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第91章碰壁越来越患得患失……
他低头看她,从她舒展的眉眼开始盯,一点点下移落到她挺翘的鼻尖,很轻微地在呼吸,蜷缩着的模样乖巧的像是一只小猫。
此刻安静地躺在他的怀里,不见白日里半分乖张。
他又看她的唇,很红,贴上去的时候很软,会呜咽着泄出娇糯的嗓音,让人忍不住想要欺负。
可她这张嘴又很厉害,说出来的话往往带着不近人情的尖利。
她实在太清楚他不爱听什么了,于是哪里是他的逆鳞,她就非要往哪里扎,三言两语就将他的情绪牵着走。
可是有什么办法呢?他还是会一次又一次地掉进她的陷阱里,因为她释放的一点点好意欣喜若狂,也会因为她的尖言利语而如坠炼狱。
萧执聿自认为自己不是一个喜形于色的人,可是在苏绾缡这里却一再溃败。
指尖抚摸上唇瓣,他挟制她的下颌轻抬,目光灼灼地看着这张让他又爱又恨的嘴巴,冷不防地低头凑了上去,惩罚性地吮住她的唇珠,重重啄咬了两口。
本想浅尝辄止,可一触上了,却骤然食髓知味。
只恨不得将她弄醒,弄哭。
她果然泄出了一两声轻咛,像羽毛一样轻飘飘地浮在心口,轻而易举就勾起了他心间恶劣的心思,想要听她叫,想要看她哭。
只失控了一瞬,脑袋又骤然清明,克制地减弱力道,吻又重新变得温柔和小心翼翼。
强行压下某种极端的渴望,贪婪又克制地在不将她弄醒的情况下尽可能多的从她唇齿中汲取津液,掠夺呼吸。
这是他向她讨要的补偿。
可终究只是饮鸩止渴,反而有烈火烹油之势。
他只好去牵她柔软的小手往下,呼吸粗喘得厉害,胸膛剧烈震颤了两下,像是处于天堂与地狱的两重境地,分不清是痛苦得多还是幸福得多,好像要将他撕裂,他却念痛一般地生生将其咽下,喉间溢出满足的叹息。
昏迷的那段时间里,
他其实一直都在做梦。
梦里,与苏绾缡有婚约的是他,和她一起长大的是他,每天形影不离的是他,她对着笑的人,对着好的人,在乎的,关心的,喜欢的,要嫁的,全都是他。
可有的时候,梦境也会变,她哭红的眼睛,染满了鲜血的手臂,她形单影只地站在江畔,凌冽的寒风几乎随时都要将她折断!
身后明明那么危险,可她看着他,只一步步后退,像是他才是那个怪物一样,满眼只有逃避,防备,抵抗……和快要溢出眸底的恨意。
一路走来,他机关算计,步步为营,说他城府深重也好,说他不择手段也罢,他自诩也从不是良善之辈。
所作所为,所图所求,唯她而已。
可是为什么会走到如今这一步呢?
自认为洞察人心,算无遗策的萧执聿,也开始想不明白了。
究竟是哪一步出错了呢?
从十几年前在兰州,一切就都在按照他的预设发展。
文渊书院被查封,苏成得了他透露的消息举家升迁京城。贺苏两家终于断绝来往。
他也一路摸爬滚打,宦海沉浮几载,终于坐上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首辅之位。
他忍着念着,盼着想着,等着她及笄,就向她提亲,与她成婚。
可收到的却是她要和贺乘舟再续前缘的消息……
他分明已经将他从她的世界里剔除了,可为什么他还会出现,为什么他还是来了上京,更为什么她还是愿意和他继续那劳什子狗屁的指腹为婚?!
他怎么可能忍!
这么多年,他汲汲为营,不在乎前路凶险,不在乎与狼共舞,朝堂的刀光剑影无声却致命,他无数次在水深火热里挣扎,在生死边缘里徘徊,唯一支撑他走下去的就是她。
他可以以身犯陷,孤身入局,只要能够除掉齐王,早日结束党争,他不在乎会付出什么。
风玄说他不要命,宋先禾说他野心过盛,可只有他自己知道,只有早日坐上那高位,才是真正走向她的第一步。
可是她却要和贺乘舟恢复婚约,不顾他贺家变故,不顾他们失联多年情分渐失,不顾贺乘舟的为人品行!她什么也不顾。
他誉满京都,她不屑置之,她在意的,看到的,从来都没有他……
筹谋多年,到最后竟比不上贺乘舟单单仅仅只是出现!
意识到这样的事实,萧执聿简直嫉妒得整个胸腔都要炸开!
他实在太窝火了,他绝不允许有脱离他控制的存在!
既然这么在意贺乘舟,那,为了他,牺牲一点也无所谓吧。
他转换策略,以贺乘舟作饵,诱她上钩,逼她成婚,他藏下自己所有的阴鸷狠戾,带上朗月清风的温润面具,一步步接近,一步步引诱。
总之,她在他身边,她是他的妻子,他们还有好长的时间。
他可以徐徐图之。
终于,多年夙愿得偿,他如愿看见她面上疏离融化,看见她眸底喜意滋生,她明明就要喜欢他了。
可是为什么呢?
为什么在得知真相以后,就可以这样转身离开得毫不犹豫,就可以如此决绝地将他无情抛弃,他伪装的难道还不够好吗?
为什么可以一次又一次地原谅贺乘舟,为什么可以装作若无其事地与他冰释前嫌,为什么可以愿意一二再地跟他走,却独独不能接受他仅仅只是表里不一的一步呢?
是因为不够爱吗?
所以,他无论再怎么伪装,都还是比不上贺乘舟在她心目中的位置吗?
既然再如何小心翼翼,都得不到她的心,那不如就彻底撕毁掉这层表象,将她永远困住留在他身边,无论她愿不愿意……
萧执聿自认自己不是一个贪心的人,既然注定得不到的东西,那就换个方式留下,总归是拥有了的。
可是在看见她的眼底里泄出的淡漠,抗拒,厌恶,恐惧,甚至是恨意时,他又渐渐不甘心了。
为什么呢?
他只是喜欢她而已,为什么他在她眼里就变得这样十恶不赦了呢?
他只是想要她留下来而已,为什么她却好像离自己越来越远了呢?
萧执聿想不明白,如果贺乘舟是那个变数,他只要除掉他就好。
如果她是那个变数,他却是动不了她的。
他只能小心翼翼地乞求,给一点在意吧,给一点目光吧,给一点例外吧。
从来都运筹帷幄,好像没有什么事情是在掌控之外,永远高高在上,俯视人心的萧执聿,却在苏绾缡这里开始缕缕碰壁。
所有都在失控,完全朝着他无法预料的方向发展。人生头一次,萧执聿升起了如此有心无力的复杂情绪。
何必呢?这么折磨自己,不如就将她彻底囚禁,她恨也好,怨也罢,总归人是留在你身边了。
他无数次这样劝说自己,可当真的看见她眼底噙着的泪时,他又会开始于心不忍。
他明明知道,她的眼泪是她的利器,她的讨好,她的乖巧,她的懂事,甚至连带着她的冷漠和厌恶,也全都不过是她刻意为之的周旋。
她太顽强了,哪怕只有一点点机会她都会迅速毫不犹豫地抓住离开。
他根本没办法去松懈她哪怕一点,他赌不起。
可是他还能怎么做呢?
进一步让她痛苦,退一步自己不甘心。
他也无数次在想,如果,他不是萧执聿。如果,和她青梅竹马长大的人,是他。
是不是他就不会这样被她轻易厌弃,是不是她也会愿意原谅他千百次。
他不想醒来,不想面对她那双满是恨意的眼睛,不想去斟酌思量他到底还要如何做。
赌不起,就这样耗着吧。
永远沉浸在梦里,即便会涌现出痛苦,至少还有美梦可以安慰。
可是耳边突然好像有人在跟他说话,在唤他的名字。
他仔细去听,是苏绾缡的声音!
她说,他要是死了,她会恨他一辈子。
恨一辈子吗?
……那就恨着吧。
总归,还是记得他的。
不是毫无痕迹的,无足轻重的在她的生命和记忆里,像是尘埃一般飘过。
总归是记得的……
手心好像砸落了水渍,黏黏的,很湿,也很烫,是药汁吗?
他无从得知,只偶尔午夜梦回,沉重地睁开眼时,他好像见到了她……
“绾绾,你来过是吗?”他轻声询问,心脏跳得猛烈带着声线都在发抖,每一下都像是要冲出胸膛,内心里升起一种前所未有的渴望——一定要是她。
她包扎的手法是如此熟练,就连轻尘有时候都会忘记步骤,下意识动作一顿。
他询问她时,她刻意回避提及,顾左右而言他。
一定是她,一直在照顾他的人一定是她。
明明这样坚定,明明早已经从蛛丝马迹里推测出了真相,却还是迟迟不敢求证。
只能趁着她熟睡时,轻声地询问一句,像是得到她的默认。
真的是她吗?如果是她,是不是还能证明自己在她心间还尚有咫尺之地,是不是证明她还是没有那么怨恨自己。
萧执聿只能这样安慰自己。
他欣喜她还关心着他,可在无数个不经意的时刻,脑海里又会迅速涌起一切只是自己在一厢情愿,自欺欺人的念头。
他太需要一个答案了。
太需要她告诉他,是她,是她一直在照顾他。
可是比起知晓答案,他更害怕的是她的否认。
他不敢赌,害怕如果不是,他就连一点点安慰自己的理由都没有了。
他更害怕,她告诉他,一切只是为了救贺乘舟。
她会这样说的,就像今夜,即便他没问,她也还是说出了这样的话。
眼神一点点黯淡下去,唇边扯出一抹苦笑,五脏六腑都像是被泡在了水里,胀得涩疼。
他只能庆幸
,还好他没有问出口。
他乖顺地守着那一点点来自于自己的推测生出的可怜幻想,以至于欣喜时不敢太得意,怀疑又时常反扑——在她每一分眼神的变化里,在她每一句语气的起伏里。
将自己的心弦拉扯到极限,折磨得他几乎快要疯掉!
他终于还是因为她而牵扯起了所有情绪,好像变得越来越患得患失。
他只能拼尽全力去感受她,就好像,她还是可控的,她还在自己身边……
苏绾缡是被热醒的,感觉自己像是被圈在了一个火炉里,应该是出了汗,很湿。
迷迷糊糊睁开眼来,大脑还不甚清明,耳畔便率先传来一道低沉粗重的喘息,紊乱得像是压抑到了极致。
眨了眨眼,继而清楚感知,后背抵着的滚烫身躯更是一寸寸灼烧着她的肌肤。
脑袋一下炸开,她迅速回头,还未看清眼前景象,电光火石间就被枕在脖颈下的手迅速抬起擒住了下颌,压着吻了上来。
第92章 第92章奖励又在发情
灼热呼吸覆上,轻易撬开唇齿,缠着舌尖吮吸,另一只手如游蛇一般熟练滑过她的侧腰。
苏绾缡忍不住发抖。
喉间泄出轻哼,纤长脖颈轻扬,吻势便进入得更深。
大脑缺氧,红晕从脖颈处开始蔓延,慢慢爬上双颊,杏眸里沁出水雾。
她呜咽着睁眼看他,尚存的理智让她去推他的手,“……萧……执聿,你出去……唔。”
被吻得尾音破碎,大脑不甚清明,但却清楚感知到他反抓住自己的手,烫得灼热。
轻颤着要收回,不容置喙地完全掌控。
萧执聿的呼吸很紊乱,整个人都烫得异常。
他完全将苏绾缡圈在怀里,因为她要挣扎的动作,长腿也顺势搭上了她的腿,像条蟒蛇一样将她缠在怀里。
“帮帮我,绾绾。”
低沉磁哑的声音里夹杂着不可抑制地喘,听得人面红耳赤。
他声音本就好听,刻意压下来时,尤其性感,落入耳中酥酥麻麻的。
苏绾缡觉得自己好像是凝在枝头的晨露,听见微风的声音,便止不住簌簌滚落。
后背处靠着的胸膛实在太过灼热,她能够感受得到,他是真的很难受。
可能是善心大发,又许是他实在是太卑微地将他送到了她面前。
总之,苏绾缡有些晕头转向了,朦胧胧地竟然真的任由了他。
吻还在继续,他拥着她的姿势不变。
本就模糊的视线变得更加破碎,晃得眼睛疼。
她索性闭上了眼睛,像是身处在摇篮里,灵魂又轻得像是飘在了半空中……
直到被放入浴桶里,温热的水势蔓延上胸膛,苏绾缡微微涣散的眼神才总算是聚焦了一点。
不过整个人还是懵懵的状态,雪白的肌肤上凝着未消的绯红的余温。
萧执聿坐在浴桶边,轻车熟路地为她清理身上染上的狼藉。
好半晌,苏绾缡才眨了眨眼,迟钝地低头往下望。
萧执聿衣袖半挽,手臂沁入水中,偶尔抬起时,浮起的青筋上快速滑落水滴落入她腿间,砸起一圈又一圈的涟漪,将底下风光搅碎掩藏。
苏绾缡的注意力尽数被他小臂外侧一圈很明显的月牙印吸引了去,凹陷里沁出了血痕,周边也尽数红肿。
那是她掐的……
一瞬间大脑炸开,微敛的眼睑迅速抬高,眼睛睁得极大,清早时发生的一幕幕无比清醒地在脑海中闪现。
她迅速往水面下躲,将他的手推了出去。
迎着萧执聿投过来的疑惑的目光,苏绾缡此刻才算是真正回过神来,水势淹没下巴,热气将脸熏得更红,“……你,出去,我自己来。”
她躲闪着他的眼神,说着话的功夫又将自己往水面下压了几分,水波一浪一浪浮上淹没她的口鼻,她也没心思顾。
只想将自己藏起来,发昏了,她早上一定是发昏了!
