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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1章 第61章逃跑(3)还跑吗?……


    苏绾缡已经不知道自己走了有几个时辰,只是从入了徐清正后院的林子以后,就一步都不敢停,害怕一旦慢下来,就会被芩月发现,萧执聿立马就会将她给抓回去。


    从白日里走到黑,在林间里穿梭,杂草将她绊倒,拨开荆棘将她手心刺穿,耳边猛烈的风声穿林而过将树枝摇曳得狰狞,属于长夜的呼啸排山倒海袭来夹杂野兽的低鸣,将人的一整颗心弦绷到极致。


    她一袭天蓝色长裙,是鬼魅林间唯一一抹亮色,可囚于莽莽密林,竟然微小得天可怜见。


    但她依旧步伐急速,不管不顾得朝前跑,一颗心猛烈跳动,越是起搏得厉害,她就越是坚定。好像这会儿才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什么也感受不到,什么也听不见,只抱紧着胸前的新籍和路引,像是怀揣着全数的希望冲刺,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一定要逃出去!


    穿过丛林,就是上京的临城。


    这里是京郊,距离上京还是太近,苏绾缡不敢停留,连夜租了一辆马车赶赴路引上的第一座城池,怀城。


    拉马的车夫是个老头,瞧着面善,见着苏绾缡风尘仆仆,在车内给她准备了食物和水。


    苏绾缡道谢,坐上马车以后,才真正卸了一口气。


    她浑身疲软地倒在后座软垫上,胸腔剧烈起伏,直到这个时候,紧张褪下,那些清楚的痛感才一一呈现。


    骨头像是散了架一般,浑身哪哪都不舒服,外衫被豁出几道口子,手心里布满倒刺,整个人灰头土脸的,但她一点儿也不在乎,像是感受不到似的,竟然还笑了出来。


    心里是从未有过的轻松。


    她拉开车帘,看见影子成群倒退,风呼啸着涌入,带着潮湿水汽打在脸上,她虚眯了眯眼睛,闻到山川野草的味道。


    从此以后,天南海北,她可以去任何地方。


    苏绾缡重新躺了回去,她蜷缩在并不算宽敞的软座上,盯着桌上燃烧的烛火。耳畔,一浪一浪的风声有规律的拍打车框,她并没有觉得很吵,反而觉得有些催眠。


    精神高度紧绷了一日,如今,终于松懈下来,看着摇晃的烛影,大脑逐渐放空,慢慢的,眼皮就开始变得沉重……


    “打死他!打死他!”耳畔突然传来一阵尖利的吵闹。


    苏绾缡停下脚步,侧身望去。


    院中月门后,一群比她稍大的孩子们正围着一个圈,手上动作不停,一拳一拳狠戾地往里面砸着。


    隔着宽敞的庭院,沉闷的重响直直传进苏绾缡的耳间。


    她歪着头,想要探清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却冷不防听见一声闷哼倒地,围着的人群的拳脚就更加肆无忌惮地招呼了上去。


    苏绾缡被吓得猛地后退了一步,乌压压的人群缝隙里,一张惨白的脸孔倒在地上,糊满的鲜血直流,眨眼的功夫就洇满了整片草地。


    那人倒在地上,任由拳脚砸在身上也一声不吭,和苍白到近乎白纸的脸孔相对比的是那双如深渊一般漆沉的眼睛,透着死气沉沉一般的静和默,无关紧要的模样像是被打的人不是他一般。


    察觉到动静,那双眼睛开始缓慢地上挑,像是时间都在被拉长,无情,空洞,麻木的眼神穿透一整个庭院直直粘到苏绾缡的身上,在瞧见她满面惊恐,红着一双眼睛望过来时,诡异地燃起了幽光。


    苏绾缡一瞬间睁大了眼睛,惊吓到捂住口鼻后退,这个人,竟然在对着她笑!


    ——轰隆——!


    苏绾缡猛地坐起了身来,后背洇出一身冷汗,她大口大口喘气,抓着桌子上已经冷掉的茶水咕隆隆往下灌。


    胸前被洇湿一片,紧张到四肢痉挛,心脏狂跳得像是要从喉咙处飞出来!


    她怎么会做那样的梦?


    那是梦?还是现实?


    苏绾缡开始分不清了,睡意被彻底吓走,她胡乱抹掉下巴上滴落的水渍,强逼着自己冷静下来。


    一定是白日里太紧张了,等进了城找个地方休息一下就好。她安慰自己道。


    想着,正打算询问车夫眼下是个什么时辰,入城还需要多久,却骤然发现不对劲。


    马车不知道什么时候好像,停了……?


    还未彻底平复的心脏又开始狂跳了起来,一声一声像是要震破胸腔。


    苏绾缡捏紧了桌沿,强行压下心间鼓噪,试探性开口,“张伯?”


    没有人应声……


    恐惧萦绕在心头,透过心脉流窜,滚过四肢百骸,酸麻到腿脚发软。


    神经被绷到极致,苏绾缡整个人僵硬在原地,指尖死死扣着掌心,像是要用痛意生生逼出一份勇气来。


    她挪动着酸软的腿,强撑着力气走到车帘处,深吸了一口气,猛地拉开了车帘!


    ——轰隆——!


    刺眼白光晃过,打在她的眼睫上,一瞬间的刺痛让她恍惚,隐隐约约中瞧见马车六尺开外,一道颀长身形伫立。


    白光转瞬即逝,眼前景象逐渐清晰,重影叠阖,聚焦成一个完整人性。


    苏绾缡僵硬在原地看着那道身形轻抬伞面,露出半张精致下颌,闪电打在他的脸上,将他冷白肌肤照得忽明忽暗。


    他轻扯嘴角,哂笑尾音和着狂风袭卷进她耳尖,宛若肆意索命的恶鬼,深渊一般的眼神直直盯着她,沉黑到毫无人情味可言。


    “夫人要去哪儿?”


    他柔和嗓音响起,却让苏绾缡止不住想要尖叫!


    一整颗心被撕裂开来,有什么东西尖利着钻开她的头颅,硬生生像是要将她头顶处彻底剥皮抽筋!


    是萧执聿,萧执聿!


    他来了,他还是追来了……!


    胸腔里的空气被剥夺,所有声音都哑在了喉间,目眦欲裂到强逼在眼眶中打转的泪水毫无征兆地垂落,顷刻便犹如断线的珍珠一般伴随着淅淅沥沥的雨大颗大颗砸下。


    她红着一双眼死命看他,握住车帘的指尖被绷到青白,深深嵌入了里肉。


    胸膛起伏得厉害,剧烈粗喘着气息。突然不知道从哪里升起来的勇气,许是被逼到了绝境,许是怀城就在眼前,她猛地从马车上跳了下来,发


    了疯似的不管不顾得朝着一个方向死命地跑去。


    像是只要不停下来,一切都还会有转圜的余地。


    淅淅沥沥的小雨迎面扑在脸上,眼前雾蒙蒙洇湿一片水雾,湿漉漉得,她根本分不清那究竟是泪水还是雨水。


    只是感觉伤口处疼得厉害,浑身哪里都疼,但她不敢停下,害怕只要慢一步,就会被拖进地狱。


    雷声,闪电,风声,雨水,在山路中盘旋肆掠,她渺小得如同一只蝼蚁,好像只要暴雨还没有降临,此刻迁徙还犹有存活的余地。


    山路蜿蜒泥泞,闪电光影照亮她脚下的路径,眼见即将要跑出去,路口处却突然闪现一排人影,毫无缝隙地堵住了一整条出口。


    苏绾缡转过身,不敢停地朝着另一个方向奔去,一堵堵人墙却犹如鬼影一般迅速将她围困。


    她猛得冲上去,人墙一动不动。


    发了疯似的,她又往反方向跑去,却猝不及防被什么东西绊倒,膝盖被磕的生疼,她撑着半边身子坐起,回眼望去,脚边一滩浓稠血河,延伸的尽头是一具人首分离的尸体!


    断裂的颈面里涓涓不断流出鲜红血迹,硬生生将地面砸出凹陷。


    那颗咕噜噜滚转的头颅终于停下,混浊双眸里是还未完全褪下的恐惧,张大着的黑洞的嘴巴直直对上她惊惶未定的脸。


    苏绾缡睁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这个明明晚间还在对她言笑晏晏的老伯此刻竟然成了连全尸都没有的亡魂!


    猝不及防的,崇山岭上的那颗头颅与此刻重叠,萧执聿面无表情的沉冷神色又在眼前浮现。


    她惊恐地盯着那颗头颅,四肢犹如灌了铅一般沉重,被彻底钉死在了原地。脑袋疯狂地叫她要逃,要挣扎,可是身体却像是死了一般,半点儿反应也给不了。只胃里翻江倒海的恶心不歇。


    自虐一般地,死死地,她迎头凝上……


    脑海一阵阵翁鸣,她几乎快要晕眩,却在此时鬼使神差一般地听见一道沉缓的脚步声在身后响起。


    清晰地,有力地砸进她的耳尖。


    瞬间如置身极寒冰川,神思回笼,四肢忍不住痉挛颤抖。


    她死命咬着下唇,不顾糊满了一整张脸的滚烫泪水,拼尽全力想要从地上爬起来,却发软到动弹不了半分。


    只能被迫去听身后那道从容碾近的步调,每一步都像是压在她的心口,踩着她心跳,像是要将她生生撵碎!


    她能清楚地听见他踏过地上头骨碎屑的轻微嗞响,蘸着浓稠血痕的粘腻稠声,一步步迫近到她身后。


    声音停了下来,一双冷白素手从身后探出,缓缓收紧将她压进了一道凝着凉湿水汽的胸膛里。


    他贴着她的耳,喷洒的呼吸是温热的,眼神顺着她的方向对上地上那颗断裂的头颅。嗓音里含着轻哄,温柔得要命,“还跑吗?”


    凝结在眼睫上的泪水簌簌滚落,她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如坠冰窖,一整颗心沉到了井底。


    太可怕了,到了这个时候,他怎么还能以这样的口吻和她说话……


    第62章 第62章逃跑(4)你跑一次,……


    像是得到了满意的回答,萧执聿伸手从她膝下穿过,打横将她抱起入了马车。


    他弯身将她放进软座里,身子撑在她上方并没有离去,一只手就势解开了她腰间绦带,外衫顺势而落。


    苏绾缡瞬间警觉,连忙按住他的手要坐起身,却被他抓住单手压制举过了头顶。


    绦带在他手上缓缓缠绕,一圈圈绕过将她双手捆缚了起来。


    苏绾缡睁大了眼睛看他,他眸色沉得厉害,像是糊上了一层浓雾。面部陷入阴翳中,辨不清情绪,只周身寒凉得厉害。


    心间隐隐约约一个念头浮起,苏绾缡紧张地咽了一口气,出口的嗓音发着颤,“萧执聿,你做什么?”


    “绾绾一直要跑,是想留着这具身子给别人?”他终于垂眼看她,眸色漆沉,如同一滩死水,毫无波澜。


    声音低缓,尾音带着轻幽的上扬,像是真的疑惑。


    猜想得到印证,心弦又再次被绷到极致,恐惧紧紧萦绕在心头,苏绾缡几乎快要崩溃!


    她拼命地挣扎,消耗的过多气力让她无力抵抗,几乎是出自本能地求饶。


    “没有!我没有,萧执聿,你放开我好不好?我不跑了,你放开我好不好!”喉咙里带出来的哭腔,使得情绪愈加失控,她哭着喊他,乞求他停下来。


    他盯着她的眼睛,轻柔地擦拭,膝盖顶进她的腿间,带着强势压下,“可你还是跑了。我总要罚你。”


    “不要,萧执聿……”苏绾缡噙着泪摇头看他,外面还有那么多人,不要……


    “我要让你记得。”他俯下身,贴着她的耳,呼吸灼热,尖利的齿咬上她的耳垂,带着某种惩罚的意味。


    声音低缓,轻幽幽传进苏绾缡的耳中,“永远记得,逃离我的这一天。你跑一次,我们就做一次,好不好。”


    他偏头,顺着她的颌角亲吻,动作轻柔,沿着纤长脖颈落到颈窝,这会儿又像是在哄着她。


    “我不走了,我真的不走了!你放过我好不好!”不同于他的平静,苏绾缡几乎是声嘶力竭,她疯狂扭动着身子,像是这样就能逃过去。


    “不会痛得,我们磨合了那么久,我很了解它。”


    他语气是那样温柔,给了苏绾缡还留有余地协商的错觉。


    可愣神的功夫间,亵裤就被他挑下,一双白玉般纤长的双腿就裸露了出来。


    下身发凉,苏绾缡彻底心惊,双腿死命地蹬踢。


    意识到他这一次要来真的,眼泪从眼角簌簌滚落,所有骨气全部被打碎,化作哭咛,“萧执聿,你不要这样好不好。我,我不逃了,我再也不逃了,你放过我好不好。”


    他没看她,只专注地盯着那里,沉黑眼眸里漾起波澜,燃起隐秘的幽光。


    掐着按住,轻易就掰了开来。


    掌着她的腰身抬起……


    苏绾缡挣扎着要起身,哭腔里尽是哀求,“我求你,不要这样对我。萧执聿,不要……嗯啊!”


