降的程况展现了新帝的诚意,送来了现今甘宁二州最为稀缺的粮食。粮食自然没做手脚,远胜过那些往赈灾粮中掺入沙子的小人。


    徐敬早便对楚氏王朝失望透顶,他现今仍未降,只因一件事。


    只因……一个人。


    一个记忆里明明无甚特别之处,却不知为何,在听到那人名字时,就叫他心中躁动之人。


    “还有,您向敌军主帅询问的那件事,”副将紧跟着便说道,“敌军主帅称陛下现今仍居宫中,性命无忧,未遭苛待。”


    程况为人光明磊落,言而有信,徐敬相信他说的话。


    他闭了闭眼,片刻后睁开,沉声道:“传令下去,全军整备,不日回京!”


    副将虎躯一震,立时应道:“是!”


    将军这是,要归顺新朝了。


    第74章 古代世界10【加更】 鱼被偷,鱼获救……


    听闻前朝镇国公徐敬率甘宁二州归顺新朝, 已是十日之后的事。


    白日楚凝闲来无事,谢云谏又在文华殿批折子,他便带着四个小宫女, 向侍卫们打听宫外的事。侍卫晓得眼前人名义上是废帝,实质上是皇后,自然没有不答的。而前朝近日最轰动的消息, 莫过于徐敬归降。


    “徐敬……”楚凝喃喃念了一遍这个名字, 总觉得有些熟悉,很快便想起来自己不久前才从谢云谏口中听到过, 而徐敬此人,在这个小世界也算个相当重要的人物。


    再过不久, 北方蛮族便会在内外因素的影响下,趁着中原大地改朝换代,新朝根基不稳,大军南下,大举进犯。边疆的消息传来,徐敬请兵出征, 新帝亦对这位降臣给予了信任, 令其作为主帅迎击蛮族, 徐敬也不负所托, 一路势如破竹, 非但将蛮族大军赶回关外, 还直接杀至蛮族王庭, 将其大汗俘虏回京。


    此战后, 新帝便令徐敬承袭了镇国公的爵位,而在多年之后,天命之人与这位镇国公, 也会有不少交集。


    “听闻徐将军已在进京的路上,再过三日,便可抵达京城。”侍卫说道,言语间竟有对那位前朝镇国公的仰慕之意。


    “你和那位徐将军,不应该是敌人吗?”小宫女奇怪地问道,“为何你好像一点儿也不讨厌他?”


    楚凝看着那侍卫,也感到好奇。


    “我是宁州人,当年宁州大旱,前朝的虫豸中饱私囊,赈灾粮运至宁州时,米袋里只有大把大把的沙子,一袋里凑不出一掌的米!我爹娘与姊妹好不容易撑到那一刻,却终究被这些蛀虫害死!我想办法逃出了宁州,一路往东逃难,遇到陛下率领的义军,方才有了活路。”侍卫神情愤慨,直至提到义军,方才和缓下来,“后来我听说徐将军在殿上斩了贪官,又散尽镇国公府家财,购置米面,亲自押送至宁州赈济百姓……宁州百姓皆受了他的恩惠,虽我的家人没有等来那一刻,可也着实感激他。”


    “确有此事。”楚凝低声道,“那些贪官,着实可恶。”


    侍卫偷看了一眼楚凝,其实在许久以前,他对这位前朝皇帝也充满恨意。百姓们不懂朝政被亲王和权臣把控,他们若恨,只会恨他们认识中掌控天下的皇帝。直到加入义军,习了字,读了些书,懂得更多的事,侍卫才晓得所谓的皇帝,也只是任亲王和权臣摆布的傀儡。


    面对刀剑,他会挡在年幼的宫女身前;同任何人说话,他总是温声细语,耐心倾听,没有一点众人想象中贵人的跋扈样子。此时此刻,他甚至很自然地将用小锤子敲碎,剥掉外壳的核桃放进簇拥在他身边的小宫女掌中,太医说怀孕的人不宜吃太多,他随便吃了一点后,就在替别人剥。


    侍卫第一次见到楚凝,是在皇宫被攻破的那日,那时楚凝面色苍白,身形瘦弱,好似一阵风就能吹倒。现在他脸上有了健康的血色,身上也长了肉,不像一开始那样,仿佛能被衣裳压倒。侍卫忍不住心想,楚公子做那傀儡皇帝,哪有此刻做他们陛下的皇后来得好。


    有这种想法的人,不止侍卫一个。


    最开始想要带走楚凝的影一,看见那反贼对楚凝爱重非常,也不再提起此事。他能感觉到楚凝不喜欢前朝,更喜欢现在的生活,影一无论如何,也无法违背楚凝的心意。


    可他看重楚凝的心意,有人只看重楚凝身为楚氏皇族正统血脉的身份。


    菏云山久不见影一带回楚凝,立刻派出第二批人马。他们甚至怀疑到影一有了反心,而影一的武功已然独步天下,即便是身为上一任影一的菏云山主亦奈他不得。于是菏云山直接将影二至影十等九位影卫一并派出,要不惜一切代价将废帝带回菏云山。


    此事,已被怀疑反叛的影一一无所知,楚凝更是无从知晓。


    在徐敬进京那日,宴上酒过三巡,徐敬直言想要确认废帝安危。一时之间,除了乐师还能勉强演奏,其余声响俱寂。


    新帝放下酒杯,语气淡淡:“废帝性命无忧,只是身体有恙,正于宫中养病。”


    楚凝有孕一事,牵扯太多,目前仍是只有部分人知晓的秘密。


    “废帝生性温和,前朝恶政,与其无半分关系。不知陛下可否宽宏大量,放其出宫?”徐敬恳切道,“若陛下恐其谋反,臣愿起监督之责。废帝若起反心,臣甘受凌迟之刑!”


    如此重诺,难免令人纵容。


    新帝未变,眼神却冷淡下来:“将军为何如此在意废帝?”


    为何在意?


    说来奇怪,徐敬总觉得自己并非曾经的徐敬,楚凝也并非曾经的楚凝,他回忆起记忆里的那个楚凝时,心中无半分悸动,可此刻哪怕只是想起这个名字,心脏都似擂鼓,迫切地想要去到他身边。


    “陛下有所不知,臣与前朝废帝,实已订下婚约。”徐敬说道,“他乃臣未过门的妻子,臣怎可置之不理。”


    满座皆惊,其余人只觉惊讶,新帝的神情,却蓦地沉了下来。


    徐敬是良将,他可以礼相待,甚至留存其前朝的爵位,但绝不可能将自己的皇后让与他。谢云谏还未说些什么打消徐敬的念头,他身边的亲卫首领忽然前来,神情急切,只是附耳说了几句,谢云谏亦面色大变。


    他起身时广袖划过桌面,打翻酒杯,酒液溅在他的衣上,他却顾不上看一眼,竟就这样抛下群臣匆匆离去,甚至来不及做出任何解释。


    该是何等大事,才能叫陛下这般匆忙地离席?是那负隅顽抗的楚王又做什么了,还是北方的蛮族有动静了?


    谢云谏走后,群臣不禁议论纷纷。徐敬方才归降,与这些臣子皆不熟识,无人可以交谈,他独自饮酒,不知为何,心中生出不安的预感。


    ***


    祸不在楚王,亦不在北方,而在后宫。


    楚凝被一人抱在怀中,意识昏昏沉沉,他吸入了迷药,有一段时间完全失去了意识。苏醒之时,已然不在皇宫。


    甚至,可能已然不在皇城。


    月黑风高,乌云遮蔽星子,他睁眼只能看见黑漆漆的夜空,不知是什么时辰,亦不知身处何处。身下颠簸不已,他被人抱着策马在小道上疾驰,颠簸的马背即便是身体康健的一般人都难以忍受,何况一个有孕之人。


    腹部传来的疼痛,叫楚凝发出一声痛呼,他用尽力气抓住将他掳走之人的衣襟,微弱的声音逸散出唇齿:“停、停下……”


    掳走他的影二看了他一眼,菏云山的影卫,黑夜亦能视物,他看见楚凝面无血色,嘴唇发紫,不得不放缓了骑马的速度。


    哥儿若是小产,极易因此而死,可若是不尽快将楚凝带回菏云山,等那些反贼反应过来派人截杀,他们就走不了了!


    只是反贼还好,偏偏他们中间也出了一个叛徒。


    影二回头看去,小道死寂一片,并无那叛徒的身影。此番带走陛下,可谓天时地利人和,今夜无星无月,他们熟知皇宫地形,徐敬投降反贼,大批人马都被调去宴上,救出陛下一事本该无比顺利,可偏偏影一背叛了菏云山!


    影一很有当奸夫的自觉,只在谢云谏绝不会出现的时候与楚凝偷情,但他平时,也一直在不远不近的地方守着楚凝。


    是以影二等人掳走楚凝,第一个发现,一个拦截的便是他。


    影三影七负责接应,其余七人则齐力带走楚凝,为了方便行事,甚至暂且迷晕了他。而这七人被影一拦住后,影六当场死在影一剑下,影二先带楚凝逃跑,其余人则留下来牵制影一。


    可那五人,真的拦得下影一吗?


    影二对此极尽悲观,几乎不抱任何希望,只希望他们能多阻拦片刻,马亦可跑得再快点,只要跑回菏云山开启护山的机关,陛下便安全了。


    可陛下偏生怀了孕……


    “陛下,您再忍忍!”影二咬牙道,“待回到菏云山,养精蓄锐,有朝一日定可诛杀反贼,光复我朝!”


    楚凝已然疼得话都说不出了。


    影一当时还和他说了几句话,这些人根本就不过问他的意见,直接把他掳走了。


    谁想光复你朝啊!


    系统急得在他身边乱转:【宿主,宿主,要不要用能量?】


    【会流产吗?】楚凝识海里的声音都无力起来。


    【不会,天命之人的命很硬,往肚子上来一刀都不一定能流掉。】系统冒出了眼泪,【可宿主你会痛!】


    【用一点,帮我把痛觉屏蔽了吧。】楚凝这会儿不仅肚子痛了,心也在痛。


    这些可都是他为小鱼苗攒的能量!