她怎么会同意帮他!
明明没有彻底,仅仅只是腿心,竟然都差点将她给弄晕了过去。
是她越来越没有自控力,还是萧执聿越来越磨人了?
苏绾缡这个时候竟然还有空去分析其中原因。
她突然发现,好像萧执聿自从醒来以后,就对这种事情越发热衷,变得比之前还要重欲,招式也越来越多。
总是想要靠近她,一碰上了就恨不得黏在她身上。
难道,那一刀捅轻了?
苏绾缡还在细想,萧执聿此刻已然站起了身,高大的身躯毫不费力挡住了身后窗棂中落下的明媚天光,投射下的影子顷刻便将她尽数笼罩。
他弯身,指尖捏起她的下颌抬起,将她无意识埋进水中屏住了呼吸的口鼻释放,一手撑在沿壁上,以一个极具占有欲的姿态将她半包裹在了身前。
苏绾缡被迫仰头,无可避免地落进他染着笑意的眼睛,“绾绾躲我?”
语气有些委屈,“可我不是伺候得你很舒服……”
“闭嘴!”苏绾缡忙伸手去捂他的嘴,手臂带起的水花溅了他一衣襟,水珠顺势沿着他颈骨落下,清冷模样多了几分禁忌味道。
他挑眉,像是很享受被她这样反压制的感觉,由着她捂着自己,眼睑微垂,慢慢落在她起伏的胸口处,神色又变得晦涩。
苏绾缡顺着他的眼神疑惑低头,在看见自己胸前半裸的春光时,脸再次涨得通红,忙要重新往水下躲,却兀得感受到掌心处轻舔过的温热舌尖,痒得她浑身一颤。
她不可置信地看着萧执聿凝过来的灼热视线,火燎一般将手往回撤。
萧执聿眼疾手快抓住,轻而易举将她从水里扯到自己面前,偏头就要去吻。
苏绾缡脖子往后仰,大喊道,“我洗好了!”
吻势落在半空,呼吸微弱地蹭过她的侧颌,一声似有些无奈的嗔笑落耳,他终归没有强求。
手再次伸入水中,穿过她的膝弯,又迅速扯过了一旁桁架上的帕子将她包裹了起来,大步走向寝屋,将她轻柔地放进了床榻上。
后背一挨着了床,苏绾缡紧绷的身体瞬间柔软,迅速捞起一旁已经重新换过的锦衾灵活躲了进去,将自己盖的严严实实的。只露出一双眼睛满眼戒备地盯着他。
“我要换衣服了。”她咬重这几个字,毫不客气地提醒他该出去了。
“先上药。”他面色不变,去扯她盖在身上的锦衾。
知道他是在说自己被磨红的腿心,苏绾缡做不到像他那般没脸没皮,本就被蒸得发红的脸颊更像是上了一层胭脂。
“我可以自己来。”她绝不服输。
“你弯着腰不方便。”他体谅道。
“那我也不需要你。”很固执地坚持己见。
他现在真的是随时随地都在发情,万一他涂着涂着,又来早上的事情怎么办。
“我保证,不做。”许是她眼中的意思太过明显,萧执聿叹了一口气,很正人君子地保证道。
“嗬,你昨夜也是这样说得。”她冷笑了一声,咬牙切齿地看着他,恨不得将身上的被子砸在他身上。
结果呢,现在她腿心是怎么回事?
“抱歉绾绾,是我蹭得太狠了。”他软了态度,敛下眼,很坦然地接受指摘,诚挚地道歉。
苏绾缡一口气堵在了喉间,气势瞬间蔫了几分。
好吧,的确没做,只是蹭了蹭……
不仅没做,就连她睡前警告的那两句他也很听话的没做。
只是换了一种磨她的方式……
苏绾缡狐疑地抬眼,这么看来,他还真是一个说到做到的真君子了?
可自己明明被吃干抹净,他得了便宜怎么还一本正经先委屈上了?
苏绾缡怎么想都觉得是自己吃亏,可是竟然很憋屈地找不出理由来反驳他。
“萧执聿,你还真是狡猾。”知道是他钻了自己话的空子,苏
绾缡也没辙了,只能在嘴上骂他一句出口恶气。
“上了药就别碰我!”施舍的口吻,也含着警告。
随后直接仰倒,像条死鱼一样瘫着,眼睛一闭,颇有要杀要剐悉听尊便的意味,仍由他掀开了盖在腿上的被衾。
裸露的双腿接触空气,还未适宜凉意,萧执聿冰凉的指尖便已先行箍住她的小腿,将她膝弯抬起来分开。
他跪在她腿间,埋头上药,除开冰凉的软膏抹开,偶尔还有他垂下的青丝滑过,很痒。
苏绾缡偏头,指尖无意识攥住身下的衾面。
分明裸露的肌肤大面积接触空气,可竟感觉又开始有些热了。
好半晌,苏绾缡突然身子一抖,将头埋进了枕衾里,咬了咬下唇,终究没有忍住,踢腿去踩萧执聿的肩。
顺势半撑着身,杏眼瞪得溜圆,“好了没!”
萧执聿被踩得往后踉跄,抬头微微泛红的脸颊上滑过一瞬间的迷茫。
他滚了滚喉结,咽了下去,微阖目,轻轻吐了吐息,“好了。”
怎么还有些失望的味道?
苏绾缡古怪地看了他一眼,不懂萧执聿怎么这么喜欢……
她脸红了红,移开眼,没等他碰她,自己率先起了身,扯过一旁准备好的衣衫,挪开了距离。
这会儿也不再扭捏躲闪,当着他的面,直接褪下了身上围裹着的遮挡。
白的亮眼的肌肤彻底裸露在日光下,肌肤细腻萦着一层朦胧的光泽,像是最上等的甜白釉。
萧执聿眼神顷刻便暗了暗。
不顾身后灼热目光,苏绾缡旁若无人地从小衣开始穿,绦带绕过脖颈,熟练系带,动作不疾不徐。
既然他这么守信,那这一次也能忍住吧。
指尖圈着绦带穿过后腰,双莲并蒂肚兜顺势盖住腰间留下的明显的五指痕迹一角,半掩还羞昨日晨间荒诞。
长春色小衣与肌肤色彩对比鲜明,刺激人的眼球。
苏绾缡能很明显感受到后背处的目光愈发滚烫粘稠,一寸寸描摹像是要烧起来。想要忽视都难。
她只好转头去看他,他还保持着方才跪着的姿势,衣襟处微敞,湿痕还在。喉结滚动,落入胸膛明显地起伏。
眼角带着双颊因为呼吸不稳升起薄红,蔓延上耳尖。
苏绾缡往下一瞥,不出所料,淡淡收回视线。
呵,又在发情。
不过,还算是听话,没有上赶着凑上来。
很规矩地跪在原地,什么也没做。
可那双眼睛里却是带着滚烫的明晃晃的毫不掩饰的侵略性和掠夺欲,一寸寸刮过她裸露在外的肌肤,像是在用眼睛染脏她千百遍。
在见着她转过头来送过来的眼神时,漆眸里燃起兴奋的渴望,灼亮的温度即便隔着那么远的距离都像是要将苏绾缡烫伤。
好像只要她喊一声,他就会立马跪着爬到她身前,讨好她。
……还真是一条贱狗呢……
她突然有些大发善心。
隔着衣料,即便有准备,还是被烫得微微后缩。
没能撤走多少,就被他迅速按住了脚背不由分说往前送。
应该是很舒服的,他微眯着眼睛,呼吸又沉了很多。
苏绾缡冷了冷脸,不听话,就没必要奖励了。
“萧执聿,放手。”
冷言冷语砸得他一瞬间发懵。
第93章 第93章调教想要我帮你吗
他睁开迷蒙的眼睛看她,瞧见她发冷的面色,一瞬间一股莫名的恐慌迅速通过血液里流淌开,以至于大脑还没有发出指令,握住她脚背的手就率先松了力道。
咬着牙,下颌紧绷,垂眼瞧着那抹雪白离开,连带着像是某种东西都被跟着从身体里抽离,呼吸猝然重了几分,强忍着蚀骨挠心的空落感,他顺着抬眼又去望苏绾缡。
眼睑微耷着,纤长的睫毛半掩,冷墨双眸里盈着几分柔弱水意,呼吸还是很不稳,依旧是面对着她跪着的姿势,衣领处裸露出的大片冷白肌肤晕着一层薄红,轻易就能够勾出人骨子里的救风尘。
苏绾缡突然之间也莫名觉得有些渴了……
她眨了眨眼,有些不自然地看了看别处。
平心而论,萧执聿的确长了一副好容貌,他也很懂得利用自己的优势,稍微一点点示弱,就可以将人给轻易迷惑。
苏绾缡经常看话本子。
书上说,赶考的书生在路上常会遇见扮作美人的妖怪刻意接近蛊惑。如果心志不坚,就会被吃掉。
那个时候她总是不屑,如今倒是能够理解几分了。
苏绾缡觉得萧执聿根本就不用去青楼里向小倌讨教,自己明明就很有手段。
就如此刻,可不就是那书上那描绘的看着美丽实则歹毒的妖怪吗?而她就是书生。
被他这副伪装的温怜模样给骗得团团转!
同样的当苏绾缡绝不会允许自己上第二次。
但是可以让萧执聿上一次。
于是,迎着他投过来的微湿的眸光,苏绾缡重新抬脚朝前送了送。
果不其然,他的示弱只是引诱。察觉到她的意图,落在她身上的眸光瞬间重新变得炙热。
随着她靠得愈近,呼吸声也就愈重,一起沉甸甸地落在她的脚背上。
苏绾缡微微吐了吐气,脚尖绷得青白,因为方才已经试过,所以这一次有了心理预期,再次踩上的时候强忍着没有再颤着缩回。
萧执聿也很听话地没有上手按住,仍由着她的动作。
冷白肤色上飞上红霞,带着唇色都红润得异常,唇瓣微张,眉头紧蹙,仰着头时能清晰见着喉结上下滑动。
苏绾缡仔细瞧着他的每一分神情的变化,脚下很缓慢地打转轻压,耳畔传来一声声低沉性感的喘息,是完全随着她的频率而起伏。
苏绾缡竟然在此其中升起了一股前所未有的满足感和……趣味感……
像是逗狗一样,只要给它一点点无伤大雅的好处,它就会拼了命地朝她摇尾巴。
真乖。
苏绾缡笑了笑,颇为闲适地前倾了身子靠近,拉进了彼此间的距离,能够很明显地感受到来自于萧执聿身上的热息。
她盯着他的唇看,缓缓上移落进他的眼睛里,吐气如兰,蛊惑道,“想要我帮你吗?”
脚下的力道跟着重了几分。
喉间泄出一声闷哼,他果不其然下颌绷得发紧,呼吸显而易见急促了起来。
应该是爽的,手又再次不听话地主动按着她的脚背压了下去。
微微抬眼凝过来的眼神发散,可内含的灼热却是紧紧吸附在了她身上,露骨直白,燃烧的欲望毫不掩饰。
指尖顺着脚背一路上滑,轻而易举圈住她纤细的脚踝往腰间一扯,瞬间局势颠倒,他以一个极具侵略性的姿势将苏绾缡整个人覆在了身下。
苏绾缡仰倒在锦衾上,没有因为突然的失守而惊慌,而是直面看向他,声线平静淡然,像是真的仅仅只是询问,“萧执聿,你在做什么?”
“绾绾……”
他嗓音哑得厉害,脑袋被烧得发昏,一味喊着她的名字,好像只一切只是出自本能地想要碰她,亲她,压她。
“我有没有说过,这种事,该你取悦我。”她眼神逐渐变得冰冷,一字一句,“你真的很不听话。”
是他曾经对她说过的话,完完本本地还给了他。
耳畔瞬间犹如钟鼓敲响,一声声自带回响一般穿透日穴,重重垂落在心口,一路落到底,坠得发疼。
可还只是前菜,趁着他愣神的功夫,她抬起他的下颌,轻笑,带着几分宠溺,像是不计较他的不懂规矩,但也没空再和他闹着玩了,“我要去见贺乘舟了。”
说完,掐着他下颌的手顺势推着他的脸撇开,慢条斯理从他身下起了身,连一个眼神都再没施舍。
萧执聿彻底僵在原地,犹遭雷击,没入冰河,寒气从头顶淋到尾,火热交织中,连呼吸都好像被滞在了肺里。
分明上一刻她还笑着将他送上云端,可转瞬便残忍地将他扯入地狱。
他甚至连一点儿反应都做不出来就顷刻被摔得四分五裂。
“绾绾……”喉咙艰涩得吐不出气来,不想让她走,下意识拉住她的手腕。
她没躲,也没甩开,偏头,一句话也没说。
僵持了良久,还是萧执聿率先败下了阵来,垂眸,指节松开,任由掌心中的柔软从手间滑走,心口也随之像是有什么东西被带着抽离。
他根本不敢用强硬的手段,害怕她会生气。只能眼睁睁看着她三两下穿好衣服,下了榻离去。
明明他们才刚刚做了这世上最亲密的事情不久,转眼间她竟就这样将他弃如敝履,急不可耐地就要奔赴去到另一个男人那里!