    只开了一个头,所有无助求饶的话语就尽数被堵在了喉间,只有眼泪如同泄了闸的洪水齐齐滚落。


    苏绾缡疼得蹙起了眉,整个人忍不住痉挛,越深,小腹就越是酸麻。


    很胀,很疼,不断搅紧……


    她张开嘴,忍不住粗喘着气平匀呼吸,眼泪滚烫地砸进鬓边,将眼尾晕得湿红。


    她难受,萧执聿也难受,额头渗出密汗,只缓缓推进了一点,她就疼得一副他将她欺负狠了的模样。


    他只好俯下身,去亲她的唇,分开她的注意力,像是安抚一般。


    呼吸粗重,他含着她的唇,嗓音哑得厉害。


    “咬得这么紧。”


    “它在很热情地欢迎我。”


    “你,出去……!”苏绾缡挣着手上的绦带,双手被举过头顶的姿势让她根本使不上力,只能扭动着身子想让他退出去。


    可他掐着她的腰,不退反而更进了些许。


    “嗯啊!”苏绾缡咬着唇,哭得满面潮红,气息越发不匀,“萧执聿……你出去好不好,求你了。”


    到了这一刻,她竟然还妄想着他能够大发善心退出去。


    渔人得了好处,不会封死洞口,他果真如她所愿退出了几分,被逼到绝境的小鱼儿争相摇动着鱼尾顺着溪流想要出口,还未得见天日,猛然的洪水冲击将它们卷的更深了几分。


    一阵筋麻流窜,溪水乍流,扑腾拍打的水声泄出,鱼儿被拍在搁浅滩上,难耐仰头,泄出细微鸣声。


    “很舒服是不是?”他顶着,缓缓地磨。


    “不!你出去!”苏绾缡仰起头,眼泪将视线模糊,沾染发丝的不知道是泪水还是汗水,只觉得哪里都湿湿的。


    很胀,想流。


    “骗子。”他轻瞥了她一眼,像是一眼将她看穿,抬起她的臀轻拍了拍。


    苏绾缡难耐地嗯咛,搅得更紧,只这一会儿,就打湿了坐榻。


    萧执聿就着这抹湿润缓缓推进,腔壁开始变得滑腻,不再如最初那般艰涩,像是要被彻底打开。


    “萧执聿,不要让我恨你!”在他彻底进来前,她用力看他,眼角的泪水不断滚落,湿红着一双眼睛的模样,倔强又可怜。


    像是还含着对他细微的期望。


    他看着身下疼得满面潮红的她,眼神暗沉得厉害,


    声音也哑,飘渺得像是下一刻就要消散。


    “那就恨着吧。”


    他伸手抹开她鬓边粘湿的碎发,没给她喘匀的机会,沉身,彻底没入……


    “——嗯啊!”


    声音淹没在轰隆雷声中,伴随闪电刺破长空,厚重云层终于被捅破,沉闷了多日的京郊,大雨终于倾盆而下,溅腾起大片大片泥泞。


    一时之间,风声,雨声,雷声混杂,在山间巨啸盘桓,俨有要将一整座山震碎的趋势。


    所有令人羞耻的喘息,嘤咛,水声,都尽数消弭在耳尖,掩埋在这惊天动地的暴雨夜晚。


    只偶尔几道闪电划破夜空,刺眼白光撬开窗帘一角短暂地打在赤裸相连的两个人身上,才能隐秘窥见劲瘦腰间挂着的一双白净纤长的小腿被撞得晃颤,但转瞬便隐入黑暗。


    像是从来没有打搅过这一室旖旎。


    马车被晃得咯吱作响,苏绾缡哭红着一双眼睛盯着车顶,声音被一下一下撞得破碎,呜咽在喉间。许是窗外打进来的闪电,她觉得眼前晃过阵阵白光,失焦到模糊,整个人都像是踩进了云端里。


    浑身像是卸了架一般,将她拆分了开来,只下身一下下都像是到了底,直直往着一个地方撞,顶得她酸麻一波一波泄出,又不断汲取,搅紧。


    软座太窄,实在不便,马车晃得动静又大,他索性一把将她捞了起来。


    双腿因本就悬空,姿势一转,她就势直接跨坐了下去。


    船身猛烈撞击,直抵冰山深处,倾泻融化成水会于泱泱大海。


    如浮萍难依,失焦瞳孔骤缩,片刻凝滞,喉间急速泻出喘息,转瞬又被海浪撞得稀碎。


    他仰头,齿尖轻刮,身体就无意识向前,像是主动送进。


    “萧执聿……你会,遭报应的……”她双手被捆缚挂在他脖子后,无力耷拉在他肩头,已经不知道是骂的第几回了,嗓音干哑,哭声都连不成气,却仍拼着力气凑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如海面沉浮,一波波水倾泻打出,浇得人身一片狼藉。


    他低头看着他们相连,轻嗯了一声,像是抽着时间回应。箍着她的腰身更用力地顶/弄。


    雷声没有停歇,反而因着雨势变得愈加震耳,一声声敲响,似有捅穿天穹之势。


    许是被吓得,暴雨也就开始得更猛烈了。


    大雨倾盆,似乎轻易就能洗涤一切,所有旖旎的,隐秘的,晦暗的,连同种种不为人知的心思,都可以留在过去,随波逐流带走,可拂开面上流沙,也能揭开过往重重……


    昏迷的最后,她依稀听见耳畔萧执聿的轻喃,“我早就遭报应了。”


    ……呵!鬼话……


    “先生!后院有人在打架!”苏绾缡奔向书阁找到了管事,说明后院的情况,连忙就要拉着他去主事。


    那人快要被打死了!


    管事的闻言,只是笑着弯身,用着轻如鸿毛的语气跟苏绾缡说话,像是要教给她什么为人处世的道理,“苏姑娘,那不过是后厨从奴市买回来的一个下人,一条贱命罢了。那些打他的人,可都是员外家,甚至是县令的孩子,你说,我该帮谁?”


    他语气轻佻,说得却是那样义正言辞,好像任由他们胡作非为是一件非常对的事情。


    苏绾缡愣在原地,原来,叫人读圣贤书的私塾是这样的吗?这和书上教她的怎么不一样?


    “人命,难道也分贵贱吗?”她喃喃出声。


    “当然。”管事地站直了身子,颇以为是地道,“下人死了就死了,再买一个就是。可是若是把公子哥儿都得罪了,那这私塾就办不下去了。”


    “苏姑娘能够自由进出这文渊书院,不也是因为苏姑娘的命贵吗?”


    ……命贵吗?


    耳畔管事的声音回旋。


    苏绾缡失魂落魄地走了回去。


    那里的人已经全数离开,什么也没有留下,只地上一滩鲜红的血迹昭示着方才发生的一切。


    照管事的说来话,这件事时常发生。


    “绾缡,你刚刚去哪了?”贺乘舟从身后出现,敲了敲她的肩。


    苏绾缡回神,她看着刚下学的贺乘舟,试探性地开了一个口,“乘舟哥哥,他们刚刚在欺负人。”


    她指了指月门后的血迹。


    “绾缡,你不要管了。”贺乘舟只匆匆瞥了一眼,脸色就变得不太好看了,拉着她的手就要离开。


    苏绾缡一瞬间心里发凉,呆愣愣地看着他,不明白在她心里一向被视作君子的贺乘舟为什么也会这样?


    “绾缡,你还小,不懂。”看她固执地站在原地,贺乘舟叹了一口气。


    “你也没有权力吗?可是文渊书院不是贺伯伯和他友人一起建的吗?”苏绾缡以为是管事的怕事,可是贺乘舟为什么也这样。


    “好了,绾缡,我们走吧。天色已经很晚了。”贺乘舟引开话题,重新拉过她的手。


    手心相触的刹那,一道阴冷沉重的眼神突然投射过来,苏绾缡脊背瞬间僵直,那道眼神变得愈发冰冷,沉重,像是刀割一般从她的脊背滑过,落到了贺乘舟牵着她的手背上。


    心跳骤然加快,手背上传来刺痛的触感,呼吸猛地急促,她反射性地甩开了贺乘舟的手,没有闲暇顾及贺乘舟呆愣的神情,只感觉到后背处那道眼神像是游蛇一般终于缓缓退下。


    视线没了……!


    她猛地转过身,意料中的,什么也没有瞧见……


    第63章 第63章囚禁(1)你的身子,……


    很酸,很胀,浑身如同散了架一般。


    坐着的姿势让她难受,她哭着叫他停下,可每一下都像是到了底。


    昏昏沉沉的,有什么冰凉的东西覆上,她忍不住打了一个颤,睁开了眼来。


    入目是繁复的缠枝花纹帐顶,身上盖着柔软的锦衾。整个人像陷入了云层,后背不似昨夜那般抵住坚硬。


    刺痛的地方泛起微凉,减少了许多不适。


    她偏过头看去,瞧见萧执聿正坐在榻前,垂眸神情专注地牵着她的手上药,动作小心翼翼到像是生怕将她给弄疼了一样,一副深情款款的模样。


    苏绾缡嫌恶地扯回手,偏开头向里,根本不愿意看他。


    “醒了,你睡了一天。”他抬头看过来,像是根本没有注意到她厌恶的举动,嗓音里透着十足的温意,伸手就要去捋她的发,体贴道,“饿不饿?”


    “可以放我走了吧。”


    她开口,嗓音干哑得厉害,语气里的冷硬生生打断了他递过来的手,指尖僵直在半空。


    萧执聿看着她冷漠背对着他的身影,眸里浸出的柔意逐渐散开,晕染上几分凉意。


    他收回手,偏头嗤笑了一声,“到了这个时候你凭什么还以为我会放你走?”


    嗓音清冷,像是在嘲笑她的天真。


    胸腔浮出一口气,不上不下梗在她的喉间,凭什么?


    他又凭什么!凭什么这么霸道!凭什么限制她的自由!


    怒气让她想要翻身坐起来,可手臂却疲软到让她只能勉强支撑起半截身子看他。双眸里含着不甘,渗出丝丝缕缕的怨念,眼泪就从眼角毫无征兆地滑落,“你已经得到了你想要的不是吗?”


    为什么,为什么还不肯放过她?!


    “得到了什么?你的身子?还是你的心?”他面色也彻底冷了下来,说话间,扫了她一眼。


    像是要从她口中得到回答,语气平和冷静到似乎只是在谈论今日天气如何一般。


    苏绾缡不可置信地看着他,竟然能够堂而皇之面不改色地说出来他做的那些禽兽事!


    某处未消的肿胀感清楚提醒着她昨夜发生的一切,她气得满面通红,胸腔忍不住剧烈起伏,话语梗塞在喉间一句也说不出来。


    像是眼前这个人根本就是不可理喻!


    没等到回答,他自己就缓缓凑了上来,棱角消逝,整个人又变得柔和,像是被她哭得心软。他轻楷掉她眼角泪水,自


    顾自地回答了方才的问题,不知道是在宽慰谁,“一夜怎么够呢?我和绾绾,合该每日每夜,生生世世,都连在一起……”


    他呼吸灼热,盯着她的红唇眸色变得愈加深沉,擦着她的鼻尖,偏颌就要吻下去。


    苏绾缡哭得直打抽抽,她终于听清楚他说的是什么了……!


    浑身止不住打颤,他对她,就只有这个念头吗?


    他把她当什么了!


    她抬手,一把推开了他,嘶吼道,“不要碰我!滚开!”


    推搡的力道将她自己也送了回去,双手借势压在了身后,抵住将要倾倒的身体。眸里含着藏不住的恶心和厌恶。


    萧执聿就着被她推出去的力僵在原地,像是被她眸中情绪刺痛,半边脸陷入阴翳,跳跃的红色烛火将硬朗五官切割得破碎。


    分明绯色将他面孔侵染,苏绾缡却觉得他整个人都阴郁之际。


    她突然有些害怕,害怕惹他生气,害怕他又要对她做什么。


    警惕使得她一边看着他,一边摸着身下往后退去,视线逐渐宽广起来,眼角余光能够瞄到的东西也就变多。


    这个时候她才终于察觉到不对劲。


    她扫眼望去,四周门窗被木头从外面钉死,只有满室的红烛高燃,照亮整间寝屋!


    大红的囍字遍布柜门,妆奁,花窗,墙壁,器物,目之所及,桌椅软榻红色绸缎覆盖,帷幔翩飞,落影至铺设龙凤呈祥的红色地毯上一路延伸至床榻边的小几,盛放的秤杆,合卺杯,备好的红枣,花生,桂圆,莲子等撒帐果品……


    肌肤泛起细细密密的凉意,在四肢百骸流窜,惊得她心口发凉。她僵硬着转回眼,看见萧执聿身上穿着的不是绯衣,而是婚服!


    似有所感一般,她缓慢地低头望向自己,在果不其然看到自己身着的是大婚那日穿着的正红色寝衣时,几乎要尖叫出来!


    这个疯子,竟然趁着她昏睡,又与她成了一次婚!