    能量一用,效果立竿见影,楚凝立刻不疼了,仿佛被麻醉了一般,都快感觉不到腹部的存在。


    可痛觉消失了,并不意味着他的身体情况会因此变好,若非哥儿没有出血之处,他下身此刻只怕已然鲜血淋漓。


    他疲惫地合上眼,才醒来没多久,意识又要沉下去,他的身体已然濒临极限。


    就在此时,马匹发出一声痛苦的嘶鸣,无星无月的夜晚,剑锋亦映不出任何光亮,黑暗中划出的一剑斩断了一只马足,马匹立刻往一面倒下。终于追上来的影一伸手就要把楚凝抢过来,影二跳下马一个拧身,避开了他的手掌。


    两人很快便偏离了小道,在山林中交起手来。


    影二抱着一人,本该极难还手,可影一亦顾忌他怀里的楚凝,出招极其收敛,唯恐伤到他。武艺本远不及他的影二,竟独自与他纠缠许久。


    “影一,你竟然降了那反贼,背叛陛下!”影二怒吼道。


    他根本想不到是楚凝不愿走,还以为影一与那徐敬一样投降了。


    此事极难解释,影一默不作声,只想要把人抢回来。


    搏斗间,影二身上出现道道血口,体力逐渐不支。忽然间,他眼角余光瞥见身后悬崖,吼道:“我纵以身殉国,也绝不会把陛下交给你这叛徒!”


    影一瞳孔骤缩,蓦地意识到了他想做什么:“住手——”


    然而话音未落,影二便抱着楚凝自悬崖一跃而下,影一毫不犹豫地跟着跳了下去,可崖下江流湍急,别说他没能抓住楚凝,连抱着楚凝的影二都立刻被江流冲散。


    楚凝:【……】


    楚凝:【陛下不想殉国。】


    能不能不要带着他啊!


    楚凝真是没法子了,无力地对系统说道:【再用一点能量,让我暂时变回鲛人吧。】


    事实上不是再用一点,而是再用亿点。


    看着急速流失的能量,楚凝的心在滴血。与此同时,只听被水声掩盖的裂帛之身,楚凝下身的衣物,顿时被一条鱼尾撕裂。


    粉蓝渐变的鱼尾流光溢彩,宽大繁复的鱼鳍仿若裙摆。轻轻一甩,便带着楚凝离开水面。楚凝硬抗水流,在江面望了望,可他被江水冲出太远,已经找不到影一的身影。


    变回鲛人后,久违的力量充盈身体,这下都不需要屏蔽痛觉,水流会治愈他的一切伤痛。可楚凝不能维持这个状态太久,鲛人的本相,每一分每一秒都在消耗能量。


    楚凝完全不知道自己在哪,系统在不用能量的情况下,只能判断出他们距离皇城很远很远,游回去是不可能的。


    楚凝只好顺着江流向下,借由江水让自己游得更快一些。当他游至一片平缓的水域,系统亦检测到附近有村落存在后,楚凝立刻游上岸,解除了鲛人的本相。


    一变回去,肚子又开始疼。


    【别用了,】楚凝阻止系统用能量镇痛,【真用不起了。】


    这会儿不像在马背上那样疼得厉害,楚凝忍了。


    楚凝曲起残衣下变回去的双腿,躺在满是粗粝沙石的岸上,睁眼看向天空,只见东方将白,这一夜,竟是要过去了。


    很快就会有村民出门耕作,也许会有人去到江边,发现倒在岸上的他。


    【希望,能快点遇到一个好心人吧……】楚凝无力地合上眼睛,昏迷过去。


    只过了半个时辰,楚凝就遇到了那个发现他的好心人,还是一个好心小孩。


    “师父,师父!”发现他的小孩吓了一跳,立刻朝着一个方向大声喊道,“这里有个溺水的人!”


    那小孩显然会一些医术,在大人过来之前想要试着救助楚凝,然而在看见楚凝昏迷之时,仍不忘用手护住的腹部后,他一点儿也不敢动了。


    “师父,这是个怀孕的哥儿……”小孩抓住赶来的大人的衣袖,一副天塌了的表情,“完了完了,是个哥儿……”


    谁都知道哥儿怀孕风险多大,这哥儿还溺了水,小孩觉得自己已经看到了一尸两命的未来。


    但如果是师父的话,没准有救呢?


    小孩期待地看着俯身查看哥儿情况的男人,角度原因,他没有看见男人瞧见那哥儿面容后,神情蓦地一怔。


    短暂怔愣后,他将目光移至哥儿赤裸的双腿,眉立时皱了起来。哥儿下身的衣裳不翼而飞,残余的布料有明显暴力撕裂的痕迹,男人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命徒弟背过身去后,掀开哥儿衣物查看,见没有外伤,方才蓦地松了口气。


    他脱下自己的外袍,将哥儿包裹得严严实实,又将其打横抱起,令他的脑袋枕在自己肩头。


    哥儿意识全无,面色苍白,浑身冰冷,不喜欢与人接触的男人,竟不自觉将其抱紧,想要用自己的体温温暖他。


    “师父……”终于能够转身的小孩惴惴不安道,“他还好吗?”


    男人的目光,一刻不离怀中人的面容。


    他说道:“我会治好他。”


    第75章 古代世界11 夫君好像死掉了。


    楚凝昏迷了一天一夜。


    期间并非全无意识, 他曾醒过数回,但每一回都意识昏沉,勉强睁开的眼睛看不清事物, 只能依稀看到有一个人影,似乎一直守在他的身边。


    他好似发了烧。


    时而觉得热,凭本能掀了被子, 扯开衣襟, 莹白如玉的胸膛无力地起伏,上面却没有凝出一滴汗珠。时而又觉得冷, 盖几层被子都不见好,直至有人将他拥进怀里, 他才瑟缩着往那人怀中缩去。


    喉咙被高热烧得干渴,开口时好像能感觉到铁锈味,努力了许久,也说不出一个字。好在照顾他的人知道他想要喝水,端来茶碗,试着喂入他口中, 可温热的茶水顺着唇角流下, 没有几滴流进喉咙里。


    意识模糊间, 楚凝好似听见男人说了一句:“冒犯了。”


    随即, 唇齿相依, 茶水被渡进他的口中。仍有些流了出来, 但好在这回大部分都喝了下去。


    在那之后男人就学会了这个法子, 如法炮制地喂他喝水, 喂他喝药。药汁太苦,眼泪委屈地落了下去,那滴流下眼尾的泪珠, 被男人鬼使神差地吻去了。


    再之后,楚凝开始出汗。


    发了汗才能退烧,可寝衣浸了汗水黏在身上,却叫昏迷中的楚凝发出难受的喘息声。那人好似又道了声冒犯,解下了汗湿的衣裳,拿浸过热水的布巾替他擦身。布料过于粗糙,擦过细腻的肌肤,落下一片红痕。


    除却病人的喘息声外,房间内属于另一人的呼吸,蓦地粗重了许多。


    湿衣被换下,另换了一身干净的寝衣。那身寝衣格外宽大,显然是属于这屋中另一人的衣裳。上面带着淡淡的草药香气,与一种更加隐秘,难以形容,却叫楚凝感到无比安心的气息。


    在这股气息的包裹下,他沉沉又睡了过去,一觉睡至得救的次日天明。


    ***


    楚凝是被鸟雀的啁啾声唤醒的。


    他睁开眼,看着陌生的天花板先发了会愣,然后下意识循着声音看去。只见一个瞧上去只有六七岁大的童子正在踮着脚尖开窗,才将窗户打开一条小缝,一只雀儿便落到了窗台上。


    童子嘘了一声,很小声地跟雀儿说道:“别吵别吵,有人在睡觉呢。”


    雀儿不解地歪歪头,继续啾啾叫。童子看上去拿它没办法,无奈地摇了摇头,楚凝见这一人一鸟童稚可爱,忍不住提起唇角。


    等童子开好窗户,一回头,便见那昏睡了一日一夜的人,此刻睁开了一双温润眼眸看着自己,唇角带着温温柔柔的笑。


    “啊!”童子愣了一会儿,方才一声惊呼,“你、你醒啦?你有哪里不舒服吗?”


    楚凝摇了摇头,除却浑身无力,他没觉得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他想要说话,然而喉咙干渴,难以发出声音。


    楚凝的目光,看向放在床边矮桌上的茶碗。


    童子心领神会,忙去倒了碗茶水,他还想要扶楚凝起来,可楚凝哪能让这么小的孩子搀扶自己,自己努力坐了起来。


    慢慢喝下半碗水,滋润了喉咙,楚凝才找回声音。他眉眼微弯,声音沙哑地向童子道谢:“谢谢你。”


    “不、不碍事。”童子脸有些红,结结巴巴地说道,不敢正眼看楚凝,只敢偷眼打量他,觉得他真的好漂亮。


    睡着的时候就很好看了,醒来后,更是像,像……童子年纪太小,还没读过多少书,说不出什么好听的话,只是觉得,眼前人漂亮得像是仙子一般。


    “是你救了我吗?”楚凝温声问道。


    童子连忙摇头:“不是我,是师父……你、你等一等!我这就去叫师父过来!”


    离开以前,童子还慌张地补充道:“之前一直是师父照顾的你,直到你今早好一些了,他才去洗你换下来的衣服,刚刚也是他叫我过来开窗,给屋子透透风。”


    童子努力给他口中的师父说好话,楚凝含笑点头,表示自己都知道了。他大概知道了童子的师父是谁,虽然还没有看见他的面容,可是那股让自己安心与依赖的气息,足以让他知晓那人的身份。


    童子噔噔噔跑出屋去,矮屋外是一方用篱笆围着的院落,院里晒着些药材,挖了口井,一身姿挺拔,容貌清俊的男人正在井边洗衣。童子跑出来的时候,他正看着手中一方大红布料露出局促之色,看见童子跑来,他立刻将那件小衣压到其他衣服下头。


    童子没瞧见他在做什么,还没跑到男人跟前,就大声喊道:“师父师父,那位公子醒了!”


    男人立刻将衣物扔下,擦着手便往房间走去,童子跟在他后头走了几步,问道:“师父,剩下的衣服要不要我替你洗?”


    想到里头有楚凝的贴身小衣,男人立时拒绝了:“你去厨房,将灶台上那剂药煎了,看着时间火候,要小火煎足一个时辰。”


    “哦。”童子乖乖领命去了。


    男人来到主屋门前,推门之际,竟是迟疑了一瞬。那人昏迷之时,曾依恋地蜷缩在他怀中,曾由他以口渡水渡药,曾无知无觉地任他擦拭身子。身为医者,他可以称这么做只是为了医治病人,可他知晓自己的心,可没有这般磊落。


    男人定了定心,那人已醒,他也该退回医者与病人该有的距离。然而推开门后,正看着窗台上雀儿的人立时将目光投向自己,那双明眸中,仿佛只装了自己一人。


    就如在岸边看见他的面容时一样,男人又一次乱了心神。


    ***


    “多谢苏大夫,救我与孩子一命。”总算得知哥哥这个分身名字的楚凝想要下榻拜谢,只是方一动,便被男人扶住双肩阻止。


    楚凝抬眸看向眼前的男人。他名苏隐,自称只是个乡野间的大夫,但哥哥分裂魂魄补全的角色,怎么可能是一个普通人?不过楚凝也不在乎男人的身份,只要知晓他是自己的哥哥就够了。


    对视之际,苏隐躲开目光。毕竟是位大夫,想来要比那做皇帝的,做影卫的更加正人君子,楚凝笑意盈盈地看他,忽地起了几分玩心。


    软如柔荑的手掌,轻轻放在男人的大腿上,却叫男人浑身顿时僵住。


    “大夫,我流落至此,身无长物,实在不晓得该如何报答你。”落了难的美人,楚楚可怜地抬眸,看着一副端方君子模样的大夫。


    男人喉结滚动了一下,低声道:“救死扶伤本就是医者职责,不必答谢。”


    “救命之恩,岂可不谢?”楚凝语气低落地说道,“我无金银可以相赠,纵是想厚颜以身相许,偏生有了身孕,想来大夫也是看不上我这样的哥儿的。”


    “我……并无此意。”苏隐声音低哑道。


    楚凝强忍着笑意,故意装出一副天真无辜的模样:“大夫是指,没有要我以身相许的意思,还是没有看不上我的意思?”