绾绾,你还真是狠心呐……
他咬着牙,死命压下心间升起的暴戾。舌尖顶过里侧的尖牙,生生洇出鲜红的血液。
恨不得杀了他,却又要百般顾忌地留下他。
萧执聿从来没有觉得这么窝火过!
后背处的灼热视线一直没散,苏绾缡也早就习惯,装作不知道的模样收拾着自己。
上了药的缘故,腿间红肿散了不少,也就不再那么刺痛。可是行走间,衣料的摩擦还是会引起不适,走姿也就略显别扭。
萧执聿从床上起身,三两步走到她身后拉她的手,“这么难受,不如明日再去?”
声线恢复得很快,音质沉冷,还是带着藏不住的哑,可更明显的是其中翻涌的妒意。
苏绾缡偏头看他,他面上残红未消,此刻眉心微蹙,潋滟桃花眸里盈着几分倔强的不甘。
像是对于苏绾缡这样不辞辛劳都要去见贺乘舟的行为很不满意,更有几分非要在苏绾缡这里与贺乘舟争上一个高低的意味。
苏绾缡笑,何必这样幼稚呢?他很清楚她的答案不是吗?
盯着他的眼睛,手搭上他擒住自己的手背,唇边弯出的弧度愈发明媚动人。
萧执聿几乎以为她要选择他了。
可她掌着他的手往下拂开,声线分明还是那样柔情,说着的却是另一个人的存在,“可是我很想见他。”
怎么办呢?
微皱鼻,幸福的困惑。深深地刺痛了萧执聿的眼睛。
她还是那样温柔,笑容还是那样明媚,可是随着重新偏回头的动作,他身影被逐渐无情滑落至眼尾,眸中柔情顷刻间消散,嘴角平直,又恢复了冷漠残忍的模样。
背影潇洒,走姿利落,彻底离开了房间。
第二次了,没有回头看他一眼。像是扔掉一个渣滓一样将他丢弃在原地!
喉间滚出闷笑,一阵一阵的,咯吱咯吱作响,像是从胸腔里发出,如同生了锈的机关,下一瞬就能松散烂掉。
很想见他……?
那不知道,见着了贺乘舟现在的模样,她还会不会这样开心……想要见他……
漆寒眸底逐渐洇出兴奋的火光,抬眼看着苏绾缡最后一片衣角消失,歪头无声勾了勾嘴角。
月门处的帷幔轻飞,摇摇晃晃间落下的青色阴影将他系数笼罩。
他浑不在意的走向外间,顺手捞过桁架上的披风,跟了上去。
随着阴影消退,俊美面容上已是一片沉寂平和……
“你又要做什么?”
面对萧执聿一路上的紧跟不舍,苏绾缡都选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因为外面天寒,他还记得来给自己送披风,苏绾缡承认,的确感动了一瞬。
只是,自己如今已经出了府门,眼见着要上马车离开了,为什么萧执聿还跟在自己身后寸步不离?
他又在打什么鬼主意?
苏绾缡不想去猜,索性停下了脚步转头看他。
眉心紧蹙,双眸里洇出戒备,语气里却难掩无奈。
“我也要去刑部。”迎着苏绾缡的眸光,萧执聿很是坦荡,“有事要办。”
“——你!”能有什么事!
简直鬼话连篇!
萧执聿奉命缉拿贺乘舟,途中胸口中刀,命悬一线,朝野皆知。
现在这个时候能有什么十万火急的事需要他亲自去刑部处理?
分明就是他找的借口,故意要监视她。
“你身上还有伤。”苏绾缡脸色沉了沉,很正经地提醒他。
“嗯。”他点头。
谁在跟他陈述啊!
“马车颠簸,你的伤会裂开!”
音线忍不住拔高,像是这样就能将话清楚地传进萧执聿的脑袋里,叫他听得更明白些。
“那就让车夫稳一点。”
效果显著,萧执聿显然听明白了,语气却平平,像是完全不觉得这可以称得上是一件事。
可看着她的眼神却有些发沉,好像比起担忧自己的伤势,他更在意的是苏绾缡为了能够单独去见贺乘舟,竟然能够做出心口不一地来关心自己伤情的事情。
以至于到了此刻,他无法再自欺欺人就算是假意的关怀也甘之如饴,反而更觉得窝火。
苏绾缡睁大了眼睛,不明白萧执聿又在闹哪门子脾气。
去见贺乘舟,不是他早就同意了的吗?
就因为这个,他便连自己的伤势也不顾了?
他到底有没有把自己的性命当回事?
苏绾缡张了张嘴,想要再劝,却又不知道应该如何说。
虽然知道萧执聿是在监视她,可是他以公务在身的由头随着她一起入刑部,苏绾缡是没有办法可以拒绝的。
本想关心一下他的伤口,让他重视一点,别半路裂开,可看了一眼他不容置喙的神情,关心的话还是熄在了喉间。
“随便你。”她满不在乎地撂下这句话,一副无所谓的模样,转身上了马车。
既然他自己都不在意,她瞎操心什么!
第94章 第94章见他是不是很舒服
马车一路行驶尚算是平稳,至少对于苏绾缡来说,并不会感到颠簸。
只偶尔路上遇上一些路况不平或突然冲出来的马车时,无可避免地会引得车身骤然晃颤。
苏绾缡一般还能够稳住,可萧执聿却会像是个没骨头的人似的,频频往她身上倒。
晃得狠了,还会将她圈在身下。
苏绾缡这个时候一般只会冷冷地看着他,随后他就会起身,自觉地挪远一点距离。
可那道粘稠的像是随时能够拖出湿痕的眸光却还是紧紧黏附在她身上,贪婪地,不甘地,自以为隐秘地落在她裸露出来的每一寸肌肤上。
苏绾缡觉得,如果眼神能够代行欲望的话,眼下她或许已经被萧执聿给一层层拨开了。
她实在想不明白,萧执聿现在为什么会变得这样黏人?
她明明都对他那么坏了,用尽各种尖言利语讽他,激他,用不堪入耳的话语轻他,辱他。
可面对这一切,他竟一点儿也不生气,还全似不要了脸面一般,孜孜不倦地,极尽卑微地要将自己送到她面前。
还真是……
——下贱!
苏绾缡轻嗤了一声,转头望向了车窗外,全然忽视他这副欲求不满的样子。
可随着她偏头的动作耳后的眸光却骤然变得越发灼热,甚至是明目张胆,像是带着烧红的火球从她敏感的耳后一寸寸滚过。落到后脊时,苏绾缡终于忍不住发颤,是生生从尾椎骨里升起来的被注视着的寒意。
她能很明显地感受到身后逐渐扑进的热气,正在以一种极其包裹性的姿势笼罩。
像是完全被放进在了一个火炉里,又像是被一条吐着信舌的巨蟒缠上。
空气中无孔不入得都是他身上强烈到令人不容忽视的气息。
最先触碰上的是侧腰,掌心处的灼热顷刻便透过衣衫渗入肌理,酥麻的暖意随着他掌心的移动慢慢转到了身前,落在她平坦的小腹上。
随后靠上来的是耳后的呼吸,强压着克制着平静,微凉鼻尖若有似无点触在她的颈侧,沿着她的颌角往前一寸寸嗅闻。
被完全环抱在他的怀里,苏绾缡慢条斯理侧过头,恰好擦过他的唇,她没躲闪,只盯着他看。这一下像是骤然
点燃了什么,他呼吸猝然加重,漆沉的双眸直直落在她的红唇上。
像是终于找到了孳孳不息为之渴求的东西,眸底里泛出隐秘的兴奋的火光。
偏头,急不可耐地就要覆下!
沙漠的旅人终于找到了甘泉,深耘谋划的人在面临身体的原始反应时,终于也抛下全部未雨绸缪,顾不得其他,一股脑的,只想要此刻全部占为己有,贪图片刻欢愉。
以至于一心沉溺并没有瞧见苏绾缡逐渐冰冷的眼神,直到被掐住下颌抬起,对上她几乎不近人情的面孔,心口才猛然像是被冰锥砸了个透顶。
“你要是再这样,你就下去。”
她无情的警告在耳畔盘旋,一声声将他打回现实,眸中凝结的雾气散去,他眨了眨眼,埋下了头,很沉的呼吸了一声,才哑着声音开口,“好。”
又缩回了暗处,面色惨白得靠着,周身的侵略性顷刻消散,变得无处可寻,望着她的眸色湿漉漉的,小心翼翼的模样好像受到了多大的欺负一样。
一副全是苏绾缡做了什么负他的事情一般。
又在演!
苏绾缡恨恨转过头,表示绝不上当。
可突然,马车一个颠簸,还来不及稳住身形,余光中便瞧见萧执聿猝然身形一晃,直直就往桌角上撞,正对着胸口!
来不及思考,苏绾缡顺着马车的力道直接挡在了桌角前,抬手扶住他前倾的身子,二人立马相拥在了一起。
没有意识到这是一个极其亲密的姿势,苏绾缡劫后余生一般地抬眼,眸底惊惶还未彻底褪去,径直便撞进了萧执聿点漆的双眸。
比起苏绾缡的紧张,萧执聿反而有种置身事外的淡然,像是一点儿也没觉得方才的情形有多凶险。
只一味盯着苏绾缡看,唇边升起笑意,眼神又重新变得灼热。
因为意识到苏绾缡这样几乎是出自身体本能的反应意味着什么,被酸水泡肿的五脏像是又重新蓬勃了起来,血液烧得沸腾,溢出前所未有的兴奋,萧执聿甚至连指节都在颤抖。
感受到他的兴奋,苏绾缡蹙了蹙眉,后知后觉意识到萧执聿是故意的。
故意想看看他在自己这里有多重要?
她又被他给耍了!
没好气地甩开他,转身就要坐回去,手腕却被人一把钳住,往后一带顺势就被拉进了怀里。
苏绾缡挣扎着要起身,可手也顾念着他的胸口,本就像挠痒痒的劲也就更加没有什么威慑力了。
“我需要你。”
萧执聿难得没有多余的动作,只是规矩地抱着她。抬眼看着她时,目光虔诚,语气里尽是乞求。
好像别无他法,苏绾缡是唯一救命的良药。
被他难得正常的模样诱惑到,苏绾缡抿了抿唇,明知晓他是在装可怜,可是竟然好像没办法拒绝。
她说了,萧执聿,很会利用自己的优势。
此刻的距离离得近了,隐隐中才又闻见了淡淡的血腥气,苏绾缡瞥了一眼他的胸口,怪不得他方才脸色那么不好。
……活该,谁叫他跟着来的!
她偏开眼,瘪了瘪嘴,“你先放我下来。”
萧执聿听话地松开了握住她的腰的手。
离了禁锢,苏绾缡从他腿上慢吞吞滑到了他的右手侧坐下,生硬道,“你靠吧。”
萧执聿是个疯子,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那种。
是真的做得出来不顾自己身体的事,他刚刚那一下,摆明了没给自己留后路。苏绾缡觉得如果自己不管的话,他是真的会任由自己撞上去的。
他要是死了,麻烦的事情可太多了。
苏绾缡面无表情地想。
因着这一场插曲,苏绾缡最终还是无奈充当了萧执聿的人形软枕,让他靠着。
可是分明前一刻她还那么抗拒的要他走远点,为什么眨眼间,她竟然还反而主动让萧执聿靠着了呢?
苏绾缡想不明白,好像面对萧执聿时,总会发生一些事与愿违的事情。
苏绾缡将这一切归结于是他太有心机手段了。
路程还远,懒得再想,苏绾缡索性闭着眼睛休养生息,迷迷糊糊便睡了过去。
等到再次有意识的时候,是觉得呼吸有些不畅,舌根也被吮得发麻。
她忍不住呜咽了一声,缠着她的,才停了下来。
可没过多久,又开始顶着她的上颚舔舐,极尽掠夺地吞下她的津液和呜咽。
苏绾缡这下是真的清醒了,她睁开眼来,发现姿势不知不觉间已经是被抱在了萧执聿的怀里。
他偏头吻下来,长睫覆盖在他的下眼睑,闭着眼睛亲吻呼吸粗沉得厉害,
又来了……
苏绾缡气得一口咬住了他的舌,他疼得闷哼了一声,微蹙眉睁开眼来,一双黑眸糊着雾蒙蒙的白,一副亲爽了的模样。
苏绾缡看着来气,咬着不放,下了死口。
唇齿间顷刻弥漫开血腥气,可萧执聿还是缠着她的舌不放,不知道刺激到了他什么,好像她咬得越狠,他就越兴奋亲得越深。
一次次顶着她的喉咙吻下去,将血腥气全数渡给了她。
苏绾缡不由就吞了下去。
疯子!
