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夜鸦的堕化体
在此之前, 污染物几乎只用虚影化形现身。
可以说，耶梦加得已经将苟命的习惯，刻进了灵魂深处。
这是夜鸦多年的追杀, 逼迫污染物不得不培养出来的技巧，将本体死死藏匿在巢穴深处。
哪怕人类在污染潮前，几乎毫无抵抗之力, 耶梦加得却从来没有放肆过。
但现在，蛇兽的本体却就这样，出现在雾灰城边缘灰域上方, 猩红的瞳孔死死盯着洞窟中, 聚集着丰沛能量的躯体。
百晓生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镜，压制住队伍中，其他玩家想要使用技能的动作。
视线中, 污染物的能量数值，只剩下一片问号，象征着其对于玩家碾压级别的等级。
污染物的体型逐渐缩小，最后, 化作一位身形高挑的男性, 耶梦加得扫了一眼玩家，展开领域, 将玩家分隔在领域空间之外。
污染物的目标太过明确。
几乎瞬间，百晓生反应过来对方的意图。
但在绝对的等级压制下, 哪怕很快有玩家尝试阻止，也无法跨过这层阻拦。
就像是曾经夜鸦当着他们的面，摧毁七周夜的身躯。
徒劳咒骂着，却无能为力。
似乎还嫌弃刺激不够，耶梦加得轻飘飘说道：“夜鸦的灵核位置, 在胸口。”
“灵核碎掉的异能者，没有生还的可能性。”
似乎为了印证污染物的说法，几乎所有在场的高阶玩家，都无可避免地回想起，方才冰窟中所见的景象。
被拼合起来的那具身躯，唯独心口位置，空空落落。
“这是你们人类亲口告诉我的弱点。”耶梦加得嘲讽般扬起嘴角，“真好用。”
“所以现在，假惺惺的做什么呢？”
污染物的语气骤然冷淡：
“别阻止我，为了你们的未来着想。”
似乎忌惮着什么存在，它朝夜空的深处看了一眼。
污染物前进的动作中，带着几丝难以掩盖的慌乱，就好像，它在被什么极度恐怖的事物所追逐。
耶梦加得甚至都没时间分心再管谢彦的动作，径直越过防守，进入冰窟。
蛇兽的虚影张开嘴，朝冰层下冻结的身体咬去，却在半截，被化作利刃的阴影搅碎。
如同流质的影子，覆盖掉冰层。
被污染彻底侵蚀的身影，逐渐从黑暗中走出，露出染血的红瞳，眼神冰冷漠然，像没有生命的无机质晶石，漂亮得让人心悸，却再看不出任何属于人类的情感。
作为实验体，夜鸦属于污染物的异化特征，终于头一次显露在镜头前。
是他的影子。
站在影子上的青年，依旧面容俊冷，除了那双诡美的红瞳外，几乎和人类无异。
但投射在冰窟壁面上的影子，却扭曲而庞大，不似人形，根本无法分辨出原样，蠕动着，像海潮亦或者某种怪物的触肢般，扩散开来。
角色头顶，是同样猩红，象征敌对阵营的标识，也象征着，人类最为忠实的武器，已经彻底被侵蚀污堕。
系统刺耳的警报声响起。
【地图游走boss：永夜堕化体已现身，全体降临者请尽快支援作战，战斗结果将改变游戏剧情走向！】
明明那些影子，看上去动作再迟缓不过，却仅仅几个呼吸间，便彻底封锁掉猎物的所有退路。
污染物并没有丝毫犹豫，放弃抵抗。
凌柒有些不适应这个身体。
这是他作为谢柒的分体。
自从堕化后，这具分体在污染区吞掉了太多污染物，污染指数高的离谱。
因为是谢柒本来的计划，凌柒也基本没有管过，分体这种基于污染物本能的狩猎行为。
全自动狩猎升级，类似于玩家挂机刷怪。
在这个过程中，分体基本彻底污堕。
已经算是一个合格的boss。
甚至可以说，哪怕是凌柒都没有预料到，分体能在这样短的时间内，狩猎如此之多的污染物。
在接受分体脑海中寄存的记忆后，凌柒甚至有些心虚。
在堕化后，分体再不用像之前那样，受限于保护人类的职责，
以至于，分体的污染指数，已经超过了他的预料。
当凌柒将意识转移回分体后，清晰的感受到，被封锁在这具身体中，近乎疯狂的杀戮欲望，叫嚣着，让他破坏一切。
食欲，和破坏欲，几乎是刻写在污染物骨子里的本能。
哪怕是永夜，也无法避免。
污染物对夜鸦的恐惧，已经盖过了两种本能。
在夜鸦出现前，它们放肆地侵略着，掠食所有能够入口的食物，在夜鸦出现后，它们畏缩在灰域中，再不敢于夜晚活动。
但哪怕是被恐惧克制住的本能，也足够让人骇人。
而堕化的永夜，却不用再做任何顾忌。
凌柒甚至有些心虚。
最近攻击人类城市的污染物潮越发频繁，其实很难不说，没有夜鸦的一份功劳。
那些为了躲避分体，而惊惶逃窜的污染物，无路可退后，自然不得不去侵略人类的城市。
玩家和人类，并不知道夜鸦的所作所为。
在凌柒现身后，游戏直播间的镜头中，清晰映照出角色苍白俊美的侧脸。
以及身后散发着危险气息的污堕黑影。
凌柒无视掉耶梦加得，朝着冰体走去，这具身体，是他在灰域濒死前，剥离出来的异能残骸。
意识到他要做什么之后，耶梦加得再次开始挣扎。
阻拦永夜，很可能被对方杀死。
但如果不阻拦永夜，合并他自己的力量，凭借着对方的狩猎速度和进食欲望，作为污染物中能量最充沛的巢主，它必死无疑。
在污染物发起攻击的瞬间，赤金的龙兽，拦下耶梦加得的动作。
光矢从背后穿过污染物的腹部，带出腥黏的黑色液体。
谢彦不知何时，又恢复人身。
他记得，谢柒不准他用污染物的力量。
哪怕理智濒临崩解，但在看到疑似对方的存在现身后，也下意识压制好力量。
青年茫然地看着，站在冰体前的身影。
在那个瞬间，就好像是冰封的尸体，再次活了过来，站在他们眼前。
太过相似，以至于主角恍惚着呢喃出声。
“哥哥”
耶梦加得颤巍着回过头，不敢置信地怒吼。
“你瞎了吗？！”
这一瞬间的阻拦，让凌柒顺利的用影子，破开冰体的封锁，将他残留的异能吞并。
和冰层一起破碎的身躯，也一并溶解在污秽的暗影中，顷刻间，就彻底消失。
堕化体的气息飞速增长。
哪怕根本探测不出【永夜】的等级，隔在领域之外的玩家，也能感受到一股冰冷的杀意扫过。
是和角色截然不同的冷调。
不带丝毫感情，只是冷漠的警告。
留意到游戏主角过分灼热的目光，凌柒偏过头，语气没有丝毫变化。
“你认识我的脸？”
谢彦眼中的希冀迅速熄灭。
“他味道不错。”
凌柒随口道，“所以我很喜欢这张脸。”
“看上去，你们也很喜欢？”
是耳熟的声音。
谢柒的声音带着和他长相一致的冷调，让人联想到初春冰雪融化成的溪流，乍一听冰冷逼人，语气深处，却又带着浸润万物的柔和。
玩家早在图鉴和教程中听过无数遍。
此时此刻，明明是相同的声线，却给他们截然相反的触感。
听不出丝毫感情，只有纯粹的冰冷，引出彻骨的寒意。
直播间的弹幕骤然愣住。
隔了好一会，他们才反应过来，眼前顶着和角色相同面容的怪物，用那样轻飘飘，满不在乎的语气说出，它吞掉角色，并将其取而代之的事情。
堕化体语气淡然，就像在评价路边的花花草草。
他们想起教程中，角色的警告。
“异能者在堕化的刹那，就已经死掉了。”
“从遗骸中诞生的污染物，是吞噬掉他们异能和身躯的怪物。”
“所以，无论堕化体的原身是什么，在遇到这些由异能者堕化成的怪物后，都要第一时间，将其杀死，不能有任何留情。”
恍惚中，似乎又看见黑发青年疏冷的眉眼。
一切，被堕化体的动作打破。
甚至来不及惊愕，他们又眼睁睁看着，永夜来到耶梦加得的前方。
在极度的威胁前，污染物已经褪去伪装的人形。
察觉到蛇兽想要逃跑的意图，阴影化作利刃，贯穿过巢主的七寸位置，将其钉死在地面上。
污染物几乎毫无反抗地，将身体缩小成二三十公分的孱弱蛇形，在地上痛苦抽动。
凌柒并没有杀死耶梦加得的打算，至少现在不行。
在被吞噬，和主动付低姿态，成为对方眷属的选择间，贪生怕死的污染物毫不犹豫选择第二者。
影刃从蛇兽七寸位置抽出，很快，伤口愈合，只留下一个象征眷从的标记。
污染巢主之位的交替，在短暂的几秒内就完成。
感应到发生在冰窟中的事情之后，围困在雾灰城附近，和冰窟外的污染物群，全都匍匐在地上，向新的统帅表示忠心。
当着数十位主播的面，凌柒取代耶梦加得，对污染物群发布指令。
“去吧。”
堕化体将夜域覆盖开来，头一回在夜晚感受到助力的污染物群，开始振奋躁动。
污染物并没有足够的脑子，让它们能理解曾经对自己的威胁，已经转变了阵营。
它们只知道，在这股力量的支持下，它们再也不用惧怕夜晚，而可以放肆的进食侵略。
“去掠夺这座城市。”
“获得，本该属于你们的一切。”
“将人类，卷入深渊。”
————
拜尔，一个普通的C阶异能者。
刚好卡在低阶异能者和高阶异能者的交界区域，并不能像其他高阶异能者那样，成为真正意义上的人上人，却也不屑于同低阶为伍。
他鄙弃低阶，就像低阶鄙弃普通人那样。
或许会有更高等阶的异能者鄙弃拜尔，就像他鄙弃低阶一样，但拜尔不在乎。
而且说实话，他并不觉得那些高阶异能者，有多高高在上。
尤其是，拜尔曾亲自参与过很多，对高阶异能者的围剿。
围剿的地点，就是网络。
他的异能，注定让他成为一个不那么平凡的C阶异能者。
拜尔能够控制网络信息。
像他这样，异能和网络有关的存在，堪称九牛一毛，国家级珍惜物种。
很多人猜测，那个控制着网络信息屏障的高阶异能者，一定是强大尊贵的A阶。
但实际上，不是这样的。
作为控制整个网络的异能者，拜尔知道，像他这样的存在，全人类中不超过5个。
他们分别控制着不同人类生活区的网络，直接隶属联盟高层，管控着信息的分层筛选，控制网络的舆论方向。
在五年前，拜尔接到一个特别的任务。
这个任务，也是他对更高阶异能者也充满不屑的关键原因。
在网络上抹黑夜鸦。
一开始，拜尔做的其实很畏手畏脚。
毕竟夜鸦，可是大名鼎鼎的首席执行官，全人类唯一的S阶异能者。
异能者对更高阶的存在，有几乎本能的敬畏。
拜尔很害怕，他的小动作会引来夜鸦的报复。
所以，他基本只敢筛选隐藏掉部分夸夜鸦的信息，留下骂夜鸦的信息
但哪怕只是这样做，抹黑效果也远超出拜尔的想象。
沉默的螺旋效应指，当一个人发现，自己的意见在群体中占少数时，便会因为害怕孤立，恐惧变得不合群，而不敢表达出来。
网络上大部分声音都在辱骂夜鸦，那些夜鸦的支持者，哪怕数量上占更大比例，也会被沉默的螺旋所裹挟，变得不敢再发声。
随着抨击的声音越来越多，舆论的洗脑效果便会加重。
人是盲从的。
原本支持夜鸦的人，也逐渐怀疑自己原先的认知。
最后，转变自己的阵营。
而他们对新阵营表示忠心，同时也为了彻底和原先阵营切割，所做的第一件事情，便是参与这场盛大的网暴。
很多原先支持夜鸦的存在，后来骂夜鸦也骂的最为难听。
拜尔最开始的恐惧，在发现夜鸦并没有追究他责任后，便逐渐消失。
取而代之的是，另一种更为显著的情感。
将S阶异能者踩在脚下的情感。
他忍不住想，原来S阶也不过如此。
再如何牛逼强大，现在不也还是，随便就被他控制住舆论，扭转了风评，抹黑了名声。
他的行为也开始放肆。
从最先的筛选过滤，控场控评，到后来的故意抹黑，编造谣言。
抹黑夜鸦，甚至从联盟指派的任务，变成了拜尔的乐趣所在。
因为异能不具备攻击力，加上身世普通，他被很多同阶歧视。
但现在，拜尔发现，不会有比他的异能更完美的异能了。
其他那些C阶，再如何牛叉，又怎么可能牛到能将夜鸦踩在脚下？
男人对着电脑屏幕，不屑的想。
在某个瞬间，他的异能捕捉到网络上又一道关于夜鸦的敏感信息。
为了第一时间控评，拜尔将夜鸦相关的概念，都设定成为异能检测的关键词。
一旦网络上有关于夜鸦的信息，他就会第一时间知道。
根据信息的重要程度，他自编了一个情报危险等级，高危的S，和低危的F。
异能检测的结果中，显示出这次信息的重要程度，是S级别。
拜尔猛地坐直身体，狐疑地看着电脑屏幕。
上一次他感知到S级别的情报，还是在两年前。
【S阶污染物即将降生】
发布的ip，是雾灰城。
这个陌生的账号，在论坛上发布了一篇如何在污染物潮的攻击中，保全自身的技巧。
被拜尔以虚假信息为理由，封禁了账号。
开玩笑，所有涉及污染区的情报，都不可能对外界泄露好不好。
这个账号，竟然将需要被严格管控的知识，就这样放在论坛上。
简直脑子有病。
想起上一次看到的S阶信息，拜尔又忍不住嘴角一笑。
但很快，异能者的表情变得认真。
时隔两年时间，他第二次看见了S级危险度的信息。
这是一整个压缩包的视频。
借助异能，拜尔很快扫描完这些视频的内容。
哪怕是无底线如他，也忍不住皱起眉。
这些视频内容，全是雾灰城的高阶异能者，和污染物勾结的录像。
涉及的高阶有十几个。
甚至很多异能者，拜尔还认识。
和污染物勾结，是重罪。
联盟虽然蠢，但不会蠢到自绝后路的地步。
污染物对人类而言，是绝对不可能和平相处的天敌，和污染物合作，是背弃整个种族的人奸。
拜尔头一回感觉，他身上的担子有这样重。
很快，他压制住最开始的错愕，冷静下来。
如果将这些资料放出去，意味着他将和十来位高阶同时结仇，得不偿失。
与其曝光，不如留下来，作为威胁，获取更多利益。
拜尔想着，又仔细听了听那些异能者，和污染物交易的内容。
“夜鸦的弱点……”
“用招习惯是……”
“他向来喜欢人民，可以作为要挟……”
敏锐的C阶异能者，几乎立刻明白过来。
那些高阶和污染物交易的，正是夜鸦的弱点。
“什么啊，这些人是傻子吗？”
拜尔嘴角一抽，几乎瞬间，他就联想到一个月前，夜鸦被污染物偷袭重伤的情报。
不会，又是这些人的杰作？
现在还得靠他来扫尾。
一群没脑子的傻缺。
拜尔忍不住心中吐槽，刚才幻想的，可以用录像威胁高阶换取利益的美梦瞬间消散。
联盟高层对夜鸦情报的态度一直很明确。
他们不会允许任何有利于夜鸦的信息留存在网络上。
意味着哪怕是拜尔，也不能留着这些录像，更不能将其曝光。
正也如此，那些高阶异能者才会有待无恐。
哪怕夜鸦有证据，证明他们和污染物勾结，但那又如何呢？
反正，也不会有人相信夜鸦的话。
拜尔忍不住心中暗叹，虽然他就是帮凶，却也忍不住怜悯起对方的遭遇。
可怜啊，明明是首席执行官。
不过，还是那句话。
就算夜鸦是高阶异能者，但那又如何呢？
拜尔很快处理好这些录像。
很快，一条新的信息，引发他的注意。
异能者脸色一变，喃喃出声：
“雾灰城，彻底沦陷。”
第82章 你也配
视频的镜头, 似乎是某位雾灰城市民逃亡时，掉在街道边的通讯器。
感知到威胁信息的第一时间，拜尔的异能开始生效。
他仿佛沉浸在这个视频的第一视角。
耳边, 是人群慌乱的脚步声，混着灾民刺耳的哭喊，通讯器倒在地上, 摄像头对准天空，拜尔看不见城市的状况。
视线中，是空荡的漆黑的夜幕。
破裂的湛蓝结界, 就像是被打碎的蛋壳, 咔嚓、咔嚓、露出结界之后，近乎覆盖整个天空的阴霾黑云。
人类已经很久不在夜晚感到恐惧了。
但不知为何，这片黑墨的天空, 给拜尔一种极度不详的感受，他愣愣看着头顶黑云移动着，传来污染物嘈杂的鸣叫声。
拜尔兀的睁大眼睛。
他终于看清了，那片黑云的真实身份。
那是满天的飞行污染物群。
就像是亟待分食这座城市的报丧鸦群。
在某个刹那间, 似乎有什么东西捡起来通讯器。
镜头转移。
屏幕中, 只露出一双妖异的绯红色瞳。
这双非人的红瞳，仿佛透过屏幕, 视线扫过屏幕后方的男人身上。
在那个刹那，就像直视了某种再恐怖不过的不可名状之物, 拜尔脑海中只剩下大片空白。
他甚至来不及思考，就已经在求生本能的警告下，截断掉异能。