    苏隐放在身侧握成拳的手,已然因为忍耐青筋暴起。


    在楚凝似有似无的勾引下,他依靠尚存的一丝理智,问道:“你的丈夫呢?”


    听闻此言,楚凝神情更加低落。


    “我与他在路上遭遇贼人,坠下山崖之际,只见他与那贼人缠斗一处。”美人泫然欲泣,“那贼人手持利刃,凶神恶煞,我亦不知,夫君如今是生是死。”


    死了好。


    苏隐心中顿时冒出这个念头。


    “我侥幸方才捡回一命,只怕夫君……已是凶多吉少。”楚凝在心中默默对影一道了句歉,继续可怜万分地说道,“我无娘家可归,那些人对我苛待万分,直至遇见夫君,方才有了依靠。哪知竟会遇到劫匪,若是没了夫君,我……我只怕也活不下去了!”


    楚凝装得了可怜,却哭不出来。只好将脸埋在苏隐肩头,仗着人看不见自己哭没哭,发出几声假哭的泣音。


    男人对此毫无招架之力,也顾不上要与嫁了人的哥儿保持距离了,将他拥入怀中细细安慰:“莫要这般想,你……你还有孩子。若是无处可去,可以留在这里。”


    “可我如今这副模样,做不了什么粗活累活,留在这里,只是拖累大夫。”美人伤心地说道。


    “没有什么拖累不拖累的。”怀中人身躯柔软,苏隐几乎不敢用力,“你只需养好自己的身子,不必在乎其他,我会照顾好你。”


    楚凝稍稍从苏隐怀中分开,眼尾泛红,好似哭过的眼中水光潋滟,便这样叫人怜惜万分地看着苏隐:“大夫对其余人,也是这般好心么?”


    “医者仁心,换了其他的大夫,也会不吝相助。”


    苏隐所言,好似减轻了几分楚凝心中的压力。


    可苏隐知道,他是在说谎。


    不说别的医者,只说他自己。若见旁人落难,他亦会出手相助,可若当日他救上的是另一个溺水的哥儿,他只会去附近村中寻一个哥儿或是妇人,雇他照顾昏迷之人,而不会从始至终亲力亲为。


    待哥儿醒后,他也只会予些钱财,想法子送他归家,若是他无家可归,仅会替他在其他地方寻个去处。


    可唯有楚凝,在见到他的第一眼起,苏隐心中便只有一个念头。


    想要把他,留在自己身边。


    第76章 古代世界12【加更】 以身相许。……


    楚凝在床上养了好些时日, 方才可以下榻。


    他爱干净,不能下床的那些天,“医者仁心”的苏大夫每天都会不厌其烦地将他抱到浴桶中沐浴。农舍自然没有专门的浴室, 浴桶便摆在屋中,楚凝总是趴在边缘,看着苏隐收拾床榻, 换上新的褥子与被单。


    他后来又发过几次热, 每一次都比较短暂,却也出了些汗。浸了汗的衣物与被单皆被苏隐带走洗净, 除却同他学习医术的童子,苏隐身侧没有旁人, 这些事情都由他亲力亲为。


    收到那件晾干了的肚兜时,楚凝故意红着脸问:“这件……也是大夫亲手洗的吗?”


    “……嗯。”苏隐别开脸去,神色没什么变化,耳廓却泛起薄红,“冒犯了。”


    他还送上了新购置的寝衣,楚凝获救时穿的衣物早便毁了, 除了这件贴身肚兜, 都没有洗的必要。苏隐怎么也不可能猜出楚凝下身的衣裳实则是被鱼尾撑裂的, 他一开始还担心楚凝受了贼人侵犯, 后见他身上并无外伤, 虽觉撕裂的口子对不太上, 但也只能猜测衣物或许是被乱流冲毁。


    一开始, 苏隐拿自己的寝衣为楚凝换上, 可他的衣物布料过于粗糙,他为楚凝擦身时,发现那细腻的肌肤被磨出了触目惊心的红痕, 等到楚凝醒来,状况好上一些,苏隐立刻去了最近的镇子,购置成衣店中最好的丝绸寝衣,又新买了几件肚兜拱楚凝更换。只是那镇上能寻到的最好布料,与楚凝自己的衣物比起来依旧天差地别,可见他嫁入的绝非什么普通人家。


    素来视金钱为粪土的苏大夫破天荒起了赚钱的心思。


    楚凝虽然一声不吭,可也确实被粗糙的布料磨得难受,收到新衣后,拉开腰带便换了起来。苏隐身子一僵,等他意识到自己不适合留在这里时,楚凝已然解下他的寝衣。


    ……心中其实也不太想走的苏隐,想着自己曾亲自替楚凝擦身,好似也不必那么避讳,借这理由说服自己留了下来。


    他依旧别开脸,但耳朵能听见衣物更换时发出的窸窸窣窣声。楚凝忽地唔了一声,好似遇到了什么难题。


    “怎么了,可是有哪里不合适?”苏隐连忙问道。


    “……只是突然发觉,肚子好像又大了些,带子好似有些短了。”楚凝求助道,“苏大夫,我胳膊没什么力气,你能帮我系一下吗?”


    苏隐大脑一瞬间空白,什么念头都消失了,眼睛遵从本心看向楚凝,只见人背对着他坐在榻上,下身搭着被子,然而依稀可见未着亵裤的小片绵软,他一手绕至身后,还抓着那系带,红色的细带,衬得有着漂亮蝴蝶骨的背肌肤胜雪。


    楚凝回头看他,眼带羞怯,眼尾泛着浅浅的红。


    苏隐帮他系上带子,之后帮了他一日又一日。


    楚凝沐浴的时候,并不会褪去浑身衣物,而是会留下一件肚兜一起入水,然而饶是如此,苏隐仍不敢看他,总是将他抱至浴桶中坐好,便转身收拾起屋子。可他也不能走,毕竟楚凝是个病人,还怀着孕,沐浴的时候,身边可不能没人守着。


    楚凝会故意撩起热水,让苏隐听见明显的水声。他总能见苏大夫身子一僵,然后把脸埋进臂弯里,露出的眉眼弯弯,里头满是得逞的笑意。


    等到苏隐将他抱出浴桶,又会换回那楚楚可怜的模样,望着他的眼眸依稀可见泪光:“苏大夫,我是不是给你添太多麻烦了?”


    “……没有。”苏隐的声音,总是有些沙哑。


    毕竟他一个血气方刚的正常男人,哪能对所闻所见的一切无动于衷?时值深秋,天气一日凉过一日,苏隐却日日冲起了冷水澡。


    “这样会不会伤了身体?”楚凝托着腮,很是为哥哥着想地自言自语,“我是不是换个方式给哥哥降火比较好?”


    只是苏大夫是个正人君子,一时半会儿显然没法迈出那一步,对他这疑似刚刚死了丈夫的寡夫做什么事。


    在床上养病的那些天,楚凝会与苏隐身边的童子聊天,倒是渐渐知道了苏隐的身份。


    他的哥哥果然不是什么无名小卒,他可不是什么普通的大夫,而是闻名天下的神医。


    “当年淮城暴发疫病,城中官员封住了暴发疫病的坊市,找州府借人借药材,州府百般推脱,等到疫病控制不住了,蔓延全城,更是见死不救,还带病将整座淮城包围,要让一城百姓送死。当时城里的人出不来,也没有人敢进去,只有我师父敢。那些官兵都觉得他是去送死的,但师父控制住了疫情,救了城里的数万百姓!”童子的神情很是骄傲,“淮城给我师父立了生祠,现在香火还供奉不绝。不过我师父不在乎这些,当时百姓想给他的钱都一分没收。”


    楚凝回忆道:“我好像,听说过此事。”


    “那你肯定是等淮城没事后听说的。”童子撇了撇嘴,“那些狗官将消息瞒得可死,直到疫病平息,才敢把消息流出去。而京城里的那个狗皇帝听说这件事后,居然还想把师父抓进宫做太医!”


    “咳!”正在喝水的楚凝被呛了一下。


    “你没事吧?”童子急得赶紧给他拍背。


    淮城大疫,显然是前朝发生的事。


    楚凝没敢吱声。不出意外,他就是那个“狗皇帝”。


    “唉,我叫他狗皇帝好像不太好。”童子一边给楚凝拍背,一边继续说道,“师父说皇位上的皇帝只是傀儡,不可能是他想让他进宫,只怕是有哪个王爷,想先把他骗进京去,然后想法子让他留在王府做个府医。我师父不想给那些狗东西效力,只好隐姓埋名,在这偏僻山野住下。”


    童子嘀嘀咕咕道:“真是奇怪,都说皇帝是天底下最大的官,怎么还会被王爷管着?”


    童子年纪太小,不懂权力斗争的复杂。听着他天真烂漫的稚语,楚凝摸了摸他的头顶。


    他的掌心很温暖,童子忍不住在他掌中蹭了蹭。


    “所以阿凝公子你就放心吧,我师父那么厉害,连一城的百姓都能救下来,一定会让你和宝宝平平安安的。”童子好奇地看着他衣物遮掩不住的圆润肚子,“阿凝公子,你怀的宝宝叫什么名字呀?”