    “这是哪里?”她竭力压制喉间欲要冲破而出的嘶吼,稳住自己止不住发颤的嗓音,尽量平和地与他讲话。


    指尖死死掐住掌心才止住欲要溃逃的身形。


    她刚看过了,这里不是清竹院。


    “画堂春。”


    耳畔,萧执聿轻幽幽的嗓音响起,像是终于等到了她发现,声音因含着藏不住的兴奋而隐颤。


    他抬眼看她,满室红绡映进他的眼眸,将漆黑瞳孔晕染出绯色,浸出兴奋的,激动的,难掩的颤栗的幽光。


    “绾绾,我按照你的喜好装饰的,喜欢吗?”他单膝压在床沿,上身前倾着压近,硕大身影攀衍将她一整个笼罩住,像是圈在了他的领地里,长手一伸触摸上她发颤的肩臂。


    “你说镜台你要月宫纹鎏金,还要带三层莲花形镜匣。”


    ——“我要月宫纹鎏金铜镜台,最好还要带上三层莲花形镜匣!”


    “妆奁要用黑漆描金嵌染牙,要有多层的漆奁,能够分置放你的胭脂,黛砚,银篦。”


    ——“妆奁要用黑漆描金嵌染牙,漆奁一定要有多层,这样才能够分别放置我的胭脂,黛砚,银篦。”


    “希望能够有一张紫檀嵌云石美人榻,这样累的时候可以躺在上面看书。”


    ——“最重要的是,我还要一张紫檀嵌云石美人榻,这样看书累了我就躺在上面。”


    “纱帐要用软烟罗,婚服要用波斯的织金锦,凤冠的珍珠要南海盛产,房间一定要够大,能够摆上所有你喜欢的东西。”


    ——“纱帐要用软烟罗,婚服要用波斯的织金锦,凤冠的珍珠要南海盛产,房间一定要够大,能够摆上所有我喜欢的东西!”


    “乘舟哥哥,我的要求不过分吧。”


    “你这要求还不过分?”


    “那你给不给?”


    ……


    ——“我给你。”他抬眼看她,“绾绾想要的任何东西,我都可以给你。只要你留在我身边。”他喃喃道,顺着她的臂膀往下滑,摸到她的手背,轻易分开了她僵硬的指节,十指交握了下去。


    “我们再成一次婚好不好,把以前的都忘记。”


    他拉着她的手心勾到自己肩上,将她扯到了自己身前,嗓音颤哑,像是乞求,又像是诱哄。


    低垂着头将她紧紧抱在怀里,脸颊蹭着她鬓边发丝,呼吸滚烫又粗重,像是怀揣着轻易得不来的珍宝,珍视到整个脊背弓起为她筑牢一座坚硬的围墙,将她完全蜷在里面。


    他身体滚烫得厉害,像是血液在全身游走,挣扎着沸腾燃烧,要从他胸腔里喷出来。


    可苏绾缡被他抱在怀里,却觉得遍体生寒。


    “你究竟是谁?”她呼吸很不匀,说话带着很明显的颤。


    她知道萧执聿是个疯子,可是越是了解他,了解他做的事,她就越是觉得毛骨悚然!


    那些话,她只跟贺乘舟说过,还是当年在兰州时少不经事,贺乘舟问她以后想要一个什么样的婚礼,她随口胡诌胡言乱语罢了,连她自己都忘记了!


    可是萧执聿为什么记得这样清清楚楚,还将这些原模原样摆在了她的面前。


    他搂着她,喃喃述说着他为她做的一切,满眼的期待希冀,像是急于从她这里索求夸奖和认同!


    怎么可能!她怎么可能会夸奖认同他……!


    他又怎么可以这样恐怖,又这样天真……


    胸口不住地起伏,心脏像是要从里面跳出来,后脊生出冷汗,全身如同失血一般透骨生凉。剧烈的恐慌紧紧萦绕着她,一整张脸顷刻之间煞白。


    “你不记得了。”他偏过头,在她颈边嗅闻,声音缓而沉,低喃陈述好似平静的模样。


    可苏绾缡却敏锐嗅到了其中隐含的委屈,怨念……和薄怒……?


    心口猛地跳了一拍,求生的本能预警使得她连忙就要从他怀里挣扎出来,却慢他一步被扯住一口咬住了脖颈含住!


    尖利的里牙抵住那块陈伤,刺痛清晰在筋脉里蔓延,苏绾缡疼得蹙紧了眉,指尖死死攥在他衣领处,精神被绷到极致下滚烫泪水就簌簌淋落。


    她不敢再动,全身都在发颤。


    萧执聿周身沉郁得实在厉害,不知道什么时候又会发疯。


    这是一头野兽,捕捉到猎物,是即刻拆吃入腹,还是看着它徒劳挣扎,权看他心情。


    苏绾缡不敢轻易惹怒他。


    “你总是这样,什么都能进你的眼,什么都入不了你的心。总是有那么多无关紧要的人和事缠着你,你乐善好施对谁都好,却不肯分一点心思给我。”


    他沿着那处颈线缓缓下移,舌齿都在搅弄,呼吸滚烫灼热,像是慢刀子割肉。


    “我只好自己来要了。”他气声道,牙齿轻挑开她的衣领,露出肩颈雪白肌肤上一根红色系带,底下蜿蜒密布着青紫红痕,如点点红梅映雪,糜艳荒诞。


    他眼神顷刻就暗了几分。


    肩颈发凉,意识到他要做什么,她瞬间睁大了眼睛,几乎来不及思考,她立马推开了他就要逃,却被他轻松握住手腕径直后仰压倒在了床榻上。


    膝盖顶进她的腿间,整个人被笼罩在他身下动弹不得,密密麻麻的恐惧随着两人交叠缠绕的影子铺天盖地向她袭来,昨夜那种无助濒临崩溃的情绪又如潮水一般涌上。


    像是将她重新给带回去!


    第64章 第64章囚禁(2)很舒服?……


    “萧执聿,你做什么!”她蹬着双腿挣扎,惊恐地看着他。


    “你从来都不来画堂春,我为你精心布置的一切你看都不肯看一眼。就连第一次来萧府,你从画堂春醒来,都不曾留意这里分毫。”


    他像是没有看到她的崩溃,低声喃叙着,眼神从她身上一寸寸扫过,最后垂眸落至她的腰际,长指一勾挑开了系带。


    “绾绾,我给过你机会的。如果那个时候你就能留意到,是不是就不会答应我要成婚的要求了?”


    系带散开,他撩开她的寝衣,像是在拆一件珍贵的礼物,缓慢露出它里面的模样。


    雪白肌肤泛着润泽莹光,犹如一块上好的羊脂美玉,只上面密密麻麻的青紫痕迹纵横,大片大片隐入红色鸳鸯肚兜下。


    没有破坏美感,反而更让人有想要摧毁的欲望。


    苏绾缡噙着泪摇头,音色哽咽,“没,没有……”


    知道他现在不会想听实话,她小心顺着他的意。


    可他好像没听见,微凉指尖滑至她裸露出的小腹,


    缓慢打转。


    “所以,我将这处锁起来,用清竹院作为婚房。我忍着,盼着,你愿意留在萧府,愿意将这里当做归宿,愿意去了解它,去在乎它,能够好奇有关它的一切,能够去探查。”


    “希望有一天,你能亲手打开这扇门,发现里面的秘密。”


    “可你没有,你总是置身事外,总是理智又疏离,我每一次的主动,试探,讨好,你全装作不懂,一旦我愈界,你就会迅速后退,有条不紊得将一切恢复原样,粉饰太平。”


    他揉着小腹绕圈,酥麻随着筋脉流窜而上,苏绾缡被逼得眼含泪花。最后一句话落下,他竟直直按了下去。


    过电一般浑身痉挛,苏绾缡喉间不由泄出了一声娇喘。


    这个时候他才轻抬眼皮睨她,双眸深邃,有些责怪的语气,“绾绾,你这样真的很不乖。”


    “萧执聿,你放开我好不好……”泪花模糊了视线,她难耐仰头,语气里含着哭腔。


    “但是没关系,过程不重要,你还是看到了。”


    他俯下身,亲了亲她的唇又退开,看着她的双眸里含着殷切的期待,语速都快了几分,“你喜欢吗?”


    没等她回答,他眼眸又重新黯淡了下去,露出几分落寞,有些无可奈何的语气,“只是你很不听话,总是喜欢往外面跑,我只能将门窗都钉上,这样你就跑不了了。”


    “没有人再可以来打扰你,分走你。你只要乖乖地待着这里,每天想着我,等着我,陪着我就好了。绾绾,你是我的。”他咬住她的唇,舌尖舔着磨。


    “我在这房间角落里都摆上了夜明珠,即便见不到阳光,这屋里也不会暗,你一个人待着不会害怕的。”


    “……唔……萧执聿,你放开我!”被他压着吻,苏绾缡有些喘不赢气来,她偏着头躲开,眼泪顺着流下糊满了整张脸。


    “我们的婚礼到最后都没有行周公之礼,都不算礼成,今天我们补过好不好?”他看着她,眸里染着幽火,分明是在询问,可动作却是强势得很,一点儿反抗的余地都没有留给她。


    “不要……”苏绾缡哭得声泪俱下,她推搡着他,语气抽噎得厉害,希望能够引起他一点怜悯,“我还很疼,萧执聿。”


    “我给它上过药了。”他眼神发暗到已经迷离,像是忍了很久,“我会轻一点。”


    手顺着滑下,苏绾缡忍不住弓起脊。


    他凝眼看着她,将她的一切反应都落至眸中。


    “很舒服?”


    “你看,它也很想要。”他故意在她耳边呢喃。


    知道她哪处敏感,就故意朝着那处使坏。


    眼见云雨将来,他停了下来,不上不下地磨着。


    苏绾缡睁开凝滞的眼睛,有些难受。


    “要不要?”他问她。


    “不……啊!”


    “要”字哑在喉间,转为惊呼。他抽回手,抬眼看她,又问了一遍。


    “萧执聿,你混蛋!”她偏头埋在枕间,大口大口喘着气,胸腔起伏渗出密汗,在烛火下泛着润泽莹光。


    “嗯。”他没反驳,轻应了一声,舌尖挑开她肩上红绳,春光便尽数裸露。


    手上桎梏被松开,她还来不及喘一口气,腰后一双大手覆上将她抬起,另一只手就掌着她的膝盖向上弯曲掰了开来……


    霞影纱覆下,烛火高燃刺不穿里间春色,只二人缠绕身形被放大数倍于帷幔之上。


    偶尔翩飞间,一双纤长玉臂从中伸出,不过片刻功夫又被一双更大的手十指交握按了回去。


    夜深梦长,挣扎间打落了撒帐果盘,红枣,桂圆弹跳着从红毯上一路滚落,混着细细碎碎的嘤咛……


    龙凤呈祥红烛燃了一整夜,直到天明才烧至末端。


    萧执聿收拾好便去上了早朝,苏绾缡还在昏睡。


    直到午上三竿才幽幽转醒,浑身像是散了架一般疼,嗓子也痛得厉害。


    她撑着身子起身,撩开纱帐,偌大的屋子里一个人也没有,四周的门窗全部被钉死,昏暗的房间内只有夜明珠散发的柔和光晕。


    赤脚踩在地毯上,双腿不由发软。扶着床框颤巍巍站稳,缓慢踱步至角落处摆放的夜明珠边。


    上面覆盖着一层薄纱,掩住了光芒,使得屋子内的光线较为柔和,因而她能够睡到现在。


    她掀开上面覆着的霞影纱,荧亮光芒立马射了出来,角落一处瞬间被照得透亮。


    刺得她忍不住闭上了眼睛。


    房门被推开的“吱呀”声适时响起,苏绾缡顺着声音望去,阳光随着被打开的弧度倾泻攀衍,空气中还能看见漂浮的尘埃,散发着五彩的零碎光芒。


    顷刻之间,房门被人从外面掩上,光柱退了出去,屋内又陷入了一片昏暗。


    仿佛方才的一切都只是一场梦一般。


    婢子们排列成队走进里间,手里端着银盆,锦帕等盥洗用具。


    苏绾缡被安置在了梳妆台前,她抬眼盯着铜镜里婢子陌生的脸,问道,“芩月呢?”


    婢子闻言,将头埋得更深了些,什么话也没有说。


    梳洗完以后,婢子们退了出去,进来的又是一批送餐的下人,全是新面孔。


    所有人都低垂着脑袋,全程连一个眼神都不敢随便乱抬。苏绾缡和她们说话,也没有一个人敢吭声,仿佛她是什么洪水猛兽一般。


    所有人都像是个木头一般,只木然地进来送了东西,又收拾着东西离开。


    苏绾缡明白了,这是萧执聿的吩咐。


    他不许她出去,如今便连旁人与她说话,他也不允许。


    她扯唇冷笑了一声,眼眶有些发热,绝望从心底无限蔓延,尽数梗在胸口疼得厉害。


    什么胃口也没有,她又重新躺回了床上,眼睛空蒙蒙地盯着帐顶,脑海一片空白。


    好像真的已经走到了绝路,彻底束手无策了。


    直到婢子重新进来,发现苏绾缡一口饭也没有动。


    只能撤下,又换上新的。


    萧执聿知晓她今日一整天都没有用膳,下了值就马不停蹄朝着画堂春走去。


    推开房门,发现屋内暗得紧。


    夜明珠全部覆上了薄纱,屋内静悄悄的,只有床榻上凸起一块。


    他走至床边,居高临下看她。


    见着她双眼无神地盯着帐顶,一副死气沉沉的模样。知晓他来了,也没有什么反应。


    像是压根没有注意到他这个人。


    “不吃饭?又闹绝食?”