她立马要去推开他,萧执聿似早有预料一般准确无误抓住她在空气中挣扎的手迅速往腰后一别,另一只手握住她的后颈往前抬,顷刻苏绾缡整个人就完全被送到了他面前,迎头吻势入得更深。
是完全被掌控的姿势,苏绾缡动弹不得,那双搭在她腰上的指腹也开始缓慢隔着她的衣衫摩挲,热气被源源不断渡进。
他太知道她的敏感点在哪了,不过一会儿苏绾缡便在他的手下彻底软了下来。
随之萧执聿的吻势也变得轻柔,是可以引导着让她先感受美妙。
直到她齿间泄出了舒服的嘤咛,他才重新沉溺了进去……
马车终于到了刑部官署门外,一停下,苏绾缡就立马提着裙裾下了车,头也不回地朝刑部内走。
若不是萧执聿有着一个人型令牌的作用,苏绾缡怕是会直接一溜烟地跑没影,一点儿步子都不会慢。
耳畔还回旋着萧执聿轻喘着气在她耳边说的话,“是不是很舒服?你也很享受。”
简直不要脸!
苏绾缡气得脸红,步子不由迈得更大了几分。
知道是自己在马车上惹着了她,萧执聿下了车摸了摸鼻子,心虚里也不由藏着一抹愉悦,得了便宜便也不再讨嫌地非要往她面前凑,只慢悠悠地跟在她身后。
因为有他在场,官差们见着她身后跟着的萧执聿,默契地纷纷退开了路来,盘查询视一概不问,禁忌叮嘱一概不说。
苏绾缡进入官署实在称得上是畅通无阻。
引路的衙役更是一路弯着腰,连偷偷抬眼打量都不敢。
整个路程都觉芒刺在背,只因为身后萧首辅的眼神实在太具有压迫性。衙役即便想要瞧一瞧这位首辅夫人的模样,却也是不敢,只能频频摸摸自己额头上的汗,尽量将自己隐藏起来,减少些存在感。
直到站在了大牢门外,萧执聿才终于停了下来。
许是因为苏绾缡态度强硬,萧执聿已如愿跟着她来了刑部,在车上时又惹着了她,此刻便很有眼力见儿的没有在这件小事上与她多做纠缠,很听话的只待在大牢外等候。
苏绾缡入了牢狱,在衙役的指引下,终于如愿见着了贺乘舟。
他背靠着墙面席地而坐,衣衫上的血渍干涸结成了厚厚的痂,硬邦邦地贴在身上。
面色惨白,眼窝凹陷,双目混浊涣散,整个人似都脱了一层皮一般。地牢里的湿气很重,冷风从甬道里一路贯穿,像是随时能够将他单薄如叶的身子吹垮。
苏绾缡从来都没有瞧见过这般模样的贺乘舟。
分明才不过弱冠年华,却已然有行将就木之势。
不人不鬼,哪里见得往日半分儒雅清秀的模样。
“贺乘舟。”苏绾缡试探性地唤了一声,出口的嗓音犹在发颤。
听见这一声,贺乘舟犹如死水的瞳仁骤然晃颤,循着声音望来,才终于瞧见了站在牢门外的苏绾缡,满脸的不可置信。
他慌忙就要从地上站起身来,可动作太快,又扯着了身前的伤口,疼得他瞬间面目狰狞。
“贺乘舟,你先别动!”苏绾缡连忙上前了两步,抓住牢门的木头,隔着中间的空隙里看他,将一瓶金创药扔了进去,着急道,“你的伤有没有严重,用它擦一擦。”
“我没事。”贺乘舟捡起了那瓶滚在自己脚边的金创药,扶着墙壁缓缓站起了身。
声音虚弱发哑,苏绾缡这才注意到他唇瓣也干裂得厉害。
转眼看去,一旁磕碎了角的碗里一滴水也没有。
再回过头来看贺乘舟,眼眶不禁红了红。
贺乘舟对此满不在乎,只垂眼笑了一声,没有再继
续往前走,好像这会儿才算是回过了神,知晓自己这副模样实在太过狼狈,就隔着这样的距离远远看着她。
好像也能够满足。
眼神落在她的脸上,看见她发红的嘴唇,睫毛颤抖了一瞬,落下时又不经意瞧见她因为抓住牢门而微敞开了的衣领,颈侧一道绮靡的吻痕赫然其上!
他眸色变得愈发复杂。
苏绾缡察觉到他的目光,神色也开始变得不自然。
颈侧一片都好像在发烫。
她早上时分明已经拿着脂粉掩盖了,可是这会儿贺乘舟的眼神袭来,苏绾缡才意识到定是方才在马车上时,萧执聿乘着她睡着时新添的。
怪不得他非要跟着自己来刑部,感情就是在这里等着?
故意让贺乘舟看到?故意让她难堪?
苏绾缡脸色沉了沉,不自在地偏开头扯了扯衣领。
这样的举动落在贺乘舟的眼里就变了味。
他垂下眼,眸色变得黯淡,充斥着悔恨与心疼,“绾缡,是我连累了你。”
喉间泄出轻笑,扶着墙壁摇头轻晃,语气里满是悲凉的自贱,“是我不自量力,妄想能和他争上一争。”
“到了如今这个局面,我也怨不得谁。只是绾缡,你莫要再惹怒他,萧执聿他不是好对付的。更不要为了我,而一再深陷牢笼。”再抬眼望来时,他蹙眉,难掩正色道。
“……你什么意思?”苏绾缡嗫喏出口。
贺乘舟的状态很不对,他的话也很奇怪。
明明什么都还没说,寒气却已先随着脚心钻入,丝丝缕缕在经脉里蜿蜒,源源不断往心口处汇集。
苏绾缡整个后背都在发凉,萧执聿还做了什么事,是她不知道的?
第95章 第95章作戏都是那只贱狗……
——“绾缡,离开他。”
——“别再为了我妥协。”
——“是我对不住你。”
一柱香的时辰过去,牢门从里面再次被打开,不同于内里的昏暗,即便今日并无日头出现,可随着石门的渐渐推开,倾泻而入的天光还是微微让苏绾缡不适地眯了眯眼。
扑面而来袭卷的冷风更是将人吹得瑟缩。
贺乘舟的话一直在耳畔盘旋,震得头仁发麻。
苏绾缡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来的,只是心一寸寸下沉,完全是出自身体本能地在挪步。
好像停止了思考,孤身站在牢门处犹如身处大雾之中,根本不知道应该朝那个方向走,直到抬眼瞧见不远处门廊下长身玉立的萧执聿……
十月末的时节上京城内已然袭来第一场冬寒,即便是白日,冷风依旧肆掠,刮得人裸露出来的肌肤一阵刺痛。
今日出来得急,萧执聿只带了她的披风,此刻身着的山矾色长袍衣角被风灌的猎猎作响。
可他似乎不冷,孤身立于廊下,身姿颀长,背影落拓挺拔。
恍惚中,苏绾缡像是回到了今岁初春,在京兆府狱的那一天。
凌冽了一整个冬日的寒气并没有因为积雪的消融而减弱半分,萧执聿身披银色狐裘站在京兆府狱的大门处,身后整个青灰色的天际都似沦为他的陪衬。
君子积石如玉,列松如翠。当真端得起天人之姿一词。
侧眸望来时,冷寂双眸中渐泄出的潺潺春意似带着能够轻易化解一切寒风锐利的柔软。
那是苏绾缡第一次理解何为春风化雨。
如今,仅仅不过数月的光景。
命运竟再一次巧合般的重合,将过往的一切重新演练。
贺乘舟入了狱,她来大牢看望,萧执聿在外等候。
好像一切都没有变,又好像什么都变了……
那个时候,瞧见在外孤身等候的萧执聿时,是什么样的心情?
苏绾缡试图去回忆,但其实已经不大能够记得清了。
好像,有畏惧,芥蒂,防备。
但是也有愧疚,有感恩。
青年如山巅新雪,遗世独立,指尖却裹挟着无尽暖意,捂住她被风吹得发冷的掌心。
他问她,“可安心了?”
安心吗?
苏绾缡唇角扯出苦笑。
当时她回答不出来,如今,亦是给不了答案。
她曾在过去无数个瞬间,都将萧执聿当做唯一的救命稻草,无数次以为他是可以停泊的港湾,是可以依赖的存在。
可是到后来,她才发现,她所有被逼到绝路的境况,自始至终皆来自于他一手的推就。
明明已经知晓他是怎样的人,明明已经心灰意冷,可是当一件又一件真相的披露,撕下他一层又一层阴晦的面具,苏绾缡还是会恶寒于他算无遗策,将人轻易玩弄于股掌间的一面。
但其实,他一直都没变,只是她从来都没有看透过他……
苏绾缡突然之间觉得好疲惫,她什么都不愿再去想,对上萧执聿转过来时的眼神,也麻木到再也泛不起丝毫波澜。
她上前,从他身侧径直路过,连头也没有抬,像是压根没有瞧见这个人一般。
整个人用失魂落魄形容都不为过。
对于今日去见贺乘舟,萧执聿其实早已经猜到她出来后会是这般模样。
贺乘舟如今是牢犯,刑部只会保证在案审之前他还是一条活命,至于具体的自然不会太过关照。
更别提,他是程伯侯的一颗棋子,是弃是留全在程伯侯一念之间,想要他命的人实在太多。
而最能堵住悠悠众口的方式就是让他因伤暴毙而亡。
他如今的情况定然是很不好。
可是当真的看到苏绾缡如此担心他的模样,连眼睛都哭红了,萧执聿心间还是止不住升起戾气。
不过一个贺乘舟罢了,不是还活着吗?
忍不下去,他也开了口,看着她的背影轻嗤,“这么担心他?”
苏绾缡本不想多说,她现在脑袋有些乱,需要好好修整一番。
可是萧执聿如此阴阳怪气的一句话,却像是骤然点燃了火焰。
她停下了脚步,转过身来看他,脸色变得很冷漠,“我难道不该担心吗?那是一条人命。”
“箭矢贯穿,在鬼门关上走了一遭,如今人面目肌瘦,只一卷草席扔在角落,既不审理,也不好生照料,连一丝人的尊严都没给他!”
“萧执聿,你为什么非要如此针对他?你拥有的一切还不够吗?”
本是劝自己冷静,可一开了口就忍不住,呼吸不匀到最后连声音都轻了下来。
她蹙眉,不明白萧执聿怎么可以这么冷血。
看着她又为了别人对他流露出这样的表情,萧执聿的脸色也变得不再好看。
苏绾缡的模样好像是他暗中指使刑部的人故意苛待贺乘舟,太自然而然理所当然的样子就像造成贺乘舟如今这副局面的罪魁祸首是他一样!
强压下心底的烦躁,萧执聿的声音很沉,却还是低下头解释了一句,“他是牢犯。所有人一视同仁。”
可闻言,苏绾缡并没有表现出理解的一面,反而冷笑了一声,出言讥讽,“他为什么会是牢犯,这一点,萧首辅不是很清楚吗?”
对于萧执聿来说,首辅之位,是他能够光明正大地走向她的第一步。他借用这样的权势,如愿得到了她,困住了她,留下了她。
他们之间的距离终于变得很近,不是书院学子和贱奴,不是官家小姐和首辅,而是经过三媒六聘上京城众人观礼,官府文书盖章定论的妻子和丈夫。
他终于可以给她尊贵的身份,好的生活。
可是在苏绾缡的嘴里,首辅一词却变成了他强取豪夺最有力的证词,变成了一把锋利的弯刀,成了推开他最强有力的讽刺。
她每喊一句,萧执聿就觉得她离自己越远一分。
因为他知道,这一句称谓里包含着对他多少的不满,怨恨和憎恶……
喉头艰涩地上下滚动,胸口处莫名的烦躁和戾气止不住腾涌,又被淋下来的浓稠的化不开的胀涩浇了个透顶,在五脏六腑杂聚,搅动出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他不明白,他明明已经在尽全力满足苏绾缡提出的几乎所有要求,如今更是因为害怕她的误会会更加厌恶自己,难得一次出口主动为自己解释,为什么还是会得到苏绾缡这样的态度。
“这里风大,我们先回府吧。”他稳了稳呼吸,将那些繁序的情绪通通压下。
他不想因为贺乘舟,因为旁的人和事和她吵架。
他不想她生气,更不想她为了别人分心伤神。
如果她还是怪他,那就怪着吧。
总之,于她而言多一分,少一分也没什么区别……
他弯身,去拉她的手,肯定又吹凉了,他得帮她捂一捂。
可手还未触碰上,就被苏绾缡背过了身,她甚至戒备到还迅速后退了一步,像是萧执聿是个什么洪水猛兽一般。
牵她的手落在半空,指尖只有风拂过。
萧执聿眼神暗了下来,他想,他还是不应该让她见贺乘舟。
是的,怎么能怪她呢?都是那只贱狗!
是他!
暗沉的眸里升起狠戾,滑过一闪即逝的嗜血之意。
看来,他留他一命还是留错了……
“绾绾,跟我回去。”他站直了身瞧她,语气依旧温柔,可隐隐的不容抗拒的意味却很是明显。
苏绾缡知道,他眼下是真的生气了。
理智来说,她不应该惹怒他,如贺乘舟所言,对她没有好处。
她应该乖乖地听他的话,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继续心平气和地,粉饰太平地,稀里糊涂地跟他回去。
可是只要一想起他做的那些事,苏绾缡却怎么也忍不下去,她太需要一个答案了,需要萧执聿的亲口承认。
可是明明不是已经在心底里率先给他判了刑吗?