    “我还没有想好呢。”隔着肚子,楚凝轻轻摸了摸其中安安静静的胎儿,目光格外温柔。


    其实他肚子里的孩子,已经被天道安排了一个名字。


    将他当作复国棋子的楚王,为他取名为楚云散,其中的云字,暗指的便是谢云谏。后来他机缘巧合离开菏云山,使用的是菏云山早就替他准备好的假身份,其名为林复初,实为复楚之意。


    但楚凝,不希望他的孩子继续叫那个承载着仇恨的名字。


    “阿筠觉得,宝宝叫什么名字好?”楚凝笑着询问童子。


    童子名叫沈筠,大家都阿筠阿筠地叫他。阿筠只想了一会儿,便兴致勃勃地说道:“都说叫贱命才好养活,不如就叫狗蛋……”


    阿筠话音未落,便被端着药碗,出现在他身后的苏隐捶了一下脑壳。


    “你莫听他胡说。”苏隐面无表情道,“是这小子以前就叫狗剩,才想连累别人。”


    “师父你怎么能揭我短!”阿筠哀号。


    楚凝忍不住笑出了声,虽下不了床,可这在床上养病的日子,可一点儿也不无趣。


    ***


    被苏隐救回的七日后,楚凝终于可以自己走动。


    阿筠自告奋勇要扶着他走,楚凝哪能让自己身体的重量压在一个孩子身上,虽把一只手递给了他,可全程都是在靠自己走路。因为身体还没完全恢复,所以他走得很慢,阿筠也一点儿都没感到不耐烦,托着他的手掌,与他慢慢走到院中,陪楚凝坐在一把竹椅上晒太阳。


    这儿的天气要比京城暖和许多,毕竟是在江南以南的地方。楚凝怎么也没想到自己能去到这么远,掳走他的影卫逃得也太卖力了,难怪当时马匹颠簸得那么厉害,害他肚子疼成那样。


    【其实也是因为宿主你游得太快了。】系统忍不住说道,【那条江又正好是南北走向,至少有个四分之一的路途是你游出来的。】


    楚凝太久没变回鲛人了,哪记得自己游得有多快。


    因为离京城实在太远,楚凝直接打消了自己回去的念头,安心在苏隐家中住下,等着那些个男人来找自己。


    “阿凝公子阿凝公子,”阿筠的话很密,没一会儿就叽叽喳喳地叫他,“我们来猜谜吧……唔,我猜猜你的宝宝有多大了!”


    “好啊,”楚凝含笑道,“如果猜对了,就给阿筠吃糖。”


    有了奖励后,阿筠更有兴致:“嗯……我猜有五个月大了!”


    “猜得好对!”楚凝打开一只小布袋,取了一颗苏隐买的梅子糖放在阿筠掌心,“是阿筠看医书学会的吗?”


    “不是哦。”阿筠叼着糖,有些含糊不清地说道,“娘亲怀妹妹五个月的时候,肚子差不多就有这么大。”


    “妹妹……”楚凝喃喃道,“阿筠,你的家人呢,怎么没有留在他们身边?”


    “他们在淮城病死了。”阿筠仰头看着天空,“我是师父救活的第一个病人,好了后就赖上他,师父是个好人,把我收做了徒弟。”


    楚凝怔了怔,没再说什么,和阿筠一样,仰头看天上聚散的浮云。


    阿筠是个很有活力的孩子,没一会儿就不去想这些伤心事,开开心心地同楚凝说道:“阿凝公子,师父说要去买只鸡回来,我们晚上有鸡汤喝啦!”


    这一晚的餐桌上,果然出现了鸡汤。


    苏隐虽然从不亏待阿筠,与一般人比起来算得上富裕,但往往也隔个几天才吃上一顿肉食,这样有营养的老母鸡汤,每年更是只吃一两回,鸡汤才端上来,阿筠就抱着碗快要流口水。


    楚凝夹了一只鸡腿,要夹到阿筠碗中。


    阿筠连忙把口水收了回去,用力摇头:“公子你吃,你还要养身子呢。”


    “没事的,我吃不了那么多,”楚凝笑道,“我吃另一只就好了。”


    阿筠看向苏隐,见苏隐点了头,才接过那只鸡腿。


    楚凝确实吃不下太多东西,孕期常觉反胃,鸡汤又难免有些油腻,喝下一小碗后,他就不再动了。于是,吃得最欢快的成了阿筠。


    这是楚凝第一次下床同这对师徒一起吃饭,苏隐本想多照顾着他些,然而楚凝坐得离阿筠更近,总是噙着笑意为他夹肉。明明肚子里的孩子还没有出生,已然很有娘亲的模样了。


    只是他面对孩子时,显得温柔慈爱,面对苏隐时,又显出几分孩子似的娇憨。饭后他抱着药碗,有些可怜地说道:“一定要喝吗?”


    不管是每夜泡的药浴,还是饭后喝的药,都十分有用。楚凝那日被影二害得虽不会真的流产,但确实出现了流产的症状,本该有不小的后遗症,然而在苏隐的医治下,除了身体虚弱在所难免,楚凝没有感觉到其他不适的地方。


    只是苏隐开的药,实在不太好喝。


    “已经尽量做得好喝些了。”这事苏隐也没办法,这药本是极苦的,他已尽力让它变得容易入口。


    楚凝委屈巴巴地喝了。


    喝完药,嘴巴里便被立刻塞进一颗梅子糖。楚凝含着糖不回到主屋去,就待在苏隐身边,看着他收拾厨房,好像一个等待丈夫忙完家务的妻子。


    妻子……


    苏隐心想,若是他的丈夫真的死了便好了,好叫他顺理成章,成为阿凝新的丈夫。


    苏隐收拾完厨房就开始烧热水,楚凝每夜都要沐浴。除了洁身外,热水还可缓解他腰背的酸痛,苏隐往里头加入的药材,同样对他身体有益。


    只是这样一来,每日都要准备不少的时间。


    苏隐烧水的时候,坐在一旁的楚凝轻声问道:“苏大夫,我是不是很麻烦?”


    他不知是第几次惴惴不安地这般问,而苏隐也每一回都坚定地告诉他不会,让他安心。


    可他不晓得身边楚楚可怜的哥儿,已为今夜安排好了一出戏码。他实在是给苏大夫添了太多麻烦,心中实在是太过意不去,现如今他身子好了许多,也……该好好报答一下苏大夫了。


    苏大夫老大不小,却还没有一个枕边人,夜夜只能冲凉水灭灭体内的火气,心中有愧的哥儿怎忍心见苏大夫如此。


    因为楚凝身子好了许多,因而这一回沐浴时,苏隐没有一直守在边上,而是见楚凝自己没问题,便去厨房煎一剂给楚凝睡前喝的安神汤,一边看着火候,一边计算着楚凝惯常沐浴的时间,等时间一到便回去抱楚凝出来。他哪想得到楚凝提前洗净身子,自己从浴桶里出来,简单擦了擦水珠,穿上一件苏隐买的绣着鸳鸯的肚兜,连亵裤也不穿,从衣柜里找出一件苏隐的衣服披上,便这般去到厨房。


    “阿凝?”苏隐看见他后一愣,“你怎么……”


    他已经为阿凝购置了新衣,阿凝怎么会穿着他的衣服?


    苏隐还没来得及将疑惑说出口,便觉香风袭来,怀中顿时多了软玉温香。楚凝坐在他的腿上,羞涩将衣襟扯开些许,好叫男人看见里面那件艳色的肚兜。


    “苏大夫,我……我实在是欠你太多。”美人声音微颤,泫然欲泣,“若你不嫌阿凝嫁过人,阿凝想以身相许……来报答你。”


    他握住男人的手时,模样好不可怜,好似生怕被男人嫌弃。这叫苏隐怎么忍心做出任何拒绝的事,于是他的手便被楚凝带着,探入那衣襟之中。


    他的爱抚,渐渐打消了美人心中的不安。


    “阿凝,我会对你好的。”苏隐承诺,“会比那个男人,对你更好。”


    ……


    楚凝身子还没完全恢复,因而一次过后,苏隐便合拢了那件宽大的外袍,将楚凝包裹其中。


    “苏大夫,你还没有……”楚凝侧坐在他的腿上,着急地说道。


    苏隐呼吸仍然粗重,与那物一样没有平息下去,他看着楚凝说道:“阿凝,该改口了。”


    楚凝一下子就意识到了他在指什么,红着脸嗫嚅道:“夫君,要不要我帮你?”


    “不用,夫君舍不得累着阿凝。”苏隐亲了亲楚凝的眉心,又在他耳边说道,“阿凝只要看着就好了……不要挪开眼,要一直看着。”


    于是楚凝眼看着苏隐拿着那件解下来的肚兜,手放了下去。


    第77章 古代世界13 夫君切片4/4。


    苏隐避世隐居, 虽时不时会替附近村庄的百姓看病,但他将院子建在与村庄有不短距离的偏僻处,与旁人鲜有交集。


    然而阿筠性子活泼, 有事没事就跑去田间地头,可讨村民们喜欢。他又是个嘴上没把门的,不当说的事倒是半个字都不会往外说, 比方说他师父的真实身份, 与为了避祸方才隐居此处,可旁的事心里便憋不住了, 于是没过多久,村民们就知晓他阿筠, 添了一个师娘了!


    “苏大夫竟然娶了妻?”村里的叔姨们惊讶道,“苏大夫倒是瞒得严,竟然半点儿没听他说过。”


    阿筠心想当然没听师父说过,因为师父也是近几日才找到的媳妇。阿筠其实早就看出来师父喜欢阿凝公子了,他看阿凝公子的目光与看其他人都不一样。可阿凝公子毕竟刚刚丧夫,肚子里还怀着小宝宝, 阿筠本以为师父会忍一忍, 忍到小宝宝生下来再说, 没想到师父半点也忍不住。


    硬是在他屋中挤了几日的师父, 没几天就搬回主屋, 同阿凝公子歇在一处。师父成了公子的夫君, 他也得改口叫公子师娘了。


    “说起来, 苏大夫前些天借了俺家的驴车, 说是要去镇上一趟。他回来的时候俺好奇问他买了什么,苏大夫说是衣服。那衣服可不一般,连外头包着的布都漂亮得很!”


    “苏大夫还订了俺家的老母鸡。老母鸡俺家过年才舍得吃, 平时也就屋里人生了大病,才舍得杀一只。”


    “苏大夫也订了俺家的鸡……”


    村民们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阿筠下意识道:“师娘怀了小宝宝,要喝鸡汤补身体。”


    村民们更加惊讶,没一会儿他们还知道了,苏大夫的娘子不仅怀着孩子,还是别人的孩子,苏大夫竟是娶了一个寡妇!