    “芩月呢?”


    以为她不会开口,可一说话就是在问别人!


    “她护主不力,留着也没什么用。”开口,声线冷漠得可怕。


    “所以连枝也不是回老家了,是吗?”她竭力忍住,呼吸还是忍不住沉重了起来。


    萧执聿不置可否。


    得到了意料之中的答案,胸膛中的郁气翻涌着更甚,她撑着身子半起身抬眼看他,瞧着他的模样像是他有多么不可理喻一样。


    “因为我当日见了贺乘舟?所以你换掉了连枝。因为我成功逃离了你,所以如今,你也要将芩月赶走。萧执聿,是不是我身边所有人你都不会放过?你如今将我关在这里,一个人都不肯留给我,甚至就连进来房间的人,你都不让她们跟我讲话!”


    明明是在陈述他的恶行,明明知道他有多可怕,明明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可是当眼下所有的猜测得到印证,所有的话语脱出了口,她还是忍不住,忍不住心口发凉,忍不住染上情绪去控诉!


    指尖死死攥紧身下的锦衾,才能勉强使得自己不至于彻底声嘶力竭。


    他偏执的占有欲让她觉得窒息,如今,便是连她只跟旁人讲话,他都要剥夺!


    “绾绾和她们有什么好说的,跟我说不就好了吗?”他看着她,像是有些不理解的样子,说话时特别理直气壮。


    “你是害怕我又从她们嘴里得到了什么消息逃走了是吗!”


    她回盯着他,说话也很难听,是完全质问的口气。


    空气静默了一瞬,隐有剑拔弩张的氛围。


    萧执聿看着她,一双沉黑的眼睛平静得可怕。


    良久,他突然笑了,“我怕什么?”


    他碾进了一步,在床沿坐了下来,漫不经心的抬眼,一副闲适的模样,“绾绾,贺乘舟,程清渺,徐清正,所有帮过你的人,都以为你已经成功离开了上京。没有人再会来找你了。”


    他笑着倾身,大手掌上她的后脑抬向自己,沉黑双眸里渗出隐秘的幽光,像是猎物终于落网,只要好好享用即可。


    用着稳操胜券的语气道,“从此以后,没有人再会来打扰我们了。”


    第65章 第65章囚禁(3)没有人会喜……


    喃喃低音落进她的耳中,像是一块沉铁砸在心上,血肉模糊地坠到底。


    是啊,他们眼下都以为她已经顺利离开了上京,没有人再会来找她了。


    没有人再会知道,她还在上京,还在萧府,还在画堂春。


    从堂堂正正明媒正娶的首辅夫人,成了见不得光,被囚禁在宅院的禁脔。


    没有人再能来救她了……


    苏绾缡彻底僵硬在了原地,绝望如同潮水将心脏裹挟,慢慢得,连跳动都感受不到了。


    是她将自己逼到了绝路。


    当初她拼尽全力,抓住她能够抓住的一切浮木,借力救自己出牢笼。她自以为从此天高海阔,能与从前彻底诀别,却不想,竟是她亲手斩断了自己所有退路。


    萧执聿像是感觉不到她的绝望,擦着她的鼻尖滑过,落至她的耳畔,声音轻幽幽的,含着几分笑意,像是在嘲笑她的徒劳。


    出口的声线柔和,却带着凉意的警告,一锤定音,将她所有念想彻底粉碎,“所以,不要想着再逃。”


    他微微松了力,看着她转过头来,眸中笑意更深了几分,气定神闲的模样像是轻易能够掌控她的一切。


    苏绾缡愣愣地看着他,凉意从脊椎开始升起,如同置身冰窖,连骨头缝都在生寒。


    太可怕了……他怎么可以用这样轻松的口吻毁掉她所有的希望。


    看着她痛苦,他就那么得意吗?


    “你滚出去!”她几乎是不受控制地一把推开了他,眸中厌恶不掩,是真的一点儿也不想看到他这副伪善的面孔。


    “把饭吃了。”


    他被推得后仰,也没计较她的抗拒,站起来拉着她的手腕就要往外走。


    “我不吃!”苏绾缡另一只手紧紧掰着他,将全数的重量都压在身下,根本不愿意离开床榻。


    见她坚决得很,萧执聿也不硬扯,他转身看她,“看来是不饿,那就先做点别的。”


    说着,他弯下身,掀开她身上的锦衾,瞧着马上就要压上来。


    “滚开!”知道他要做什么,苏绾缡惊吓着后退,挣扎间兀得反手就是一巴掌。


    “——啪!”清脆的声音在房间里响起,突兀又响亮。


    两个人都愣在了原地。


    萧执聿半边脸被打偏了过去,阴影附着在他脸上,也压不住上面鲜红的五个指印。


    苏绾缡惊异地看着眼下的发生的事,她自己也没有想到她竟然敢打萧执聿,只是她当时太害怕了,什么也顾不了了。


    知道惹怒萧执聿会是一个怎么样的后果,苏绾缡心里一阵后怕,所有的抗拒,厌恶,恶心都消退了下去,只余满心满眼的恐惧。


    她警惕地看着他,双手撑在身后缓缓往里挪动。像是要趁他回神之前,给自己找一处安身之地。


    还未开始动作,就见人缓缓转过了头,膝盖从床沿撤下,随着他站直身以后,阴影便自他身后倾泻而下。


    硕大巨影像是沼液一般沿着床沿开始缓慢爬移,顷刻便将苏绾缡一整个笼罩在了阴影之下。低沉的气压铺天盖地涌来,连呼吸都快滞住。


    恐惧瞬间蔓延全身,她惊恐地看着他,眼角余光瞥向了他身后,几乎是随时准备着从床榻上冲下去。


    萧执聿垂眼看她,背对着光,辨不清情绪。意外得最终什么话也没说,转身走了出去。


    心脏被无形攥紧又骤然松手,苏绾缡怔愣地看着萧执聿离开的背影,劫后余生的同时又有些不可置信。


    他今日竟然这样就放过了她?


    提着的一口气还未完全松懈,就见他竟又重新转了回来,手上提着食盒。


    苏绾缡攥着锦衾立马后退了一步,满眼戒备。


    萧执聿没看她,也没说话,提着食盒坐在了床沿,将食盒摆在一旁的小几上,将里面还冒着热气的饭菜一一端出。


    苏绾缡看着他一系列动作,脸色瞧着并无什么太大的变化,像是又把自己哄好了一样。


    只面向她的那半张脸,指印已经高高红肿,在他冷白肤色下瞧着格外触目惊心,一看便是下了狠手的。


    苏绾缡有些心虚地移开了眼。


    刚一垂眼,他就拿着汤匙递到了她嘴边。


    苏绾缡抿唇,彻底偏开了头。


    “不吃吗?待会喊累我不停。”他看着她,作势就要拿走。


    苏绾缡没有想到他竟然还敢提这件事,一整张脸瞬间被羞得通红,害怕真的惹怒他,她忙按住他的手,“我自己来。”


    他难得没有再强迫她,由着她把碗夺了过去,一口一口吃着。


    就势靠坐在了床边看她,一言不发的模样气压还是有些低沉。


    苏绾缡被盯得心悸,一顿饭吃得心口七上八上,只想胡乱扒拉两口算了。


    “吃菜。”


    迎着她不服气的目光,他偏了偏头,提醒她夹菜。


    苏绾缡不理他,只抱着手上的碗,把脸埋进去。


    萧执聿上前,将她手中的碗夺了过去,弯下腰给她布了满满当当的菜,才又重新塞回到她手里。


    苏绾缡看着手上的碗,又看了看他,心里堵着一口气,想要骂他,又知道这人肯定又会不以为意地轻“嗯”一声,举重若轻将她的辱骂化解。


    开口的话就哑在了喉间,这个人,简直霸道!


    连她吃什么,吃多少他都要管吗?!


    她故意撇开碗里他布的那些菜,就是硬骨气的一口都不肯吃。


    像是大事上做不了主,就非要在小事上给萧执聿找不痛快。


    他看着她这般执拗的模样,偏头嗤笑了一声,“绾绾,你真觉我耐心很好?”


    说着,就要上前。


    苏绾缡连忙夹了一口菜吃下,腮帮子鼓得圆圆的,睁着一双杏眼怒气冲冲地瞪着他。


    他看着她,笑了笑,伸手就着苏绾缡往后躲的姿势擦了擦她嘴边。


    苏绾缡的确没什么胃口,吃了几口就吃不下了。


    看出她脸色不太好,萧执聿也没有逼她。


    收拾着小几上的吃食,就着她吃剩下的饭吃了起来。


    苏绾缡连忙阻止,脸色通红,“这是我吃过的。”


    萧执聿看她,等她的下文,像是在说所以呢?


    “所以你该拿一份新的。”


    “你的水我都吃过。”他睨她一眼,无所谓的模样。


    听见他又在说这些荤话,苏绾缡还未退烧的脸连带着脖子根都在发烫。


    她没好气地掀开锦衾下床,朝着净室走去,撂下一句,“随便你。”


    萧执聿看着她进入净室的背影,故作平静的样子脚下步子凌乱得紧,轻弯了弯嘴角。


    夜间,新婚的一切布置都还没有褪下,霞影纱落下,隐约听见里间传来男人的低声命令,“腿张开点。”


    “不要!”女子颤巍巍的嗓音泄出。


    “——啊!”


    见她不肯听话,萧执聿自己上手掐着她的膝盖将她腿给掰了开来,指尖晕染一团乳白色药膏轻轻涂抹了上去,凉得苏绾缡禁不住打了一个颤。


    “还有些肿,明天还要上药。”他涂抹好以后,就放开了苏绾缡,收拾着药


    灌。


    腿上桎梏松开,苏绾缡立马就像是只兔子一样灵活钻入了锦衾里,等着萧执聿回来时,已经将自己完全裹成了一个粽子。


    像是在防着什么一样。


    萧执聿站在床前看她,单膝压在床榻边,将她从锦衾里扯了出来。


    苏绾缡惊吓着喊道,“干什么!”


    以为他又要对她做那种事,她正要挣扎,却不想转身便撞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里,萧执聿竟然只是将她给揽进了怀里抱着。


    他压了压她后背处的锦衾,确保冷风不会灌进来,下颌顶在她的头顶,才闭上眼睛,言简意赅道,“睡觉。”


    苏绾缡有些惊异今日的萧执聿。


    这些日子以来,发生的事情实在太多,自她窥破他清风疏朗的面具之后,他们之间似乎就一直处于挣扎,嘶吼,溃逃的局面。虽然一切只是她单方面的行为。


    她挣扎,厌恶,恐惧,崩溃。


    他冷静,平和,高高在上掌控一切。


    萧执聿表现出他从未有过的一面,自撕破他的面具以后,他表现出的对她的贪婪,偏执,占有从来都不加掩饰。


    她也才发现,他对她的欲望究竟有多强烈。


    虽然被软禁在清竹院的那一段时间他一直没有做到最后一步,但他花样很多,常常将她玩脱水以后都不休,夜夜拉着她无止境地索要。


    今日这般规矩,倒还是这段时间以来头一次。


    是因为他已经得到了自己,所以,眼下在一点点褪去新鲜感了吗?


    苏绾缡靠在他怀里,试探着出口,“萧执聿,你能不能放我出去,我真的不走了。”


    她企图跟他讲道理。


    “既然不走了,那就好好待在这里。我每天都会来看你,每天都会陪着你。”他一点儿也没有松口,蹭着她的发顶,一双手轻拍着她的背,像是要哄她入睡。


    “萧执聿,我真的不走了,你放我出去好不好。我们,还像以前一样。”她保证道。


    半晌,他没有再说话,昏暗的环境里,视觉被剥夺,听力便变得愈加敏锐。


    苏绾缡能够听见他胸膛处平稳有力的心跳,鼓噪着一声声打在她的耳膜上。


    空气静默了良久,久到苏绾缡以为不会再得到他的回答时,他终于开了口,嗓音很低,像是在跟她说话,又像是在喃喃低语。


    “不够。”


    他缓慢蹭着她的发顶,鼻息间都是她身上清幽的兰花香气,近乎贪婪地嗅闻,“像以前那样,远远不够。我要你全身全心的只能看到我,只能想到我,只能有我。”


    他抱紧了她,像是害怕下一秒她就会随风而散,胸膛开始不匀地起伏,“我讨厌那些人和你说话,讨厌她们碰你,讨厌你总是对着旁人笑,讨厌你对每个人都那么好。”


    “我要你只能待在我身边,每天就只能看到我,只能和我说话,像我喜欢你那样喜欢我。”


    “好不好?”最后一句,几乎带着乞求,用着气音发出,轻到苏绾缡几乎快要听不见。


    她僵硬在他怀里,感受到他近乎病态的偏执占有,分明怀抱温暖,她却觉得遍体生寒。


    她竟然还指望着能够和这个疯子讲道理!