为什么还希冀着他的答案呢?
脑袋里很乱,苏绾缡不知道自己问出来的意义在那里,更不知道如果他要回答,自己想要听得答案又是什么。
想不明白,话语已经先出了口。
“萧执聿,赈灾粮一案,你早就知道程伯侯的布局,你是故意上钩,故意赋闲,是吗?”
没有想过是这番说辞,萧执聿神情微怔,沉冷面孔上滑过一丝错愕,继而转瞬消逝,面无表情地偏头瞥了一眼牢狱的方向。
一切水落石出,萧执聿总算是明白苏绾缡眼下的异常来自于何处了。
“是贺乘舟告诉你的?他竟然现在才想明白,真是蠢得可以。”没有否认,也没有直接承认。
话语里布满嘲讽,是完全高高在上的姿态。
好像根本不屑于解释。
听见这个答案,苏绾缡眼眶有些发烫,心间最后一丝希冀也烟消云散,视线里萧执聿的面部好像变得模糊,明明是难过的,可她禁不住想要发笑。
果然,都是算计好了的。
罢官免职,赋闲在府,遣散奴仆,相依为命,共挽鹿车……都是作戏。
怪不得,她得知真相回府那日,会看见轻尘。
怪不得,府宅内务井井有条。
因为,全是逢场作戏!
轻尘从未离开,一直听命于他。府中下人从未真的全部遣散,趁着她不在府时都会回来。
营造他跌落泥潭,营造所有人都弃他而去,营造只有他们二人相依为命,故意要说那些要放她离开的话,只是为了骗取她的同情?
所有和他相处的点点滴滴,他说过的话,做过的事,到底哪一件是真,哪一件是假?
又或者说,萧执聿,在你这里,还能有什么事是真的?
第96章 第96章苛责夜夜都不能浪费……
“你明明知道他们要陷害你,可你还是要入局。如你所愿,程伯侯接任赈灾要务,与祁铭合作,赈灾粮一案成了他如今最大的隐患,贺乘舟也因此入狱,他们都成为了你拿捏我的把柄。萧执聿,从一开始,你就打着这样的主意跳下他们给你所设的陷阱是吗?”
一切全部想明白,原来他那么早就布下了局。
“为了能够逼我就范,你还真是处心积虑。”
苏绾缡忍不住发笑,后脊上却是升起一层又一层的凉意。
他一直都很有把握,所以和她周旋至今。
他敢向自己撕破表象,是因为他早就有牵制她的最大筹码。
他早就料到后来会发生的所有可能,所以甘愿以身入局,所走的每一步,都在精准地为以后铺路,无论是陷害还是被陷害,他永远有能力做顺水推舟之事为自己赢得最大的局面。
因为所有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绾绾,我说过,只要最后结果是你,我不在乎过程会付出什么。”
他面色很平静,即便面临被拆穿的境况,也不见半分心虚,反而很坦然地承认这一切,瞧着并不觉得自己有做错什么。
苏绾缡不可置信地看着他,摇着头一点点后退,那模样看着恨不得能离他越来越远的好。
“你太可怕了。”
苏绾缡其实在很多时候,都觉得萧执聿很不可理喻。
他的许多行为逻辑,都远不在她的预想之内。
当初在江畔她希望能以死逼他后退,可他竟反而毅然决然握住她的手朝胸口里捅,全然不顾自己的性命。
今日在马车上他亦是狠心地往桌角上撞。
他算计贺乘舟,布了那么大的一个局,将所有人都囊括其内,将人给骗得团团转。
每个人都沾沾自喜,自以为赢了一局,却不想,眼下的一子得失也皆在他一手执掌之中。
好像算准了每个人会做什么,无论输赢都是他早已经安排好了的,最终推动他整盘棋局走向更加精妙。
为此,他不会在乎会以一城百姓的性命为代价……
萧执聿做的很多事情都很不符合常人的思维。
他扶持贺乘舟青云直上,逼迫贺乘舟对他下手,当贺乘舟落网,所有人都会以为他将对贺乘舟赶尽杀绝的时候,他偏偏又要留下他一命。
风玄看不懂,程岩安看不懂,就连自诩为萧执聿知己的宋先禾亦是想不明白。
但其实,只要追溯萧执聿所有异常举动的开始,是谁进入了他的生活,就可以得到一个所有人都能呼之欲出的答案。
所有百思不得其解的结果其实最终都可以指向同一个人,那就是苏绾缡。
仅仅只是为了得到一个苏绾缡,仅仅只是为了留住一个苏绾缡……
但没有人会想到,已然走上权力顶峰的萧执聿,所谋所计,不是钱,权,利,而是一个女人。
就连苏绾缡本人也不能相信……
“所以,以林州城两万石粮食的疏漏为代价也不在乎吗?为此无数条逝去的性命就可以当做儿戏吗?”
苏绾缡看着他,呼吸越来越轻,好像是拼尽了全力才勉强还能站在这里,视线里萧执聿的面容也变得更加模糊了。
每当她以为她已经能够接受他冷血无情的一面,他就会无所顾忌地再一次撕下那张面具,露出内里,彻底的,血淋淋的,面目全非的,蠕动着啃噬血肉的蛆虫的一张脸。
血肉模糊到让她惊惧!
曾经,她厌恶贺乘舟为了扳倒萧执聿可以以两万石粮食的疏漏为他设局,不顾一城百姓的死活。
可如今得知,萧执聿明明知晓,却甘愿跳下陷阱。
亦视人命如草芥。
这还是世人口中赞誉有加,一心为民的首辅萧执聿吗?
如果这样,那他所作所为与当初的贺乘舟又有什么分别!
——
……他可怕?
呵!
听见这样一番话,萧执聿也冷静不下来了。
尤其在看到苏绾缡流露出那样惊惧戒备的神情。
萧执聿有些生气,为什么苏绾缡总是这样,她能对所有人宽容,却非要对他一个人那么残忍。
看他的眼神简直像他是什么无恶不作的大坏人一样。
可是明明不把黎民生计放在心间上的另有其人,那些事情又不是他做的,他不过顺水推舟罢了,
为什么苏绾缡要将那些错怪到他的头上来呢?
萧执聿想不明白。
“为了一些无关紧要的人,你就要这样对我吗?”
苏绾缡很大爱,可以记得清任何人的喜好,也可以跟任何人轻易打成一片。
她知道连枝喜欢看话本,会和她一起分享。
知道芩月重规矩,所以不愿给她添麻烦。
了解私塾里每个孩子的性格,所以总会因材施教,长崖村里的人都很喜欢她。
程清渺,贺乘舟,祁诵,祁铭,这些人的目光也通通都会被她吸引了去。
他一直知道,他在她这里向来无足轻重。
可是如今,就连那些跟她毫无瓜葛的人也要成为比他优先的存在了吗?
为了这些人,她又要再一次推开他了吗?
“那些都是活生生的人命,你怎么可以说得如此云淡风轻?”
苏绾缡不能理解他,情绪已经全部消耗完,此刻已然能够冷静。
她从未有过如此坚定,“萧执聿,如果重来一次,你赋闲那日,我一定会走。”
即便他曾说过的那些要放她走的话是假的,即便那仅仅只是他的苦肉计。
她也一定会走。
即便,他不会放过……
因为根本改变不了什么,所以也只能无可奈何到在此刻坚定地表露,像是还能够对自己有所安慰,也是对他的报复。
如她所愿,是非常有力的还击,萧执聿终于再也无法克制阴鸷,伪装温柔。
对于苏绾缡怎样尖刺的语言,萧执聿都可以忍受。
骂他疯也好,辱他贱也罢。
他全都不在乎。
只唯独对于苏绾缡要离开的话,于萧执聿而言,才是真正的蚀骨锥心之痛,屡试不爽地能将他刺穿到五脏痉挛。
世人总是容易陷入后悔的情绪,无论眼下的生活是好是坏。
好的时候会遗憾当初如果更细心会不会有更好的选择,坏的时候会悔恨为什么会做出那样的抉择造成如今的局面。
可是苏绾缡轻他贱他,辱他讽他,厌他恨他,却从来没有说过后悔认识他。
就好像,她对发生的一切都能够坦然接受。
可是如今,她竟也开始说,“如果重来一次”……
是真正恨到已经想要和他不复相见的局面了吗?
意识到苏绾缡不是跟他闹脾气,她好像又回到了最开始她得知他一切布局时对他无以伦比抗拒的状态,而这一切都要归咎于大牢里的那个人!
萧执聿黑沉眼眸里带着的狠戾终是掩藏不住,一字一句,“我真该把他的舌头撬下来。”
这样,你就永远都不会知道……
“你简直不可理喻!”苏绾缡吼道,根本不想再和他说一句话。
萧执聿总是这样,好像永远都不会意识到自己的错误,他永远高高在上,永远睥睨旁人。
也是,他这样的人,她怎么能够期望他会懂,否则他也做不出将她强夺圈禁的事。
苏绾缡撂下这句话,转身朝着官署外走去,这一次是真的不想等他,一点儿步子都没慢,径直上了马车。
一口气堵在喉间,不上不下。
萧执聿还想要再说什么,却是不能再说了。只能窝着火气,跟在了后面。
一路上,马车内寂静无声,苏绾缡偏头看向窗外,一点儿眼神接触也没有与他撞上。
一直到了萧府,也是立马下了马车,很明显的是一点儿也不想和萧执聿待在一处。
看着苏绾缡入府匆匆的背影,萧执聿的眼神变得越发晦暗。
苏绾缡知道自己这样不是一个法子,这是萧府,她想要躲开萧执聿是不可能的。
但是有什么办法呢?
她只能这样以示抗拒。
可是意外的,萧执聿并没有跟着来清竹院,苏绾缡难得过了一个悠闲清净的白日。
本以为是萧执聿转性了,可没曾想到,天才刚刚擦黑,萧执聿这个不速之客还是来了。
苏绾缡不想见他,自然脸色也还是不好,根本没给他几个眼神,从净室里面出来,直接略过了他身侧去到梳案前坐下,擦拭蜜油。
“为了别人,你要一直跟我置气?”萧执聿见苏绾缡还是不搭理他,看着她依旧冷漠的背影微微蹙眉。
一天了,他可以给苏绾缡生气的时间,可以给她消化情绪的空间,可是已经一天了,为什么还要给他这样的脸色瞧呢?
明明她误会贺乘舟的时候,不还是愿意跟着他离开吗?
为什么到了他这里,她就对自己这样不依不饶地生气?
“我今天不想和你说话,你出去睡。”苏绾缡依旧冷漠,对于萧执聿这样依旧高傲的认错态度显然并不买账。
“绾绾。”他主动软了声音喊她。
虽然不明白,为什么在苏绾缡这里,哪怕他做再多的好事,她都不会认可他。但只要做了一件坏事,他在她这里就会成为彻彻底底的烂人。
她对别人总是比对他要宽容。
但是萧执聿已经不在乎了,或许是因为自己足够重要,所以才总会苛责。
“你当然可以留下来。”她通过铜镜看向身后的他,无所谓地抬眼。
这话本是阴阳怪气地要赶他走,可萧执聿似是听不明白一样,又或者说根本没有听进去,因为苏绾缡这一抬眼,便见萧执聿已然走至到她身后。
不给她反应的时间,便轻而易举将她抱起放在了梳案上,两手圈在她的腰侧,膝盖顶进了她的腿间,苏绾缡完全不能挣脱。
她狠狠抬眼瞪他,“你做什么?”
“绾绾不是说想要怀上我的孩子吗?自然夜夜都不能浪费。”他说得理所当然,脸不红心不跳。
可分明上一刻他们还在吵架!
第97章 第97章异梦你也很想要
苏绾缡做不到像萧执聿那般脸厚,她还在生气呢,萧执聿脑袋里究竟每天在想着些什么!
抬脚就去踢他,“你滚开!”
可这一脚并没有什么作用,反而让萧执聿握住了她的脚踝,顺势往后一扯,将她大腿分了开来。手掌住她的后腰逼近,苏绾缡退无可退地就用双腿夹住了他的腰。
很清楚的感受到某处叫嚣着的存在,苏绾缡掐着他的手臂,瞪大了眼睛去看他,对于他这样孟浪的举动,惊得都有些语无伦次,“萧执聿……你……”
“——你还要不要脸!”
“嗯,我不要脸。”他喉结滚了滚,声音沉哑,只盯着她的唇看,不给苏绾缡继续辱骂的机会低头便含吻了上去。
剩下的话呜咽在了齿间,被带着仰头,那里也被磨着,苏绾缡整个身体瞬间就软了下来,像是踩在棉花上一样。
被吻到神智迷乱,感受到腰间的动作,冷风贯入,苏绾缡一个激灵,忙按住萧执聿欲解开她寝衣的手,艰难地偏头喘息,“你伤还没有好。”
“只要绾绾别乱动,就好。”他不为所动,掐住她的脸转回来继续含吻。
苏绾缡推他,气得面红,她怎么可能不乱动,他倒是别动啊!
“府医说了,你这一段时间禁止行房事!”