    此地民风淳朴,大多人没念过书,说不出什么玉树临风一表人才的词,只觉得苏大夫长得比十里八乡的小伙子都俊,不知多少闺女哥儿倾心于他。要不是大家敬重他,不敢随意说媒,怕是门槛都要被踏破了。村里人觉得像苏大夫这样的人,就是娶城里头大户人家的小姐也没问题,怎么也没想到,苏大夫竟然娶了一位寡妇。


    一开始,村民们都有些为苏大夫可惜,直至某日苏隐扶着楚凝去山间散步透气,被路过的村民瞧见“寡妇”真容。随着越来越多人见过楚凝,村民们的说辞顿时变了。


    众人皆瞧见那依偎在苏大夫身侧的哥儿靡颜腻理,瑰姿艳逸,本就是举世难寻的好颜色,风韵更是动人。一双明眸中似有盈盈秋水,偏偏那双温柔的眼眸总是只瞧着苏大夫一人。


    本来觉得苏大夫可惜的人,这会儿纷纷羡慕嫉妒地说道,苏大夫怎的这般好命。


    然而旁人只能窥见二人相处的一二情境,苏大夫究竟有多好命,这日子过得是有多舒服,那就只有他知道了。


    随着腹中胎儿月份渐大,楚凝行动愈发不便,虽每日会下地走走,保证一定的运动量,但更多时候总是坐在椅子上或是床榻上。苏隐家中有些藏书,多是医书,楚凝不是很感兴趣,从中翻找出几本游记看完后,又找了一些针线,做些手工打发时间。


    有一日苏隐采买新鲜的蔬菜肉食归来,便见楚凝坐在院子里头一边晒太阳,一边缝补衣裳。那些被他从衣柜里翻找出来的旧衣裳,破碎处用颜色相近的布料缝补好,细密的针脚几乎看不出来。补好的衣裳,又叫阿筠拿去晾在架子上,晒得暖洋洋的。


    苏隐放下东西,将人抱进了自己怀中,下巴搭在美人肩上,声音不自觉温柔至极:“怎么突然想到给我补衣服?”


    “看见你衣服这儿破那儿破的,早就想要补补了。”楚凝说道。


    苏隐笑道:“倒是为夫太邋遢了。”


    实则他绝对算不上邋遢的男人,衣服换得勤,也会每日沐浴洁身。只是他常常进山采药,山中乱石嶙峋,杂草灌木丛生,衣服被勾破是难免的事,他自己又补得难看,索性让那些小小破口留着,洗得干净就行。


    “再过些时日就要入冬了,你要是有空的话,替我带些棉花与布匹回来,我做几件过冬的棉衣……刚刚让阿筠试了试他前年的衣裳,孩子长高了好多,前年的衣服太小了。”楚凝一边缝补,一边说道,“如果有纺车的话,布匹我都可以自己织。”


    “阿凝连织布也会吗?”苏隐夸赞道,“好厉害。”


    楚凝得意道:“那当然。”


    他可是鲛人呢。虽然凡人织布的方式与鲛人纺织鲛绡有很大不同,但一些原理是相通的,他看看书就学会了。


    苏隐拥着怀里的人,听他讲着他们将来的事,心中前所未有的满足。他看了一眼院子,发现阿筠很识相地跑出去玩了,于是将人搂得更紧,他们的姿势,愈发亲密。


    “你不要闹。”楚凝拿胳膊肘往后捣了捣他,“我不好拿针了。”


    他这一动,却叫苏隐不小心碰到了什么地方。


    “阿凝……”苏隐的声音有些不确定,“你的胸,是不是变大了?”


    楚凝身子一僵,脸颊不自觉有些红了,结结巴巴道:“没、没有吧?”


    他感觉没什么变化呀。


    苏隐试了试后,却笃定地说:“有。”


    他肯定的语气,叫楚凝目光有些慌乱,声如蚊讷:“是不是你昨晚揉……揉太多了?”


    “倒是不无可能。”苏隐含笑道,“但也有可能,是阿凝要产乳了。”


    楚凝脸颊更红,羞得说不出话。孩子已经五个多月大了,他怀孕初期身子没养好,后来又被影二掳出宫去,很是遭了一番罪,出乳的时间或许会比寻常孕妇晚些,可太医之前也说过不会晚于六月。好像……好像是差不多到出乳的时候了。


    苏隐白日的话,叫他晚上睡不着觉。睡在床内侧的他悄悄从男人怀里挣开来一些,背过身去,面朝着墙壁,将被子也掀开一角。


    因为胎儿的压迫,他夜间常要起夜,因而屋内总是点着一盏灯。为了不影响入眠,放在远处又用罩子隔着的烛光很是昏暗,却也帮他能看清一些东西,楚凝掀开被子,低头看见自己被肚兜裹住的一片雪色。


    真、真的变大了吗?


    楚凝隔着衣裳,轻轻碰了一下。


    有没有变大不知晓,可确实软了好多,隐隐能感觉到有些胀,可是被揉多了,吮多了,也会觉得胀,真的是要产乳导致的吗?


    楚凝看着看着,又有些担忧。他那儿实在是太平了,以至于让他很是忧心,自己到时候能不能喂饱孩子。楚凝曾经支开旁人,悄悄问了问太医这个问题,太医让他不必担心,哥儿的体质便是如此,平时与寻常男人一样平坦,怀孕中后期会慢慢变至十五六岁的少女大小,等到孩子断奶,又会慢慢平坦回去。


    想到这里,一开始在想真的变大了吗的楚凝,又在想怎么还没有明显变大呢。


    他想得太认真,以至于没有发现与他同榻而眠的夫君呼吸频率变了。直至一只大掌自肚兜侧面探入握住他,楚凝方才发出一声惊呼:“你、你没有睡?”


    “睡了一会儿。”苏隐说道。他睡眠浅,毕竟楚凝身子如果不舒服,他要照顾着,楚凝不肯在卧房中放夜壶,他若是想起夜,苏隐也要抱着他去茅房。时时留意着枕边人的他,很容易从睡梦中醒来。


    “怎么不睡觉?”苏隐问他,“在想什么?”


    楚凝小声道:“在想宝宝会不会不够喝。”


    苏隐笑了一声,在楚凝耳边暧昧道:“夫人不如先想一想,为夫够不够喝。”


    他的话叫楚凝身子一颤。那些言语,那些揉按,叫他很容易便动了情。发觉他反应的苏隐钻进被子里,楚凝发出细细的哼声,在他的侍奉下,身子很快便觉疲惫,终于睡了过去。


    只是苏隐还没有喝到楚凝给孩子准备的东西,那些棉衣也还没做成,便有人寻至此处。


    先是附近的城镇张贴出了寻人令,上面墨笔勾勒出的人像不及真人万分之一,却也可以看出是个绝色美人。与美人像一同轰动全城的还有寻人的赏金。提供线索者,只要证实线索有效便赏黄金千两,若是能寻到人,则赏黄金万两!


    楚凝并不晓得那三个男人已经找他找疯了,在这关头还联起手来。他当时是直接被苏隐救走的,然后便待在这偏僻乡野没出去过,因为行动不便,连院子都很少出去。而见过他的村民也极少离开这片土地,因而直至寻人令贴出去五日,才有一个去镇上做买卖的村民看见。


    那村民一眼便瞧出寻人令上的人是苏大夫的媳妇,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不过他想的却不是赶紧把人交出去换赏金,而是先想到自己媳妇前年患了重病,她的命还是苏大夫从鬼门关抢回来的,可不能让人把苏大夫的媳妇带走,于是立刻就要回去向苏隐通风报信。


    可村民并不知晓,他看见寻人令后神情的变化,皆被附近一人看在眼里。


    “这人一定知道什么。”徐敬声音冷冽,对身边亲信说道,“跟上去。”


    那村民还没回到村中,就在路口遇到一位同村的人。那人同他打招呼:“老四,你今天不是要去镇上吗,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一路赶着驴车最快速度回来的老四没有解释,反而问道:“苏大夫这会儿在家吗?”


    “你找他有事?”那人说道,“隔壁李家村有人上山把腿摔断了,他家里人刚把苏大夫找去治腿。”


    老四立刻调转方向,往李家村赶去。


    “将军,我们去哪一边?”亲信问道。


    他们虽与那两个村民隔着一段距离,可个个耳力过人,将二人的对话尽数听入耳中。


    “去那苏大夫家。”徐敬果断道。


    苏大夫家住何处暂不知晓,然此地民风淳朴,村民对外人没什么防备心,见这几人衣着考究,看着不似鸡鸣狗盗之辈,听他们打听苏隐住处,只以为是想要请苏隐治病的富人,很热心地给他们指了方向。


    还提醒道:“苏大夫这会儿出门去了,不过他媳妇在家。他媳妇这会儿怀着娃呢,你们个个人高马大的,可别吓着他。”


    听见媳妇二字,徐敬目光不着痕迹地沉了下去。


    “我明白。”他说道。


    苏隐家虽与村落有一段距离,可也偏不到哪里去。


    一行人没一会儿便找到了那座小院,透过低矮的篱笆,只见院中一个六七岁的孩童举着木头玩具玩闹,还有一个人坐在铺着软垫的竹椅上,背对着他们。


    只看一个背影,便觉那定是一位美人。


    那人被孩童逗笑,声音清润悦耳,宛如珠落玉盘。


    亲信只见将军蓦地加快了脚步,堪称急切地推开了那道院门,孩童被吓了一跳,高声问你们是什么人呀,美人也听到了门口的动静,下意识转头看来。


    在看见徐敬面容的一瞬间,他顿时怔住。


    他侧过脸时,映入来人眼中的容颜,几要勾去见者的魂魄。徐敬本来仓促的脚步,也不自觉慢了下来。


    他就这样行至楚凝身前,单膝跪下,明明是极为谦卑的姿态,可却不低下头去,目光执拗地看着楚凝。


    “陛下,臣来迟了。”他沉声道。


    听见他说的话,本来还想冲上来挡在楚凝身前的阿筠直接傻了,手里的木头玩具,啪的一声掉在了地上。


    第78章 古代世界14 皇帝有后宫很合理吧。


    阿筠还没从震惊中回过神来, 便听徐敬紧跟着沉声说道:“陛下,臣这便带您离开。”


    说罢,男人抬手便要将楚凝自椅子上抱起。阿筠顿时急了, 也不顾什么陛下不陛下的,冲上去就要拉住徐敬的胳膊:“你……你是不是认错人了?快放开我师娘!”


    听见师娘二字,徐敬目光顿时冷了下来。


    阿筠还没能碰到他的胳膊, 跟随徐敬左右的亲兵就一把将他拎了起来。这些亲兵皆随徐敬上过战场, 亲手杀过人,见过血, 一旦不再伪装,杀伐气显露无遗。小鸡崽似被拎起来的阿筠吓得尖叫一声, 然后就被亲兵捂住了嘴巴。


    “不许伤他!”楚凝扯着徐敬的衣襟急道。


    徐敬低头看向被他抱在怀中的美人,阳光下,那双明润的眼眸清透如琉璃,灵动鲜活地瞪着自己。那个魂牵梦萦,却始终看不真切的身影此刻真实地待在他怀中,徐敬本来差劲的心情好了些许。


    “放心, 他们还不会对一个小孩下手——林青, 夏征, 带这位小公子去外边玩一会儿, 我要与陛下单独说会儿话。”徐敬吩咐道, 目光却一刻也不离楚凝。


    “是!”两个亲兵沉声应道, 带着阿筠就往院子外走去, 阿筠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目光凶恶的男人, 土匪似的将他师娘抱进师娘与师父共同的卧房中。


    ***


    卧房中处处是二人生活起居的痕迹。


    并排的枕头,成套的茶具,洗净后堆叠在一起、不分你我的二人衣物……徐敬仅是看到这些, 便想将那与楚凝在这做了夫妻的男人千刀万剐。


    楚凝被他轻轻放至榻上,可目光仍惴惴不安地看向外头,忧心那个男人的弟子。徐敬单膝跪在他脚边,他身材魁梧,即便是这样的姿势,也没显得比楚凝矮上多少。


    “陛下,看着我。”徐敬捏着楚凝的下巴,迫使人将目光落在自己身上。


    楚凝对上了一双眸色极深的漆黑眼眸,其中暗藏暴戾的气息,叫他不由颤了一颤。这细微的表现被徐敬看在眼里,他不由得想,在那个男人面前,他也会害怕吗?