不能让对方看见。
跑，立刻跑远点。
无论如何，都不能被那双眼睛察觉。
在过分的恐惧压迫下, 男人坐在床上，枯坐十分钟有余，丝毫未动，就像一具僵死的尸体。
直到手机突然开始震动。
拜尔接通电话，另一端，是联盟和他直接对接的高层气急败坏的声音。
“你在搞什么？”
“那个视频为什么不封？”
“网上现在都吵翻了，联盟养你是让你吃白饭的吗？！”
拜尔终于记起来，他不应该让这样危险的，体现出联盟和异协外强中干本质的视频，流露在公众视野中。
他们谋篇布局，营造了整整五年，才获得如此自信。
自信他们哪怕离开夜鸦，也可以轻松战胜污染物。
那些占据高层席位，享有优待供奉的高阶异能者，可不像是夜鸦这样，贪生怕死，爱慕虚荣，而是真正愿意舍生保护城市，庇护人类的大异能者。
有他们作为人类的后盾，区区污染物，不足为惧。
至于夜鸦，只不过是侥幸，摊上一个好时代，有了诸多虚名……这一切的一切，在雾灰城沦陷后，就像是异协被撕破的遮羞布。
全都毁掉了。
他们抹黑了五年，才精心营造出如此有利于他们的枷锁，能够彻底将夜鸦控制在手中的枷锁。
通讯还没有挂断。
电话的另一端，男人愤怒到了极点，尾音却是颤抖的，拜尔呆愣着听完对方的训斥，突然想到，那些和污染物勾结的名单中，就有这位的大名。
“好，我知道了。”
他挂断电话，胸口开始大幅度起伏，拜尔忍不住想。
联盟真是疯了。
他们怎么敢对夜鸦下手
他们怎么敢对夜鸦下手？！
没有长脑子吗？真指望那群一肚子肥肠的酒囊饭袋，能够拦截住污染物群？
异能者后知后觉地开始恐惧。
作为信息的操盘手，不会有人比拜尔更清楚，他们的首席执行官，到底对人类有着什么样的意义。
正所谓，污蔑你的人，才最知道你的无辜。
夜鸦的战力，夜鸦的品格，夜鸦的付出，夜鸦的一切，他全都知道。
以及，夜鸦的死亡。
“不行，夜鸦怎么能死呢？”
“他怎么能死呢？”
夜鸦死了，他怎么办？
拜尔面无表情地，迅速整理好行李。
信息类异能，给他带来强悍的情报分析能力。
异能者并不蠢，只是在更多的时候，优先将自己放在第一位置上，而夜鸦的强大和愚忠又太深入人心。
反正夜鸦不会死，哪怕被污蔑，也只会一个人缩在角落，像受伤的无主野兽，自己舔舐伤口。
然后，继续履行他的职责。
相比之下，联盟给出的诱惑，又太吸引人。
于是在利益的权衡下，拜尔毫不犹豫背弃了这位，曾经将他从废墟中救出来的执行官，曾经的上级，带他开发异能的老师。
当初年轻的少年，而今死无全尸。
但谁让夜鸦死活不愿意在网络上抛头露面，明明有着那样美丽的脸庞，却宁可藏着掖着。
还说网络类异能，不适于战斗。
是只适合出现在盛世的异能。
现在不还是被他踩在脚下无论如何，一个假定的，虚无缥缈的盛世未来，也比不过联盟给出的切实利益。
耳边再次出现少年冷冽的嗓音，语调中，构筑出幻想的图景，但拜尔是只注重于眼前的人。
他一咬舌尖，迅速冷静下来。
狭小的租屋，很靠近雾灰城。
拜尔的异能在污染物面前，几乎不会有抵抗能力，人类城市覆灭后，更不会有安全稳定的网络供他发挥。
雾灰城已经沦陷了，他所处的城市并不在人类腹地，绝对称不上是安全。
作为经历过曾经灾变的资深异能者，拜尔非常清楚，在那些恐怖怪物的侵略下，如果失去夜鸦，人类城市的沦陷速度，会有多么迅速。
不用等太长时间，拜尔暂居的城市，就会被污染物攻占，他需要在此之前，赶到一个更安全的地点。
离开房间前，趁着网络还稳定，拜尔利用他的异能，抹消掉【雾灰城沦陷】信息的全部痕迹。
网络上，人类依旧一片安好。
这是拜尔给联盟的交换。
他需要证明自己依旧有价值，依旧能帮助对方营造舆论优势。
只是，在今天前，拜尔证明自己交易的祭品，是夜鸦，从今天开始，便替换成了那些无知网民。
他将行李收好在空间装置中。
路过的蛋糕店，是一对普通人母女。
“妈妈，今天可以吃巧克力卷吗？”
女孩抱着女人的手臂，用甜甜的嗓音撒娇道，声音中仿佛也融着巧克力糖浆，溢满幸福的甜腻气息。
女人宠溺地揉着女儿毛茸茸的后脑勺，在孩子期待的眼神中，确认付款。
她们丝毫没有意识到危险的降临。
是再平凡幸福不过的一家人。
哪怕来到这个遍布普通人的城市，已经见到过很多遍类似的情形，拜尔依旧无法理解，夜鸦为什么会想要守护这样愚昧蠢笨的物种。
能够轻易被网络舆论所驱使，对他们的保护者大肆攻击。
这样的存在，活该连危机到来的信息都一无所知。
拜尔冷漠扫视一眼，准备离开城市。
他并不准备在危险的边境区域过多停留。
尤其是，污染物很可能已经围困在城边的时候。
让他丝毫没意料到的是，陌生的金发异能者，挡在他身前，来自高阶异能者的压迫感，让拜尔汗毛倒竖。
“朋友，你看上去似乎有什么需求？”
“要钱，或者要我做什么事情，一切都好商量。”
拜尔后退一步，讨好地笑着，却被冰冷的光晶石拦住动作。
“我知道你。”
谢彦微笑着，眼底却看不见丝毫情感，
“躲在夜鸦身后的小副官。”
不知听见话语中哪一个关键词，原本笑容谄媚的异能者，神情骤然冷淡。
熟悉的职称，很快勾起男人的回忆。
在最开始，夜鸦并不戴着面具。
容貌清俊的少年，在军队中，出挑的像是从画卷中走出来的人物。
显得格格不入。
在那个时候，夜鸦还是希望的象征。
“你说，网上有很多关于我的行踪信息？”
“需要隐瞒吗？抱歉，我不关注这个。”
尚且年轻的男人，借助异能，鄙夷不满地翻看着网络，军队中不知有哪个毛头小子，把少年的照片发在了网上，瞬间爆火。
抓拍者，拍照技术简陋得可怕，同时集齐死亡光影，死亡角度，死亡背景等足以摧毁整个照片的元素，全靠异能者的帅脸撑起画面。
照片中，少年穿着黑金的制服，瘦窄的腰，笔直的腿，靠在树干上浅寐，手里抱着一杆长刀，日光透过枝叶，在执行官白皙清俊的面容上，投下细碎的光影。
但再如何漂亮，也改变不了这是一张暴露了夜鸦所处地点，丝毫没有询问过执行官的意愿，触犯肖像权的抓拍照片。
把本该藏在军区的珍宝，放了上去。
引得很多人觊觎。
“我会把这些删除干净。”
网络系异能者义愤填膺道，他并不想放过这个难得的，在对方面前大展身手的机会，语气也越发急促激动，
“那傻缺，我今天就找他算账，觉得修改了ip地址我就找不到他吗，做梦！”
少年沉默一会，突然问：
“那些人都在网上，讨论什么？”
男人一愣。
在那个夜鸦还被当作是希望的时期，在那个污染灾害越发严峻的时期，照片下跟帖的评论，大多是人们的希冀祈福。
【夜鸦大人马上就要来了，大家再支撑一会就好】
【有夜鸦大人在，一切都会平安的】
【夜鸦什么时候来我们战区，真的撑不住了，那些污染物根本不怕死，疯了一样】
这些评论的ip，大多位于沦陷区。
绝望和希望同行，他们守在即将覆灭的家园，期冀着救赎。
“他们在等我？”
少年问。
拜尔回想着，当时他怎么回答来着，记不清了，只有执行官的话语，仿佛还在耳边。
明明是连自己都没有长大，却平淡地说出那样的话。
“那就把我的情报公开。”
“救援计划，行经路线。”
等待希望到来的人们，总会拥有更多的力量，进而在灾难中撑更长的时间，直到夜鸦的到来。
这样，就能间接救下更多的人。
负责扩散夜鸦行踪，传播希望的，是拜尔。
后来，所有和夜鸦有关的正面信息，那些由他亲手转递出去的希望，一条又一条帖子，人们期冀祈祷着，幸存后欢欣的高楼……
也全部被他亲手抹消。
他如愿以偿，网络上再没有静谧的夜，皎洁的月，只留下一地残迹。
这是夜鸦活该。
如果对方当初同意他的计划，怎么可能会沦落到全网抨击的地步。
拜尔脸上冷淡的神情只浮现出瞬息，很快，便再次扬起笑容，高阶异能者中标准的假笑，敷衍中带着憎厌
他迅速从信息库中，检索身前的面孔。
很快，拜尔锁定谢彦的身份，最近五年最惊才艳艳的A阶异能者，夜鸦的死敌，天启。
自从露面以来，天启就丝毫没有掩饰过他对夜鸦的憎恨。
而今找上他，想来也只是因为得知他和夜鸦曾经的从属关系。
恨屋及乌罢了。
这一点，让拜尔的表情些许缓和。
“你想做什么？”
他语调平和的回道，是再标准不过的官方回复强调，迫不及待地和夜鸦扯清关系，
“如果只是想报复夜鸦的话，很抱歉，我已经从他手下离职。”
“我也不知道任何与夜鸦有关的信息，可能会让你失望了。”
谢彦的神情，并没有因为拜尔的退让，有任何变化，实验体脸上依旧没有笑容。
他只是面无表情的继续列举着：
“清扫计划的参与人。”
“东区网络的幕后光网控制人。”
拜尔再扯不出笑容，表情越发冷淡。
谢彦并没有停下：“坑杀自己队友的叛徒。”
“背弃曾经队长的唯利是图者。”
“害死所孺慕之人的废物。”
“住口！”
战斗能力孱弱的情报能力异能者，疯了一样，扑向实验体，姿态癫狂，“就凭你，替他复仇，你也配？！”
“我让你住口！”
很可惜，辅助向的异能，在战斗向异能前不会有任何还手之力，哪怕不使用异能，谢彦也轻易钳制住拜尔的双手。
他无视掉男人猩红的眼，暴跳如雷的神情。
明明像是对着男人说，视线却丝毫没有停留在拜尔身上。
“联盟杀害夜鸦的帮凶。”
第83章 东区网络的幕后控制者
实验体将手异化成爪状, 扣住异能者的脖颈。
拜尔抓着谢彦的手腕，想要将其扯开，但无论他如何用力, 那双覆盖着赤金鳞片的手，都和铁钳无异，死死锁在他的脖子上。
他感受到, 带着非人冰冷温度的鳞爪，一点点收紧，挤压走他呼吸道中所有的空气。
喉咙里发出濒死的, 像是破风车的声音, 是人体求生的本能，试图摄取救命的氧气。
C阶和A阶间的差距，加上辅助系异能和战斗系异能间的差距, 都注定哪怕他和谢彦同为高阶，在谢彦的手下，他也不会有任何反抗能力。
甚至，拜尔听到, 颈骨断裂的细微咔嚓声。
这不是幻觉, 在等阶的压制下，天启想要杀了他, 和碾死一只蝼蚁差不多。
更遑论对方还有实验体的身份，体质本就远超同阶异能者。
或许是死亡的威胁, 拜尔的头脑，反常的冷静下来，他嘲讽地冷笑着，看着那个试图将他毙命的陌生青年。
以及对方实验体的外显特征。
作为曾经夜鸦手下的情报员，拜尔是为数不多, 能得知那位天资卓越的执行官，一个从没有对外宣扬过的隐藏身份的人。
夜鸦，是融合了污染物力量的实验体，少年被联盟从那所非法研究所中找到时，已经奄奄一息，之后才在异协的控制下，成为调查员加入军队。
那个将夜鸦视作是死敌的天启，和夜鸦有着这样的关系？
原来如此。
感受到按压在脖颈皮肤上，粗糙冰冷的非人鳞片，拜尔嘴角上扬的弧度越来越高。
同一场实验中幸存下来的实验体。
这样一来，对方来找他的原因，也清晰起来。
异能者明明脖骨都被钳制着，发出让人牙酸的嘎吱声，却依旧满脸笑容，沙哑着嗓音，断断续续的问：
“你…想给他…报仇？”
“你来杀我…是为了…给夜鸦报仇？”
“你也配？”
似乎被什么词语所刺激，扣在拜尔脖颈上的手骤然一松。
异能者大口的喘着气，眼神阴冷，死死盯着谢彦的方向，眼中丝毫没有濒死时应有的恐惧，嘴角依旧上扬，眼底却不见笑意，
“大名鼎鼎的天启，你还需要我来提醒你，夜鸦一个月前，身上累积的那些伤，到底是怎么来的？”
“联盟杀害夜鸦的帮凶”
拜尔捂着嘴，再不掩饰眼底的憎恶，
“你最好说的只是我。”
面对他的斥责，谢彦并没有任何回应，眼神平静得过分，只是淡定地一点头，问：
“谢柒两年前，发生了什么？”
“灰域灾变时，夜鸦到底在哪个位置？”
首席执行官突然消失，雾灰城独自面对灰域暴动的污染物群，正是这一次“玩忽职守”，导致夜鸦彻底背负背弃人类的骂名，原本的风评彻底反转。
拜尔心中莫名涌上一股没有理由的烦躁，捂着喉咙，冷眼和谢彦对视。
“两年前，是什么意思？”
异能者下意识回避这个时间点。
两年前，是网络上，对夜鸦骂声最激烈的时期。
任何社交媒体平台的首页，随便一刷新，就是各种抨击夜鸦的帖子，内容污秽肮脏到哪怕是拜尔，都不忍直视。
甚至可以说，那样的情况，已经算是失控。
那个时候，甚至不需要拜尔再进行暗箱操作。
他从来没有预料到，人对一个从没接触过的异能者，甚至可以说有恩于自己的异能者，有这样大的恶意。
普通人在骂夜鸦，因为异能光碟，亦或者单纯仇视高阶。
在他们眼中，夜鸦就是高阶异能者的代名词，高傲残忍，视人命如草芥。
但是其他高阶的信息，在网络上都瞒得很死。
作为无异能者的他们，根本没资格越过信息封锁，接触到那些真正压迫残害他们的高阶的信息。
但夜鸦不一样。
夜鸦从来骂不还口，还是唯一对所有人开放信息和社交媒体账号的高阶异能者。
而且，还是最顶层的S阶。
是“压迫阶级”的顶端。
他都享受了那么多优待，那他们骂一下，发泄发泄怒火，又有什么错呢？
又不会有任何惩罚和代价，就能轻易将原本高高在上的高阶异能者踩在脚下，只一次体验过，就会让人上瘾。
异能者同样在骂夜鸦。
作为唯一的S阶异能者，背弃了自己的阶级，倾向于那些草民贱种，偷窃本该只属于异能者的知识，传播给那些猪脑劣等人……简直无恶不作。
如果夜鸦识相，忠心于异能阶级，那他们怎么可能会不喜欢夜鸦？
但夜鸦竟然不知天高地厚，将目光分了出去，过分关注本不应该享有高阶异能者偏爱的普通人。
所以他们骂夜鸦，那也是夜鸦活该。
哪怕，这一切本就是拜尔所推动。
他最开始并没有预料到，网络上的恶意，竟然能发酵到这样的地步。
终归还是心虚的。
但或许是一种逃避心理，或许是另一种从众心理，拜尔很快劝解好自己，这没什么大不了的。
不过只是网络上一些话。
又没有实体攻击力，也不像污染物那样，能直接贯穿异能者的胸口。
借助异能，他能感测到，夜鸦其实登陆过他的社交账号，那是流量最多的社交平台，也是抨击夜鸦最多的社交平台。
甚至可以说，抨击夜鸦，本就是一个极具流量，经久不衰的话题，无论是无异能者，还是异能者，都可以就这个话题聊上很久。
在主动撤职前，夜鸦的这个官方账号，其实一直由拜尔经营。
最开始，也只是发布一些污染区进攻计划路线，是为数不多的，官方认证过的夜鸦账号。
在他离开后，这个账号就回到夜鸦手中。
检测到夜鸦再次登录这个账号后，很难不说，拜尔心中其实有些期待，青年能对此做出回应。
但实际上，夜鸦只登录过很短一段时间，大概就是两年前的那段时间，就仓促下线。
后来，这个账号就再也没有登录过。
夜鸦到底在账号里做了什么？
拜尔无端的，心里有些不安。
他想，或许是因为，这个账号，他曾经确实付出了很多心血。
而今被荒废，焦躁自然正常。
异能者的第六感，发出警告。
就好像，明知道有什么东西，正在被摧毁，拜尔却丝毫找不到那个东西，到底是什么东西，更无法阻止，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个物件，在没有人知道的地方，摔落粉碎。
又隔了一段时间，一周，或者一个月，他终于没有忍耐住，再次登录账号。
谢彦不紧不慢道：
“如果我没有记错，两年前，你头一次，搬到这个距离雾灰城最近的城市。”
“所以，当时，你到底发生了什么？”
“一些无趣的言论而已。”
拜尔偏过头，斜睨着身前的实验体，前来报仇的，和那位有着无法割舍的亲缘之人。
在军营中，少年几乎每天，都会念叨着那些遥远未知地方的家人，哪怕是再冷淡的表情，也掩盖不住异能者眼中的担忧和缱绻眷念。
多么让人歆羡的关系。