她手抵在他胸口,想起府医的叮嘱,因为昨日清晨时那番荒唐,她不小心碰到了他胸口,加之萧执聿也没收敛,伤势无可避免地裂开。
府医照例来检查,为此特别叮嘱了一番,还将眼神频频往苏绾缡身上瞥。
她当时就羞愧得整个头都低了下去。
因而昨夜才特别抗拒萧执聿让他离开。
苏绾缡本以为这番话能够让他停止,结果怎么也没有想到萧执聿竟然这么无赖,不仅不当回事,还抓住她的手往腰后别,另她半撑着身子倒在了铜镜上。
嘴角勾起的几分坏笑里带着若有似无的痞意,一双桃花眸潋滟出勾人的妖气,“府医哪里有我自己清楚自己的身子。”
掐着她的腰提起,严丝合缝地抵着,隔着亵裤往里送。
苏绾缡浑身一颤。
感受到湿意,他嘴角的玩味更大,轻触着她的唇沿着脸颊落到耳后,声音低沉蛊惑,“你看,你也很想要。”
勾缠的手指落到她眼前,在烛火中泛着滢滢的亮光。
故意的,要递到她眼前给她瞧。
苏绾缡眼睫微湿,低着头躲开,脸颊上绯红弥漫。
红唇微张,衣领处雪白若隐若现,发丝凌乱散在肩颈,垂头微微喘息的模样,像是雨打桃花,轻易就能勾起了人心间的恶念。
她既不肯看,萧执聿也不再强求。
低头捧着她的脸再次吻了上去,这一次不再温柔,反而带着几分狠意,像是要报复苏绾缡白日里对他说得那些锥心刺骨的话。
咬着她的唇瓣,趁着她轻哼的瞬间灵活钻入了进去,极尽侵占……
很热,后背抵住的铜镜又很凉,每每被逼到后退时又会被铜镜凉得颤抖着往前。
好像身处半空之中,不知道应该往那个方向走,只能凭借本能地抓住身前的支撑,被迫连得更紧。
可一下又一下地猛烈,却又像是将她扔进了水里,一浪一浪地淹没。
努力忽略着那股异样的快感,分明被打翻的已经受不了了,可是真的停下来又会空茫茫得很难受,不知道到底是要快,还是要慢。
脚尖蹦直到青白,每一下都像是要被撞出天际,掐着萧执聿手臂的指尖不由陷得更深。
梳案上的妆奁,瓷罐全部被推翻在地上,耳畔是此起彼伏的“砰呲”声响,像是有烟花在眼前炸开。
她睁开涣散的眼睛去寻,被萧执聿掐着腰转回,是不容许她有一点分神。
室内温度还在上升,呼出的热气轻易就将铜镜模糊,掩盖了一片春色浓稠。
雾气越来越重,夜色也随之变深,只偶尔能从铜镜中的模糊光影中隐约瞧见一双满是侵略性的眼眸炽热直白地盯着身下的人,那模样瞧着恨不得直接将底下的人直接生吞入腹。
铜镜晃颤得厉害,被震得移了位置,又见一双细白柔荑在身后胡乱地抓着,可瞬间又被一双更大的手掌住,死死按在了案面。
晃动的力道随之加重,铜镜彻底倒在了桌上,十指紧扣着的手交缠,青筋脉络浮现,密汗从上滑落,滴进指缝里……(写的手啊!)
水汽弥漫,到最后,便什么也瞧不见了。
沐浴过后,萧执聿将苏绾缡擦干了水,穿上干净的亵衣裤,抱进了软衾里。
一接触了榻,饶是苏绾缡四肢酸疲,还是卷着被衾迅速滚进了最里面。
被放进浴桶里时,苏绾缡都还是昏昏沉沉的状态,是非常心安理得地在接受萧执聿的伺候。
反正之前每次事后都是被他抱进去清洗的。
这一会儿才算是修养回了一点精气神,有了点力气就继续示意自己的抗议。
毕竟她还没有消气。
见着苏绾缡依旧气鼓鼓对着他的后脑勺,萧执聿不愿意再和她这样下去,伸长了手臂就将她从里面捞过来揽进了怀里。
“你要与我置气到什么时候?”
他借着月色低头看她,很认真的模样,是真的想要一个答案,也是真的很不愿意苏绾缡总是这样花费大把时间因为旁人而对他生气。
苏绾缡并不配合,他想知道答案,她偏不告诉他。
不说话,只是一味去推他。
可她推的力越大,萧执聿揽着她的劲就愈紧。
两个人就跟在较劲似的。
比不上萧执聿,苏绾缡手是很酸的,知道怎么挣扎都是无用功,也不再浪费力气。反而在他怀里找了一个舒服的位置躺着。
又是一副心安理得的模样。
看着苏绾缡这一连串转变丝滑的动作,萧执聿心间莫名升起了一丝怪异。
他怎么觉得苏绾缡像是真的将他当做了青楼小倌一样呢?
舒舒服服伺候完她以后,她就这样翻脸不认人,连多余一句话都不愿意跟他说。
用之便弃?
现在又是把他当做什么?暖床的奴婢?
这样的想法升起,萧执聿很不满意,看着苏绾缡埋在他怀里眼看就要睡着的慵懒模样,他扣住她的下颌抬起,看她的眼睛,语气沉了沉,“说话。”
苏绾缡本来就生他的气,再被萧执聿这样一打搅,刚涌起的睡意也消失了个大半,脾气一下就涌了上来。
“地老天荒,行了吧。”她很没好气道。
白了他一眼,这会儿也不要躺在他的怀里了,翻了一个身,很刻意地拉开距离,以此展示自己对他亲密接触的抗拒。
对于苏绾缡这种用了就扔的态度,且是一点儿也不愧疚要继续对他冷漠,萧执聿白日里被堵着的那口气好像又和此刻的汇集在了一起。
可是偏生又不能再说些什么重话。
他垂眼看着他们之间空出来的距离,怎么都觉得刺眼,叹了一口气,伸手扳过她的肩将她转过来重新揽进了怀里。
苏绾缡还想要挣扎,可是萧执聿抱得很紧,他下巴顶在自己的头顶磨蹭,呼吸很重,苏绾缡能感受到他胸腔明显的浮动。
可他开口的嗓音却又很轻,轻到苏绾缡觉得自己一动就会散。
可是它却又实实在在像是敲响的锣鼓一般无比清晰且洪亮地砸在了自己的胸口上。
苏绾缡从未觉得自己的心脏会像是鼓面一样,被敲得泛起了一波又一波的涟漪。
他说,“别怪我好吗?”
好像第一次听见萧执聿这样卑微的乞求,她甚至从中听出了几分脆弱。
像是被压抑了很久,只有苏绾缡的原谅才是解脱。
睡意一下全部消失,苏绾缡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听错了,黑暗里她的眸色落在虚空之中,脑袋也好像空白了很久。
良久没有等到她的回答,萧执聿并不惊讶,像是早已经猜中。但是她也不再挣扎,这对于萧执聿来说也算是一种安慰。
于是他压了压她身后的被角,避免冷风贯入,让她可以好眠。可在这时却突然听见了苏绾缡开口,说得却是无关紧要的事,“我想见程清渺了。”
手上动作骤然一顿。
苏绾缡还是很安静地躺在他怀里,语气怏怏的,不再像方才和他作对时那般有力。
“她马上就要和亲显朝,今后,我们再也见不到了。”
好像是真的很难过,明明低着头,面上还是浮现出了伤怀。
夜色里,萧执聿眸色暗了一瞬,继而若无其事继续压紧了紧她背后的锦衾。
面上沉寂,揽着她的肩入怀,指腹隔着寝衣摩挲,声音却还是清润,“绾绾想要去见她?”
“你会放我去见她吗?”她动了动脑袋,从依偎他的怀里抬起头,语气里带着试探和小心翼翼。
萧执聿垂眼看她,不同于苏绾缡抬起脸时,透过青纱帐的月色毫发无差落在她的脸上,映进她的眸底,将她一双杏眸照得亮晶晶的,眸色里的希冀一览无余。
萧执聿的面色是完全隐匿在一片昏暗之下,垂下来的眼睫也将其中蕴含的思绪尽数掩藏。
苏绾缡便不大能够看得清,也捉摸不透他此刻的情绪。
即便彼此之间的距离离得如此之近,苏绾缡也只能听见环绕在耳畔处的来自自己的狂乱心跳声。
好半晌,萧执聿终于抬手捋了捋她后脑的长发,借着力又将她重新按进了自己怀里。
指尖插入秀发,感受到指缝中的微凉顺滑,她很
乖顺地躺在自己的怀里。
萧执聿睁着眼睛看着青纱帐顶,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很轻,“会的。”
会的……
第98章 第98章执棋她偏要他南柯梦一……
自那晚以后,萧执聿果真撤下了清竹院内的人,至少表面上没有再轮换的守卫看守。
苏绾缡也可以自由进出整座萧府,即便是出城去长崖村,也不会有人阻拦。
一切仿佛回到了最开始他们成婚时的模样。
这对苏绾缡来说,几乎有一种不真切感。
前尘旧梦,恍若隔世。
直到站在程伯侯府门前,看着府门张灯结彩,红绸覆盖,苏绾缡才惊醒,过往的一切是实实在在发生了的。
程清渺已被封为公主,不日便要和亲显朝。
如今阖府上上下下都在忙碌着她的婚事,婚期便定在了今岁的最后一月。
按理来说,程清渺才刚封公主没有多久,两朝和亲又是大事,怎么来看这一场婚事都不应该如此赶,至少要等到来年开春再做打算。
可是许是这场联姻的确牵涉到太多人,每个人都怀揣着各自不可告人的心思,只有早日尘埃落定才是众望所归。
是以,即便再如何紧凑,这场关乎两国的婚事还是自程清渺受封礼以后便开始着手忙碌了起来。
而面对所有人都为此鞍前马后的情形,身为准新娘的程清渺反而格格不入到像是这场婚事跟她一点儿关系都没有。
既不为婚服描金绣制做半点添妆加彩,脸上也不见半分新娘应有的羞涩希冀。
只是坐在廊下看着檐角四方的天空,漠不关己的状态像是短暂被囚在此处的飞鸟。
苏绾缡被下人引着进程清渺的院子里时,瞧见的便是她这般模样。
直到听见身边人的禀报以后,失神的面上才擦过一丝迷惘,在转头看到不远处院内如仪站着的苏绾缡时,猝然站起了身来。
“绾缡!”她疾步穿过了长廊,芙蓉锦簇的衣摆在风中摇曳,像是蹁跹的蝴蝶落在苏绾缡的面前。
多日未见,在看到苏绾缡的那一刻,程清渺脸上终是浮现出了久违的笑容。
自从受封礼以后,她便甚少再出府。
婚礼在即,许是害怕出现意外的变故,她爹和祁铭都将她看得极紧,哪里都不许她去。
好在圣上怜她远嫁,特命迎亲礼在侯府举行,不必在皇宫之内。
是以,她还能待在自己从小长大的府里,否则若是被困在皇宫,怕是日子更加无趣。
程清渺连忙拉着苏绾缡进了房间,吩咐下面的人去准备茶水点心。
落座在罗汉塌上,程清渺犹疑道,“绾缡,你……可以出来了?”
对于今日苏绾缡的出现,程清渺感到甚是惊讶。
当日,她派遣了大批的隐卫护送苏绾缡离开上京,却不想到最后,竟然折损大半。
不仅苏绾缡被重新带回了萧府,就连贺乘舟竟然也同一时间入了狱。
虽说祁铭告诉他,背后告密之人是祁诵,目的就是为了通过贺乘舟将矛头引到他们身上。
但是萧执聿堂堂首辅竟然亲自去追捕,还为此受了重伤,程清渺怎么想都觉得不对劲。
这其中,必然是有联系。
可是当日跟随萧执聿出城的人马个个都是守口如瓶,口径统一,她无论如何探查,都得不到半点有用的消息。
而萧府之内更是固若金汤,她的人是一点儿也安插不进去,根本没法传递消息给苏绾缡,也就打探不到她半点情况。
苏绾缡完全是和外界断联的状态,饶是她再有心,却也实在想不出还能有什么办法再带苏绾缡走。
程清渺震惊于萧执聿的洞若观火之余,也不禁觉得他甚是可怕。
可是能怎么办呢?
程清渺是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偏生自己这里也是一团乱麻。
本想着她们二人之中,至少要有一个人得到自由。
却不想,到最后还是功亏一篑。
程清渺这一段时间的心情不可谓不郁结,可是在今日竟然意外瞧见了苏绾缡,连忙将自己的疑惑全部问出。
苏绾缡自认为和萧执聿之间的事情太过复杂,也不太想去提萧执聿做的那些事。
尤其在瞧着程清渺如今被和亲所累,更是不禁升起了愧疚。
她在走之前都还想着要帮自己脱离困境,可是不想她的困境却是因她而生。
她不得不承认,萧执聿做的那些事都是因为她。
程清渺也算是被她连累进来了。
但是发生的已经发生了,苏绾缡不是一个会一味沉湎于过去的人,与其愧疚不如弥补,眼下她还有更要紧的事要做。
是以,对于程清渺的疑惑,苏绾缡对这其中的瓜葛并未细谈,简单解释了两句,忙按住她的手背,压低了声音,眸光虔挚,“公主,你想去显朝吗?”