    楚凝低声道:“我已不是什么陛下。徐将军,你既已归顺新朝,莫要提这个称呼了。”


    “无论何时,臣只听命于陛下一人。”徐敬说道,“只要陛下一声令下,徐敬可立时起兵,光复楚家王朝。”


    “我无须你如此。”楚凝语气无奈,“若再动干戈,民间又将生灵涂炭……谢云谏是个好皇帝,他能治理好这个天下。我无心皇位,现在这样就很好。”


    徐敬于是说道:“既然如此,臣便带陛下隐居一隅,从此夫妻恩爱,无论楚家王朝还是谢家王朝,与你我都再无干系。”


    他语气淡淡,态度仿佛是在陈述一件已与楚凝商量好的事。可楚凝分明什么事都还未答应他,这是通知,而非提议。


    楚凝忍不住说道:“我几时答应了要嫁给你?”


    徐敬语气危险起来:“昔日秦王牵线,左相说媒,臣曾在宫中小住数日,与陛下情投意合,婚约已定,莫非陛下全都忘了?”


    “这……”楚凝一时无言。


    他与徐敬究竟有无婚约,这实在是一笔糊涂账,毕竟按时间来算,在那婚约定下的时候,他与哥哥还没有穿越进这个世界。


    然而原主的数据早已消散在时空风暴中,整个世界乃是天道在经历浩劫后重新建立,万事万物根据天道设置的数据,在毁灭的时间点重启,继续延续。凝聚了太多力量的重要角色无法重塑,是以天道才要寻找外来者补全角色。


    天道还对一些无关紧要的设定做出了改变,不然哪会这般巧,废帝恰好就叫楚凝,实质上整个楚家王朝的姓氏,都跟着楚凝改变了。楚凝也没有接收原主的记忆,毕竟原主的数据早已丢失,哪来记忆给他继承,他,与他的哥哥,接收的其实是天道给予的设定。


    设定里双方本就是在利益的驱使下,被推动着相处,王朝都将覆灭,哪有什么心思谈情说爱。于是这婚约究竟定没定下,对内对外都讲得模棱两可,语焉不详。


    而此时此刻,徐敬显然是要顺势把这婚约认下。


    见楚凝久久不答,徐敬沉声道:“陛下莫不是想要悔婚?”


    楚凝膝上的衣服,被他自己揪得皱巴巴的,他有些手足无措。徐敬也是哥哥的分身,他倒也没有悔婚的意思……


    “可是那乡野村夫逼迫了你?”徐敬说道,“陛下莫怕,待那人归来,我立时杀了他。”


    “不行!”楚凝急道,“不许这么做!他……他也不是什么乡野村夫!”


    徐敬抓住了他的手,眼眸愈发暗沉:“与陛下有着婚约的是我,那不过是一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野男人,趁人之危强占了陛下几日,陛下难道还要维护他吗?”


    “他没有强占我。”楚凝摇头,“我是甘愿的。”


    “那谢云谏呢?”徐敬忽地话锋一转,提起另外一人,“陛下也是甘愿的?”


    楚凝被一下子问懵,他还没想好怎么回答,徐敬便紧跟着逼问下去:“还有那个影卫,陛下,莫非亦是心甘情愿?”


    楚凝这才意识到那三个男人已然见了面。也是,他失踪之时,定是他的安危最为重要,那几人怕是暂且抛却龃龉,合力寻他。


    只是寻到他后,那些暂且压下的矛盾便会爆发开来。


    要是几人齐聚一堂,说不好已经拔刀相向了,可是这会儿落入徐敬手中的只有楚凝这么一个可怜人。在徐敬咄咄逼人的态度下,他说是不好,说不是好似也不好。


    这几个分身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恢复他们是一个人的记忆啊……


    “从那两个人口中,臣还得知了一事。他们竟是觉得陛下肚子里的孩子,是臣的。”徐敬快被气笑了,“陛下,您究竟有几个男人?”


    被逼急了,楚凝也不再纠正徐敬的称呼,索性顺着徐敬的称呼说道:“你都叫我陛下了,那朕的后宫多几个男人,不行吗?”


    他眼睛瞪得圆圆的,显得可爱又可恨。徐敬终于抑制不住内心的冲动,起身将楚凝推至榻上。


    阴影覆下,楚凝不由惊呼一声。徐敬方才半跪在地上时,看似谦卑,可言辞没半分恭敬可言,句句逼他,如今起身将他压在榻上,蛮横的气息更是显露无遗。


    “左相说媒时,都不敢提给陛下的后宫添人。”毕竟徐敬手握重兵,他要是做了皇夫,谁敢给楚凝送别的男人,“陛下好生贪心,有臣一个,仍觉不够。”


    楚凝声音发颤:“你,你若是不愿意,别进后宫就是了,我、我找愿意的人去……”


    他话音方落,便叫徐敬堵住了嘴。徐敬低头吻住那柔软的唇瓣,稍稍含吮一番,舌尖便撬开唇齿,长驱直入。


    他亲得格外凶,好似要掠尽楚凝肺里的空气,直亲得发出不堪承受的呜呜声,抬手用力捶他的背。


    待徐敬将人放开,只见躺在自己身下的人眼尾绯红,眸中水光潋滟,好不可怜。


    “陛下不愿意让臣做陛下唯一的皇夫也无妨。”徐敬低声道,“臣会将陛下带走,从今往后,陛下便只是凝儿,是臣唯一的妻子。”


    他说着,一点点挑开楚凝的衣襟,层层衣物散开,直露出最后那件苏隐买的,绣着鸳鸯的红肚兜。


    一想到楚凝就在这榻上与旁人做了鸳鸯,徐敬眼眸一暗,轻而易举便将那成对的鸳鸯撕裂了。


    ……


    越来越多的泪水涌出眼眶。


    徐敬好似是被气疯了,压抑多日的怒火一朝涌出,浑身气息变得极为可怕。楚凝几乎没见过哥哥这么凶的模样,被吓得止不住流泪。


    使得男人不得不将其他事搁置一旁,先将他拢进怀中细细地哄:“我是欺负你了么?”


    他确实怒火中烧,却也记得楚凝怀有身孕,而且月份不小,因而覆在他身上时,只是虚虚压着,根本不敢沉下身去,本想抬起楚凝的大腿夹着纾解,意识到楚凝现在支撑不了做太大的动作后,也放弃了。


    只是在人身上亲了亲,分明没做什么事,未婚妻都背着他找好几个男人了,他表现得凶一些怎么了?


    楚凝流着泪,委屈万分,一口咬在男人肩上:“你就是在欺负我……”


    徐敬任由他咬,楚凝咬得不重,皮都破不了,显然狠不下心。陛下对自己有心,徐敬自然高兴,可偏偏楚凝的这份心意,给了不止一人。


    心不住地往外冒酸水,徐敬这会儿却半句话不敢说。等到楚凝松开了肩,才抱着人轻轻地吻。这温柔的吻渐渐安抚住了楚凝,叫他止住了眼泪。


    待确认楚凝没有抗拒的意思,他才继续往下亲。


    衣裳早便不知去了何处,唯有一件里衣将坠不坠地挂在臂弯上。美人肤如白玉,上边却带着些许仿若玉沁的未退红痕。顾忌楚凝有了身子,苏隐还算克制,然而楚凝是容易留痕的体质,以至于有些痕迹,多日后仍旧鲜明。


    垂眸看着某处,徐敬低声问道:“这儿为何这般肿?”


    楚凝脸颊通红,咬着下唇,不肯答话。


    徐敬垂首片刻,直至听见楚凝抑制不住的呜咽,方才抬头问他:“他也像我这样了,是吗?”


    楚凝不答,徐敬却能感觉到他身子敏感地颤了一下。


    叫人捷足先登的妒火使得徐敬忍不住又低下头去,楚凝抓紧了他的肩,口中发出宛如呜咽的细细呻吟,本想要把人推开,可想到什么,力道却变了方向,仿佛要将人揽进怀里。


    近几日,他常觉胀疼得厉害,好似有什么东西盈在胸口,迫切地寻找一个出口,却被堵住。


    楚凝有时会背着人,隔着衣物偷偷地揉,可他又不敢用太大的力,怕留下明显的痕迹,于是什么也没出来。他也想要求助苏隐,让苏大夫吮得再重一些,可是话到嘴边,又因为羞涩最终也没有说出。


    此刻的徐敬,好似正与在楚凝身上留下痕迹的苏隐较劲。


    楚凝没有阻止的后果,便是在某一刻,徐敬的口中忽地蔓延开一股甜味。


    徐敬一愣,竟是忘了吞咽。他稍一离开,便见楚凝别开脸,羞得不肯与他对视,而淡黄色的初乳,正顺着楚凝胸膛的弧度流下。


    意识到那是什么的徐敬立刻低下头去,一滴也不浪费。


    ***


    一个时辰后,得到村民通风报信的苏隐,终于赶了回来。


    他先是在林间遇到被两个亲兵监视着的阿筠,一个亲兵立时被毒针放倒,另一个亲兵虽反应了过来,却也不敢置信地飞快败在了他们认知中应该是个大夫的男人手下。


    身为医者的苏隐,最是清楚人体的弱点在哪。


    他甫一将两个亲兵打晕,阿筠就哭着喊道:“师父,你快去救师娘……师娘被坏人欺负了!”


    苏隐顾不上处置这两个亲兵,吩咐阿筠照顾好自己后,便匆匆往家赶去。


    然而一切都晚了。


    待苏隐听见屋中传来宛如哭泣的细细呻吟,一把推开房门时,只见他的妻子被人压在榻上,那人埋在他的胸口,而空气中,弥漫着淡淡奶香。


    看见这一幕的苏隐双目充血,目眦欲裂。


    “混账!”他怒道,拔下挂在墙上的剑,便朝那贼人劈去!