又联想到什么极为好笑的事情，拜尔又上扬嘴角：“夜鸦两年前发生了什么，这又和你有何干？”
“你用什么嘴脸，凭什么来指着我？”
“凭你追杀夜鸦五年的战绩？”
“还是凭你在夜鸦身上捅过的刀子？”
“边城爬出来的贱种。”
很显然，在得知自己必然死亡的情况下，异能者再不用虚伪的假面掩饰自己，也不再顾及于是否激怒更高阶的存在。
各种恶毒的话语，悉数从喉咙缝隙中溢出。
辱骂着，嘈杂无比。
谢彦并没有对拜尔的指摘有任何回应，只是失望地看着拜尔。
“所以两年前，你什么都不知道？”
他扯了扯嘴角，似乎想笑，再次扣住异能者的脖颈，就像是看丧家犬一样，看着拜尔在窒息中，逐渐涨红的脸，
“背叛我哥，舔了联盟五年，却连两年前，夜鸦死在灰域的事情，都不知道。”
刹那间，异能者表情怔愣不动。
显然是不知道这件事情。
“真是不出所料。”
“不愧是废物。”
似乎是怜悯，谢彦手里又松了点力气，这一点缝隙，让拜尔得以摄入救命的空气，却又不会太舒服。
异能者嗓音沙哑凄厉，猩红的眼，死死盯着谢彦：“你说什么？”
“两年前，夜鸦怎么了？”
谢彦平淡地说：“哦，联盟坑杀夜鸦的计划，叫过很多人，没喊你吗？”
“也对，毕竟你这么弱，只有C阶，喊你，怕也派不上用处吧。”
“毕竟，当初他们连天启都邀请过。”
明目张胆，毫不掩饰，执行这样一个天方夜谭的计划。
无论是静水市，让夜鸦身处孤立无援的处境，还是后来，在异能者压制力量的限制器中动手脚。
让人啼笑皆非。
至少直到现在，很多人也以为，当初的计划，理应该已经失败。
“所以，你不知道？”
谢彦轻飘飘地说道。
背弃自己的队友，自己的老师，所仰慕的存在，为了那些利益、地位、和预想中的尊重，去讨好联盟，却连这样的计划，都被排除在外。
毕竟，当时网络上的舆论，已经彻底倒向联盟。
已经不再需要一个毫无战斗力的网络系异能者，来帮助他们进行污蔑。
卸磨杀驴，兔死狗烹。
无论是对夜鸦，还是对这个躲在夜鸦背后的小情报员，都是一样。
“我”
拜尔的脸色逐渐苍白，他徒劳地想要继续争辩，脖颈处的钳制力却越来越大。
但又好像，不太想要挣扎。
脑海中，只回荡着对方的话语。
夜鸦两年前就死掉了
为什么？
濒死的状态下，异能者脑海中，走马灯般联盟高层拉拢他时微笑的面容，以及在两年前，似曾相识的恐怖心悸感。
“你跟着夜鸦，又有什么前途呢？”
“他那样死脑筋的人，只会浪费你的天赋。”
“再说了，他一直重用的，都是更擅长战斗的异能者，只有跟了我们，我们才会给你很多钱，更高的地位，无人能够取代的权力。”
记忆中，是破碎扭曲的身影，少年嗓音很具备特色，疏离而冷淡，但仔细听时，又可以品出些许柔和的味道。
“利用网络进行传播的异能，很罕见。”
男人苦笑着：“罕见有什么用，又不能打架，随便来只污染物我不就得嗝屁。”
反应过来，少年很少上网，异能者解释道：“嗝屁，就是死掉的意思。”
执行官面瘫着，隔了一两秒，点点头。
“你不会死。”
夜幕之下，不会有任何死亡。
“而且，妄自菲薄并不是个好习惯。”
“当网络能覆盖到每一个人，这个异能，会很有用网是很好的东西，能传播很多知识。”少年思维跳脱，语气也变得舒缓。
“这样吗？”
异能者也忍不住开始期待，没有人能比军营中的人，更清楚夜鸦的恐怖执行力，既然对方已经说出口，那第二天，说不定就会制作出详细计划。
“那我这个异能，说不定还真很好用。”
当时还是青年的异能者，忍不住也按照执行官口中未来的图景，开始想象。
他的异能，确实很好用，因为未来，夜鸦真的做到让哪怕再普通的家庭，也能接触到网络。
然后呢？
又有人，也认证了夜鸦的观点。
“你的异能很好用。”
“他眼中没有你。”
以及最后，温暖的，金色的眼睛。
“但是我眼中，一直有你啊，这样不好吗？”
“让我取代他的位置。”
————
失望是肯定的。
谢彦本就抱着从这位东区网络负责人身上，获得两年前，谢柒死亡的更多情报。
最好能确定谢柒的死亡地点。
没想到，对方竟然一无所知。
就像个傀儡。
他兀自的收紧手指，感受到手中之人气息越发微弱，在确认夜鸦两年前的死讯后，对方似乎怔愣住，随即剧烈挣扎着，像是濒死的野兽，崩溃的嘶吼。
谢彦越发鄙夷。
不得不说，毕竟只是C阶。
而且，在离开夜鸦身边时，对方就已经是C阶，没想到这么多年，寸步未进，也是废物。
那便没有继续留手的必要。
猝不及防的，拜尔突然开始剧烈挣扎，谢彦心中一惊，竟然差点被挣脱出来，他将对方摁死在地面上，低下头，才发现不知何时，异能者表情彻底平静下来。
拜尔直勾勾盯着实验体那双，金色的眼。
其中凝聚的彻骨恨意，让谢彦微微一愣，感受到手下开始暴乱的灵力，他突然意识到什么不对。
灵核自毁？！
这是同归于尽的做法。
哪怕是A阶，在近距离遭受自爆式的攻击后，也难免受伤，更何况，在极致的绝望情绪加成下，异能者的攻击也得到强化。
甚至来不及思考，谢彦手指化爪，扭断C阶的脖颈。
既然没有情报，那也没有留下对方性命的必要了。
谢彦扫了眼手上的血迹，站起身。
还有很多。
需要处理干净。
在实验体离开后，幻境才逐渐解开。
空中出现波纹，凝实出又一个A阶异能者的身影。
风止半蹲下身。
在他身前，男人虽然濒死，但胸口依旧起伏。
第84章 一个无异能者组织
天启并没有留手。
哪怕有风止编造幻境, 欺瞒谢彦，让他误以为拜尔已经死亡，但谨慎过分的异能者, 从他哥哥身上，继承到补刀的好习惯。
作为光水双系的异能者，谢彦临走前, 控制拜尔体内的水分，几乎破坏了他体内的所有器官。
哪怕高阶异能者，恢复速度堪比污染怪物, 断肢截臂都是小伤, 在灵力失控的情况下，拜尔离死亡，也只差最后一步。
就算第一时间被救治, 异能者的生命体征也不算平稳，在生死线边缘徘徊。
“并不能保证救回来。”
桃红色发的女人打了个哈欠，有一搭没一搭地拨弄着指尖几缕红藤，一身黑色风衣, 衣摆处是暗蓝的月纹。
繁杂的灵流纹路显示出, 这并不是一件普通的衣服，而是昂贵的, 附带异能性质的灵器。
能在材料中刻入灵流节点，将其制作成灵器的异能者, 万里无一。
这些灵器师，有一个算一个，全是异能家族死守的底牌。
连带着他们所制作的灵器，都被家族垄断，成为普通异能者可望而不可即的奢侈品。
按照女人身上风衣的灵纹复杂度, 这件衣服起码是B阶灵器，能在中心城换取一整套珍贵房产。
是普通家庭积累几个世代，都不一定能积累出的财产。
但在这座深埋于地底隐秘空间结界，根本无人知晓的建筑中，所有来往的组织成员，几乎都穿着类似的制服。
有价无市的灵器，在这个组织中，人手一件。
而这些穿着制服的人，身上带着灵力波动，如果有玩家在，他们或许能看到这些npc的等级，大多在60级上下，普通C阶异能者的程度。
但这些成员身上的气息，却并不像异能者那样，具备明显的异能色彩，如火系异能者的灼热，冰系异能者的冷冽。
而是更加平和多元。
但凡有任何资历够高的异能者在现场，都可以从成员衣摆上的标志性纹路中辨认出，这个建筑，就是近期大名鼎鼎的黑色地下组织，黎的基地。
风止坐在桃红发色的女人对面。
血色的藤蔓将养分和灵力输入异能者体内，勉强维系着生机，却恰到好处的将治愈速度平衡在既不会让拜尔死亡，又不会让他好转的节点。
这是女人的筹码。
可惜，这个筹码并没有谢时貳预料中那么有分量。
青蓝色短发的风家继承人，将杯中的茶液倒在茶宠上。
明明另一个房间中，专精网络的异能者正在被紧急抢救处在生死边缘的紧要关头，他动作却极为闲适，仿佛根本不在意拜尔的生死。
事实也如此。
谢时貳抿了口茶，看着身前不请自来的客人，面不改色，试探着道：“他求生的意识很强烈。”
准确来说，是某种情绪，支撑着拜尔，让他一路撑到现在，也不愿意轻易死去。
哪怕只是用异能探查，女人也不免被对方心中刻骨的恨意所震惊。
“他会是我们的助力。”
风止比女人还更像是这个基地的主人，虽然组织真正的创立者和首领，缺席已久。
黎明面上的领袖，代号血藤的异能者，却因为某种执念，只愿意承担副首领的职位，直到现在，黎首领的位置也是空缺。
虽然无论是哪个任何方面，谢时貳也早就接过黎原本领袖的责任和权力。
女人微垂着眼，并没有对风止自来熟的那句“我们”有任何表示，她只是问：“网络系的异能？”
“有什么助力？”
谢时貳扬着嘴角，
“挑拨一群不明事理的低能儿，在自以为的匿名环境中，辱骂一个和他们无仇无怨的存在？”
连带着整个网络，她都不喜欢。
弱小者没有胆子在现实中发泄愤怨，便肆意地在网络中，抨击着一个闷不做声的靶子，因为不用付出任何代价，所以越发肆意妄为。
谢时貳对救下拜尔并没有任何兴趣。
事实上，如果不是风止声称，他手中有夜鸦的情报，她都不可能允许这位标准的世家子弟，进入黎的基地。
见风止开口，似乎想要说什么，谢时貳提前打断：“我警告你，不要说这是夜鸦的原话。”
“就是谢柒本人，在我身前，对我说，求着我去救拜尔，我都不可能……”
风止将一枚漆黑如墨的魔方状晶石放在桌子上，啪嗒一声，女人的声音戛然而止。
谢时貳愣愣看着对方手中，早就失踪的信物。
黎曾经首领，朔月的信物。
晶石内部，星星点点的灵力节点构筑出繁复的灵流图案，让人眼花缭乱。
魔方的最中心，是一道深蓝色的符文。
让人联想到花体的数字7，亦或者一枚鸦羽。
“无论是谁，只要有这个信物在手中，黎就需要全方面听从对方的指令。”
兄长曾经的话语，仿佛还在耳边。
谢时貳表情彻底空白。
她并不知道，为什么风止手中，会有朔月，或者说夜鸦的信物，独属于永夜的冰冷气息昭示出，对方手中的晶体并不是仿制品。
而是切实由夜鸦制作的，附带着异能者权能的信物。
再次见到魔方，谢时貳眼神彻底阴沉，再没有掩饰所做的笑容。
风止也皮笑肉不笑，随时准备迎接血藤暴怒的攻击。
他并不知道这个信物的来历和作用。
只是基于对另一位盟友的信任，才瞎猫碰死耗子般，取出对方交付的魔方，来试探谢时貳和黎。
一旦成功他的计划，才可以更进一步。
想起前不久突然到来的蓝发身影，风止摩挲着茶杯的杯檐，神色莫名。
好消息是，魔方的效果比他想象中要好。
在某个瞬间，谢时貳仿佛卸去所有力气。
女人桃红的眼中，依旧冷淡异常：“黎会为他所用。”
“也只会为他所用。”
风止：“夜鸦在笔记里写的，黎只为任何无异能者提供一个学习异能，和刻录光碟技巧的场所。”
“我只是暂借黎的力量。”
“这是一场交易，作为聘请你们的报酬，我可以提供他的笔记。”
闻言，谢时貳的脸色才逐渐舒缓。
“不够”她说。
“朔月是黎的首领，他的遗物，理应该归我们所有，这只是物归原主。”
在确认夜鸦死亡的第一时间，谢时貳就尝试去搜集对方遗留的物件，结果并不美好，几乎每一次，她都落后一步。
有人领先她，抢走了她的哥哥的所有物品。
“你贪心了。”
风止轻笑一声，眼底却没有笑意。
异能者暗中开始交锋，基地中的黎组织成员很快察觉到异样，为两位高阶预留出充足的空间。
好在，这场不露声色的竞争并没有持续太长时间，遗物的话题不得不被略过，无论是厌恶还是不屑的神情，都被很好隐藏在眼底。
既然已经达成交易，谢时貳便没有再继续试探，直接转问对方最开始的目的。
“你如何确保救下他后，他会为我们效力？”
风止并没有直接回答女人的问题，只是意味不明地，突然提起另一个存在。
“岚在网上，可是全网皆知的大圣人。”
“但是，有些东西，是自己的就是自己的，不是自己的偷了过来，也应该付出代价，你说呢？”
他嘴角笑容越盛。
谢时貳微眯着眼，思索着对方的言下之意。
“如你所愿。”
良久，她再次恢复最开始懒散的姿态。
唯一的变化是，原本只能维持拜尔基础生命活动的红藤，开始发力，异能者身体内外的伤势也迅速修复。
————
梦中的记忆破碎而混乱。
在突破“净化”的认知封锁后，就像是终于寻回遗失的宝物，异能者脑海中，不断重复着被刻意掩盖很久的影像。
恍惚中，仿佛还身处军营。
少年过分浪费他清冷的面孔，戴上面具后，助手气急败坏地大喊，就连拜尔都忍不住皱眉。
这么好看的脸，不在网上进行宣传就算了，就连线下都遮起来是干什么？
“拜尔，你一定要给我往死里劝队长！”
助手语气崩溃：“什么叫做暴殄天物，这就是暴殄天物啊！”
拜尔不得不委婉劝导：“老大，要不我们换一个面具，这个做的实在是太不雅观了。”
“不要。”少年却语气冷傲，
“丑怎么了。”
“能把污染物丑死也是有实用价值的。”
“反正昨天小红都来抱我。”
小红是他们从废墟中捞出来的一个红衣服小女孩，年纪太小，父母也死了，记不得自己名字。
取代称的重任被交付给少年。
事实证明这并不是个好主意。
夜鸦性格好，也只是相对意义的好。
在某些方面，异能者性格倔的和牛一样，无论是谁都无法阻止他戴上那个丑东西。
少年心中自有一套理论，甚至连拜尔都快被这套理论所说服。
太过惊艳的面容自带生人勿近的隔阂感。
但无论是谁都知道，夜鸦的元素象征救赎。
至少在那个时期，一直是这样。
所有的一切似乎就在昨日。
拜尔从床上坐起身，看着陌生的场景，开始恍惚。
病床边是陌生的面容，一个约16、7岁的男生，正在对着一些手稿的复印件，做着笔记。
拜尔意识还没有彻底清醒，因为错乱的记忆，下意识还以为这是在军营，他便问男生：“夜鸦呢？夜鸦去哪里了？”
男生警惕的迟疑很久，才慢悠悠说。
“首席执行官大人，已经失踪一个多月了。”
“雾灰城彻底沦陷，有很多人猜测夜鸦死掉了，不然他不可能放弃那座城市，不是吗？”
拜尔后知后觉的想起来对方的死讯。
梦境深处是无处可避的惶恐感，最后凝实成渗骨的寒意，心脏像被谁人抓紧，抽搐着疼痛，直到最后，只剩下冰冷的麻木。
他记起来了。
那个清扫计划。
曾经同行的队友，跟在夜鸦身后的同伴，军营中除去夜鸦外天赋最高的助手，他的友人，在监禁中死于刑罚。
而他的领导者，暗中所孺慕的对象，连尸体都没有留下，死无全尸，支离破碎。
“有通讯器吗？”
他问，“能联网的就行。”
不会有高阶异能者废到这样的地步，连使用异能，都需要媒介。
男生机警的打量着病床上的异能者。
对方的表情，给他一种很不好的感觉，明明很平静，却又仿若绝望到极点。
但毕竟，这是时貳姐让他留心照顾的病人。
很快，男生取回来一个手机。
伴随着网络的接入，异能者迅速扫描过整个网络中的情报。
当下网络最火爆的热点，是一个发布会。
高阶异能者，惯喜欢这样的发布会。
能让他们获得很好的名声，趁机捞更多的好处。
但最近，雾灰城的沦陷和耶梦加得的现身，让几乎所有高阶都不敢再抛头露面，生怕自己被冠上应该出手拦截污染物潮的任务。
明明在和平时，这样的发布会几乎天天都有。
拜尔失踪，网络上的舆论开始失控。
伴随着高阶的沉默，和污染潮的攻势加剧，底下的声音也越来越大，甚至到联盟必须出面的地步，只要他们还想维持原有的好名声。
多方争议的结果，便是这场发布会。
“这次我们请到了一个大家期待很久的异能者，来回答诸位关于近期污染潮的疑惑。”
主持人语调激动而疯狂。
浅金色长发的异能者，在所有镜头前，缓缓走出，面对着镜头，露出完美的微笑，仿佛在隔着屏幕安抚那些受惊的群众。
“让我们有请圣子大人，岚！”
“掌声欢迎！”
第85章 发布会和被删除的恶评
作为光明教会的门面, 圣子有着绝对不差的颜值。