这么久以来,苏绾缡是第一个真正询问她意愿的人,程清渺眨了眨眼,被问得一愣以后,鼻尖不由泛酸,微微垂下了头,轻轻摇了摇。
她不想嫁给祁铭,也不想和亲显朝。
如果有的选择的话。
“那我们就走。”苏绾缡覆盖上她手背的力道重了重,温意从肌肤渗透,在血液里流窜,像是在给她某种力量。
程清渺抬眼看她,睁大了眼睛,眸中闪过惊骇,不禁怀疑是自己听错了。
可是苏绾缡的眸光是那样坚定,轩窗落下的细碎光影渡在她的周身,不似她的死气沉沉,苏绾缡好像永远有力气挣扎抗拒,程清渺太渴望有人能够拉她一把了。
她吞咽了咽唾沫,不由自主就脱口,“你想怎么做?”
“我需要公主帮我做一件事。”
……
从程伯侯府出来以后,苏绾缡绷着的一口气才骤然吐散。
她回头看了一眼府门上的鲜红绸缎,喜庆的红色映进她的眼眸,却荡漾不起任何波澜。
这是她最后的机会,她必须得握住。
不仅仅是为了她自己,也是为了程清渺。
今日来见她,苏绾缡看出,即便程清渺再如何极力隐藏自己的情绪,面上还是会不自觉泄出几分强颜欢笑的意味。
她知道对于程清渺来说,这一桩婚事意味着什么。
也知道,暗地里有多少双眼睛看着这场联姻。
程清渺会走到眼下这般局面,其中有一部分原因也是因为她。
苏绾缡想不明白,分明是他们之间的利益篡夺,为何却要用女子的一生殉葬。
而她们都由不得自己。
这种被压抑着的感觉,苏绾缡比谁都明白,也自然知晓,单薄的语言是帮不了程清渺的。
唯有拼一次,为自己……
苏绾缡从不谋局,也不愿意入局,可是现实却总是将她逼迫到选择的分叉口。
那将她带往这场漩涡中的人又是谁呢?
是萧执聿。
他总说爱她,做的一切只是想要留下她。
可是究竟是谁的爱会是掺杂着阴谋算计,谁的爱又总是会如履薄冰到要用筹码捆缚。
他的爱,于她来说,是囚牢,是禁忌,是必须刮骨疗毒的跗骨之疽。
她恨他,恨他的自以为是,恨他的强取豪夺,恨他将她原本平静的生活打乱,更恨他将她身边的所有人都卷进来。
恨他的高傲自负,薄情冷血,恨他将她推入这棋局……
他总说,为什么自己总是要那么在乎贺乘舟。
可是如果不是她,贺乘舟原本也会有平静的生活。
她也想问,为什么他总是不愿意放过贺乘舟。
但是苏绾缡如今已经不在乎这些问题的答案了,既然萧执聿要她入局,那她也该自己做一回执棋人了。
世人眼中要风得雨的首辅,她偏要他南柯梦一场……
萧府书房内。
轻尘照例将今日影卫对苏绾缡的行踪一字不差全部汇报给了萧执聿。
包括苏绾缡去了哪里,见了谁,跟谁说了话,说了几句,说了什么,事无巨细。
闻言,萧执聿并没有太大的反应,书房内安静得只能听见笔墨触于文书时的细微唰唰声响。
轻尘低着头,摸不准大人的意思,也不敢再多出声,夫人一直不死心,这一次怕是……
“继续盯着。”良久,萧执聿冷淡的声音落下。
轻尘刻意屏着的一口气终于松懈,连忙低头,“是。”
随即脚不停地退了出去。
从程伯侯府出来以后,时辰尚早,苏绾缡并不打算这么早回去,转而又去了长崖村。
时间真的过得很快,再次见到徐清正时,觉得上一次见面像是已经过了半生之久,可是细想回去,竟也不过半年的光景。
见着她来,徐清正面上除开最开始滑过一丝惊愕以后便又恢复了古井无波的面容,只是看着她的眸色依旧很复杂。
可是他什么也没有问。
他一直都是这样很有边界感的一个人。
苏绾缡知晓他已然是清楚了很多,甚至比她看明白得更早,否则当初在课室里,不会跟她说那样的话。
可是要她向他说出那些吗?说出她和萧执聿扭曲的关系吗?
诚然,苏绾缡说不出来,也并不打算提那些事。
对于当日徐清正告诉芩月自己入的是后山,而不是竹林,苏绾缡很感动。
但也正是因为如此,才将徐清正给卷了进来。
他向萧执聿撒谎,是希望帮自己争取到更多的时间,可是谁能想到,那本身就是一场局,萧执聿早已经知晓她会去怀城。
无论时间的早晚,他早已守株待兔在了那里……
授过课以后,黄昏如期而至,漫天晚霞倾射,沿着树影缝隙,沿着青砖夹缝,慢慢舔舐上苏绾缡的脚尖,像是又在催促。
私塾外,二人安静伫立,目送学子散学,耳畔是鸟儿鸣叫混着摇晃枝叶的声响,翅膀滑过长空穿不透孩童的嬉闹喧嚣,一缕缕儿飘出田野。
好像又回到了今年初春时。
回到一切都没有发生时……
第99章 第99章晚归你总是学不乖
苏绾缡回到萧府时,天色已然完全暗了下来。
实在太久没有出过府,她的习惯还停留在今年春三月。
于是依旧是按照从前的时辰出发,却不想马车行至半路,便见半边天完全黯淡了下去,才恍觉,竟然又是一年冬岁至。
意识到自己从天蒙蒙亮就离府到眼下天色彻底暗下来还未归,这在萧执聿眼里,怕又是自己出去了整整一天,待会儿瞧见她指不定又要发疯。
想到这里,苏绾缡不禁有些头疼,下了马车以后赶忙加快了脚程,希望能够赶在萧执聿回院前自己先至,祈祷眼下他还在书房内处理公务。
怀揣着各种纷繁杂乱的心思,匆匆拐过几道垂花门,苏绾缡终于踏入了清竹院。
许是撤下了守卫的原因,加之苏绾缡是这么久以来第一次在这个时辰回府,一时之间竟然有些难以适应,觉得院内安静得有些异常。
好在院中还有三三两两洒扫的下人,倒也不至于显得过分幽魅。
苏绾缡便踏着石灯落下的残影回了寝屋。
房门处,左右连接的长廊上挂着一排烛火旺盛的四角琉璃灯,虽在夜风中被摇得晃颤,但是依旧将门前照得透亮。
苏绾缡推开房门,与外面相对的是里间暗沉得厉害,无边的黑影如同张大了嘴的深渊,如有吸附力一般似要将人给卷进去。
就连头顶处摇晃的明烛竟然都渗透不进半分。
苏绾缡不禁打了一个颤,不知道是怕黑还是因为廊道上吹来的风染着寒。
她踏入屋内,准备先去点灯,心中虽疑惑到了此刻下人竟还没来掌灯,但也不由暗暗松了一口气。
没有掌灯,便说明屋内没人,屋内没人,便说明萧执聿还没回来。
苏绾缡一路走来绷着的一根心弦算是彻底落下,如此她也就不必寻思着理由向萧执聿解释了。
脑袋里想着,苏绾缡踏进去,手腕上猝不及防传来一股力,带着将她往前拉。
她不由惊呼了一声,轻易便混进了身后房门被扣上的巨大声响中。
紧接着,一双大手箍住腰身将她转了过去按在门上,后背紧随其来贴上一具滚烫的身躯。
变化只在眨眼之间,一切发生的太过突然,苏绾缡甚至来不及反应便被压制。
身前很凉,她身子一抖忍不住往后退,后脊上却又传来灼人的烫意。
萧执聿贴在她脸侧,高挺鼻尖若有似无点触在她的侧颌上,“去哪了?”
不同于他身上的危险气息,他声音反而清润,若不是眼下这样的姿势,苏绾缡倒真觉得他只是随口一问。
果然……
这个疯子,在这里等着她!
“程伯侯府。”苏绾缡有些没好气地道。
双手被压在门上,她挣了挣,发现压得很紧。只能扭着身子抗议,想叫他放开。
可她动得越是厉害,萧执聿就贴得越近。
不同于他身体上的强硬,落在苏绾缡耳廓的亲吻却是温柔极了,就连声音里也染着细微的哄意,像是真的有功夫和她闲话家常一样,“还有呢?”
苏绾缡抿了抿唇,“长崖村——呃嗯!”
耳尖被骤然咬了一口,苏绾缡不由痛哼了出来,她侧过头看他,双眸里升起簇簇幽火,满是抗诉,“萧执聿,你做什么!”
属狗的吗?
之前脖子就被他咬得很痛。
“绾绾,一放你出去,你心就野了。”
他很高,完全是将她罩在了怀里。
身处黑暗里,萧执聿总是有天然的优势,似能与黑夜融为一体,无形的气压如同一张密网一般常将人逼得呼吸凝滞。
尤其此刻垂下眼来睨人的模样。
即便是看不清他的表情,也依旧能够让人感受到那股冷恹的迫力。
可他嗓音绵沉,好像是质问的口吻,却又隐隐中缠绕着丝丝的幽怨。
苏绾缡皱了皱眉,萧执聿这话说得,怎么像是她是一个多么不着家的纨绔一样。
可是明明就是他将她困得太久,她在外放肆一天怎么了!
偏生她回来还得小心翼翼,生怕被他发现了,好像她才是做错事的那个人。
苏绾缡一下就不服气了。
即便有些惧怕他眼下的模样,她还是抻直了脖子仰他,誓不服输的模样,“你都关我这么久了,我出去的时间长一点又怎样?”
“我只是想要你对我公平一点。”他低下了头,距离瞬间拉得很近,“想你也能分一点时间在我身上。”
他声音闷沉,凑上前来,藏于黑暗中的半张脸终于曝光在透过油纸射进来的微弱灯影中,可窗花菱格却将烛火切割破碎,残破阴影不规则地洒落在他硬朗的五官上,依旧诡谲得让人难以辨清情绪。
苏绾缡看着他,即便光影晃动还是在如此近的距离之中瞧清了那双素来漆沉窥不见底的眼睛里充斥着的如同泥沼黑水一般无可言说的痛楚。
压抑到了极致,像是随时能够漫出来……
苏绾缡心口骤然一涩,根本就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了。
羽睫闪得飞快,几乎是下意识逃避地躲开那双炙人的眼睛。
她偏过头去,下颌却率先一步被人擒住,是萧执聿松开了按住她的右手,穿过她的前胸将她下颌掰回。
他低头,不由分说直接吻了上去。
对于苏绾缡,他已经太熟悉,轻易便撬开了她紧闭的齿关,一路往深处钻。
苏绾缡往后抻着脑袋,这样的姿势其实并不太舒服,但很方便萧执聿长驱直入。
她躲得愈是厉害,他就入得愈深。
苏绾缡仰着头不自主便被迫吞咽了彼此交融的津液。
被吻得呼吸混乱,泪花染湿了眼睫,按在房门上的手不自觉嵌了进去,挣扎间弄得门窗咯吱作响。
萧执聿的吻来势汹汹,好像沼液喷薄而出,似要将那些难言的,痛苦的,极端的,全部在这个吻里发泄。
可看见她微红的眼眶,他又像是回归理智了一般克制着变得温柔,给了苏绾缡慢慢喘息的机会。
稍稍退了出来,他额头顶着她的额头,眼睫覆下,看着她微启的红唇,口脂被蹭到嘴角,一副被蹂躏狠了的模样。
指腹刮过她的唇缝,勾缠出淫/糜的将要溢出的银丝,他呼吸也很凌乱,轻声道,“别动。”
凑上前,沿着她的唇角滑至她的耳际,轻笑了一声,语意玩味,“绾绾你说,廊下悬挂的琉璃灯能映出我们两的影子吗?”
话落,苏绾缡方才还涣散的眼眸骤然紧缩,登时僵在了原地,像是因为他的话到此刻才意识到眼下他们的姿势有多亲密,在外面看来又有多淫/乱。
方才她回来时,可看见院内还有几个洒扫的婢子!
耳边萧执聿呼出的滚烫热气
像是火星一样往肌肤里钻,沾着血液就势不可挡往骨头缝深处里燃烧。
苏绾缡整个人瞬间红透,她睁大了眼睛怒气冲冲地瞪他,他既然知道,怎么还敢将她压在这里!