    第79章 古代世界15 夫君越多越气派。


    常年被苏隐挂在墙上的剑, 可并非一件摆设。


    平素宝剑藏锋鞘中,沉寂内敛,然而必要之时, 也可出鞘斩杀辱人妻子的贼人。这一剑势如雷霆,迅疾如风,直往徐敬后心而去。


    而徐敬的反应速度丝毫不逊于苏隐, 他一手扯过楚凝大敞的衣襟, 遮住他袒露的胸膛,一手紧握住滑出袖口的一把匕首, 侧身将剑锋格开。锋刃相击,发出金石之声, 铿的一声响后,两个男人对上视线,目光皆是阴沉狠戾。


    错开剑锋,匕刃划向苏隐脖颈,苏隐一步后退将其避开。二人都有远离楚凝,以免误伤到他的意思, 直至推到卧房中部, 方才正式交起手来。


    每次出招, 招招直至命门, 皆是下了死手。


    楚凝拢着松松垮垮的衣襟, 急道:“住手, 快住手!”


    然而两人充耳不闻, 只想着先把对方弄死, 再将楚凝搂进怀中细细安慰。


    眼见哥哥的分身自相残杀,楚凝怎么可能坐得住。他半点也不顾那刀光剑影,起身就挡在二人之间。见他近身, 两个男人果不其然不得不先收了刀剑。


    苏隐看着楚凝衣襟散乱,露出小半雪白胸膛,依稀可见糜烂的花蕊,可仍旧展开双臂,眼眸含泪地挡在徐敬面前,不由痛心道:“凝儿,你莫非要护着这个欺你辱你的贼人?”


    “我不是……”楚凝摇头,想要解释,又不知该如何解释。


    他想护着的是他们两个人,苏隐与徐敬皆是哥哥的一道分身,只是暂且还未恢复记忆,他如何能看着他们伤害彼此。


    身后探出一条结实的胳膊,揽住楚凝腰肢,楚凝听见徐敬沉声道:“陛下,您先坐到一边去,臣很快便能杀了这个霸占你的贼子。”


    两个男人皆指责对方是贼人贼子,而苏隐看见徐敬那只不规矩的手,又欲拔剑。楚凝实在是拿这两人没办法了,他一咬牙,仗着徐敬对自己毫无防备,抢下徐敬的匕首便横在自己颈间:“你们再不住手,我就死给你们看!”


    “陛下!”


    “凝儿!”


    吹毛断发的匕刃距离雪白的脖颈只有一寸之遥,轻易便能划开一道血口。两个男人只是上前一步想要抢下那把匕首,楚凝便猛地退后一步,他手一抖,锋刃好似又近了几分。


    这下,两个男人总算不敢轻举妄动。


    “都坐下,好好说话!”楚凝凶巴巴道。


    苏隐与徐敬脸色阴沉,可在楚凝的威胁下,终于还是坐了下来。


    ***


    直至此时,楚凝方才告诉苏隐自己的身份。


    “对不起……之前一直没有告诉你,我是前朝的废帝。”楚凝抱歉地看着苏隐。


    “我不在乎你的身份,无论如何,你都是我心悦之人。”苏隐定定看着楚凝,“凝儿,你说你与夫君在路上遭遇山贼,你坠下山崖,夫君则不知生死。若此事不假,这个男人,就是你说的夫君吗?”


    楚凝心虚道:“不是……是、是另一位夫君。”


    苏隐:“……”


    徐敬冷笑一声。


    楚凝脸颊通红,恨不得钻进地里去。然而转念一想,这些人明明都是哥哥的分身,他又没有喜欢上哥哥以外的人,为何要心虚至此?这般一想,楚凝又理直气壮起来。


    “你们我都喜欢,不行吗?”楚凝说道。


    他语气骄矜,分明连孩子都怀上了,神情却还带着几分天真,分明说着可恶的话,可又让人一边恨他水性杨花,一边觉得他可爱。


    “陛下倒是有好些个夫君。”徐敬声音极冷,带着几分咬牙切齿的意味,“不知是哪个夫君这么好命,做了你腹中孩儿的爹。”


    就徐敬所知,楚凝沦为废帝后给自己找了两位,流落民间后又找了一位,这三位的身份都已明了,然而他们中哪一位,都不是孩子的父亲。


    此话一出,苏隐也不由得看向楚凝腹部。


    二人的目光,叫楚凝下意识抬手护住自己的肚子。胎儿的月份越来越大了,手掌放在腹部,能清楚地感知到胎儿的心跳。楚凝知道,哥哥的分身这会儿应该已经找齐了,徐敬与那三人都见过面,他胡诌不出一个不存在的男人做孩子的虚空假爹,眼下,到了不得不交代孩子来历的时候。


    “其实,其实……”楚凝终于想到了一个词,“其实,我是感天受孕。”


    他声音很小,男人们也是一脸不信的模样。


    “不管你们信不信,反正除了我以外,孩子没有第二个父亲!”楚凝羞恼道,“你们想当孩子后爹就好好相处,再打起来的话,你们我都不要了!”


    说罢,楚凝就扔了一直拿在手中威胁他们的匕首,把自己埋进被子里。


    徐敬捡回匕首,但到底是没再和苏隐打起来。楚凝听见了他们出门的声音,估计是又在协商什么“排班表”了。


    楚凝恨恨地捶了捶床。


    孩子的来历是真的好难解释,在这个没有怪力乱神的世界里,说实话他们又不信,或许只有等他们恢复记忆,才能知道自己究竟白吃了那虚空野爹多少干醋。


    可想要他们恢复记忆,等得他们四人齐聚才行。


    另外那两个人,现在在哪里呢?


    ***


    想要知道其他两人在哪,只能去问徐敬。


    等到徐敬与苏隐再次同时出现于楚凝面前时,二人已然勉强能心平气和地相处,直至楚凝提起另外二人的下落,徐敬的脸才又臭了起来:“陛下有我二人还不够?”


    楚凝懒得再安抚他了,等到四人齐聚恢复记忆,一切问题都会迎刃而解。于是他直截了当地又问道:“他们在哪,你应该能联系得上他们吧?”


    徐敬脸色变了又变,终于还是老实了。


    “我可以传信给那二人。”徐敬冷着脸道,“陛下想要他们过来?”


    楚凝毫不犹豫地点头。


    徐敬就这样冷着一张脸,出去交代自己的亲兵,让他们通过特殊的渠道给谢云谏和影一传递消息。


    房间里,顿时只剩下楚凝与苏隐二人。


    看着容貌清俊,虽一身粗布衣衫,却难掩气度风雅的苏隐,楚凝心中有几分愧疚。哥哥的每一道分身都继承了哥哥性格的一部分,苏隐所继承的,大抵就是正人君子的那一面。这段时日,除却不久前看见徐敬与他……方才暴怒拔剑外,苏隐在他面前总是温柔守礼。如今他的记忆还未恢复,要苏隐接受与其他人共享,定是极为难他的事。


    楚凝起身走到苏隐身前,带着几分小心坐到他的腿上,感受到苏隐如常搂住他腰肢,方才小声地又一次道歉:“对不起。”


    苏隐轻叹一声,低声道:“只要你欢喜便好。”


    起初怒不可遏,可思来想去,他还是觉得,只要楚凝欢喜便好。


    楚凝身上穿的仍是之前的衣裳,虽已将衣襟重新拢了拢,但仍有些松散。苏隐唯恐那人伤了楚凝,将他揽在怀中细细查看,低声问道:“疼不疼?”


    感觉到苏隐灼烫的呼吸,楚凝声音轻颤:“有一些……但在之前,也胀疼得难受。”


    “那人实在粗鲁。”苏隐说罢便低下头去,动作与语气皆是温柔,却在不动声色地给情敌上眼药。


    楚凝仍能感到些许刺痛,可更多的是酥酥麻麻的感觉,叫他发出轻轻的喘息声。因为羞怯,楚凝半分也不敢看身前的苏隐,只敢将目光投去他处。许久之后,那微末的胀痛感终于消失不见,徐敬没来得及通的最后一点初乳也被苏隐弄出来了。


    “我在书上学了些通乳的法子。”苏隐说道,“今日之后,每天给你揉一揉,就不会涨得那么厉害了。”


    楚凝红着脸点头。


    苏隐又说道:“那粗人什么都不懂,我是大夫,若你有不舒服的地方,一定要第一时间同我讲。”


    楚凝方才被他弄得很舒服,脑袋还有些晕乎乎的,稀里糊涂就应了下来。


    之后的一段时间,他一觉不适,果然第一时间去找苏隐,然后醋意大发的徐敬逮到机会就要狠狠欺负他。然而徐敬表现得虽然凶狠,实际上也讲分寸,痛意不会大过快意,一定程度上的疼痛还好似助兴,于是楚凝半推半就地也就从了。


    这两人在楚凝面前虽能克制住不起争端,但难免暗暗较劲。楚凝这个拒绝不了,那个也不好拒绝,这两个人则谁也不想退后半步,于是好几次不知怎么的,楚凝只能无助地抱着他们的脑袋,看着两个人一左一右,用各自的方式卖力。


    时间就这样渐渐地,走到了秋日的尽头。


    寒风瑟瑟,万物萧条,楚凝现在的身子经不起生病,乡间条件又有限,于是尽量减少了出门。他听见两个男人商量带着他搬去别处,搬到有地龙的宅子,否则光靠炭火与汤婆子,这冬日未免太过难熬。


    而且楚凝生产大抵在明年二月末,彼时天气还未回暖,留在乡间产子,哪怕由苏隐这位神医亲自接生,风险也太大了。


    趁着现在严冬还没来临,能搬尽早搬。


    然而两人还没有协商好搬去哪里,在秋末冬初的某一日,收到消息的谢云谏与影一,在同一日抵达了此地。


    阿筠紧张地看着新出现的两个陌生人,先前师父和那姓徐的就打了一架,还好师娘聪敏,一下子就把二人安抚住。现在又多出来两个人,他们四个如果打起来,不会要把家拆了吧?