毕竟，想要吸引那些颜控玩家们的注意力，可不是简单的事情。
青年气质皎洁柔和, 铂金色的长发没过腰身，像雍容华贵的太阳神鸟。
不管在什么样的情况下，岚总是将自己打理的很好, 用最完美的面容，在镜头前现身。
凌乱的发丝，苍白的面容, 以及异能者眼中难以掩盖的倦怠, 都让他看上去太过病弱，让人忍不住心生怜惜。
这样的表现，很快引起圣子追随者的心疼。
明明岚都已经这么累, 却依旧打起精神，代表教会和异协出面，安抚群众。
让人忍不住想，不愧是被誉为人类的救赎, 黎明曙光的圣子。
刹那间, 节目拍摄现场的、各种电子屏幕外的观众，同时开始欢呼。
“是岚！岚终于要出手了吗？大家有救了。”
“妈妈, 圣子大人一定会解决掉那些污染物，救回爸爸的, 对吗？”
“我就说夜鸦肯定靠不住，还得是岚！”
他们雀跃着，目光灼灼，死死盯着屏幕中的金发异能者。
简直就像，在举行一场盛大的朝圣。
但夜鸦却很少在镜头前, 有岚这样的好形象。
在清扫计划的封锁下，他不被允许有任何足够帅气、好看、又吸睛的照片，流露在网络上。
哪怕他本身的资本，远比网上所有被评价为“盛世美颜”的高阶异能者都更要充沛。
在少年时期，夜鸦被某位好事之人偷偷拍下的，那张站在树影中的照片，曾数次火爆网络。
联盟要求拜尔封锁过很多次。
但总会有善于鉴赏的收藏家，从信息存储设备中找到照片，将其放在异协调查员鉴赏合集中。
联盟不得不放低要求。
他们不再奢望于彻底抹消掉这张照片的痕迹，事实上高阶异能者内部就有不少好色之徒，偷偷收藏过照片。
而只是抹掉了这张照片和夜鸦间的关联。
照片中身形俊逸的黑发少年，在网络上并没有自己的名字，只被冠以【不知名调查员】的称谓。
而夜鸦大部分流露在网络上的视频，都是他作为首席执行官，在战场上杀戮的影像，手持长刀，目光冰冷，无异于残忍弑杀、 漠视生命的鬼魅。
夜鸦传播量最广的视频，并不像其他高阶异能者那样，由无数专精摄影的人员，挑选出最完美的角度，又辅以滤镜美颜，在镜头前呈现出他们最优秀的面貌。
拍摄的地点，也不是万众瞩目的舞台。
那是一群好事的主播。
在一次污染物潮被击退后，他们闯进刚夺回的失土，无视掉废墟中，正在清理污染痕迹的士兵，利用隐匿道具，闯入还有污染物活跃的区域。
为了获得拍摄素材。
过分贪婪自大的异能者，被遗留的污染物围困，幸而哪怕是在战斗后的休息时间中，夜鸦也将领域覆盖整个城市的范围，防止污染物突然反扑。
突然出现的异能者，将主播从污染物獠牙中救下，眼神冷淡不耐。
在那个瞬间，像鸡仔一样，被夜鸦拎起来的年轻异能者，颤巍巍地打开摄像头。
执行官的制服，以黑色为主色调，衣摆边缘是暗金的暗纹，方便作战的布料，勾勒出青年劲瘦的腰身，笔直的长腿，让人忍不住呼吸一紧。
被乌鸦面具所遮盖的面容，看不出神情，污染物猩绿的血液沿着刀锋滑落，散发着森寒的杀气。
简直就像瘆人的厉鬼，包裹在珍贵天鹅绒中的致命兵器，这是隔着屏幕无法感受到的事物。
这个视频，迅速在网络上爆火。
评论区照例辱骂着夜鸦，抨击他高傲自大，竟然对受害人露出如此凶神恶煞的脸色。
虽然视频中夜鸦甚至都没有露脸，但骂人又需要讲什么逻辑？
像其他夜鸦的证件照，各种“丑照”一样，这条视频没有被联盟删除。
他们自信于【夜鸦】在网络上的风评足够丑陋，并不在意青年每个视频下方，几乎和点赞数持平的收藏数。
那些收藏视频的人，将其放在很多类似的收藏夹中。
拜尔知道这些阴沟老鼠的所作所为。
他甚至知道，在很多不被联盟高层所知的隐秘论坛里，多少人盯着执行官为数不多暴露在外的部位，无论是收窄的腰线，还是苍白的后颈。
曾经的他并没有将这些，从恶意上衍生出更多凌辱念头的论坛封禁，抱着幸灾乐祸的态度，袖手旁观，甚至不吝啬于添一把火。
伤势初愈的情况下，就使用异能大范围检索网络信息，让拜尔本就不稳定的精神力越发波动。
恍惚中，又是梦境，少年裹着疏冷寡淡的气息，干净得近乎纯粹。
却被恶意拉入污浊的妄念，支离破碎，像被摔落的瓷器，再如何弥补，也会留下破裂的痕迹。
夜鸦就像是岚彻头彻尾的对照组。
他既不够温柔，也不够好看，永远缩在幽晦的角落，也最拿不出手。
但不会有人对岚的脸起这样低劣的心思。
太过完美，像假面，太过圣洁，遥不可及。
唯独夜鸦，并不配得到尊重，所以肆无忌惮的在对方身上发泄自己的妄念。
这样的刺激，这些由他亲手造就的场面，亲手将月夜摔碎的记忆，让男人近乎崩溃。
陪床照顾的学生，突然察觉到什么不对。
他看着拜尔突然站起身，冲到病房中自带的洗手池边，无法遏制的呕吐着，脸色煞白，周边气息压抑到可怕。
男生识趣地离开房间。
而手机屏幕中，纯白皎洁的圣子，言笑晏晏地看向镜头，享有着万千赞誉。
听到有人推门进入的声音，拜尔猛地偏过头，看见是风止，声音沙哑道：“你怎么在这？”
他记得这位有幸得到夜鸦亲手教导，却过早离开的学生，同极相斥的磁场，让他对风止并没有太多好感，能做到的极限便是不敌视。
“合作吗？”风止微笑着问。
发布会照常进行着，无数记者蜂拥而上，期冀着能获得第一手独家报道，黑洞洞的镜头连成一片，像夺人而噬的深渊巨口。
谢柒向来讨厌，甚至说恐惧这些东西。
岚却有着中近乎天赐的，面对镜头的天赋。
很多异能者热衷于召开发布会，是为了获取各种物质上的权钱名利。
岚有充足的，那些异能者所追求的事物。
除非必要，他很少参加这些没有任何意义的摄影活动，但谢柒在镜头前的表现，却给他带来某种不可言喻的乐趣。
作案凶手，总是喜欢回到现场，观摩他的作案痕迹，岚想，或许他也有类似的习惯。
在夜鸦还活着的时候，他便热衷于将对方强行带到镜头前，欣赏青年僵硬的动作，绷紧的身体。
现在这个乐趣消失，岚便开始乏味。
明面上的功夫依旧要做，他一个个回答记者角度刁钻的问题，表情完美无缺。
适当的微笑作为安抚，适当的悲痛昭显善意，适当的疲乏，又显示出他的尽职尽责、坚守岗位。
“网络上出现了很多言论，声称雾灰城已经被污染物攻陷，请问您怎么看？”
记者语气犀利，
“夜鸦失踪才不过两个月，人类的污染防线便一退再退，万千同类失去家园，异能者协会和联盟又是否做出准备？”
“还是说，高阶异能者中，只有夜鸦一个能打，他失踪，剩下的连污染防线都守不住？”
“这是否有悖于异协和联盟口中，人类无往不胜的话术，异协是否有弱化污染物的嫌疑？”
看着青年执着的目光，岚意识到，这并不是能被轻易打发走的水货，很可惜，这样的文话他经历过很多遍。
他勉强笑了笑，似乎回想起什么，眼神变得痛苦。
“我很抱歉，我们的同类正在被污染物杀伐，而我的好友伤重未愈，但请相信，无论付出什么代价，我们都会尽可能的拦住污染物潮……”
“生命将被放在首位……”
“联盟已经开始征召高阶异能者，为所有人构筑出最坚实的防线，请大家放心，不要过度恐慌。”
青年温和冷静的语调，让人忍不住放下焦躁的苦痛，相信他的话语，沉浸在虚幻的轻松中。
就连那个记者，表情都变得舒缓。
“前线真的死了很多人。”
“很多高阶都不愿意冒着危险上战场。”
他说，“但我知道，各位高阶异能者大人，只是碍于面子和习惯，暂时有了畏缩的情绪。”
“他们本质上，都是敬职敬业，舍己风险，乐于现身的高洁之人。”
棕发少年有着一双碧绿如翡翠的瞳孔，直直注视着眼前的圣子，肩膀位置是一只散发着荧光的虫兽，身上寡淡的异能气息宣告出，这位“记者”的身份，只是普通人。
似乎被圣子安抚，少年犹豫良久，才怯生生地提出：“如果岚前辈都做出表率，想必那些高阶有一个模范后，肯定会争相模仿。”
岚微不可察地皱了下眉。
少年眼中满是期冀的目光，作为一个爱民如子的模范异能者，他不可能在镜头前，做出辜负对方期望的举动。
但他也没有傻到，在镜头前答应一个没有任何价值和收益的任务。
“我的目光一直注视着前线的士兵。”
岚语气悲悯，
“他们将沐浴着圣光的祝福，为人类而战。”
“这样吗？”
伊卡洛斯歪了歪头，眼尾笑盈地上扬。
既然对方主动放弃，那他们便不会放过这样一个，在镜头前登场的好机会了。
发布会顺利结束。
岚无事一身轻，相比发布会，他更注重如何代表教会，进行接下来和异能世家的交涉活动。
网友一如既往地赞颂着岚的圣洁和温柔。
评论区有几个评论格外突兀。
【这个发布会有提供任何有用信息吗？】
【全是空话，这也能满足】
【雾灰城都沦陷这么长时间，还在那演戏，什么有用措施都没有，隔这吃白饭呢？】
但这样的言论数量还是太少，很快，就被山海一般，重复无价值的夸颂盖过。
“我**这个狗屎的岚！”
看着屏幕中鲜红的该评论已被删除，身形壮硕的男人气急败坏般，猛地一拍键盘，
“竟然敢删我评论？下这么多水军，牛啊，呵呵。”
与此同时，很多类似的情况，发生在人类城市的各个角落。
被删除评论的，又像男人这样激愤的存在，也有很多，只是发表一些更加委婉的说法，希望岚能更明确地表态。
对方以前这样说，就算了。
但现在，雾灰城是真的被围困，直到现在，也没有任何音讯，无数人流离失所，永远离开了他们的家园，甚至还有更多人，死在污染物手下。
岚却依旧用这样和过去相同，没有丝毫实际措施的空话，敷衍着所有人的视线。
他口口声声说着人类会和平，异协会击退污染物潮，让所有人放下心来，却没有说该如何击退污染物。
往日，有夜鸦在前线抵挡污染物的攻击，暂且可以安心。
可是现在，夜鸦失踪了啊。
岚又如何确认能击退污染物潮。
人们期待着，能够从岚口中得到更多属于人类的筹码，比如多少A阶会参战，将投放多少灵器用于抵挡污染物潮，而不是漂亮的空话。
当然，抱着这样想法的人，本身没有责怪岚的意思，他们大多是靠近雾灰城的居民，在污染物的威胁下，心中更加不安。
以此确认，他们处在一个足够安全的环境。
发出评论，也只是想得到更多的安抚。
但回复他们的，却只是一个刺目的删除评论。
评论区，清一色的重复话语，喊着什么圣子我爱你，人类必胜，高阶异能者万岁的空话。
那些发出评论的人，突然意识到，他们被清洗掉了。
作为黑评。
一种微妙的，被对方背叛的不适感产生。
岚怎么能这样做？
他不是圣子吗？他不是说着会注视所有人吗？
为什么连放出他们的评论，听取他们的声音都做不到？
那些粉丝发表出质疑，迎接他们的，却永远只是删除评论的提示。
————
风止扫过发布会评论区中，清一色的好评，发自内心的恶寒了好一会。
“弄这么多重复评论干什么？”
他忍不住问。
“你说好的能弄臭岚的名声，就是“夸他夸的天花乱坠，还帮忙删除差评？”
拜尔看傻子一样，看了风止一眼：“如果是你，在抱着普通的态度，发表出一个不带攻击力的言论，却被捂嘴、删评，你会怎么想？”
风家养尊处优的少爷闻言，矜贵的抬起下巴：“我不玩手机。”
网络是最便捷、最便宜的享乐方式，真正的贵族子弟，则有更多比网络有意思的玩乐方式。
“算了，你闭嘴吧。”
拜尔不再搭理风止。
公开平台一片祥和，几乎所有人都在吹嘘着人类的强大，认定污染物潮定然迅速消去。
反驳的言论被删评、禁言、封号，就像是被剧烈晃动的可乐瓶，加热到极致的高压锅，没有任何出泄口，只要有任何的刺激，就会轰然炸开。
幸运的，不幸的，和高压锅身处同一个房间的异能者们，却丝毫没有意识到这些事物的变化。
一个视频，悄无声息地在网络中传播开来。
雾灰城沦陷的视频。
第86章 论坛【终夜】（营养液2500加更）
这个视频, 甚至比拜尔看到的视频还要更加清晰。
视频中能清楚的看见，灰黑色的天空下，污染物群从城市的废墟中踏过。
血肉尸骨被掩埋在坍塌的建筑墙体下, 流淌出不知名的腐败流体物质，人类的血肉混着污染物的遗体，溶解成丑陋的粘腻黑色, 盖满整个街道，不留下任何落脚的空地。
整个城市，都腐败得让人绝望。
不知名的E阶污染物, 一只曾经最被异能者瞧不起的低阶变异狗, 在异协坍塌的建筑门口，翘起一边的后腿，排出腥臊液体用于标记。
毫无疑问, 这是一场人类的惨败。
雾灰城沦陷的hip，是最被联盟所管控的那一类视频。
赤裸裸，将所有伪造的和平表象全部撕开。
将联盟先前人类必胜的承诺，全部粉碎, 将高阶异能者的脸, 按在地上摩擦。
这条视频，本不应该出现在被高阶异能者施加了信息封锁的网络上。
在出现的瞬间, 它就会被封禁。
但被堵死的东西，必然出现新的宣泄口。
那些擅长程序语言, 亦或者同样有网络类型异能的人，自以为隐秘的，挖掘到一个被隐藏得极好，甚至能躲开联盟管控的暗网论坛。
他们在这个名为【终夜】，能不被联盟管控能自由发言的论坛上, 肆意传播着一些足够让他们陷入牢狱之灾的信息。
雾灰城沦陷的视频，便是其中之一。
终夜，一个不为人所知的论坛，几乎惊到了所有摸进网址的存在。
无论是简约成熟的界面设计，还是能够避开联盟监管的能力，都标注出，这个论坛并不简单。
极大概率是强大到超出他们想象的异能者，所制作的产物。
论坛中的帖子数量很少，且大多是好几年前的内容，就连发帖人的id，重合率都很高。
这些残留的帖子，数据大多缺失了，或许是被发帖人主动销毁，哪怕点进去，也只能看见一片空白。
毫无疑问，这是一个私人建立的网址。
那些被捂嘴，满怀怨怼，亟需宣泄的网友，小心翼翼地进入网站，担心自己这样不请自来的客人，会引来那个强大存在的注意，被驱赶辱骂。
但出乎他们意料的是，终夜几乎不对他们做任何限制。
无论是普通人还是异能者，都可以注册账号。
在这个匿名网站上，所有人都不再有等阶和地位的划分。
他们只有一个共同的身份。
一个自由的网络用户。
虽然最开始，那些使用终夜论坛的人，只是想避开信息封锁，获得喘息余地的人们，肆意发泄着憋在心中的一切。
眼睁睁看着家园被摧毁，却无能为力的的绝望，对异协和联盟口口声声说会保护人类，却毫不作为的愤恨。
以及最后，对未来的茫然恐慌。
明明此前，污染前线的战事，人类几乎无往不利，无论是多么强大的污染物，多么来势汹汹的污染物潮，都无法逼近雾灰城哪怕半步。
然而现在，仅仅不到一周时间，这座被誉为人类最坚实的盾牌的城市，就彻底沦陷。
为什么呢？
他们不知道。
雾灰城沦陷的视频，就像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哪怕在此之前他们就有所预料。
夜鸦的失踪，仿佛一个分割节点，将时间划分成差异再鲜明不过的两个时间段。
在夜鸦活跃的时候，他们几乎每天，都可以听到人类又击退了xx污染物潮的战报。
但自从夜鸦变得杳无音讯，连带着那些胜利的讯息，也一起消失不见。
就连被称作和夜鸦平起平坐的圣子，本质上，也和异协联盟没有任何差别。
失望的情绪，其实只有一瞬。
很快，姗姗来迟的汹涌恐慌便在人群中蔓延。
他们亟需一个精神上的依托，来安抚心中的不安和恐惧。
在发布会前，这个精神依托是岚。
在更久以前，污染物潮同样肆虐的时候，他们的精神依托，则是夜鸦，早就被遗忘的“救赎”，之后残忍嗜血的首席执行官。
被驯化的慕强本能，让这些异能者亦或是普通人，在遇到危险的第一时刻，并不是思索该如何应对，而是下意识寻找强者的庇护。
现在也是如此。
在污染物的威胁下，论坛里的人们，开始寻找依托，而在终夜论坛中，最强大的存在，莫过于网站的创始人。
最开始，只是试探着询问。