    “我不会喜欢你的。”她冷冷出口,知道他不会喜欢听,就是在给他找不痛快,用着几乎残忍的语气道,“没有人会喜欢你这样的人的。”


    像是被一盆冷水迎头兜下,萧执聿眸里希冀尽数褪去,一双漆眸转瞬又变得清明,像是从梦里回过神来。


    夜色里,他冷淡双眸落在虚空,指尖顺着插进苏绾缡的长发里,慢慢地捋,语气里染着几分漫不经心,大有一副跟她耗到底的架势。“没关系,我会让你喜欢上我的,不喜欢也没有关系,总之,我们还有好长的时间。”


    冷风在胸口乱窜,剥夺全数呼吸,苏绾缡闭上了眼睛,不想再跟他讲话。


    没用的,这就是个疯子!


    第66章 第66章囚禁(4)还想见谁……


    苏绾缡被彻底关在了画堂春,每天进来的婢子都不一样,但相同的是,她们都不会跟苏绾缡讲一句话,眼睛只盯着自己身下三寸之地。


    每天规矩地进来做了事就离开。比苏绾缡还像幽魂。


    她也试图过和她们打关系,拉拢,贿赂,套话什么法子都试过了,可是半点嘴也撬不开。


    苏绾缡简直不知道萧执聿是怎么管教她们的,竟然对他如此忠心!


    被钉死的房间就像一座囚牢,可牢房还有天窗,她却是一点儿阳光都看不见。


    简直连笼子里的鸟都比不上。


    萧执聿每日下了值就会回来,如他所说的那般,他每日都会陪着她,碰上休沐更是一整天都待在画堂春,甚至朝廷的政务他都从书房里搬了过来。


    好像只要看着她,就是一件很幸福的事。


    苏绾缡却不觉得。


    这段时间,她挣扎过,吵闹过,哀求过,哭诉过,可是萧执聿永远春风化雨一般接下她所有的脾气,甚至就连她的肆意打骂,他都照盘全收。


    他唯一不肯松口的,就是放苏绾缡出去。


    除开每夜无止境地索要,一切都好像回到了从前。


    萧执聿依旧是那个清风明月的皎皎君子,只有她在歇斯底里,在溃不成军。


    好像一切都没有改变,变得只是她自己。


    这几乎给了苏绾缡一种错觉,她不应该去撕破假象,就这样心照不宣,好像日子也能过下去,


    只要她愿意顺着萧执聿一点,她的生活就会和从前没什么两样。


    直到有一天……苏绾缡开始记不清日子了。


    明明被抓回来的那几天,她每天都在算着,可是眼下她已经浑噩到不清楚这是她被抓回来的第几天了。


    她突然有些害怕,害怕有一天她真的认命,真的沦为萧执聿的掌中雀,彻底变得麻木,变得妥协……


    没有自主,自我地活着……


    不行,她得走!


    “在想什么?”


    萧执聿站在她身后,为她绾发,亲手为她簪上了被摆放在妆奁里一直没有用过的和田玉兰花簪。落眸将铜镜中她惊慌回神的脸色尽收眼底。


    没有继续追问,他不动声色,弯下了腰身贴在她的耳边轻声询问道,“喜欢吗?”


    苏绾缡对上铜镜里萧执聿的眼睛,又抬眼望向镜中女子发髻上那根散发盈润光泽的上好玉簪,二者相互交映,将女子本就无甚波澜的清冷眉目勾勒得更加出尘。


    这段时间以来,萧执聿每日回来都会给她带外面的东西,有时候是一根簪子,有时候是一只手镯,有时候是新出的话本子,像是要将外面有趣的东西全都买回来给她。


    苏绾缡对此大多都是意兴阑珊。


    萧执聿却对此乐此不彼。


    她一般对他没有什么好脸色,大多时候都会冷冷挑眼过去,“戴不出去,再好看有什么用?”


    分明是泼冷水的话,萧执聿却像是听不出来似的,“给我看不就好了?绾绾还想见谁?”


    他总是这样,莫名其妙地就会提起旁人,好像她有什么见不得人的情夫一样。


    不知道他在阴阳怪气个什么劲。


    “我累了。”她撇开他,朝着榻上走去。


    还没走两步,就被他扯着手腕往回拉,顺势坐在了妆案前,就将苏绾缡抱坐在了他腿上。


    “刚醒,又要睡?”他揽着她在怀里,摩挲着她柔软的腕骨,看着她的时候眼尾微微上挑,带着几分宠溺笑意。


    苏绾缡别开眼,冷声出口,“我在这房间里,还能干什么呢?”


    “绾绾想出去?”他明知故问道。


    “你会放我出去吗?”


    她转头直迎他的目光,在不出所料地见到他摇头,心中不由冷笑,为自己生出来的那一点点可怜的妄想冷笑。


    她挣扎着又要起身,却被萧执聿掐着腰身按住,“但今日外面天气不错,我可以带你出去。”


    苏绾缡不动了,她惊讶地转回头看他,像是在确认自己没有听错。


    “你昨夜抓得我好疼,现在哄哄我?”他没重复,转而说起了另一件事。


    看似无关的话,但彼此都心知肚明。


    揽着她腰身的手微微松了松力,这会儿不再强按着她了,迎着她的目光里含着清浅的笑,像是笃定她会主动。


    果不其然,苏绾缡垂下了眼,羽睫轻眨了眨,便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一般。她重新抬眼看他,“你想让我怎么哄?”


    他没说话,依旧是那副温柔的模样,手伸着从她脸颊擦过,指腹有意无意地触碰,修长指节撩过她耳畔,将垂落至身前的长发往后捋了捋,也没说话,像是在让她自己想。


    苏绾缡落眼他的举动,顺着他捋发的动作抬起来头,对上他似春水溶溶一般的眼睛,隐隐中猜出他的意思,却抿着唇没动。


    但他似乎也不急,就这样看着她,好像有的是时间等,毕竟想要出去的人又不是他。


    苏绾缡攥紧了指尖,双手缓慢攀上他的肩膀,一闭眼歪头亲了上去。


    温软触感覆上,还未来得及细细感受,就一触即分。


    萧执聿抬眼看她,见她冷着一张脸移开目光,有些别扭地出口,“可以了吧。”


    他轻弯了弯嘴角,依旧没有说话,在她久等不到回答后转眼看他时,舌尖轻舔了舔唇面,像是在回味她留下的痕迹,迎着她的眸光挑逗露骨。


    苏绾缡瞬间像是有一根火线在身体里燎窜,烧得她面红耳赤。


    登徒子!


    她怒气冲冲地看着他,几乎是强忍着才没有从他腿上立马跳下去。


    想到能够出门,苏绾缡咬了咬牙,一狠心,壮士断腕一般重新凑了上去。


    她贴上萧执聿的唇,循着记忆力他的样子,沿着他的唇瓣青涩地磨。


    可他依旧毫无反应,没有任何回应。


    苏绾缡只好硬着头皮迎着他垂眸赤裸裸的眼神继续亲。


    感受到她软糯舌尖探出,试探性地舔舐他的唇瓣,倏忽像是有火苗在某处噌地点燃,勾得他瞬间燥热。


    他大手掐着她的腰身猛地按向自己,一手掌着她的后脑迫她抬起,迎头重重加深了这个吻。


    突如其来的强硬,唇齿兀得相撞,苏绾缡拧眉,痛呼了一声。


    张开口的瞬间,长舌就顺着灵活地滑了进来,在口腔里肆意搅动,掠夺她的气息。


    苏绾缡想往后躲,可腰间的大手却不容置喙地按着她,叫她只能被迫仰头接受着几欲叫人窒息的吻中。


    她推搡着他,无助地张着嘴呼吸,可气息连同津液皆被他饮下。寂静室内,逐渐溢出咂摸水声。


    好半晌,苏绾缡被吻得眼角逼出泪花,萧执聿才终于放开了她。


    红着眼睛,呼吸还未平匀,她连忙道,“可以出去了吧?”


    萧执聿抬手楷掉她眼角未零落的泪珠,不知道她怎么能有这么多水要流,怎么都吃不尽,总是让人忍不住想要欺负她。


    薄茧指腹摩挲她眼下的娇嫩,他看着她,眸色有些暗,“你还没有哄我?”


    苏绾缡正平匀着呼吸,听见他的话,瞬间回过神来,睁大了眼睛,简直不可置信。


    她没哄他?那她刚刚是干嘛了?被狗咬了吗?


    接受到她的眼神,萧执聿状似了然地点了点头,像是才反应过来一样,他垂下眼,瞧着倒好像有些委屈,像是被占了多大的便宜似的。


    “可我是要你哄我,没让你亲我。”


    ——!


    苏绾缡简直不能想象他竟然这样无赖!


    既然是她会错了意,那他一开始为什么不说!


    亲都亲完了,才说是让她哄他!


    苏绾缡一整张脸连带着脖子根都尽数红透,是被气得。大有立马从他腿上下来的架势。


    知道他是故意耍她,就算不出去,也不让他得逞。


    萧执聿得了便宜,也不再闹了。他好脾气地哄着她,“既然绾绾这样想出去,那我们就出去。”


    得了承诺,苏绾缡也顾不得被萧执聿捉弄的闷气了,从他腿上下来,头也不回地就朝着房门快步走去。


    萧执聿慢她一步,路过架子处顿了顿,跟在她身后绕过屏风向着门外走去。


    眼见苏绾缡要推开房门出去,萧执聿两步上前,拉住了她的手腕。


    苏绾缡回过身,刚一转头,眼前视线一暗,隔着一片白纱,萧执聿的身形开始变得模糊。


    他给她带上了帷幔。


    苏绾缡愣了一瞬,瘪了瘪嘴,他到底是有多霸道,难不成街上的人还不能看她一眼了?


    “你许久没见阳光,外面刺眼。”


    他牵着她的手心往外走,亲自推开了房门。


    没有一下全部推开,只微微打开了一条小缝,他侧头看她的反应,见她没有偏头感到不适,才又用力了几分推开了更大的弧度。


    阳光似溢罐的流水,沿着弧面缓缓倾泻,跨过门槛,爬上苏绾缡的裙摆。


    带着暖意的日光一点点向上攀衍,撩至苏绾缡垂至胸前的白纱,消融成一片飘渺光影,柔和细腻,削减了大部分的刺芒。


    门口处守卫着的丫鬟听见声响,纷纷侧身弯腰,恭敬地候着他们离开。待人走后,才敢抬头重新掩上房门。


    接触到外面的空气,苏绾缡觉得整个身心都像是轻了一圈,心跳又显示出好久未有过的蓬勃,叫嚣着让她此刻能够不管不顾地冲出去。


    哪怕还是会被抓回来。


    如果不是萧执聿,她不会到如今,连觉得呼吸新鲜空气都是一种奢望。


    垂眼瞧见身前那人紧握住自己的手,她眼眶不争气地红了红。


    她明知道他有多可恶,明知道她所经历的一切都是拜他所赐,可是当感觉到他那些不经意下意识流露出的细微的关怀时,她又会开始很没骨气地心软。


    她讨厌自己这样,更害怕是一种妥协。


    害怕有一天她会真的开始习惯,习惯被他牵着走,习惯开始顺着他……


    第67章 第67章囚禁(5)是没有试过……


    萧执聿那一天说是要带她出去,但也只是带着她在画堂春内逛了一圈,见她意兴阑珊,才又松了口带她出了院子在府中四处逛了逛。


    知道这已经是萧执聿能够做出的最大让步,苏绾缡也不再争,两个人难得心平气和地牵着手在府中信步。


    仔细一想,这竟然是他们成婚以来,第一次在府中相携。


    远远看去,背影般配,倒像是一对再平常不过的恩爱夫妻。


    萧执聿表现得心情很不错,周身常年不化的清冷疏离竟然也在暖阳照拂下消散了大半,阳光似乎都格外偏向他,在他眉眼跳跃勾勒出几分柔和。


    好像能够和她这样一直走下去,也心甘情愿。


    苏绾缡也难得没有呛他,对于他主动谈及的话,也会搭上几句,虽然依旧冷淡。


    许是她今日实在太听话了,夜晚时,萧执聿抱着浑身湿透的她,难得许诺,以后每过两旬都会放她出来一次。


    但范围也仅限画堂春内。


    苏绾缡本已经要昏睡过去,听见这番话,一瞬间醒了大半。


    他吻着她的眉心,“绾绾可高兴了?”


    她睁了睁沉重的眼皮,轻“嗯”了一声,嗓音还有些哑,也没躲开他继续吻下来的唇,尾音便呜咽在了喉间……


    苏绾缡开始重新算起了日子,每隔两旬便可以出去一次,日子好像又开始有了盼头。


    出去的时日往往与萧执聿休沐的时间撞上,虽说是只能在画堂春内行动,但是萧执聿有时候也会亲自带着她去府内其他地方。


    苏绾缡便趁着这个机会,默默地记着府中的布局。


    萧执聿似乎并不信风水堪舆,府内的构造并不似一般的高门府邸讲究,更多几分随意。


    是以,苏绾缡也难以从一般的府宅建造来推测萧府的布局走势。


    这叫她几乎是难以推测,若是她要逃,应该走哪条路,哪个院门,又能通向何处,才能防守最少,最为顺利地出府。


    两旬的日子实在间隔太久,苏绾缡不敢浪费每一次出房门的机会,只想抓紧时间记住每一条路,理清它们最后又归于何处。


    好在脑海里大致形成一个对萧府的轮廓记忆。


    “绾绾如今倒是对府内好奇了起来。”


    在苏绾缡又要拐进一条石子小路时,萧执聿的笑声在身侧响起。分明是宠溺嗔怪的语气却让苏绾缡心跳瞬间漏了一拍。


    脚步一顿,她侧头看他,隔着一层白纱,他眉眼依旧柔和,深眸里荡漾着点点星光,像是真的很开心她能


    够在乎。


    这让苏绾缡几乎怀疑他那番话究竟是试探还是无意。


    她偏开头,语气冷硬,“这不就是你要的吗?”