    楚凝却一点儿也不担心,牵着阿筠的小手就带着他去看厨房里苏隐的补汤炖成什么样了,留那四个男人待在屋里。


    楚凝怕就怕只有两个,或是三个男人碰上面,巴不得四个男人早些聚在一起,尽快恢复记忆。


    他回到屋中时,果然见那四人非但没有打起来,神情还有了几分一致。


    楚凝坐在桌后捧着腮,笑盈盈地看着这四个没少吃自己醋的人。哥哥一下子便看出了他在看什么热闹,很是无奈地笑了笑。


    “凝儿。”谢云谏走上前来,摸了摸他的头顶,温声道,“今夜好好休息,待明日,我们带你回皇宫。”


    第80章 古代世界16 一个意识。


    苏隐隐居之地相距皇城甚远, 纵使几个男人安排的马车宽敞到甚至可以放下一张软榻,一路也是慢慢走的平坦官路,楚凝如今的身子, 依旧免不了受些长途跋涉之苦。


    他在怀孕的初期总是没有胃口,但慢慢的,或许是习惯了肚子里有一个胎儿, 也可能是过了前期后胎儿状况稳定, 看见食物不再会有一开始那种难以下咽的感觉。然而此时此刻,即便马车已经少有颠簸, 久违的作呕感又一次浮上来,楚凝含着一颗苏隐预料到这一情况, 提前备在车厢里的梅子,有些无力地窝在影一怀里。


    影一晓得他难受,格外怜惜地看着他,心疼不已。


    “若是很不舒服,今日就走到这里。”影一握着楚凝的手,他宽大的手掌能将其完全包裹其中, “先在附近歇一歇, 明日再继续赶路。”


    “我没事的, 哥哥。”楚凝往男人怀中又埋了埋, “等回了皇宫, 就可以好好休息了。”


    他格外习惯地撒娇, 当男人恢复记忆后, 本就算得上如胶似漆的二人, 竟是又亲昵了几分。楚凝时常在男人怀里蹭一蹭,抬头亲亲男人的下巴……此时此刻陪伴着他的,是记得他们的全部过去, 几近完整的哥哥。


    只是在如今这个小世界,他们依旧是一个意识控制着四具身体。


    楚凝格外好奇哥哥现在究竟是什么情况。因为谢云谏是皇帝,此时新朝刚立,百废待兴,每日都能堆成小山的政务离不了他,因而谢云谏没法陪着楚凝慢慢回皇城,先行一步快马赶了回去,然而留在楚凝身边的三人,闲聊时竟是能道出皇城此刻的情况。


    在楚凝忍不住询问时,彼时陪着他的徐敬摸了摸他的头顶:“小笨鱼,哥哥恢复记忆时,意识便相融了,当然能知道其他分身此刻的情况。”


    而修士神魂强大,一心四用,同时操纵四具身体做不同的事,在外人看来仍是独立的四人,对他来说并非难事。


    不满被叫笨鱼的楚凝拿脑袋拱了拱他,有些结巴地说道:“既然现在只有一个意识,那……那为什么做那种事情的时候,你、你还总要一起?”


    徐敬故意装傻:“小鱼在说哪种事情?”


    他故意使坏,楚凝生气得又用脑袋撞他。


    徐敬拿手掌护住他的头顶,在真把人惹得毛绒绒之前,促狭道:“哥哥想起来了,原来是那件事呀。不是小鱼说胀疼得难受么?我一次又只能顾得上一边,就只好让另一具身体一起来了。”


    楚凝羞红了脸,埋在他肩头,不吱声了。


    或许是本身不是人的缘故,怀孕之后,他的身体也与常人不同。楚凝早就从太医那知晓怀孕的人在孕中期多多少少会泌出一些初乳,但太医也说了,这些初乳很少,要等孩子出生后,才会大量分泌乳汁。


    然而自从第一次疏通,楚凝就仿若那些已然生了孩子的妇人,胸口时觉胀痛。胸膛还发育得不够明显,蓄不了多少奶水,于是一日里,不得不疏通得更加频繁。


    此时此刻,楚凝伏在影一怀中,不知不觉就睡着了。然而睡梦中他又有了那种肿胀的感觉,眉微微蹙了起来,手也不自觉捂住心口。目光片刻不离他的影一自然立时便发现了,却不忍将楚凝从睡梦中唤醒。


    他将楚凝平放在软榻上,挑开衣襟,俯下身去。


    睡着的人,很快便发出甜腻的梦呓,这些声响与清甜的奶香,全被厚实的车壁封锁在方寸之间。奢华的马车继续沿着官道向皇城驶去,寒风料峭,车厢中却是一片春色。


    ***


    足足过了十日,马车才慢慢悠悠来到皇城,要晓得当时楚凝被影二掳出皇宫,自己又顺着江水游至苏隐所在的下游一带,不过是一夜之间发生的事。


    在哥哥的细心照料下,楚凝只是因为一直待在难免有些颠簸的马车里,神态有些恹恹,除此以外身体并无大碍。马车驶入皇城时,陪在他身侧的却不是哥哥分身中的任何一位,而是阿筠。


    楚凝很早就发现了,哥哥其实不是很会带孩子,上个世界因为养的是他的缘故,养得倒也还可以,可换作阿筠,苏隐便只能做到尽心尽责,却不是很能注意到孩子情绪的微末变化。


    阿筠跟着苏隐去过许多地方,算是个很有见识的小孩,然而不曾涉足皇城,由于前朝皇室还想将苏隐哄骗至皇城当王府的府医,因而阿筠很长一段时间,对皇城甚至有些抵触。随着距离皇城愈近,他心中愈是惴惴不安。


    发现了这一点的楚凝,牵着他的小手,带着他坐上自己的马车。


    “师娘,皇城是什么模样的?”阿筠把车窗的小帘掀开了一条缝,往外看去,只是他们这会儿还在城门外,看不见城内的情况。


    “师娘也不太清楚。”楚凝摸摸阿筠有些毛糙的头顶。


    身为前朝的傀儡皇帝,设定上自出生起,他便没有离开过皇宫。而楚凝在穿越进小世界后,除了那回被人掳走,也不曾踏出皇宫一步。


    “师娘,那皇宫是什么样的呀?”阿筠又问道。


    “这……”楚凝无奈地笑笑,“抱歉,我也不是很清楚。”


    谢云谏打下皇宫以前,他身边的宫女太监全是亲王或者权臣安插的眼线,随着王朝即将覆灭,那些本就不怎么尊重他的宫人更是为了省事,除却上朝以外,便不让他离开皇帝的寝宫一步。谢云谏称帝后,他搬去了承露宫,因为孩子月份渐大,也因为不想给哥哥惹麻烦,所以他平日只在承露宫内走动,虽说后来谢云谏并未限制他的自由,可他也没有外出一步。


    皇宫的其他地方究竟是什么样的?楚凝还真不清楚。


    “阿筠好奇的话,我和你师父说说,让他多带你出去玩。”楚凝说道。


    “想要师娘带我去玩!”阿筠用力摇头,紧接着又补充道,“等师娘生了小宝宝,养好身子以后!”


    “好。”楚凝温声应下,伸出小拇指,与阿筠拉了钩。


    马车畅通无阻地过了城门,又十分顺利地驶入皇宫。楚凝行动不便,故而一直不曾下车,一些门槛已被谢云谏事先打通,因而马车一直驶至承露宫,方才停下。


    皇城是天下最为富庶之地,内库中可以寻见各种罕见药材,冰窖里藏着可以用一个夏天的冰,地龙也可以让宫室在数九寒天仍温暖如春。这里是最适合楚凝养胎的地方,而在皇宫之中,又数承露宫最是奢华安逸。


    楚凝牵着阿筠,甫一下马车,守在边上的影一便将一件温暖狐裘搭在他肩上,谢云谏亦守在宫室外。他身后还有四个焦急等待的小宫女,看见楚凝后,不由得眼冒泪花。


    若不算完善的地龙,只说室外的温度,皇城所在可比苏隐隐居的江南一带冷上许多。离开马车后,仅是呼吸,寒风都好似要冻伤肺腑。楚凝立时被众人护着踏入宫室,烧着地龙的宫中,果然温暖如春。


    解开狐裘后,甚至还需再退去外衫,他肚子已经很大了,衣物一渐,便格外明显。小宫女们看见他和孩子都平安归来,快要落下泪来。


    她们守在一旁欲言又止,楚凝笑着将谢云谏和影一支开,这两人一走,小宫女们才敢说话,抹着眼泪道:“太好了,公子你没有事……那天我们发现你不见后,真的要吓死了……”


    有人愧疚道:“都怪我,要是我当时守在屋里就好了。”


    可当时影卫们就是抱着无论如何也要带走楚凝的目的来的,他们出手狠辣,若是室内还有旁人,未免走漏风声,一定会毫不犹豫对她下杀手。


    楚凝伸手将她揽进怀中:“我既已平安归来,以前的事就莫要想了。”


    安慰了好一会儿,小宫女们才渐渐止住了哭声。


    她们这时才提起一直跟在楚凝身侧的阿筠:“这位小公子是……”


    阿筠心想,我是师父的徒弟,自然也算师娘的徒弟,但说出来可能会吓死你,因为我师父和你们陛下不是同一个人。


    因为很难解释,所以楚凝也没说太多,只是介绍道:“这是阿筠,今后,他也会住在承露宫。”


    其实楚凝与他哥哥都知晓,他们的关系,指定瞒不过身边人。只是对这个世界的人很难解释,你们看上去四个不同身份的人,实质上是同一人。


    实在没有办法,就只好让旁人以为他们四个全拜倒在废帝裙下,共侍一妻。


    只不过这件事情,他们没有直接公开,以免给旁人精神造成太大的冲击,而是打算循序渐进地让人慢慢意识到这件事。


    男人恢复记忆后,想要继续维持一个意识,不令魂魄分散,分身就不能长久地间隔太远距离。因而这四人,都以合适的身份,合适的理由,待在楚凝的身边。


    谢云谏身为新帝,皇宫本就是他的,废帝也顺理成章成了他的,夜夜宿在承露宫很合理。


    影一成为了楚凝的贴身侍卫,足以以一当百的武力叫其余高手们心服口服,有过先前楚凝被掳出皇宫一事后,派一位绝世高手日夜守护在他身旁,这也很合理。


    苏隐则因为一人救一城的经历,早便是举世皆知的神医,进入太医院后前院使直接退位让贤,奉其为首。由他来照看楚凝的身体,时不时夜宿承露宫,非常合理。


    而徐敬,作为前朝降臣,他和废帝一起积极地弃暗投明,时常过来与废帝一起推测前朝余孽现今藏身何处,还有什么后手,一不小心就谈得太晚,于是宿在承露宫,好似……也很合理?


    每一个人对外,都有非常冠冕堂皇的理由,只不过门一关,便暴露真实目的。


    夜色沉沉,沉重的宫门将瑟瑟寒风阻挡在外,侍卫们被安排在外围值守,加之承露宫主殿的隔音本就很是不错,里头的声响,一丝一毫都不会泄露在外。


    室内地龙烧得极旺,纵是不着一物,也不会感到寒冷,宛如稀世白瓷的细腻肌肤上,甚至沁出了汗珠。


    红幔低垂,隐约映出其后的人影。楚凝跪在柔软的榻上,腰肢和双腿都在发软,若不是被身后的男人扶着,只怕他早就跌坐下去。


    身前的人亦给了他支撑,楚凝环着他的脖颈,努力地抬起头,与男人吻在一起。


    然而楚凝能听见的,不止两道粗重的喘息声。


    这张床足够大,这一夜……哥哥也用上了自己的全部分身。魔.蝎`小`说 k.m`o`x`i`e`x`s.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