一个又一个高楼，隔空喊话论坛的坛主。
他们希望这个能避开联盟监管的神秘人物，能够给予安抚，无论是发布更多有用的情报，亦或者对联盟毫无底线的信息封锁进行抨击。
如果是创始人，那对方一定能看见他们发布在终夜内的帖子。
但喊话的帖子一个又一个，哪怕被盖起上千层的高楼，也没有得到任何回复
终夜论坛的粉丝，不得不接受一个事实。
这个被创立于几年前的论坛，很可能早就被遗弃，横跨数年时空后，一切全都物是人非。
而论坛的创始人，也已经很久没有上线过。
不安的情绪开始蔓延。
这只是个被遗失已久的物件。
终夜论坛的粉丝很快意识到，他们不得不接受这一切，终夜早就失去了它的创造者。
就像他们，错过了这么多年的时间，才找到论坛的一息安身之所。
在今年以前，终夜里最新发布的帖子，都是两年前。
大部分帖子，也只剩下没有任何意义的乱码。
只有一个发帖人是例外。
发帖人的id很简洁，只有两个数字，07，发布的内容也很奇特，相比是发布在社交平台上的帖子，反倒更像是一个资料整理账号。
07账号下的所有帖子，都是各式各样的知识。
从各个污染区中污染物的特点、攻击方式、和应对技巧，到异能者该如何掌控发觉和提升自己的异能……
但并不是官方科普的冷漠语调，也没有任何生涩难懂的专业术语。
哪怕是从来没有接触过污染知识的普通人，也可以轻松读懂这些帖子，并从中学到很多。
就像记录感想的随笔，青年用简单易懂的文字，随手分享出珍贵的知识。
伴随着考古的深入，终夜的粉丝很快发现，07发表在论坛上的内容，远非仅仅只有如此。
上到城市的治理、污染潮的防治、下到城市居民的衣食住行，对方都考虑地细致入微，并毫不吝啬于将管理的技巧和方法，发布到论坛中。
但这并不是最引人注意的内容。
很快，一条新的，将近七八年前的帖子，被回复置顶到论坛首页，标题是《异能光碟的制作和研发思路》
论坛中，只有07，或者说现在只能看得见07一个人的楼层，其他可能存在的回复者，痕迹已经消失。
【异能光碟的制作过程并不复杂，只要借助特定仪器，哪怕是普通人也未尝不可学会刻录……或许能够批量生产，但副作用是需要考虑的重点】
【研发并不顺利，最新的进度显示，拥有灵核的异能者也未尝不可利用光碟，学会更多异能】
【体内天生的灵力线路，虽然降低了学习范围的可变性，却让他们能更轻易专精于特定学习方向，甚至能够能稳定的，突破异能等阶】
这样天马行空的想法，几乎惊到了终夜论坛的所有粉丝。
赛希尔便是其中之一。
他是由好友推荐，进入终夜论坛的E阶异能者，不算强大，只比普通人好一点。
和其他网友不同的是，赛希尔，是从雾灰城中逃出来的幸存者，亲眼目睹家园被摧毁，正也如此，他才对岚现身的发布会如此抵触。
直面过污染物的恐怖后，他也远比其他人更加清楚，07分享出的这个情报，到底有多么离谱。
让普通人能掌握异能，爆发出不弱于异能者的战斗力。
让异能者能够专精于特定异能方向，突破当前的异能者等阶。
简直是，做梦。
而在数年后的现在，对方口中异能光碟的作用一，让普通人也掌握异能，已经成为现实。
很快有网友注意到，帖子的发布时间，早于异能光碟技术的公布时间。
意味着，终夜论坛中的这位07，极大概率就是异能光碟研制过程的参与者。
赛希尔呼吸逐渐急促。
在此前，他很少关注过异能光碟，那些只有普通人能使用的道具，自然入不了异能者的眼睛。
但现在，一个疑似异能光碟开发者的存在，告诉他，如果光碟开发到后期，甚至能让异能者掌握异能稳定进阶变强的技巧。
这是个很惊悚的事情。
除了少部分被上天眷顾的存在，很多异能者的等阶，几乎在觉醒的那一刻便钉死，直到死亡，都不会有任何变化。
作为E阶异能者，赛希尔便是其中之一。
面对集群的高阶污染物，哪怕他有异能，却也只能眼睁睁看着家园沦陷，好友被污染物杀害死去，却没有任何反抗的力量。
正是这样的性质，让慕强的异能者，安于被高阶统治。
可是在07笔下，有理有据的指出，只要相关技术开发完善，或许最低阶的F级异能者，也有可能会一步步蜕变成高阶。
笔者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写出来什么多么惊骇的事物：
【在最理想的情况，人类或许可以演变成两个发展方向，战斗多元的复合型异能者，和专精于某方面技能的特制型异能者】
【异能光碟，可以为所有人提供上升的渠道，让每一个人，能够更同等地处在同一个衡量体系中】
在这个早就废弃的帖子中，似乎还有另一个人在和青年对话，于是07回答：【你的意思是，人不可能真正平等，是吗？我知道】
【异能天赋，出身的家世，甚至天生的外貌和智力，都注定“人”从一开始，就不会平等】
【但无论如何，所有人都应该拥有平等的，追求向上发展的权利，无论是普通人，还是异能者，无论是高阶，还是低阶】
07在这个八年前发布的帖子，断断续续的补充和回复那位不知名的讨论对象。
阅读这些文字，仿佛也让赛希尔和对方身处同一个时空。
他一点点看着07优化异能光碟的刻录方式，简便光碟的使用条件，降低使用光碟的副作用。
这位神秘的存在，丝毫不介意分享自己的灵感和思路。
论坛中有清晰的，刻录和使用光碟的全过程。
用语之直白，让哪怕是刚觉醒异能的菜鸟，都能轻松看懂这些文字。
赛希尔甚至开始跃跃欲试，想要使用07笔下，根据自己的灵流特色开发新异能的技巧。
激动的情绪，在异能者心中翻涌，青年翻页的速度越来越快，忍不住在心中幻想对方的强大聪慧，温柔无私。
最后，只剩下敬佩孺慕。
他忍不住想，岚那种玩意算个球。
人类就应该去推崇07这样的存在。
【终夜】以及内部的知识，就像何人盛大的遗产或赠礼。
但肉眼可见的，异能光碟的开发并不顺利。
两年前，07留下最后一条跟帖留言。
【研究没办法继续了】
是再平淡不过的一句话。
赛希尔忍不住呼吸一滞。
【那些帖子，留下吧，知识不是需要垄断的资源，具体如何开放，以及终夜，都由你决定】
虽然已经有预料，异能光碟这样强大到足以引起整个人类社会剧变的发明，在研制过程中势必处处受阻，但亲眼见到最后的结果，赛希尔还是心中抽痛。
论坛中，所有争吵，抱怨的内容，都暂时消失。
发现这些帖子后，终夜论坛的粉丝很快意识到，这是多么有价值的事物，很快，他们将所有礼物整理完备。
随之而来的，是他们对07身份的猜测。
如果只是普通发帖人，对方不可能有资格对另一个跟贴人说出，让对方随意处置论坛的言论。
所有证据指向同一个结果。
07就是终夜论坛的创造人。
而震骇整个论坛的事件，是三天后，一个F阶异能者，真的按照07在帖子中的方法，学会了新异能，并蜕变成为E阶异能者。
方法，是可行的！
终夜的粉丝，迅速转变成07的推崇者。
【07一定是很强大的前辈】
【什么夜鸦和岚，狗屁不算，从现在开始，我就是07忠诚的信徒好不好】
【终夜万岁，07万岁！】
无数异能者闻讯而来，开始尝试。
赛希尔是其中之一，他的异能，是最简单的火元素异能，只能召唤出拳头大小的火球，攻击方式单一，伤害也很薄弱。
但现在，他已经能将火元素附魔到武器上。
这是本该只属于高阶异能者的技能。
青年看着覆盖着灼热火焰的箭矢，眼睛越来越亮。
是真的，那个异能光碟。
几乎没有任何悬念的，赛希尔，以及无数和他有着差不多经历的异能者，成为07忠实的粉丝。
他们融合了终夜论坛的创始人和07两个身份，重新取了一个方便辨认的称谓。
七夜。
终夜论坛的用户，几乎对七夜有着盲目的崇拜。
如果当你有任何疑惑与困难，都可以从对方手中寻到解答时，如果当你不论有任何身份，在对方笔下都可以得到尊重时
都很难不发自内心的，对其感到孺慕和信赖。
那些发布时间几乎全在两年前的帖子，仿佛能跨越时空，让他们切实感受到，那位存在的强大、细致、和温柔态度。
哪怕是最被歧视的无异能者，都能被对方专注的关怀。
原本那些不具备异能，明明是人类中的大数，却饱受鄙夷目光的普通人，可以接受这些低等的待遇，低劣的名头。
无论是普通人还是异能者，几乎从出生，就被灌输着普通人劣于异能者，低阶劣于高阶的认知。
所以哪怕被当狗对待，也只是默默承受。
但现在，却有一个人，告诉他们，你们也很强大，也能通过努力，平等地获得更多，也能被尊重，也值得被尊重。
很难不感动吧？
就像是在外受到屈辱，尚且还能压着眼泪，但一回到家，被亲近之人温柔的关怀，很难不委屈吧？
他们在七夜开放的私信界面，对一个已经很久不再上线的账号，诉说着苦痛和希冀。
【今天又学会了新异能，污染潮越来越近了，我不知道，要不要留在城市里，我在这座城市住了十年，但至少，不能让自己后悔，不是吗？】
【总会撑过去的，那么多年都撑下来了，没道理现在不行，前辈您觉得呢？】
【和朋友聊了聊，异能光碟的制作材料，正好厂子里有，想要试着能不能找人合作，开发出批量制作的生产线】
赛希尔照例，在聊天界面发送出今日的汇报。
关闭界面前的最后一刻，青年犹豫良久，终于还是发送出一条信息。
【如果前辈也在，就好了】
有人试图挖出七夜的真实身份。
但七夜的帖子，并没有全部解锁开放。
开放的内容，几乎没有透露出青年的身份信息。
唯一已知的情报，便是对方曾经参与过异能光碟的研发。
赛希尔忍不住心想。
七夜在现实中，一定也是一个温柔而强大的高阶异能者。
第87章 副本预告（营养液加更续上一章）
这些进入终夜论坛的异能者或普通人, 并不知道，作为暗网的终夜，其实还有另一个标签。
地下组织黎的内部网站。
黎的所有成员都被联盟通缉, 悬赏金额六位数起步。
而任何与黎有关的内容，在网络上，也都是高危信息。
黎的成员, 不可能在网络上暴露身份。
尤其在拜尔倒戈前，只要是网络能覆盖到的地方，都处在联盟的监管之下。
有着异能加持的网络管控, 远非玩家所处的世界中, 只简单屏蔽，下架视频，封禁账号这样简单。
只要黎的成员, 在网络上发出任何与黎有关的消息，哪怕只是在个人聊天软件中，聊到相关内容，都会被异能抓取到他们和黎间的因果联系。
进而锁定ip、定位、抓捕。
稍有不慎, 甚至会暴露黎大本营的位置。
无法使用网络, 极大妨碍了黎内部的沟通效率。
甚至有一段时间，黎的成员不得不使用最原始的纸面信件沟通。
在这样的情况下, 有一个能躲避联盟监管的地下网站，是不得已的选择。
好在, 他们的首领在失踪前，并没有绝情到不管不顾的地步，终夜，乃至终夜内部保存的资料，都是他留给黎的遗物。
唯一一个遗物。
黎内部有很多原本只是普通人, 或低阶异能者的存在，依靠着黎内部的资料，一点点提高实力，直到现在，逼近原本遥不可及的高阶。
终夜，对于所有黎的成员，都有着独一无二的意义。
甚至是精神寄托。
在黎最艰难的那段日子，很多成员，就会在终夜上发帖，朔月一个帖子一个帖子的回复。
在朔月失踪后，这些帖子，也成为“遗物”的一部分，也是他们为数不多回忆首领的媒介。
哪怕是谢时貳，开放终夜，也是顶着大半组织成员的反对目光。
黎成员相关的信息，对外界屏蔽。
终夜是完全由黎掌控的场所，由谢柒亲手施加的信息屏障，足以保证，哪怕是最高阶的网络类异能者，也无法从终夜中获得任何与黎有关的情报。
但这并不代表，黎的成员愿意将“07”分享出去。
明明终夜只应该被他们所珍藏。
现在，却被那些该死的，在网络上肆意辱骂过夜鸦的存在染指。
凭什么？
夜鸦就该只是他们的。
那些人享有了夜鸦的庇护，却不知好歹，两面三刀，害死了他们的首领，而今又厚着脸皮，来分享夜鸦留给他们的遗物？
所以凭什么？
谢时貳从会议室中走出，揉着太阳穴。
黎的大部分成员，乃至其他管理者，都对她百分百信服。
但开放终夜，他们也同样百分百无法接受。
事实上，哪怕是谢时貳，要不是风止强烈要求，也不可能做出这样的决定。
造就这一切的罪魁祸首，正坐在原本属于朔月的工作桌上，百无聊赖地拨弄着信物魔方。
谢柒很少住在黎的基地，大部分时候，异能者都守在雾灰城。
原因很简单。
处在黎的普通人和异能者，终归是少数；但如果雾灰城出了问题，遭殃的将是数以万亿的平民。
谢柒心中有一杆秤，标价清晰明了。
如果将人类放在其中一方，那么哪怕将其他所有一切，全都放在另一方，甚至包括他自己的生命，也无法比拟。
看似温柔冷静，但实际上比任何人都绝情。
黎联系夜鸦，基本也只能借助终夜。
风止面无表情地撑着侧脸，甚至有些羡慕。
房门吱呀一声，刚结束会议的副首领推门而入，谢时貳冷着眼，身边环绕着极强的低气压：
“你最好能够给我一个足够充分的理由，说服我，为什么要开放终夜。”
“不要说什么可以引导舆论，避开联盟监管。”
“这和那些联盟的狗东西没有任何区别。”
真让人恶心。
听出对方话语中的潜台词，风止轻笑一声，并没有在意。
如果说普通人和低阶是黎的基调，那身位风家继承人的他，这毫无疑问是被冷眼的“低端”。
夜鸦推崇人人平等。
但没有人能在曾经被欺压、辱骂、当狗看待后，依旧对那些高阶异能者，有太好的脸色。
“我知道。”
“我恨不得那些人，全都去死。”
他说，“但凭什么呢。”
那些有幸被夜鸦偏爱的存在，凭什么能在夜鸦死后，继续享用夜鸦留下来的事物。
无论是夜鸦开发的异能光碟，编写的基本人权律法，免费开放的知识资源。
以及，他的庇佑。
却依旧无视掉永夜的死亡，毫无负担的欢笑着，对他们“冷漠嗜血”的首席执行官指指点点。
他们配吗？
明明是学生中最为轻佻欢愉的存在，但此时此刻的风止，并没有笑容，面无表情的神色，隐约间似乎和另一个身影重叠。
“凭什么，在夜鸦死后，痛苦的只有我们。”
风止紧紧盯着手中的魔方，当年被毫不犹豫舍弃时，他跪着哭诉，希望得到原谅。
哪怕到现在，他也不可能共情那些无知、蠢笨，又废物的普通人，占据人类群体99%的存在。
他最奢望的，来自老师的目光，反倒成为某些群体弃如敝帚的事物。
他恨不得让那些人全给夜鸦陪葬。
如果不是因为夜鸦的信念，他不可能来到这里，而是嬉笑着旁观，目送他们，亲手毁掉月亮，亲手将自己也推入深渊，在无尽的绝望中，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所以凭什么，他们能什么都不知道，侥幸地免于悲痛，心安理得。”
风止看着屏幕内，终夜论坛的后台操作界面。
这是独属于“首领”的特权。
而现在，由魔方的持有者接替。
他可以直接看到07账号下，曾经发布过的帖子。
事实上，夜鸦留在终夜的内容，远比现在论坛用户能看见的要多。
其中不乏能揭露出07身份的信息。
经过筛选后，风止留下的帖子，几乎和夜鸦扯不到太多联系。
事实证明，去除掉关于夜鸦的刻板印象后，喜欢上谢柒，是再顺理成章不过得事情。
无论是信仰、尊崇、敬佩还是更深一层的孺慕，终夜论坛的粉丝，几乎将七夜当做精神寄托。
就像曾经黎的成员一样。
甚至在某些程度上，还更胜一筹。
这些既面临着联盟近乎苛刻的信息管控，又面临着灰域污染物潮威胁的人们，近乎把夜鸦当做救赎，无论是物理意义，还是灵魂层面。
确认时机差不多后，风止又开放了一个07的帖子，并将帖子的发布时间，修改成现在。
就好像，论坛中的七夜，再次活过来，开始回应粉丝诉求一样。
【主题：关于灰域污染物灾变升级的可能性，以及应对技巧】