被松开了的右手连忙往后去推他,可往后别的姿势根本使不上力,轻易便叫他抓住,重新压在了门上,又是震得门窗一颤。
他半点没后退,反而更加得寸进尺地往前,苏绾缡整个人几乎都是贴在了门上。
后腰处抵着的,更是隔着衣衫肆无忌惮地往前磨。
“你……你还要,不……要脸……”苏绾缡被压得很紧,呼吸都不匀了。
一面觉得羞耻,一面又很紧张,害怕真的有人瞧见。
整个人都是很紧绷的状态。
直到萧执聿埋在她的肩颈处一处处略过,她才敏感地软了下来。
萧执聿的呼吸很沉,鼻尖总是若有似无顶着苏绾缡的下颌。
苏绾缡觉得萧执聿好像在嗅她,脖子上被呼出的热气弄得发痒,她忍不住缩了缩肩,那道本有些距离的薄唇便被压着覆了下来。
身子又是一僵,她连忙平了平肩。
萧执聿却反而很享受。
他好像笑了笑,继续沿着那处往上移,声音蛊惑,“你今天在外面待了有五个时辰,我们今夜就来五次好不好。”
他吻到她的侧颌,苏绾缡恰好转过头来,唇瓣擦过,像是她主动吻了上来。
苏绾缡却顾不得了,杏眼瞪得浑圆,“萧执聿你无赖!之前你可没说有这样的条件。”
萧执聿从她的唇上移眼,方才一瞬间的触感心口好像也跟着酥麻了,白日里在听见轻尘回禀的内容时团积在胸口的戾气好似散了个大半。
他抬眼,“绾绾总是学不乖,总是要将心思放在别人身上。”
“我总得让你长点记性。”
他靠近,擦过她的腿缝往前撞,不依不饶,“你在他们身上花费多少时间,我要比他们更多。”
萧执聿整个人都很烫,苏绾缡腿在发软,她几乎是欲哭无泪了,“可是我晚上不是陪着你吗?”
苏绾缡搞不懂他,非要这样斤斤计较吗?
“所以,五次,不多。”他像是逮住了漏洞,很理所当然的语气,贴着她的耳际擦过。
手掌着她的下腹往后抬。
苏绾缡指尖死死嵌进门扉,不明白萧执聿怎么总是能这样轻易将人给绕进去,苏绾缡已经不知道自己上了他几回当了。
竭力咬着下唇,忍住齿间破碎的嘤咛,她几乎是要将头给埋到了地底下。
可萧执聿却偏不如她的愿,不禁力气很大,次次顶着她往门上狠撞,还要掐住她的下颌迫她仰头。
离得太近,苏绾缡这一抬眼,便透过油纸望了出去,院中的景象清晰落入眼眸,她看见洒扫的下人还没有离去!
紧张惊惧的情绪一下达到高峰,心脏都像是要从嗓子眼里跳出去。身后冷不防的又是一阵猛烈,苏绾缡几乎是要惊叫了出来。
紧绷的身子发软,承受不住咬住了他的虎口。
可始料不及之下,门扉依旧被撞得一响。
院中那处似乎是听见了动静,苏绾缡几乎是和那转头的婢子对上了眼,可她却晃眼了过去,继续埋头做着自己的事。
苏绾缡一口气滞在喉间,耳际这时才慢悠悠传来萧执聿安抚的声音,“照不透的。她们看不见。”
他又是故意的!
第100章 第100章调换等我回来
被收拾好放进床榻里,苏绾缡已经是精疲力竭了,浑身发软,双腿都不由在打抖。
面对萧执聿将她揽进怀里的举动,也就没有丝毫力气再做反抗。
躺在他怀里,眼皮有些重,她喏喏道,“你要如何救贺乘舟?”
萧执聿垂眼看她,语气冷漠,“不困?”
知道他这话是什么意思,苏绾缡瘪了瘪嘴,“我只是害怕你将矛头直指程伯侯,那程清渺……”
“绾绾,你还真是贪心。”萧执聿似是无奈轻笑了一声,“我是你夫君,不是能许愿的神仙。”
“可你是首辅。”苏绾缡从他怀里抬头。
“可上面还有圣上。”
“那你也不怎么厉害嘛。”苏绾缡脱口而出。
萧执聿“嗯?”了一声,拧了拧眉挟着苏绾缡的下颌抬起,“绾绾还想要找谁?”
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苏绾缡连忙讪笑,“我,我不是那个意思。”
撇开他的手,借势又躺回了他的怀里。乖顺的模样一看便是在故意讨好。
萧执聿也受用,只要她不把主意打在别人身上就好。
她要的他都会给她。
摸着她的后脑,他安抚道,“放心,有联姻一事,圣上不会动侯府,程清渺是安全的。”
脑袋埋在萧执聿的怀里,苏绾缡传出来的声音闷闷的,“可是,和亲路上圣上还是会对她下手的吧。还有祁诵……”
只要程清渺一死,程伯侯便没有了可以保命的底牌,圣上也能借此向显朝发难,而祁铭就会成为显朝的罪人。
这场婚事里,兜来转去,还是只需要牺牲一个程清渺。
“祁铭会护着她的,既然走了这一步棋,就应该想到所有后果。若是不能带着自己妻子全身而退,活着回到王都,他又凭什么敢和祁诵争夺储君之位。”萧执聿嗤之以鼻。
闻言,苏绾缡点了点头,似是这个理,祁铭心机深重,也不是等闲之辈。
程清渺应是安全的。
只是这场和亲,盯着看的人实在太多了,各方势力蠢蠢欲动,这个年末怕是不会太平……
果不其然,腊月一至,比所有人都翘首以待的和亲一事,更先迎来的竟然是齐王旧党的行踪泄露。
而萧执聿奉命领诏,前往越州清剿。
苏绾缡对此并没有太大的不舍。
萧执聿似乎很不满意她这副模样,嘴角平直,“你不担心我吗?”
“你又不是回不来了。”苏绾缡古怪地看了他一眼,“你一介文臣,左不过是派你去主持局面的,又不是让你上战场,我有什么好担心的。”
话虽是这样说,可萧执聿心里还是窝着一口气,苏绾缡这副根本不在意的模样让他很受伤。
偏生又不能将她怎么样,萧执聿也不想浪费这会儿的时间和她争执这些。
临行前也只是将她揽在怀里抱了一会儿。
他低头吻了吻她的额头,“等我回来。”
“上京除夜的烟花很漂亮,我们一起守岁。”
“等过了元日,你要是想回兰州,我们也可以一起回去。”
他突然开始说起了这些,苏绾缡有些怔愣,从他怀里仰头。
他垂着眼,眸色不知道落于何处,周身似萦绕着化不开的落寞寂寥,整个人都恹恹的。
感受到目光,他偏头凝过来,那双眸里却又分明含着笑意,充满了希冀,像是真的在跟她展望未来。
苏绾缡离得很近,她能清楚地看到他瞳仁深处倒映的自己,自然也能看出那双眸里包含着的其他东西。
但太复杂了,苏绾缡看不真切,也想不明白,冷不防心跳骤然加快,隐隐的感到有些不安。
“说话。”萧执聿开口。
苏绾缡眨了眨眼偏头,只道是自己想多了,点了点头,轻呐了一声,“嗯。”
算是同意。
所幸萧执聿并没有对着她的失神揪着不放,只单刀直入,捧着她的脸迎头亲了上来。
旖旎了好一会儿,他才放开她。
萧执聿自己离开了清竹院,没让苏绾缡去府门处送他。
苏绾缡就站在原地,看着他玄色的衣袍拐过月门,晃过山水屏风彻底消失不见,心口也好似有什么地方跟着被带着抽离,突然之间就变得空空的。
萧执聿好奇怪,说得什么莫名其妙的话。
苏绾缡只将这种怪异的情绪怪罪到萧执聿身上去,转身眨了眨微酸的眼睛。
齐王一党实在行踪诡谲,饶是已经知晓他们聚集在越州一带,也很难摸清具体巢穴。
他们四处作乱,擅长以一小队人马分别出现,总是打得人一手措手不及,根本很难清剿。
可这样的情形下,萧执聿竟然还有闲心思给苏绾缡写信。
好像是第一次瞧见萧执聿的字。
字迹遒劲有力,笔锋力透纸背。
可谁能想到这样锋利的字迹写出的话语却柔软挚诚,温情脉脉。
不说叫萧执聿的手下看见会觉得惊异,便是连苏绾缡本人都不禁怀疑。
都说人如其字,苏绾缡觉得,若是最开始还没有看透萧执聿的本来面目,看到这样的字迹,她定是不会信这句话的。
可是如今,倒觉得古话说得果真不错。
萧执聿的字就如他这个人一般,强势霸道!
苏绾缡提笔,本想骂他两句,书信的内容实在露骨直白,一想起她便耳尖发烫。
但是转念一想,他毕竟公务繁忙,越州事态又紧急,要是自己真伤着他了,让他分神了怎么办。
倒不是害怕他出什么事,只是害怕他心思不在上面,出了错误的决策,影响战事怎么办。
想了想,苏绾缡决定还是以大局为重,将笔一搁不写了,装作没有看见他信的模样。
可是第二日,轻尘便来到了她面前。
“夫人,大人差属下来讨要您的回信。不知夫人可写好了?属下即刻将它寄往越州。”
躬了躬腰,继续道,“大人还说,他在越州辛苦,贺乘舟一事也颇为让他头疼。夫人的回信若能妥帖,他也会更加顺心。”
苏绾缡脸色骤红,萧执聿怎么知道自己一定不会回信,还专门遣了轻尘来。
他去越州并未将轻尘带走,说是要他管理府中事物,看着上京的局势。
如今苏绾缡来看,分明就是在看着她呢。
愤恨提笔,苏绾缡只能将他的书信重新找了出来,关于他的问话一点点仔细回复。
写至最后,想了想,还是落笔,顺遂长安。
随即交给了轻尘。
越州远在天边,即便清剿旧党一事进行得如火如荼。但天高皇帝远,边塞的风沙总是吹不到繁华的上京来的。
于是在梅花新蕊开的时节里,备受瞩目,逢人津津乐道的两朝联姻终是开始了。
自前一天晚上,程清渺就被丫鬟嬷嬷们围着各种侍弄,焚香,沐浴,绞面,梳妆……
困得程清渺直打盹。
直到苏绾缡来了以后,才稍稍清醒了一点。
妆容已经差不多完成,一切只待吉时便可带新娘子出府。
这其间剩下的时间,就可以休憩一会儿或是吃点东西垫垫,毕竟路程遥远。
程清渺吩咐嬷嬷们先下去,自己和苏绾缡待一处说些体己话。
婚房内的人撤下,程清渺挺直的腰杆才松懈了下来,长长吐了一口气。
“绾缡,你成婚时也这么累吗?”程清渺打了一个呵欠,颇觉得困顿。
苏绾缡想了想,印象里倒还算好。
走进,贴心揉了揉她的脖子,“就是那凤冠压得颈有些酸。”
“还好,我带不了多久。”程清渺透过铜镜往后瞧,与苏绾缡对视,眼神里透着一股狡黠。
程伯侯府朱门大开,鞭炮从街头鞭响至巷尾。浓浓白烟中,红绸纷飞,南来北往宾客脸上皆是笑颜。
上京城内谁人不知,出生程伯侯府的安宁公主自小便受万千宠爱长大,不仅仅是嫡出的侯府小姐,还是先皇特封的安宁郡主。
如今更是为了两朝情谊,远赴和亲,以公主之身嫁入皇室,真成了那高悬遥不可攀的明月。
先按下故土难归不提,七皇子好歹也是一表人才,龙子凤孙,将来未必不能登上那至高之位。
程清渺这样的从一出生就带着的好命还是引得了众多闺阁女子的艳羡。
吉时已至,喜娘牵着程清渺的手踏过正门,金线缂丝绣制的凤凰羽纹摇曳生辉,华美锦服拖地三尺。
头上盖着盖头,只能看着脚下的路,由着人搀扶,进了喜轿。
鞭炮齐鸣,锣鼓开道,十里红妆,万人空巷。
酒楼茶馆,阁楼平廊,所有人登高远眺,看着那长长的婚队出了城,仍旧热闹喧天,堂下说书人更是口若悬河。
观其这样瞩目,怕是来年都还有的聊。
据说上一次引得上京如此盛况的还是首辅大人的婚礼。
而当一众人的目光皆聚集于此时,没有人注意到与此同时侯府后门处,一辆朴实的青木马车正缓缓驶离……
迎亲的婚队很长,队伍里人也多。
脚程自然不算快,但已行了一日,白日里可在林间暂做修整,晚上却还是要歇落在驿馆里。
说来也巧,今日驿馆里竟然也有成亲的新娘落脚,听说是要嫁给怀城的一位富商,将她抬作继室。
随行的仪仗也是不容小觑,只是碰上程清渺的难免不够看。
喜事总是赶在一处,二人的厢房也相邻。
下了花轿,程清渺便被送进了房间,倒是没有与那新娘子撞上一面。
成婚的礼俗素来繁琐,凡事都要讲究一个彩头。
是以,这一整天,进花轿里的都只有喜娘一个人去给程清渺送吃食。
而如今进了驿馆,没有喜娘的指示,也是没有人敢随意去敲程清渺的房门。
轻尘带着人在周边蹲守了一整天,既不敢靠得太近,也不能走得太远。
十几双眼睛死死盯着花轿里看,生怕将人给看丢了。
晚间,则守在驿馆外面的山上,轻尘踩在枝叶繁密的树干上掩着自己的身形,这个角度刚好透过轩窗对着‘程清渺’的房门。
其他人则守在她厢房里的几个窗户外,确保‘程清渺’自始至终都在里面。
总之人是不能跟丢的。
否则,只能提着脑袋去见大人了。
轻尘打着十二万分的精神,饶是只是跟着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却还是不敢有半分松懈。
毕竟,看着程清渺的人不会只有他们。
他必须得保证夫人的安全……魔.蝎`小`说 k.m`o`x`i`e`x`s.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