    将她关在府里,她再也出不去了,身体,灵魂都被困在这里。天大地大,可又有什么东西和她有关呢?


    “你若是能放我出去,我便不会了。”


    埋怨,不甘,愤懑又如毒蛇蝇虫一般开始密密麻麻从心底开始冒尖,她几乎是忍不住地抱着激怒他的念头说出来。


    可萧执聿没生气,反而笑了出来。


    他上前了一步,指腹磨上她的侧颌,将她的头扬起来。


    帷幔翩飞,被风偶尔撩开撞进他染着笑意的漆眸里,分明是白日青天,可苏绾缡却觉里面缀着缕缕幽火,像是无边深海中突兀燎起的一盏暗灯。


    明明应该是给人一点暖意,可却裹挟着属于深海的万顷寒意。


    “绾绾,无论你是处于什么样的目的,好奇就是好奇了,在乎就是在乎了。它终于进了你的眼睛,留在了你的记忆里,你和它已经融为一体了,分不开了。”


    他笑着,语气轻幽幽地在耳畔盘旋,带着兴奋的,痉挛的颤,犹如空谷回音,一遍遍砸进她的脑海里。


    疯子!


    这就是他的目的吗?!


    报复她?


    总是往外面跑,总是对一切漠不关心?总是对他疏离冷淡后退?!


    她僵在原地,已经不知道应该还能作何反应。


    像是被一盆雪水迎头淋下,湿漉漉站在原地,头脑发麻到给不了任何指令。


    她以为他将自己囚禁,他已经得到了一切,所以他应该满意了。


    没想到,兜来转去,他还是在算计自己!


    高高在上看到她对萧府感兴趣,看到她将所有注意力都放在了这个她曾经不屑一顾,拼命想要逃离的地方,他很得意是吗?


    他不仅仅是要囚禁这具身体,就连思想,灵魂,都要她心甘情愿困在这里……


    “绾缡。”


    “绾缡?”


    “怎么了?在看什么?”贺乘舟看着突然回身警惕地看着四周的苏绾缡,喊了几声她都没有什么反应,连忙凑到了她的面前看她。


    放长了的眼神骤然被近物挡住,眼神聚焦在了贺乘舟满脸担忧的脸色上,苏绾缡才骤然回过神来。


    她脸色煞白,心口不停地狂跳。


    这一段时间,她总是觉得有人在暗处看着自己,那道粘腻的,冰冷的目光如同游蛇一般在她身上缠绕,顺着她裸露的脖颈一直滑!


    有时候是她启开的唇,有时候是她和别人不慎相触的手,甚至是她礼貌展露笑颜的眼,都似有触感一般被紧紧束缚。


    不只是人,只要是个活物,那道目光就会瞬间变得沉重阴冷,如影随形,粘在她身上!


    心脏狂跳不止,苏绾缡长舒一口气,缓缓摇了摇头。她抽开挡在自己面前的贺乘舟,催促他,“你快去上课吧,不用管我,我待会去书阁里等你。”


    “好。等我下学,我让娘亲给你做芙蓉糕吃。”贺乘舟笑着摸了摸她的头,转身朝着课室跑去。


    直到最后一缕衣角消失在转角,苏绾缡唇边的笑意才渐渐消散了下来,转头望去,郁郁葱葱的竹林,风拂过摇曳,什么也没有……


    她兀得睁开了眼来,黑暗中,什么也瞧不见,刚被惊醒的脑子有一瞬间发懵,直到鼻尖涌入熟悉的雪松香,她才缓缓放匀了呼吸,知晓自己如今处于何种境地。


    “做噩梦了?”萧执聿不知道什么时候醒过来的,他轻顺着苏绾缡的背,像是在安抚。


    她指尖蜷着萧执聿的衣领,垂眸盯着虚空中某一处,抿了抿唇道,“我最近有些睡得不好。”


    萧执聿调整了一个姿势,将她揽进怀里让她睡得更舒服一些,轻拍她的背,“明日我让府医给你瞧瞧。”


    “嗯。”许是真的被吓着了,发懵的脑子还没有清醒,苏绾缡伸过手从他腰间穿过,整个人彻底埋进了他怀里,像是找到了一处安身之地。


    萧执聿环抱着她,一下一下慢慢拍着,直到怀里人均匀的呼吸响起,他才闭上了眼睛,蹭着她的发顶安眠。


    竖日一早,府医就候在了画堂春。


    房门被打开,由着丫鬟领进,屋内很暗,只有角落里摆放的被盖着薄纱的夜明珠泛着柔和的光晕。


    府医瞧着许久未曾见过的苏绾缡,几不可闻地叹了一口气。走进,为苏绾缡诊脉。


    丫鬟候在一旁,并未离去,应是会向萧执聿回话。


    苏绾缡移开眸光落到府医的脸上。


    “夫人脉象沉滞不畅,是肝气郁结,心脾两虚之像,忧思过虑,才会梦寐不宁。”府医扯下丝帕,“我先给夫人开一剂疏肝解郁的药方,再配点安神香使用。”


    顿了顿,他叮嘱了一句,“但药于心左不过占三分,剩下的还是要靠夫人自己。”


    苏绾缡抬眼,对上府医带着关怀的眼神,心头一热,点头谢过。


    傍晚,萧执聿下了值就回到了画堂春。


    “府医说你忧思过虑,在想什么?”


    果然,什么都瞒不过他,白日里才诊断出来,傍晚就被他质问。


    苏绾缡垂眸,“没什么。”


    熬好的药已经端了上来,萧执聿接过,让人退了下去。


    他轻轻搅动着汤药,待晾得温热了才递给她。


    “以后改成一旬好不好?”他看着她低眉喝药的模样,伸手将她耳际的发丝往后别了别。


    苏绾缡喝药的动作一顿,她抬眼看他,惊讶地眨了眨眼。


    他依旧看着她,眸色柔得似能化成水一般,“只要绾绾听话,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


    萧执聿表现得实在太过体贴,仅仅因为她生病,就一再降低自己的底线。


    苏绾缡不知道心里是什么样的感受,只是某一个念头突然如雨后春笋一般,兀得抽枝拔节,在她心里肆意疯长,她根本没有多余的心思去分辨那一闪而过的是什么了。


    许是得到萧执聿一二再三的退步,苏绾缡格外珍惜来之不易的“自由”。


    害怕将他惹得生气了,哪一天他就会收回放她出去的命令。


    因而在床事上,面对萧执聿近来愈发放肆过分的要求,苏绾缡也咬着唇忍受。


    她伏在锦衾上喘气,一张脸潮红湿润,浑身像是过了水一般,后背上更是糜艳荒诞。


    萧执聿从后贴上,穿过她的小腹将她捞了起来按进了自己怀里。


    他亲着她的脸颊,“怎么这一点时间就受不住了?”


    “是没有试过这样吗?”


    “再来一次好不好?”他循着她的脸吻过去,掰过她的下颌,亲吻了上去。


    苏绾缡被迫转头,这样的姿势叫她不自觉地张开了唇,也就被进入的更深。


    “……唔!我,我累了……”她偏头躲开他炙热的吻,喘着气道。


    “明日圣上召我入宫,不能陪你。不如后天你再出去?”他追着她的唇,没忘腰腹用力。


    “嗯啊……不要……”她偏开头,视线被汗水模糊,也不知道要往哪里逃,只觉得哪里都被堵着,很酸。


    说话的声音哑得厉害。


    “好。那你乖乖等我回来。”


    他很好说话,伸手抹开她沾染在脸上的湿发,捧着她的脸转了回来继续亲。


    她最近很乖,他愿意给她一点纵容。


    苏绾缡张着嘴任由他缠着她的舌搅弄,不甚清明的脑海里萧执聿的话一直回旋,她睁大了模糊的眼睛盯着帐顶,视线愈加破碎。


    明日他不在府里……不在府里……


    第68章 第68章出逃她不能停在这里……


    萧执聿一早就出了府离开,苏绾缡醒来时,已是辰


    时末。


    她拖着酸软的身子起身,倒吸了一口凉气,努力忍着身下的不适,唤了丫鬟进来盥洗。


    “我今天没有什么胃口,想在屋里待着,午膳不用送过来了。”


    梳洗完以后,照例是进来送早膳的婢子。


    苏绾缡吃了两口就放下了汤匙,叫人撤了下去。


    婢子恭敬地上前,收拾着桌上未动过几分的吃食退下去。


    苏绾缡指着其中一个丫鬟开口,“你留下。”


    被指到的丫鬟惊慌抬眼,这是这么久以来夫人第一次叫人留下,心里立马惴惴不安。


    下意识地就忘记了礼仪规矩,抬起眼来的瞬间对上苏绾缡的眼睛以后,更是害怕地又重新垂了下去。


    她颤巍巍地走到苏绾缡身边去,听见身后姐妹们退下去的脚步声,紧接着就是房门被重新关上的声音。心里一下子更是紧张得没边。


    苏绾缡看了她一眼,领着她进了里间,并没有为难她。


    她指着床底下,“我有一颗珠子掉进去了,你帮我捡出来。”


    闻言,丫鬟才算是真正松了一口气。连忙福了福身,表示应诺,就朝着床榻走了过去。


    屋内本就黯淡,床榻底下更是漆黑一片,丫鬟怎么瞧都瞧不清。


    她想开口,告诉夫人看不见,需要掌灯。


    可刚一张嘴,一张湿帕就覆盖上了口鼻,香味瞬间倾袭,丫鬟甚至还来不及去做出反抗,脑袋就开始昏沉了起来。


    她转过头来,眼前视角变得模糊,夫人的身形变成了好几个,只是她们每一个都是一样惊慌的面孔。


    夫人,为什么会露出那样的表情呢?她还没想明白,就彻底昏睡了过去。


    苏绾缡看着骤然倒地的婢子,吓得整个人都后退了一步。


    掌心忍不住发抖,犹如扔掉烫手山芋一般,她迅速甩掉了手中的锦帕。


    心跳像是擂鼓,一声声似要敲碎耳膜。


    这一段时间以来,她一直在暗中收集安眠香,每天存一点点,才存到这么多份量。害怕剂量不够,她根本没有给自己留后路,将全数的安眠香全部染在了锦帕上,足够她昏睡很长的时间了。