几乎瞬间，无数粉丝涌入帖子内。
他们欢呼着七夜的回应，对异能者抒发着尊崇的情感，就像他们曾经追捧岚一样。
赛希尔便是其中之一。
经过多天，对异能灵流的开发尝试，他已经对七夜心服口服。
他把07的账号设置成了特别关心，因此在对方发帖时能够第一时间得知。
满怀着隐秘的期待，他点击进入帖子。
正文中，异能者客观评析了S阶异能者出现的可能性，以及该如何在污染物潮中自救。
是很细致的注意事项。
七夜的科普帖子，总是让人沉迷。
这不只是因为货真价实的干货内容。
而更多的，源自异能者文字中都透露出的，对所有人，无论是普通人还是异能者的关怀。
就好像，他并不把点进帖子的人，当作普通观众，而是需要保护的对象。
这种被关注，贴心保护的感觉，很难不让人沦陷，你知道你被对方注视着。
在他的眼中，你的生命比一切都重要。
但是，随着赛希尔阅读的深入，他突然发现，07的口吻很奇怪。
对方用了很多如果，来描述当下已经确认的事情，比如灰域污染物潮的爆发、S阶污染物的出现。
而在07和另一个不知名存在交流的过程中，他甚至直言死亡。
【我不可能保护人类一辈子，没有人能确保这件事不会发生，无论是死亡，亦或者污堕】
【如果未来我将消失，你们需要自救】
这样的语调，让赛希尔开始不安。
乃至整个分享自救技巧的帖子，都变了味道。
像一封遗书。
异能者的第六感发布预告，心脏像被什么东西攥住，一阵抽痛，但转瞬即逝。
为什么呢？
他想，明明只是一个知识分享贴。
而且，07不是今天刚发布的帖子。
赛希尔忍不住看了看帖子发布的时间，恰好是整点。
终夜内，确实有定时发布的功能。
用户可以提前编辑帖子内容，在某个时间发布。
但这样的猜想，只在赛希尔脑海中出现一瞬，就被他否定。
如果这是提前编辑好的内容，那为什么，07能够准确预料到灰域的灾变，以及后来发生的一切？
怎么可能有人，能将所有事物都考虑得事无巨细，达到堪比预言的效果？
异能者下意识回避了那个他不愿意接受的结果，欣然收藏了这个由07发布的新帖。
此时，距离岚的发布会，已经过去了半个月时间。
联盟依旧没有任何作为。
污染物群就像被某种不可言喻的力量加持，轻松颠覆人类原本固若金汤的防守。
尸骸遍野，血流成河。
午夜时刻，赛希尔望着窗外无月无光的深夜。
一切苦痛，都仿佛被静谧的夜色所吞没。
他什么都没有看到。
自从夜鸦消失，似乎降下某种诅咒。
黑夜，再也不是他们能够平安入睡的倚仗。
哪怕是再强大的异能者，也不敢在夜晚放松警惕，那些活跃于梦境中的污染物，让哪怕在房间中睡个好觉，都成为奢望。
这是赛希尔逃离他的家园，在陌生但勉强还算安全的城市，流离失所的第15天。
他唯一能依靠的，便是手中一个窄小的屏幕，屏幕中，标注着深夜符号的论坛。
一种没有由来的委屈和恐惧，在异能者心中蔓延。
明明在此之前，哪怕是居住在被誉为最靠近灰域，也最危险的雾灰城，他也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寝食难安过。
食物、水源，甚至最基础的活着，都变得越来越难以追求。
年轻的异能者在心中祈祷。
如果有神明在的话。
请救救他们吧。
————
联盟和异协的逃避，前线的溃败，以及被严格限制的网络环境，都成为压在所有人身上的重担，让他们连喘息都艰难无比。
这对黎来说，是个好消息。
越来越多的人进入终夜。
与此同时，公开的社交平台上，越来越寂静，仿佛变成一潭死水。
人们在论坛上发布着前线的战况，相互提醒着，污染物已经进犯到哪个区域，又有哪些城市，即将面临被侵略的威胁。
但在联盟口中，却依旧一切安好。
他们彻底失望。
就像在严冬，通过相互拥抱来取得哪怕一丝温暖，相互分享着情报，勉励网线另一端的陌生人，祝福对方能安全活到天亮。
这些情报，大多来自已经受灾的区域。
甚至下一秒，情报的发送者就死于污染物口中，但他们在等待死亡的绝望前，依旧将足以救命的情报，发在终夜论坛。
污染物潮的扩散，几乎无法扼制。
好消息是，在最近的三天时间，来自灰域的攻势开始降弱，似乎被某种力量扼制，污染物的侵略范围，被牢牢锁死在某一条界限内。
人类得到片刻的喘息时间。
悄无声息的，终夜论坛开始更新。
这几乎超出所有人的预料。
论坛中还在线的用户，被同一时间踢下线，好在更新时间很短暂，等他们在登入论坛后，突然发现，多了一个实时直播频道。
风止开始调试这个由拜尔制作的新功能。
半个月前，异能者只差一点，就要被天启活生生掐死，货真价实从鬼门关里走了一遭。
检测到异能者“死亡”后，岚用于扭曲拜尔记忆和情感的印记，也自动消散。
那些被迫忽视掉的记忆，再次复现，让他上一秒还恍惚着，以为是在军营中的时光，下一秒又回到现在，从最幸福的时候，跌入谷地。
悲痛、怨恨、惶恐、无措，诸多的情绪，累积异能者濒临死亡时身体的自救本能，让拜尔突破了等阶。
网络类异能者，并不等于普通程序员，他们可以直接将异能作为媒介，搭建出传播信息的网络平台。
气质阴郁的男人，将自己死死锁在基地最不见光日的阴暗角落。
半个月时间，拜尔都几乎没有出过门，洗漱和进食，都在那个狭小的房间中。
就连食物，都是谢时貳派人去送。
“他这样”
一想到那个紧缩的房间，谢时貳就忍不住皱起眉，“这样下去，也不是个办法。”
“不用管。”
风止毫不在意道，他对这种通过自虐来惩罚自己的行为没有任何兴趣，
“没有关注他心理健康的义务。”
“当时在军营时，他也经常宅整整一周甚至半个月。”
拜尔在觉醒异能前，就是喜欢冲浪的宅男。
他无父无母，通过编程在网络上接一些外包项目，唯一拥有的房子也在污染物潮中被摧毁，被夜鸦救下后，便一直跟在军营中。
技术宅的特色却保留下来。
拜尔经常一窝就是好几天。
不过那时候，军营里夜鸦的手下，那些曾经和拜尔在一起的伙伴，并没有在清扫计划中被杀害。
这些同伴过分热情。
相同年纪的年轻异能者，总是有着共同爱好，他们把拜尔拽出房子，在情报师的白眼中，笑嘻嘻的举出特意去城市中买回来的快餐。
宅肥欢乐水和炸鸡。
“我们是军营又不是互联网公司，总加班干什么？”
“喝一杯？不喝不是哥们。”
后来，这些拎着炸鸡的面孔，大多死在牢狱中，五官被血污覆盖，模糊而扭曲。
就像，梦魇中才会有的场景。
他们死不瞑目，染血的眼球，死死盯着跟在联盟官员后，拜尔的脸，震愤、崩溃、绝望。
异能者的声带，早在联盟的刑罚中被破坏。
他用口型质问，仿若泣血。
为什么？
噩梦中，同伴的面容永远停留在年轻的时候，染满血色，原本宅在军营角落的情报师，却已经是一个满脸胡茬的阴郁男人。
“不过也还是需要管一下。”
风止突然说，
“比如，在今天基地的午餐里加入炸鸡，你看怎么样？”
————
终夜更新了新的直播板块。
但更出乎网民预料的是，论坛中衔接的直播间，数量一点不少。
他们并不知道，《深渊之底》也在同一时间，发布了新的更新通告。
【更新后，将引入npc直播功能】
【玩家可以在直播间和npc进行互动，甚至观看npc的直播，以此提高游戏的沉浸感，塑造玩家和角色共同存在的社区】
如果是往日，类似的更新，定然会引发玩家的激烈讨论。
什么看到喜欢的角色进行直播、甚至说不定，能看到他们喜欢的角色在直播间留言打赏。
想想都很意思。
但此时此刻，玩家已经没有关心npc直播的兴趣。
经过半个月时间的摸索，他们大概理出，升阶任务的触发条件。
就像那句【你正行走在夜色所注视的道路上】一样，去追寻七周夜的步伐。
拦截污染物潮，救人，以及，传播平等的理念。
普通人要救，异能者要救，而且不能违心，得发自内心去认可。
判定条件极为严格。
明明平日里，对玩家无比宽容的角色，此时，却严苛的近乎苛责。
似乎总有声音在耳边重复，还不够。
这样做，还不够。
简直就像，要把这个信念，刻入灵魂。
无数玩家开始崩溃。
但对方又会恰到好处给予些鼓励，比如奖励是特殊道具——异能光碟制作图纸的随机救人任务。
不管是想完成角色的遗愿，还是触发升阶任务，亦或者某种更怨怼的执念，比如那个掠夺了夜鸦身躯，幕后控制污染物潮的隐藏boss。
总之，玩家积极的面对着污染物潮。
甚至成为高阶异能者中，为数不多卖力的存在。
百晓生一如既往地打开直播。
今天的人数似乎很多，他扫了一眼弹幕，发现很多条弹幕，明显由npc发出，意识到这大概就是游戏新更新的内容。
【这是污染前线？】
玩家只会问主播是不是在刷怪，而不是用污染前线这样太过剧情化的用语。
【看不清，前辈能调亮一下屏幕吗？】
这就更明显了，零个粉丝会喊主播叫前辈。
可惜，百晓生并没有心力，去和这些新加入直播间的“观众”互动。
在天赋技能的加持下，他看到，密密麻麻的污染物潮。
那些污染物，似乎在等候什么存在的降临，匍匐在地上，就像在举行一场盛大的仪式。
黑雾一般的气息，从地面渗出，凝聚在夜空之上。
【警告：检测到附近区域污染指数巨幅提升！】
【boss战：黑夜至上即将开启，倒计时10min】
在持续半个月的鏖战后，污染物终于要发动它们最强大的攻势。
而早在前瞻直播中就预告的boss战，也将要降临。
玩家将首次和他们曾经的老师，朋友，喜欢的角色，或者说，顶着角色的脸，当着所有玩家的面，吞噬掉夜鸦最后遗骸的污染物进行战斗。
黑暗中，万千的降临者聚集在这个点位。
最前方，是数十位站在玩家战力巅峰的那一批玩家。
眼睁睁看着冰窟中一切发生，却被屏蔽在洞窟外，无能为力的玩家，发酵了整整半个月的仇怨情绪，耐心等待着污染物的降生。
率先出现的，是黑红色的巨蛇虚影。
随后，青年颀长的身形，从黑夜中现身。
就好像一切都没有变过，冷冽的面容，平淡的表情，唯独猩红的眼，时时刻刻提醒着玩家，眼前之人的身份。
【夜鸦堕化体即将降临，全体玩家注意警戒！】
第88章 毫无悬恋的惨败
漆黑的深夜, 他们看不太清角色的身形。
在猩红的兽潮上方，青年凌空而立，衣摆随着高空的大风飘动着, 依旧是熟悉的黑衣黑裤装扮，似乎与夜色融为一体。
高傲的巢主而今正环绕在青年身边，姿态乖顺。
耶梦加得一边观察玩家动作, 一边将猩红的污染域扩散开来，极具压迫感的恐怖气势，提醒着所有在场的异能者, 其同为S阶的强大力量。
明明是顺服的姿态, 但污染物却无时无刻不将视线避开凌柒，动作恐惧而提防。
当然，直播间的人, 并看不出耶梦加得的小动作，他们只是愣愣看着高空中两位S阶的异能体。
S阶的污染物首领，和新晋的S阶巢主。
直播间的npc不像经验丰富的玩家那样，可以通过拉视角和过场pv特写, 能更清楚地看见角色正脸, 基本只能隐约在夜空中看见，确实有一个人类, 站在蛇兽头顶。
他们并没有意料到，出现在屏幕中的, 会是一个如此像人的身影…
不对。
他们突然想起另一个无法被忽视的信息。
污染物大多由各种事物异变而成，比如变异狗，或者像耶梦加得这样的卵生大蛇，除非刻意拟态，否则少有人形。
就算拟态成人, 也很难做到如此相似。
除非，这位站在人类对面，隐约被当做首领的污染物，最开始，本就是人类异能者的堕化体。
有主播从第一眼见到角色的震骇中反应过来，在弹幕的提醒下，为了让直播间观众也能近距离看到角色，逐渐拉进镜头。
屏幕中，冷俊的面孔，和人类没有任何区别。
【耶梦加得是S阶污染物，所以能让它顺服的，也只能是S阶的存在，对吗？】
有弹幕问道。
答案，所有人心知肚明。
作为堕化体，在污堕后等阶能到达S阶的存在，唯一的可能性便是
直播间的屏幕似乎被什么信号干扰，画面闪烁，却依旧能够看清，毕竟这本就是他所创造的产物，又怎么可能被他同源的力量所影响。
所以直播间的观众，再清楚不过的看到，夜空下，他微垂眼，看着聚集在城市前，准备阻拦他的存在，瞳色殷红妖异，眼底看不出丝毫情感。
在某个瞬息，仿佛一切都没有变。
只有堕化体身后，几乎覆盖整个夜空，不可名状的扭曲阴影，显示出其非人的特征。
污染物跪伏着，在下方城市的废墟中，各种暗红的能力气息，一点点飘升，融入夜空当中，消失不见。
不再收敛自己的力量，深夜幽暗诡冷的气息弥漫开来，堕化体一点点凌空踏步而行。
所有污染物都没有动作，只是安静地趴在原地，等待巢主下一步的指令。
在战场上给异协高阶异能者，留下梦魇般心理阴影的存在，耶梦加得，吞噬世界的大蛇，也同样如此，静默地守在那位陌生面容的堕化体之后。
最后，青年独身站在玩家阵队之前。
在玩家中，混杂有少数几个npc的身影，主角团的所有人，哪怕是离队的风林，都在队伍中。
而在最前方的，是毫无疑问的主角。
在污染物潮的威胁下，谢彦主动爆出天启的马甲，也不再隐藏实力。
遗憾的是，在浩大的灾变前，哪怕是主角，也做不出任何改变。
凌柒视线扫过明明摆出警觉姿势，随时准备发动技能，却看着他的脸，开始失神的玩家，以及主角团的成员。
他维持面瘫的人设，面无表情地问：
“你们，要同我为敌？”
要在深夜的领域，同他为敌？
直播间的弹幕已经消失。
整个直播间，都陷入恐怖的静默。
能在堕化后成为S阶堕化体，甚至踩在污染物原本巢主头顶的存在，只有一个可能。
幕后控制这场灾变的污染物，是他们原本的救赎，被誉为绝对忠诚于人的锋刃，他们的首席执行官，当世首个，也是唯一一个S阶异能者。
异协口中只是失踪的夜鸦。
在所有人都不知道的角落，被污染物偷袭致死，连遗骸都被污染物侵蚀堕化。
甚至都来不及恐惧。
第一反应只是茫然。
他们茫然的看着深夜的天空，在夜鸦的庇护下，夜晚是所有人最安心的时刻，也是人类最安全的时刻。
无论何时何地，夜色都是他们最坚实的倚仗。
覆盖整个天空的影子开始窜动，散发着森冷的杀气，不再指向污染物，而是赤裸裸地针对着人类，为他们所陌生。
谢彦颤抖着手，握紧刀。
在巨大的等级压制下，异能者的直感发出警告，提醒着他，尽快逃离这个危险的地方，避开眼前恐怖的存在。
或许是污染物没有第一时间发起攻击，亦或许是【永夜】此时此刻的表情，和其前身太过相似，让人心中还抱有最后一丝侥幸。
谢彦沙哑着声音，问：“为什么？”
为什么当初要抛弃他，独自前往灰域？
为什么，要站在人类的对立面，亲手率领污染物，杀害曾经所庇护的一切？
为什么，几乎什么都不肯说？
什么都没有告诉他。
凌柒看着主角的表情，在某个瞬间，觉得谢彦下一秒就会当着千万玩家的面，哭出声来。
可惜，无论是谢柒，还是他，哄弟弟都不是强项。
如果现在再场的是谢柒，对方或许会苦恼，该如何安慰情绪崩溃的弟弟。
但现在，凌柒只苦恼，该如何回答，才能让他不在玩家面前崩掉夜鸦的人设，并且顺理成章的推进剧情，成功退休。
他看着眼前之人，眼中恰到好处的闪过几分不解和厌烦，就像真正的污染物那样，根本不明白为什么一个人类，要和他说这样奇怪的话。
这样的反应，无疑是彻底撕开主角泡沫般的幻想，让他不得不确认，眼前的污染物，早就不是他的哥哥。
主角表情彻底僵硬，如坠冰窟。
凌柒声音平静，听不出任何语气波动，甚至说的上是淡漠：
“你拦不住我。”
无论是过去，还是现在，谢彦都拦不住夜鸦。
他也不可能拦得住夜鸦。
毫无疑问，这又是一场人类的惨败。
在两个S阶污染物的压制下，哪怕是无限复活的玩家，也溃不成军。