    苏绾缡按捺住狂跳的心脏,竭力稳住自己发抖的手,去解她衣领的盘扣。


    她将她的衣衫褪了下来,把她搬上了床榻,用锦衾将她盖着。


    接着脱下自己的衣裙,换上她的。


    做完这一切,额头上已然泌出了密汗。


    可一颗想要离开的心,却是跳动得越发蓬勃。


    她最后看了一眼榻上的人,毫不留恋地转身走了出去。


    打开房门,苏绾缡垂着头快速瞥了一眼周遭的情况。


    院中的人各司其职,没有人注意到这处。


    她转过身,借着掩门的动作,快速判断了一番自己从正门出去的概率。


    院中正门,是萧执聿底下的侍从,不是一般的府中小厮。


    她前几次和萧执聿一起出门的时候,那些人很有可能就已经认出她的脸来了。


    苏绾缡并不觉得仅靠这身丫鬟服饰就能瞒过他们的眼睛。


    于是,房门被掩好以后,苏绾缡就动作利索地朝着左边长廊走了过去。


    沿着曲折环廊,她借着院中花卉树影掩映,拐进了一条石子小路。


    埋着头,寸步不敢慢,沿着小径疾步。


    这一段时间,她将画堂春里里外外都观察了一番,什么人在什么时间出现会做什么,她都有留意过。


    此刻这个时辰,这条小径上一般是没有人的。


    只要再转过前方假山,就是画堂春的东侧院。


    那里一般是作为库房,平时少有人去。而库房的背后有一扇荒废了很久的侧门。


    踏过附着青苔的石子面,踩弯杂缝里的细草,苏绾缡走到了石拱门样式的木门前,红漆已经掉色,空气中隐隐弥漫着潮湿的苔藓气息。


    门上蜿蜒耷拉着的铁链上坠着一块铁锁,苏绾缡取下头上的珠钗,对上了锁眼。


    许是因为常年风吹雨淋,生了一圈的铁锈,锁眼已经失灵。


    苏绾缡并没有太过费劲,就将其打开了来。


    铁链带着重锁叮铃哐啷坠地,鹅黄色裙摆从上方轻盈略过。


    经年未动的木门摇摇欲坠洇出细微咯吱响声,像是只有风来过……


    苏绾缡不知道门后的世界是怎样的,她不知道它通向何处,也不知道如果继续沿着这条幽深小径走下去会将她带到哪里。


    但她不敢停,只是本能地咬着牙地走下去。


    只要她还在走,只要她还没有被抓回去,她就还有希望。


    竹林很大,苏绾缡不知道在里面绕了有多久,头顶的阳光越来越稀薄,透过繁密竹影投射下来的竟然只余两三朵隙光。


    幽静僻处,除开耳边跳动得越发厉害的心跳,就是头顶处盘旋鸣叫的飞鸟。


    脚步越发快了起来,呼吸也逐渐变得急促。


    像是走在悬崖边上,不知道什么时候踩上的就是一块松散的石头。


    而她,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撞上府中的下人。


    虽说她穿着的是婢子的衣服,可是难保府中不会有人认出她来。


    终于,路过一处凉亭,苏绾缡朝着左边拐出,眼前景象骤然大开大合了起来。


    竹林逐渐隐没,依稀能够看见几处檐角廊坊,远远的人儿像泥点子一样映入眼帘。


    苏绾缡一瞬间心又狂跳了起来。


    她迅速埋头,沿着小径尽量避开人迂回。


    离开了竹林的遮挡,头顶的阳光开始大把大把倾泻而下,分明整个人都暴露在阳光之下,苏绾缡却背后惊出了一身冷汗。


    她微微抬眼看了一眼明晃晃的太阳,竟然有一瞬间眩晕。


    她摇了摇头,努力保持着清醒。


    不行,她不能先被打倒,不能停在这里。


    眼下时辰还早。


    她特别吩咐过,午膳不用送来,萧执聿应该也是傍晚才回来。


    白日里一天都不会有人发现她离开了,留给她的时间还算充沛,只要她能够在晚膳前走出萧府,一切就都来得及。


    她重新为自己打气,朝着那方裸露的檐角方向走去,尽量显得镇定。


    刚一走出小径,苏绾缡猝不及防看见一道人影站在回廊下。


    她迅速隐入一旁的假山后,心脏跳个不停,像是随时准备从嗓子眼里飞出来。


    廊下,隐隐一道男声好似在吩咐着什么事,听声音,好像不会那么快结束。


    苏绾缡微微探头看去,男子身形修长,半边脸稚气未脱,已然带上了几分冷峻,赫然便是轻尘!


    惊吓使得她脚步一退,不慎踩塌了一块石子,发出的声响立马便引起了回廊下人的注意。


    “谁在哪里!”轻尘一声厉呵。


    举目四下皆无路可去,只有一条水上长廊通向湖心。


    苏绾缡想都没有想就借着四周花木的掩映,跑上了长廊。


    像是走投无路之下,即便是悬崖也要往下跳。


    她心里只有一个念头疯滋,不能被轻尘发现,不能被轻尘抓到!


    否则一切都完了!


    湖心是一处书斋,连接的长廊四周种有植株花卉,将其掩于其中,不细看的话,没人会发现这里别有洞天。


    苏绾缡也是这个时候才发现,原来她竟然是进了清竹院!


    她不敢停,害怕一停下来,就会被轻尘看到,眼看湖心书亭就在眼前,苏绾缡几乎是拼尽了全力奔了进去。


    竹帘被掀开,苏绾缡脚下发软,直接朝前栽了下去,全身的力气一瞬间失尽。


    她劫后余生般抬眼,在一片氤氲水汽中对上了一双漆沉缀着笑意的眼睛。


    ——浑身血液霎时间倒流!


    萧执聿轻放茶壶,盯着跪坐在地上的苏绾缡,蒸腾而起的热气将他隔绝在一片白雾之后,分明是染着笑意的面孔,却如凛冬一般冰沉。


    她下意识地蜷起指尖,身体止不住地颤,几乎是出自求生的本能地挪动着身子往后退,却听见身后竹帘外,传来轻尘的声音,“大人,有人好像混进来了。”


    浑身僵硬,她惊颤地对上萧执聿那双一直落在自己身上的眼睛,很明显地感受到压迫力更沉了几分。


    这话,已经能很好地解释她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了。


    血液翻腾重洗洗牌,回落胸腔深处已然散走了全部热气,冰凉粘腻地在筋脉里蠕动,堵塞着逼迫叫她窒息。


    身前是财狼,身后是虎豹,她根本处于一种进退两难的境地!


    绝望犹如密网将她裹缚,紧紧缠绕着她的咽喉,冷气在喉腔里上下刺穿,像是要从她的喉头处拧断!


    萧执聿依旧是笑着的,分明


    话是朝着轻尘说的,眼神却是一刻也未离开她身上,眸色里竟然还沁出几分诡异的温柔,“这里没人,下去吧。”


    “是。”


    苏绾缡听见轻尘应了一声,随后便是他逐渐远去的脚步声,每一声清脆直至模糊的离去,都像一块沉铁砸在她的心口,直到再也听不见,她被彻底定罪,死无葬身之地……


    她突然生起一种冲动,想要叫轻尘留下!


    她不知道这个疯子会做出什么来!


    她不要和他单独待在一个密闭的空间里!


    不知从哪里涌现出的力气,她从地上狼狈地爬起身,转身就要跑出去。


    萧执聿却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她身后,轻易扯过她的手臂拉拽了回来。


    他看着怀里的人儿,笑眼盈盈的模样分明是皮笑肉不笑,扯着唇角,吐出的字眼凉薄,“绾绾怎么走到这儿来了?”


    “你不是说你进宫了吗?”她尖声看着他,红透了的一双眼睛里充斥着质问,不甘和愤懑!


    几乎是崩溃出口。


    为什么!为什么他会在清竹院!


    “绾绾不是也答应我要乖乖在院内等我回来吗?”相比于她的声嘶力竭,萧执聿却意外得平静。


    只是他也不再笑了,眸色便显得更深了。


    第69章 第69章撕破面上越是温柔,动……


    “你算计我?”


    苏绾缡蹙眉,有些不可思议。


    他故意给自己下套?就是为了看看她有没有生出要逃离他的心思?!


    疯子!他是没有其他的事干了吗?!


    “绾绾若是听话,我如何算计得了?”


    他看着她,指尖轻柔地抚过她的脸颊,眸色落在她身着的婢子服饰上,阴沉面色渗出几分冷笑。


    那笑不及眼底,像是冰湖裂开了缝隙,于是片片皲裂冰层消融。苏绾缡竟从萧执聿脸上看到一种诡异地僵持着的扭曲面孔!


    藏于冰面之下的刺骨寒水拍案打出,瀑天水柱犹如被尘封一整个冬日一般似是早已磨损掉所有耐心,以一种势不可挡的气势朝着整个海岸侵袭。


    寒意从尾椎骨生起,她下意识转身要逃,可还未行动,就被萧执聿扯着手臂朝里拽了过去。


    眼前一阵眩晕,视线清晰过来时,人已经被扔进了书亭中最中间的矮几上。


    紧接着,后脊上贴上来一道坚硬的胸膛,轻易就将她圈在了里面。


    手顺着滑下,包裹住她挣扎的手背按在了矮几上。


    是完全动弹不了的姿势。


    “萧执聿,你做什么!”


    苏绾缡侧过头,赤红着一双眼睛看他。


    明知道挣扎不过,她还是拼尽了全力,力气却被他轻而易举卸下。


    他双目半垂,仿若感知不到她的崩溃,掐着她塌陷的腰身推了上去,苏绾缡整个人就伏在了矮几上。


    衣裙被扯开,随意堆到了腰间……


    抑制不住喉间嘤咛了一声,脊背瞬间弓起,厉声质问的声音尽数哑在了喉间。


    知道他是故意羞辱她,她死命咬着下唇,竭力压制着唇齿中忍不住泄出的颤音。


    她不要服软,不要让他如愿!


    指尖死死扣着几面,眼泪却还是不争气地滑落。


    他凝眼看着她的反应,一点儿也没心软,漆沉眼眸落在她泛红泪湿的侧颊上。


    脊柱被绷得凸起……她拼命喘着气……还未平匀,身形一晃,他又……,贴上她的脊背……。(青天大老爷耶!省略了!根本没写)


    ……她张大了嘴呼吸,却被卷入了更深的浪潮里。


    眼泪忍不住地流。


    蹙着眉,拼命想要躲闪,手上的力气却很大,泪眼里视线一片模糊,只能看到他犹如黑曜石一般的眸子里泛着沉沉的幽火。


    他很生气,周身气压都低得厉害。


    可他吻她的眼睛,鼻尖,唇角,却十足温意地吞下她所有咸湿的眼泪卷入去缠绕她的舌。(只是亲嘴)


    好像他们是最恩爱平常的一对夫妻,而他愿意用尽所有耐心去安抚,去讨好。


    没人知道都是假象……


    苏绾缡忍不住哭,无助,不甘,愤懑,委屈犹如潮水一般向她侵袭,铺天盖地涌来几乎将她浑身淋透。(心理情绪描写)


    ……


    他一丝喘息的机会都没给她留。


    明明就连第一次在城外,他那样生气都还是很温柔的。


    潮水一浪浪打过来,整个人在海面失重,胡乱伸手想要去抓住些什么,却被狠狠压在几面,只能死死扣住唯一能够借力的浮木,指尖被迫染上绯色,将上好楠木洇出几道划痕。


    满腔无助从唇齿间泻出,哽咽得语调破碎,“嗯啊,不要了……呃嗯!”


    “不要吗?”


    他终于开了口,面色沉得厉害,贴着她的脸沿着耳后过去,嗓音暗哑,冷意却是不散,“我有没有说过,你跑一次,我们就做一次?”


    “绾绾不听话?”


    “那再加一条,我在哪里抓到你,我们就在哪里做?好不好?”


    ……(只是口嗨)


    “嗯……不要了……”


    她疯狂摇着头,粘湿脸的不知道是眼泪还是汗水,根本没空去思考萧执聿在说什么。


    只感受到他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狠。


    无数潮浪猛烈袭来,她被迫在海水中沉浮。


    耳边嗡嗡的……她听不真切,眼前也是一片模糊,像是呛了水一般,……


    发了疯似的,她挣扎得愈加厉害,拼命只想逃离这种感觉。


    双手拼死地挣扎,扣着船沿撑着身子朝前爬,帆船却将她死死挡住……


    海水袭来,承受不了如此猛烈,腿根发软,又脱力到直接后坐了下去……(只是落水)


    好像前后都无路可退,她被逼着沉溺在这场……浪潮中,半点逃脱的空隙都没给她留。


    神思逐渐变得缥缈,可意志逼迫着她一直清醒。只能死死扣住船沿,用尽力气伏在船边。


    不敢朝前逃,也不敢往后退,浑身被水打湿,分不清是潮水还是眼泪,双腿发软到颤抖,她却只能清醒着承受这场无休止的凌辱……


    她不喜欢这个姿势,眼睛通红着几乎是用着决绝的语气,呜咽着喊着破碎的语调,“我,我恨你……萧执聿……嗯啊……”


    他垂眸不去看她充斥着厌恨的眼神,声音几不可察,轻得随时就隐入了……中,“那就恨着吧。”


    总比不在乎的强……


    好像永远没有尽头,大海无边无际,她撑着唯一的浮木起起伏伏,像是清醒,又像是昏沉,承受着……(比喻句)


    苏绾缡其实已经能够接受自己逃脱未遂半道又被萧执聿抓住的事实了,所以意识清醒的那一刻,虽然再不想面对现实,到底还是睁开了眼来。


    再糟糕的都已经经历过了,左不过不会有更烂的事了。


    可是睁眼,在看见陌生的环境时,怔愣只在一刹,转而就是铺天盖地的绝望惊恐犹如成千上万的蚁虫争先恐后地从骨头缝里挣出来!


    入目四下皆是石壁,密不透风到一扇窗都没有,只有满室墙面上镶嵌着的夜明珠发着璀璨的光芒,将一整间石室照得透亮。


    动作间,叮铃咣啷的声响刺耳,她顺着低头,遍布青紫痕迹的脚腕上挂着一条粗长的铁链,无尽延伸至一旁的石壁里。


    她躺在一张巨形的圆形石榻上,铺满的羊绒毯柔软如云,软烟罗帐自顶端垂下,只连着圆榻四个角。


    不远处,梳案,罗汉塌,方桌,花


    架一应俱全,几乎是一比一复刻了画堂春的布置!


    胸膛忍不住剧烈起伏,遍体生寒,胃里一阵翻江倒海,五脏六腑都恨不得能够从喉咙里呕出来。


    他怎么可以,怎么可以一次比一次可怖,一次比一次残忍!


    事后的疼痛不适远远比不上他带给她的心灵冲击,她将自己整个埋紧蜷缩在了圆榻上,浑身止不住发抖,额角更是冷汗直流。


    “哗”的一声,石门被人从外面打开,苏绾缡睁开被冷汗洇花的眼望去,朦胧中瞧见一道倩影走进。


    那道身形在瞧见她这般模样以后,立马惊慌失措地扔掉了手中的漆盘朝着她奔了过来……


    苏绾缡自书亭那次,回来就发了烧。


    萧执聿彻夜不眠照顾了她两天,直到烧完全退了下去,他才不得不离开石室去处理外面堆积如山了的政事。


    可却没想到,他不过只离开了一会儿,石室里就乱了套。


    踏过昏黄的甬道,迎着密室里低沉的冷气,萧执聿一言不发,面色沉冷得厉害。大步跨过,拐过几处暗道,按下了机关。


    “哗”的声响,石门被人从外面打开。


    硕大巨影沿着缝隙率先钻入,轻而易举就在彻底被打开的瞬间聚拢成型,沿着坚冷石壁缓缓攀衍。


    苏绾缡警惕望去,门处,荧亮夜明珠刺不穿外间浓稠黑暗,萧执聿颀长身形伫立,昏黄壁灯自他身后投射,面部尽数隐没在一片阴暗诡谲中。


    他缓步踏入,阴影褪去显露出一张俊美面孔却噙着森寒白霜。在明显看到苏绾缡看到他走进挟持着的丫鬟的手发抖时,眸底冷色更戾。


    不同于苏绾缡见着萧执聿的反应,轻尘是实打实地松了一口气,连忙带着人退到了萧执聿身后以待指示。


    夫人一向性子温和,谁也没有想到她竟然会拔下丫鬟头上的珠钗挟持她作为人质,喝令他们放她走。


    虽说凭他们的身手想要夺下她手中的珠钗不是难事,但那是夫人,他们不敢轻易动手。


    只能等着萧执聿来。


    苏绾缡死死盯着萧执聿,抖得再厉害也没松开半分紧握珠钗的手,眼见他还要继续向前走,她立马将抵在丫鬟脖子上的珠钗按得更深了几分,“别过来!”


    她双眸通红,威胁道,“放我走!”


    萧执聿听话地没再上前,站定在她身前看她,听见她的话垂眼落至她抵在丫鬟脖子上的珠钗上,像是在认真思考她的话。


    半晌,他轻抬眼,低柔的声线裹着几分凉意,“我要是不呢?”


    不等她开口,他轻讪了一声,反问道,“杀了她?”


    “绾绾,你不敢的。”


    噙着一抹冷笑,他又逼近了一步,笃定她不敢刺下去。


    握着珠钗的手抖得越发厉害,迎着他直白剖析的目光,好不容易建立起的信念好像又要全数崩盘。


    她扯着丫鬟的手臂往自己怀里送,像是要反抗他的话,珠钗抵着她扬起的脖颈重重压下去了几分。


    “我有什么不敢的!她们都是你的帮凶!”


    她几乎是嘶吼着出来,不知道是说给谁听的,更像是在为自己重新打气,说服着自己是有一个正当的理由的。


    “萧执聿,你不要逼我。”


    她眼眶又红了起来,眼泪争着涌出。


    没有什么不敢的……


    她已经没有什么退路了,如果今天不能从这里走出去,她敢肯定,萧执聿一定会用更加残忍可怖的方式掌控她,囚禁她!


    没有人能够忍受这样的他的,她会疯掉的!


    第70章 第70章鱼线我们绾绾很乖,没……


    “好啊,绾绾要是想杀她,那就尽管杀了便是。”他沉着声踱进,尾音偏生轻飘飘地扬起,冷厉眉目里突兀漾起柔和的光,纵容的语气像是在谈论杀一只鸡一般。


    丫鬟瞬间就忍不住哭泣了起来。


    “夫人,求你,求求你放过我吧。”


    “绾绾大可以动手,你是首辅夫人,要杀一个区区婢子,谁敢说你的不是。”


    他没再劝说,唇边的笑意更深。


    “你只要再用力几分,珠钗就会划开她的表层,血会率先流出来打湿你的掌心。你可能会握不住,但是筋脉已经刺穿,她会逐渐开始变得呼吸困难,能够清楚地感受到喉腔间的空气一点点稀薄,血液一点点流尽,浑身变得冰凉。”


    他看着她缓步踱进,语调轻幽幽的,像是在讲一个什么有趣的故事一样。


    苏绾缡止不住地发颤,惊恐地后退,不明白他怎么可以用这样平静的语气说出这样可怖的话来。


    “疼痛会充斥她的五脏六腑,再怎么张大了嘴呼吸想要活下去,都会无济于事,最终她会哀求地看你,求你,再按下去,再用力一点。”


    “直到她彻底变成……”


    “不要再说了!”


    苏绾缡崩溃地打断他的话。


    话落,手腕兀得被人擒住,带着上身一扯,轻易就栽进了一个人怀里。


    珠钗从手中脱落,丫鬟瘫软在地,形势顷刻之间扭转,不消苏绾缡反应过来,轻尘等人就立马迎上将人给带了出去,晃眼之间,室内只余下二人。


    最后的筹码被剥夺,苏绾缡几乎是发了疯似的在他怀里挣扎,她推搡着他无可抑制地大喊,“萧执聿,你放开我!放我出去!”


    情绪波动实在太大,眼看着唯一的机会从手中溜走,痛哭无助后悔齐齐涌上,她一心沉溺其中,以至于根本没有发现萧执聿此刻周身寒凉到可怖的气息。


    石门被从外面“哗”地关上,萧执聿凝眼盯着怀中的人,拽起她的手腕迫她仰头,他狞笑出声,“绾绾,谁教你的?”


    哭声止在喉间,仿若现在才回过神来,知晓她会面临怎样的狂风暴雨。


    她惊颤着眼看他,分明已经害怕到不行,可一想到自己如今的处境,大有破罐子破摔的架势,心底深处又陡然升起一圈无畏。


    她梗着脖子直面他,一双眼睛通红,“这都是你逼我的。”


    “我逼你?”萧执聿看着她,唇角扯出一丝冷弧,拽着她的手腕拉近了怀里,几乎是贴近了脸,“绾绾,我对你还不够好吗?你到底在不甘心什么?”


    他眸中似有真的不解,漆寒双眸犹如孤灯,滚滚黑水之下压抑着的是难以察觉的痛苦偏执。


    “你这样的人,根本不懂。”她回盯着他,平素里一双浅弯杏眼里此刻却充斥尖锐憎恨,一字一句咬出都似带着报复的快意。


    他没说话,盯着她看,眼底将溢未溢的痛苦被海水打翻,顷刻又覆盖了回去,漆眸归于平静,只表面上凝结的冰霜越积越厚。


    良久,他讪笑一声,周身冷戾气息骤消,恍然又带上了那张温柔假面。


    他捧着她的脸,沿着她的侧颌一寸寸梭巡而过,语气轻柔,“绾绾,你真的觉得放你出去,你就能跑得了吗?”


    话落,后脊陡然窜上一阵凉意,眼神对视,苏绾缡瞧见他眸中的怡然自得,带着掌控一切的从容,像是在嘲笑她的愚蠢无知。


    苏绾缡蹙眉,心间隐隐生起不好的预感,看着他的眼神里充斥着迷惑与警惕。


    出口,嗓音发虚,“你什么意思?”


    “无论是在清竹院,还是画堂春,亦或是今日的密室,只要我不放手,你就永远别想从我身边逃走。”他擦着她的侧脸,在她耳畔吐息。


    声声低缓,狞笑着入耳,像是来自无边地狱的呢喃。


    她浑身打了一个颤,脑海中电光火石,有什么突兀的,一直以来被忽略的细节通通都像一根线一般被迅速串联起来,逐渐拼凑出事件本来的面目。


    刚平复下去的情绪陡然排山倒海般袭来,她不可置信地看着他,齿关都在打颤,“你是故意放我走的?”


    他笑了,没再说话。


    答案却不言而明。


    心像是豁开了一道口子,寒风猛烈地往里面袭卷,吹得她骨头缝里都在生凉。


    眼前这个人,分明一身银白长衫光风霁月,可她却觉得他像是披了一层皮的恶鬼!


    这么可以有人这样功于算计……又这样算无遗策……


    她以为她只是没有选好时机,她逃过一次,萧执聿从一开始就不相信她,所以故意算计着给她逃脱的机会,再将她抓住,只为了将她所有想要逃离的念头彻底粉碎!


    可是没有想到,原来,就连第一次的成功逃离,竟也都是他的一场谋划!


    怪不得


    ,怪不得他能在那么短的时间里知晓自己要去怀城。


    芩月发现自己离开到传回消息入城,这其中花费的时间已经足够她走出很远很远。


    上京临城众多,一旦出了城,有无数条路可供她选择。


    即便萧执聿要查,也不该能在那么短的时间内在通往怀城的唯一官道上堵着自己。


    除非他一早就知道!


    她惊颤地看着他。


    自被抓回来以后,她一直想着能找到机会再离开,从来都没有细想过其中源渊,如今回过头来,才发现,竟然全是错漏!


    他是什么时候发现自己要逃的?是什么时候发现自己有路引的?


    她被关在清竹院的时候,根本一点儿消息都传不出去。


    她也一度以为自己再也出不去了。


    萧执聿为什么会知道她会去怀城?!


    循着一条线,不断在脑海里梭巡,那些已经模糊到像是上一辈子的记忆在脑海里不断闪现,最终定格在崇山岭上的一幕。


    恶寒从心底升起,眼底的不可置信愈加弥漫。


    好像越接近真相,就越是丑陋。面对萧执聿,她就越是害怕。


    “你知道我那日看见了你?知道我在崇山岭?你也听见了我和贺乘舟的谈话?”惊恐的眼泪从眼眶中洇出,她倔强地不肯让它轻易零落,萧执聿的面孔就在其中逐渐变得模糊。


    可他的声音却是清晰无比地传入耳中,一声“是”几乎要将她强撑着的脊柱整个打断。


    她竭力忍住欲要崩塌的理智,气声中是很明显的颤弧,“为什么?”


    “你回来那一日,很害怕我。对吗?”他没回答她的话,只淡淡看着她,像是压抑了千百种情绪。


    “知道了我是用着怎样的手段得到你,知道了我是怎样的人,你很害怕,想逃?”


    眸底暗色越来越沉,他喃喃低叙道,平素里高大的身躯此刻竟然有一瞬间的萎靡。


    “你说你不走,你会陪在我身边,可知道真相以后所有承诺你都忘记得干干净净。”


    他垂着眼,长睫在下眼睑覆盖上了一层青影,“他们故意设计这一出,不就是想要带你走吗?想要你害怕我,想要你主动走向他。”


    “既然绾绾不能坚定地选择我,那只好换我来了。”


    他缓步踱进,指腹在她侧颌上缓缓摩挲,凝眼看着她的眼底洇出一圈猩红,“你知道的,我也很累。既然那副皮囊留不住你,那索性就换一种方式。”


    记忆回到当日,他侧眸望见看见她与贺乘舟牵着手离开的背影。


    “让你看见我杀了陆临,让你做出选择。我们绾绾很乖,没有选他。”他摸着她的侧脸笑了,像是很满意的样子。


    否则,他当日在林间就会立马杀了贺乘舟,他会将他牵过她的手砍下来扔到她的面前,让她永远记住再也不敢逃,然后再将她彻底囚禁在密室里,日日夜夜都只能看着他!


    幸好,她很乖,没有选择他,可是……


    茂密林间,他站在树后冷冷听着他们的谈话。


    “你也没有选择我。”他声音沉了下来。


    为什么呢?为什么就不能坚定地选择他呢?他不是已经装得很像了吗?


    只要她愿意,他可以永远带着那副面具,她喜欢什么样,他就可以学着变成什么样。


    可是她总是不死心,一次次想要逃离他,即便他将她困在清竹院,给她带上锁链,她也没放弃过要逃走的心思!


    “你明知道我找贺乘舟要了新籍和路引,你却还是要放我出去。那个说漏嘴的丫鬟是你故意安排的?”


    撕开一道裂口,就什么也瞒不住了,所有真相千丝万缕被连带着卷起,苏绾缡心口一寸寸下沉。


    指尖死死攥在掌心,她竭力稳住要滑下去的身体,拼着全身的力气质问他。


    “不让你试着逃出去一回,你就永远不会停歇这个念头。你一日不离开,贺乘舟就一日不会死心,他每日派着人围在萧府周围打探,我真的很烦。”他眉目间闪过一丝烦躁。


    叙事平静的模样像是他做的是什么好事一样。


    听见他这么坦白地承认了一切,苏绾缡浑身像是失血一般寒凉。


    她自以为她已经识破了他的面具,自以为她已经看透了全部的他!


    可是没有想到一件件事情的揭露,剥开的是他一层比一层冷血,自私,阴晦的面孔!


    他怎么能如此云淡风轻地说出这些话,如此举重若轻地将他们玩弄于股掌之间!


    她以为,她能够逃出去,她以为,她曾经与自由仅有一线之隔。


    可原来事实是,她从未逃出他的掌控之中。就连她苦心谋划的出逃,原来都在他的计划之内。


    她自以为是的逃出生天,自以为是的临门一脚,自以为是的伎俩心机,原来竟都是他故意展露的纰漏。


    原来他一直在给自己下套!


    怪不得,他说在他们的眼里她算是真的离开上京了。


    她一度自恼,一度以为是自己将自己逼到了绝境。


    却原来都是他的苦心经营,他要将她身边的所有助力赶走,他要她自悔自艾,他要她彻底心死!


    麻木的,空洞的,活在他身边……


    太可怕了。


    直到此刻,她从他的嘴里听到那些话,才真真切切,清清楚楚地感知到,原来,她根本逃不了!魔.蝎`小`说 k.m`o`x`i`e`x`s.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