复活能力再bug，也架不住污染boss能大范围秒杀，别说是区区C阶刚出头玩家，哪怕是足以侵占千万级人口数量城市的污染物潮，夜鸦都能一人绞杀。
在夜鸦堕化前，人类从不觉得他的能力有多么恐怖，或者说，刻意忽略了他的能力有多么恐怖。
因此，能够心安理得地污名化对方。
但此时此刻，夜鸦站在人类的对立面，让他们不得不作为夜鸦的敌对面。
同其作战时，才深刻感受到，污染物为什么连嗅探到永夜的气息都会跪地发抖，摇尾乞怜。
明明是以暴虐血腥为代名词的怪物，在夜鸦面前，却不敢有任何反抗的意识。
只奢望能够求得对方留手，获得一线生机。
往日让他们安心的静谧夜色，和藏匿在深夜的黑影，带来最致命的杀机。
他们终于明白，为什么无论是白天，还是夜晚，夜鸦和污染物的战场，总会非常干净。
让他们根本看不出战斗的惨烈。
无月无光的夜域，就像是一个绞肉机，所有被标记成敌人的事物，都溶解在夜色中，物理意义上消失不见。
就像是雪溶解在高热的熔石上，轻飘飘的，留不下任何痕迹。
这也是为什么，就算知道夜鸦拦住了很多污染物潮，但普通人和那些从没直面过污染物的异能者，对夜鸦的战斗力，并没有什么实感。
夜鸦打架太干净了。
他很爱护城市，因此如果可能的话，会尽可能保住城市中的建筑。
一个普通人，打工一辈子，才可能买下一个并不宽敞的楼房，作为安身之所，又买下一辆并不高级小车，作为代步工具。
因此耗尽一生积蓄，甚至背负债务。
这也是很多人，哪怕明知道污染物潮即将到来，也不愿意离开城市的原因。
如果失去这些，家财一空，和死亡似乎也没有太多区别。
不会有任何高阶异能者注意到这点。
他们在一天时间内，手里随便漏点钱，都足以在边境城市买下一整套房产，自然不会觉得，那些被破坏的建筑有任何值得留恋的价值。
高阶异能者被聘请出手，和污染物作战，战斗过程中，异能余波肆意波及建筑，将整个战场中的房子都一同摧毁的案例，比比皆是，甚至都没有上新闻的必要。
高阶异能者出手，救了你和你的城市，那是你的荣幸和福分。
那些失去房子车子的普通人，不对高阶异能者感恩戴德，甚至还心有不满，多么倒反天罡，不知天高地厚。
可是，这些房子车子，切实牵扯到一个人，乃至一整个家庭的命运。
哪怕他们的命运，在整个人类历史的潮流下，如尘埃般微不足道，夜鸦也愿意，在战斗中，留心保护这些微不足道的事物。
所以每次，由他处理的污染物潮，以及救下的人类生活区域，都格外干净。
干净到，丝毫看不出污染物侵略过的迹象。
既没有堆积如山的腥臭尸骸，因为所有污染物，都被影子溶解吞噬。
也没有被异能波及摧毁的房屋，在主人的特意控制下，并没有对这座城市造成任何破坏。
甚至在残留的污染被清除后，那些被迫离开城市的普通人，又得以安全回到自己的小屋。
他们的房子还在，车子还在，就连楼下便利店的货物都安好无损，第一时间赶来救场的异能者，在污染物发起破坏前，就将那些怪物清除干净。
或许某某异能协会的大门被污染物拆下来，啃了几个牙印，那又关他们什么事呢？
历史微不足道的尘埃，压在一个人身上，有如山峦之重。
能将人压的踹不过气，甚至压死过去。
所以在尘埃降下前，他们细心的执行官，就将其处理掉。
但太干净了。
这样干净的战场，给所有人一种，什么都没有发生的错觉，也给人一种，夜鸦什么都没有做的错觉。
他们被污染侵略前的生活，和被污染侵略后的生活，几乎没有任何变化。
对夜鸦的战斗，也没有任何实感。
没有污染物的尸骸，没骇人的血迹，没有战斗的迹象，更没有其他高阶出手和污染物战斗后，全网直播的镜头，和措辞夸张的营销语句。
因此，网络上夜鸦无所作为的论点，似乎又多了更多论证依据。
直到现在，那些隔着屏幕，亲眼看到战斗全过程的人们，才恍惚意识到，夜鸦的恐怖之处。
原来，人真的能消融在影子中。
悄无声息，没有丝毫动静。
就像一滴水，融入大海。
就像他们执行官的死亡，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在跨越了不知多久的时空后，他们才隐约意识到，对方离开的事实。
夜鸦留下的处理，太过完备。
他几乎考虑到一切事物，最大限度降低了一个S阶异能者死亡的负面影响。
事实上，如果不是有高阶异能者作妖，将夜鸦灵核位置的情报透露给污染物。
【永夜】依旧会继续自我欺骗，延续夜鸦的身份。
直到未来某个很小很小的时间点，或许才可能有人知道，他们的首席执行官已经死去。
事实上，如果不是异协和联盟的高层，第一时间瓜分走了夜鸦在雾灰城留下的后备资源。
那么，那座他留给人类最坚实的盾牌，至少能够在污染物潮前，撑过一个月，为人类留下充足的时间准备。
夜鸦考虑到所有。
唯独没有给自己留下任何余地。
而异协和联盟，乃至其他的加害者，也同样没有给自己留下任何余地。
他们没有悬念地惨败了。
溃逃的过程中，侥幸被救下的流民，不知所措地看着前方，棕发异瞳的年轻人，左眼是温润的碧绿，右眼是猩红的血色。
青年浅笑着开始介绍，对刚从灾区逃离的无异能者们发出邀请，明明只有他一个人开口，却仿佛有两个声音同时说话：
“我叫伊卡洛斯，组织黎的成员。”
“是一个没有异能的普通人。”
“所以，你们愿意加入我们，反抗联盟，开始这场自救吗？”
第89章 还差最后一个
至此, 再无人能拦截下这场浩劫。
无论是无限复生的降临者，亦或者是最近声名显赫，被誉为夜鸦之后天赋最强的异能者, 天启。
这也是为数不过展示在公众面前的惨白，意味着人类几乎所有有生力量，都被污染物踩在脚底下碾压。
当然, 这里的有生力量剔除掉了部分高阶异能者。
人们甚至来不及为战败而悲声哀嚎，仅仅只是接受夜鸦死亡堕化，就让他们大脑完全空白。
夜鸦, 怎么会死掉？
他那么强大, 战无不胜，从来不在社交媒体面前展露出过任何弱势，所以这样的存在, 怎会仅仅因为被污染物偷袭，就死亡？
【永夜】正面特写，短短几秒的镜头，被大量在网络上传播。
下载视频的人, 大多抱着侥幸心理, 他们并不相信夜鸦会死亡，打开视频文件后, 却在看清屏幕的瞬间，兀的愣住。
他们并没有看见任何夜鸦的标志性特征, 比如那张丑陋的鸦嘴面具，堪比中世纪邪恶的鸦嘴医生，是死亡和疫病的代名词。
事实上，屏幕中的青年，远比他们想象中要好看很多, 漆黑的碎发下，是一副极其清俊的五官，再加上冷淡的表情，显得生人勿近。
让人联想到黑曜石制作的刀具，冰冷而锐利、精致而易碎，哪怕被柔软的天鹅绒布料包裹，却也掩盖不住刀锋中透露出来的森然寒气。
他们没有想到，夜鸦会是这样的长相。
太过年轻，又太过漂亮，不像是守候人类，无数次拦截污染物潮的强大执行官，反倒像是校园表白墙上的常客。
可是，如果对方长得这样好看，又为什么对自己的脸遮遮掩掩？
而不是像其他高阶异能者那样，全天出席各式各样的直播，聘请拍照技术最高超的摄影师，将他们平平无奇的脸p得貌若天仙，在全网各大社交媒体上反复播放？
但不知为何，在见到这样一张脸时，他们又能很好的将其与夜鸦对照上。
无论是疏冷的气质，还是淡漠的神情。
夜鸦，似乎就应该是这样一张脸。
视频中，那双妖异非人的猩红双瞳，时刻提醒着人们，眼前的存在，已经堕化成为污染物。
夜幕，再也不会是人类的倚仗。
他们终于恍惚的意识到。
人类城市的版图，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地图上消亡，溶解在夜色中。
在这样一个糟糕又绝望的时间点，黎越来越活跃，他们从污染物的侵袭中，救下一个又一个普通人、异能者、以及任何可以被救下的存在。
四大高阶网络系异能者，负责管控东区的拜尔已经反水。
其他三名异能者中，一名死在污染物潮中，一名被黎救下，加上有拜尔的引荐，成为组织的一员，只剩下最后一位高阶。
网络系异能，没有任何正面应对污染物的能力，是只存在于太平盛世中的异能。
直到夜鸦死后，这些联手封杀夜鸦，在网络上引导一场又一场网暴的存在才意识到，如果失去夜鸦的庇护，他们根本没有存活的空间。
后悔和恐惧姗姗来迟。
唯一幸存的异能者，也和联盟高层闹僵了关系。
准确来说，是他单方面拉黑了所有联盟高层。
长相阴郁的青年，躲在基地角落，。
整个基地已经空无一人。
被迫留在城市中的幸存者，要么尝试逃离城市，要么聚集在庇护所，这些由夜鸦负责修建的区域，总是格外安全。
但基地是唯一有网的地方。
《普通公民基础权益保障法》第28条，所有城市的基地，必须设置有特异性信号强化阵法。
这条法律，是为了确保，在被污染物群围困时，基地也能正常利用网络联系外界，发送求救信号，避免出现被污染物悄无声息围杀的状况。
这是法律编写者最初的设想。
遗憾的是，他并没有意料到，由他亲手布置好阵法的基地们，确实能在被污染物围困的情况下，正常联网。
但基地发送出去的求救信号，却不会得到任何回应，也不会迎来任何救援。
因为联盟早就放弃了这些城市。
高阶网络类异能者，死死窝在基地最阴暗的墙角。
他生活的城市，已经被污染物潮吞没。
他正在被污染物追杀。
城市电网已经被破坏，好在，基地中有着储备电源，惨白的白炽灯光下，整个建筑都弥漫着森寒诡异的气息。
就好像，有什么怪物，躲藏在建筑中，随时准备将角落里的异能者吞食。
当然，这只是高阶的幻想。
基地自带的防护结界，勉强将污染物拦截在外。
建筑外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动，那是追杀过来的污染物正在攻击结界。
一个毫无反抗能力的高阶异能者，对它们的吸引力，不言而喻。
过度惊恐的情况下，青年脸色苍白，瞳孔颤抖着，勉强才聚焦在手中随身电脑的屏幕上。
能联网。
在此之前，高阶从来没有想过，他有一天，会躲在基地角落，等待死亡降临。
人类不是战无不胜的吗？
异协不是说，那些狰狞的怪物，早就被人类围困在灰域中，等待死亡吗？
为什么，为什么现在，这些怪物，会进入城市？
“夜鸦呢，夜鸦呢？”
青年神情恍惚，重复着，“为什么不来救我？死哪里去了。”
“明明不应该是这样”
他应该坐在安全的房子中，享受明亮的光线，美味的饭食，在网络上继续他的高高在上。
高阶嘴里不断重复，求生的本能，让他下意识使用异能，在网络中搜索任何有关夜鸦的信息，一次又一次，异能给出相同的答案。
夜鸦已经死亡。
S阶污染能量的堕化体【永夜】，疑似成为污染物新的首领。
“不对，不对！”
高阶抱着头，语气越发急促。
“夜鸦怎么会死？”
“他不应该会死，他明明那么能活！”
当初清扫计划，那么多人围剿夜鸦，试图将他逼死，夜鸦却依旧能安然无恙地从灰域中走出。
似乎为了证明什么，高阶疯狂地加大异能检索范围，终于，他寻到一个曾经被发到网络上，却被刻意抹去痕迹的视频文件。
视频中，大腹便便的联盟高层官员，满脸堆笑，在他的对面，是一位很奇怪的“人”。
从衣领中探出的触肢，告诉观看视频的高阶，这个“人”，是拟态成人的污染物。
这是一场交易。
“大人，您看这份专门为夜鸦定制的‘作战攻略’，怎么样？”
官员嘴角上扬，脸色肥腻的肉堆积在一起，丑陋恶心。
攻略确实很详细。
小到夜鸦哪个位置受过伤，有什么样的后遗症，可以如何去利用，大到异能者致命的灵核位置。
每一个被传播出去的弱点，都足以致异能者于死地。
这些弱点，被整理成为合集，被官员以一种随意至极的态度，交易给污染物，换取一场能为他带来更多政绩的演戏，污染物潮主动攻击他所就职的城市，被他“击退”。
高阶网络系异能者，愣愣看着这一条视频，交易的时间，是在两个月前。
他终于记起来。
很快，夜鸦便因为被污染物偷袭弱点，失踪不见。
原来，这个弱点，是被联盟透露出去的。
是他们将夜鸦的致命要害告知污染物。
而现在，夜鸦死了。
高阶脑海中，无端想起一个场景。
那是两年前，夜鸦刚从静水市回到异协，
很多人都以为他会死在静水市，毕竟怎么可能会有异能者，能在灵核本就被重创，连异能都受创的情况下，独自一个人从A阶污染物潮中活下来？
可夜鸦就是活着走出静水市，就像是无论如何都杀不死的厉鬼，一身是血。
万幸，那只精神系污染物濒死前的反扑，依旧给异能者留下难以修复的精神创伤。
高阶知道，那段时间夜鸦几乎每天都在做噩梦，为了“安抚”夜鸦，圣子带给他一个平板用于解闷。
在岚的指示下，高阶将所有辱骂抨击夜鸦的帖子，都推送到平板中，又把夜鸦私人的账号，泄露出去，总会有好事的网友，去做一个“正义使者”。
他们将各种不堪入目的私信，发送到异能者邮箱中，讥讽着质问夜鸦，他怎么还不去死？
他这样残忍冷漠的异能者，凭什么还不去死？
高阶记得，从静水市回来后，青年几乎全身是伤，血都快流干。
但那又如何呢，夜鸦这么顽强，堪比实验室的兔子，无论怎么折磨都不会出声，死死憋着，直到死亡。
高阶知道，夜鸦登陆了账号。
往日，他并不会在意，或者说能够刻意忽视掉这些人信息，但在精神创伤的情况下，他试图回复，解释，他不是这样。
但那又如何呢，没有人会听从一个高阶异能者高高在上的狡辩。
作为亲手传播负面谣言的主力，网络系异能者，比谁都更清楚，夜鸦被所有人污蔑。
但，那又如何呢。
最后的记忆，是异能者在洗手台前，似乎伤势痛到极致，反胃呕血的画面。
直到走廊上传来刺耳的警报声，基地结界终于被污染物击破，青年才回过神。
污染物进入基地，墙体被破坏倒塌，发出巨大的响动。
在极具的惊恐状态下，异能者死死抱着电脑，仿佛这个小小的屏幕，是他最后的救赎。
男人精神错乱，愣愣看着电脑屏幕。
他想起来，夜鸦那条刚编辑发送，就被他恶意拦截的解释信息。
他拦截了夜鸦尽可能语气温和的解释，并且仿照联盟高层高高在上的语气，重新编辑了一条傲慢、气愤、和网友对骂的信息。
这条信息，会成为夜鸦性格暴躁，高傲冷漠的人又一条佐证。
以及在最后一刻，面对铺天盖地的质疑，异能者声音低到几乎听不见的那一声。
我不是。
迟来的绝望和恐惧，将高阶钉死在角落。
似乎终于想到某种补救措施，他语无伦次地说：
“我还给你好不好，这个视频，是他们害死你，不关我的事，我我现在就把这个视频，全都发给所有人，都还给你好不好？”
那些清白，那些荣耀。
全都还给你好不好？
基地中，追杀过来的污染物，发出的响动越来越近。
异能者死死抱着电脑，屏幕中，是最新发布出来，带有夜鸦或者【永夜】堕化体正脸特写的直播间录屏。
他精神错乱般，看着屏幕中的人影，就像抓住最后的救命稻草。
网络类异能，迅速将这条足以引发全人类轰动，联盟高层和污染物勾结的视频传播出去。
“我都还给你，都还给你了。”
“救救我好不好，求你了，救救我。”
“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实验体将手化爪，贯穿过青年胸口，一把捏碎灵核，异能者的身体瘫软地倒下。
粘腻的血液从指尖滑落。
异化到一定程度后，相比使用外置的武器，半污染物越来越倾向于使用自己的肢体，作为攻击手段。
谢彦冷冷扫过高阶异能者的尸骸，视线停留在对方手边的电脑屏幕上。
“哥哥”
半污染物下意识靠近过去，捡起电脑，想要摸过视频中，亲近的面容。
他忘记了，自己手上残留的血液。
屏幕中，青年的面容染上血污，和梦魇中的场景重合。
谢彦开始慌乱，试图将青年脸上的血擦干净，但电脑屏幕却被他手里的血糊得越来越脏。
以至于最后，夜鸦的脸全部被血污覆盖。
而电脑也因为实验体激动情绪下，没有控制好的力气，彻底报废，屏幕一黑。
谢彦愣愣看着屏幕中，消失的身影，就只手足无措的幼兽。
他好像又搞砸了。
无论是哪一次。
最后，半污染物靠在墙角，似乎太过疲惫，又似乎想寻找什么倚靠。
被标记成加害者的存在的尸体，被随意摆放在一边，没有引发任何注意。
良久，实验体睁开眼睛。
暗金的竖瞳中，是无异于污染物的冰冷神情。
“还差最后一个。”
就像在承诺什么，谢彦看着怀中彻底漆黑的屏幕，语气平静到极点，听不出任何疯狂的意味。
白炽灯光闪烁着。
基地角落，只留下一个无名无姓的尸体。
终于有污染物探入基地，嗅探着食物的气息。
感知到角落里高浓度能力体的气息后，它们眼睛一亮。
很快，基地中将不会留下任何痕迹。
第90章 不会再有任何回应（修文）
高阶网络类异能者临死前, 将联盟高层勾结污染物背刺夜鸦的罪证，连带着他最为恐惧的视频画面，都投放入网络中。
这些视频, 本应该被第一时间销毁干净。
只有终夜论坛，这个联盟所管控不到，所有人却都可以注视到的地方, 将所有罪证全部保存，将真相赤裸地呈现在上。
画面中，青年发白的指尖捂住嘴, 将所有痛苦的咳嗽声压抑在内。
暗红的血液从指缝中溢出来, 滴落在洗手台里，随流水而逝，没有剩下任何痕迹。
赛希尔机械地刷新论坛, 恍惚中意识到，原来他的城主，竟然受了那么严重的伤？
夜鸦好像从没有在镜头前，展示过他弱势的一面, 所以在雾灰城居民的眼中, 这位负责镇守灰域的执行官，永远是强大, 残忍，狠绝的代名词。
自从接任首席执行官的位置, 夜鸦以雷厉风行的手段，取代雾灰城原本的城主，获取这一人类面对污染物潮的最前线的绝对管控权。
对雾灰城的居民而言，这并不是个坏消息。
他们从此有了干净的饮用水，充足的食物, 不再猝不及防报废的电力供应系统，他们交纳的，名为税收，实际上是对高阶异能者侍奉的钱款，切实落回这座城市中。
可惜，当主动的付出变成管理，最开始的感激也异变成理所应当的索求，他们逐渐的不再对夜鸦感到敬佩，哪怕最开始曾用多么敬仰的眼神，看着那位年轻的执行官。
而夜鸦在网络上的留言，又让雾灰城的居民成为被嘲笑讥讽的小丑角色。
他们竟然供奉着一位如此不堪的执行官？！
多么可耻可笑的事情啊。
或许有人曾试图为夜鸦辩解，但很快，连这微薄的声音也消散掉。
为了和夜鸦划清界限，雾灰城的居民开始主动对他们的执行官进行辱骂，抨击。
反正，夜鸦是那样的完美无缺，实力强大，仿若坚不可摧的壁垒，那被他们骂一下又何妨呢？
夜鸦从来不会责怪他的城民，更不会因为这点小事就处罚降罪。
就像行走在夜晚时，只要人们愿意抬头看着天空，永远能看见庇护在他们头上的夜幕。
只是大部分人并没有这样的闲心。
他们总是盲目地垂头走着，对一切都不管不顾，只专注盯着路边的蝇头小利。
人不会关心太阳越来会不会有一天不再升起，也不会关心夜幕会不会有一天彻底破碎。
夜鸦会为人类带来庇佑，无论何时何地。
这个概念，几乎在赛希尔的脑海中根深蒂固。
所以，他怎么可能会死掉？
比恐惧率先来临的，是彻底的茫然。
他们的城主，人类的首席执行官，永远都是冷漠强大，坚不可摧的代名词，无论何时何地。
他们从没想过夜鸦会死。
他们更没有要夜鸦去死。
“不对，不应该是这样。”
那群唯利是图的高层，做出这样的事情，不奇怪，但夜鸦怎么会死？
赛希尔想。
夜鸦死了，他们怎么办，人类怎么办？
没有得到任何回答，异能者点进论坛首页七夜的对话框，翻开07开放的异能升级信息，一遍又一遍，这样徒劳的行为，能为他带来莫大的慰藉。
【为什么啊，前辈？】
仿佛要寻找某种倚仗，赛希尔在那个不可能得到任何回复的聊天框中，输入道，
【夜鸦他怎么能就这样死了？他怎么可能这样就死了，我明明没有想要他去死】
【联盟不是说好的吗，人类的屏障坚不可摧，那些废物污染物，怎么可能伤到夜鸦？】
【一定是骗我对不对】
赛希尔重复发着信息，在灰域灾变爆发后，对七夜倾诉这些悲哀，痛苦的情绪，已经成为他的习惯。
明明没有任何回答，没有任何依据，赛希尔却莫名觉得，那个平等看待，真正舍身为人的异能者，就在对话框的另一端，仔细看着他的问题。
无论他问什么，都可以得到最温和耐心的回答，从不因为低阶的异能或平凡的出身，就被歧视，被投以讥讽不屑的目光。
七夜总是给赛希尔似曾相识的触感，让他控制不住的依恋。
他恍惚中想到，这不是没有任何依据的幻想，在很久之前，他似乎也曾像现在这样，对一位同样冷淡沉着的身影倾诉心中的烦闷。
夜鸦刚来到雾灰城的时候。
那大概是什么时候？
空洞的思绪中，仿佛有什么屏障被打破，在游戏剧情数据篡改前。
他们好像，也没有特别讨厌夜鸦。
赛希尔回想起来，七八年前，那位面容俊冷的年轻异能者，雷厉风行地发布指令，一点点将这座偏僻城市，修筑成人类最坚固的壁垒。
他们的城主，在那个时期，那个污染物潮最为严重的时期，被誉为救赎和希望。
雾灰城的居民，挡在人类最前线，为守候在灰域的异能者提供最为坚实的后方支援，被称作“人类之壁垒”。
热火朝天的城市重建中，他们获得了稳定的工作、安身的房子、不再时刻担心污染物的侵袭，日夜活在死亡的阴霾下。
所有人都能平等地将信件寄往雾灰城基地。
或倾诉自己对未来的茫然，或提交自己对城市建设的规划和期许，或吐槽某个官员不廉的贪污行为。
相比统治者和被统治者，反倒更像是友人，他们肆意享有着执行官的偏爱。
只要雾灰城有一天还是人类最前线的名头，承担着庇护后方城市、以及万亿人类性命的责任，来自夜鸦的偏爱和庇护就多一天。
他们得到回信，一封又一封。
面对他们的任何疑问，他们的城主永远会平等给予答复，无论提问人的高低贵贱。
冷静而温柔的文字，让人控制不住地依恋、上瘾、沉沦，就像幼兽蜷缩在亲兽的腹部。
他们已经太久没有得到过这么平等的对待，哪怕岚只是模仿着另一个存在，透露出分毫的平等爱护，都能吸引那么多的尊崇和信仰。
就算现在，就算只是网络上，时隔多年后的一点余烬，都吸引来无数人，忍不住依偎取暖。
夜鸦所给予的，本就不是一星半点。
赛希尔恍惚地意识到，其实在那个时候，他就享有过这样平等的注视。
他看着聊天界面，莫名的，感到焦灼慌乱。
没有回复。
什么都没有。
只有他一个人单方面向【07】输出。
仿若温和与耐心，都只剩下单方面的臆想。
可是赛希尔的心中却又一个声音，不停告诉他，如果是那个存在，不可能不给出回复。
只有对方有任何空闲，就不会允许任何一位城市居民满怀的期冀落空。
又到晚上了。
赛希尔看着窗外，深夜已经不再为人类带来庇护，但他们依旧期待夜晚的到来，祈求能在夜幕下，获得片刻的静谧安宁。
论坛中出现了所有人意料之外的变故。
当整个论坛都在争吵夜鸦的堕化体、联盟高层和污染物的勾结，执行官的伤势时，【07】又发放了新的帖子。
他们不约而同的停下争吵，转而将目光投向这个更值得关注的事情，并默契认可了同一个观点：
无论何时何地，七夜都值得这些荣耀和追崇。
可是这一次，07的口吻，却很奇怪。
依旧是冷静平直的语气，却一点不像普通的技巧分享贴。
【雾灰城基地里，有应急庇护所和结界展开装置】他解释说，【如果灰域灾害爆发，那个装置，还可以再撑一段时间】
赛希尔记得那个庇护所。
在污染物潮逼近时，响彻整个雾灰城的，来自他们城主的提醒。
正是在那股冷冽气息的指引下，他来到庇护所，安全逃离了雾灰城，侥幸存活下来。
所以，为什么七夜会知道庇护所的详细信息？
而且，口吻会这样奇怪。
忽然的，赛希尔心口一窒。
明明，雾灰城被污染物潮攻陷，是早就发生的事情，对方在帖子中，却用了不异于叮嘱的口吻。
就像家长在出门前，叮嘱家里的小孩，肚子饿了可以去加热冰箱里的午餐，可是实际上，冰箱乃至整个房子，早就被摧毁。
而家长的嘱托，却姗姗来迟。
带来诡异的错乱感。
七夜的话，不像现在该说的话，反倒像在过去，给未来的谁人做出提醒。
【我在庇护所里存了大概能支撑结界运行，超过三个月的灵石，如果没有意外的话，这些物资，能为人类争取到足够充足的时间，来应对污染物】
【如果有朝一日，我站在人类的对立面，你知道该怎么做，不是吗？】
【堕化体的应对方式，无论是最高的S阶异能者，还是最低的F阶异能者，都通用，本质并没有差别】
贴文的编写者用平静的文字细细写道。
【信物依旧交给你保管】
【有些事情，并不方便让他们太早知道，具体什么时候将这些事情放出去，由你决定就好】
文字中透露的信息，已经非常明确。
一篇预先编辑好，定时发布的贴文。
赛希尔想，难怪07的贴文，总有种莫名的时间错乱感。
当年与七夜对话的存在，竟如此狡黠，宁可通过二次编辑，来修改贴文的最新编辑时间，也要满足【07】的身份。
而现在，那位夜鸦身边的人，显然不想再继续隐瞒。
这条在雾灰城沦陷将近半个月后，才发布的贴文，最新编辑时间，是两年前。
灰域灾变前夕。
那场让夜鸦彻底陷入失职舆论的骇人事变，将一整座城市的人口弃置不顾，独自逃离。
伴随着这片帖子的发布，仿佛某种认知屏蔽的隔阂被打破。
赛希尔隐隐约约地想到，可是他们的城主，明明在两年后的现在，都要为他们留下压轴手段，最后的底牌，让他们能够安全逃生。
所以夜鸦，怎么可能会抛弃他们呢？
两年前的灰域灾变，哪怕直到最后一刻，都没有任何污染物冲出灰域由夜鸦镇守的放线。
他们只是虚惊一场，却肆意将罪名加诸于青年身上，毫无顾忌地犯下暴虐恶行。
终夜论坛中的帖子，是对方留下的最后遗物。
来自两年前，夜鸦还活着的时候，给予他们的馈赠，而现在，无论是哪一个他，都彻底死去了，就连身骸都被污染侵蚀控制。
他们真的没有想要夜鸦死掉的。
哪怕是再舆论最负面的时候，他们都没有要夜鸦去死。
他们甚至都没有想象过，如果有朝一日，那位年轻的执行官真的死掉，会带来什么样的后果。
这一切解释，在网络上铺天盖地的诅咒辱骂中，又显得那么单薄而乏力。
至少现在，无论是终夜论坛，还是公开的网络平台，那些不和谐的声音已经消失。
在这样一个为时已晚的时间节点。
可是早就来不及了。
赛希尔在夜色中，守着薄薄的一个电子屏幕，恍惚中，似乎还能捕捉到那抹转瞬消逝的余温。
他想到被悄无声息坑杀的异能者，在他们所有人的抨击中，静悄悄地死去了，直到所有的一切都不可挽回，真相才姗姗来迟。
他又想到破碎的家园。
以及一同破碎的，重建城市时许下的对未来的期许，已经彻底被污染掠夺的希望。
以及他所幻想所迷恋的，再也不可能得到的回复、平等包容的态度、变革家园的希望。
没有人能意料到夜鸦的死亡。
他们措手不及的被迫接受事实，是自己亲手将这一切全部抹杀，且已经没有任何抢救的机会。
那个身影在道路上固执地走着，曾经会疑惑过与自己同行的存在，为什么越来越少吗？
赛希尔不知道。
他只是抱着因为太长时间没有被使用，自动熄屏的电子屏幕，已经没有温度。
他突然意识到，他们的城主，独自走向了一条没有任何结果的道路。
“城主啊”
青年呢喃着，茫然睁着眼，似乎有冰冷的液体滑落，他们的城主，彻底将一切抛弃。
不会再有任何回应。
————
天刚朦胧亮，散乱奔逃的玩家借助组队聊天系统和传送技能，再次聚集在一起。
他们被一位身姿窈窕的存在拦下。
“是你。”
百晓生摆出使用技能的准备动作，警觉地看着身前一位相貌绮丽的女性异能者，在他之后，约十来位的高阶玩家同样摆出迎战姿态。
他们并没有意料到，会被谢时貳拦在这里，陌生npc暧昧的态度，很难不引发玩家的疑心。
突发事件、遭遇战、特殊剧情
类似的所有情况都被排除。
在情报共享后，他们都知道这位桃红发色的npc，是个非常歹毒的，喜欢抢玩家手里夜鸦遗物，简直不可理喻的疯子。
经过百晓生的前车之鉴，几乎所有玩家，都暗自把任何带着夜鸦灵力气息的道具，放在系统空间的最后一栏。
他们并没有给谢时貳任何好脸色。
玩家刚经历boss战的失败，虽然知道，这只是游戏设置好的剧情杀。
但眼睁睁看着曾经喜欢的角色，被污堕侵蚀，站在对立面的感受，并不算好。
这极大影响到他们对npc的耐心和好感。
谢时貳并没有在意玩家提防的态度，女人微微拢起桃红色的长发，轻笑着介绍：“我叫谢时貳。”
“谢柒的妹妹。”
闻言，玩家表情稍许缓和。
百晓生和尘漠，不知想到什么，脸色微变。
谢柒，来自少年谢十七口中的“小九哥哥”，以及现在的谢时貳，一共四个数字。
确认女人暂时没有敌意，百晓生试探着问：“你认识谢彦？”
谢时貳笑着说：“我讨厌他。”
福利院孩子的编号，并不以年龄为标准，而是按照孩子们被选中成为实验体的顺序。
谢柒并不是最年长的孩子，他只是前七个被选中成为实验体的孩子中，唯一幸存下来的，也是异能最优秀的存在。
稚嫩的少年，自发承担起兄长的责任，从柒号开始，后面的所有孩子，都活了下来。
这并不是他们的天赋更高。
所有足以让他们死亡的高危污染融合实验，都被谢柒主动承担。
每次训练结束后，孩子们忍着伤痛，靠在“哥哥”的怀中寻求安慰，所嗅闻到的冷寂气息，是污染留下的侵蚀痕迹。
在一次又一次的实验中，吞噬掉无数污染物的影兽，逐渐进化成S阶异能。
那些污浊的气息并没有侵染少年的心智。
被阴影净化后，这些气息，编织出福利院孩子们最为亲近的冷冽味道，宛如静谧的深夜，让所有躁动不安的心，享有片刻的安宁。
谢玖是除去08号外，和谢柒待在一起，时间最长的存在。
他也是曾经最崇拜谢柒的实验体，是除去谢柒外，异能天赋最好的实验体。
谢玖曾理所当然地想要借助最先靠近的身份，占据谢柒的所有心力。
谢时貳并不喜欢谢玖，无论是从前还是现在。
明明有着高天赋，却连最基础的，平衡灵力和污染都做不到。
作为黎的副首领，她最开始只是E阶异能者，真正的E阶，而不是谢彦那样因为太废，控制不住力量，导致灵力检测等级只能到E的叛徒。
在最后一次见面时，她的哥哥给她留下的，最后的事物，便是黎，以及一整套灵流升级路线。
还有，那些同样背刺了他的降临者。
带来新的思想，新的理念，新的世界，新的社会结构，也将她的哥哥推向死亡。
“我们抱有同一个目的，不是吗？”
谢时貳露出再标准不过的一个笑容。
至少现在，没有玩家能从npc的笑容中，看出其中蕴藏的淡淡敌意。
她笑魇如花，试图审视她身前这些比谢彦还要孱弱无能的存在。
“黎是他亲手建立的组织，一个单纯为无异能者提供帮助的公益组织。”
“他为黎提供了最先进的情报网络，让黎的所有成员，都能第一时间掌握污染物的动向，并决定是否参与污染物的猎杀任务。”
一个和无异能者完全不相关的系统。
至少在那个时候，普通人可没有去污染区中杀污染物的需求。
只有玩家，才会需要范围检索的定位系统，让他们能够更加便捷的刷取经验和材料，在过分自由的大世界中，确定最高效的刷怪路线。
同一时间，系统的提示浮现在玩家眼前。
【提示：检测到任务系统升级模块】
【如果玩家加入组织黎，将获得全新升级版任务系统，并实时更新全地图污染物情报】魔.蝎`小`说 k.m`o`x`i`e`x`s.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