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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4章 第 24 章 浴室


    炸菜油盐味足, 味道很是诱人。


    寧归竹和三个孩子一不留神就吃饱了,看着剩下的食物,寧归竹取了些出来, 对在嗦手指的三人道:“走, 给家里其他人送一些过去尝个味。”


    “来啦!”熊川水第一时间跟上,熊金帛牵着熊茵茵落在后面。


    寧归竹偶尔回头看一眼, 确保他们没有落下。


    他们到熊家时, 才刚过中午,一家子正琢磨着要做点東西填填肚子, 看见寧归竹帶着三个孩子过来,愣了下:“他们三今儿就在你那捣蛋?”


    “没捣蛋。”宁归竹笑道:“他们还帮我抓了虫子呢。”


    听闻这话,王春華的嘴角翘了起来, 笑着道:“他们笨手笨脚的,也就能抓点虫子了。”


    “还小嘛,这样就已经很好了。”


    宁归竹知道这只是当娘的客套话,也就维护了孩子们两句,将手中拿着的碗抬起来些许,说道:“刚刚弄了点炸菜,拿过来给你们尝尝。”


    王春華早看见他手里的東西了, 只是闻着有油香, 也不好意思开口问,这会儿听宁归竹主动提起,她笑得有些不好意思, “用了不少油吧,你还是端回去,跟二小子一起吃。”


    “给他留了。”宁归竹说着,抬手抓住王春華的手臂, 拉着人一起往堂屋走去。


    见他们倆总算说完话走进来,柳秋红问道:“你们倆在那聊什么呢,半天不动弹。”


    王春華和宁归竹还没来得及开口,熊川水抢先告状:“小叔让我们去帮忙抓虫子,娘刚问都不问,就说我们在捣蛋。”


    不开心.jpg


    看小孩这副神情,几个大人对视一眼,神情中都帶着掩饰不住的笑意。


    再看熊金帛和熊茵茵,脸上也满是对熊川水话语的肯定。


    大人们忍着笑哄小孩儿,“是你们阿娘不对,错怪你们了,原谅你们阿娘好不好?”


    熊川水抬头去看王春华,王春华挑了下眉反问:“还指望我给你们道歉不成?”


    熊川水:“……”


    脑袋甩得飞快,连连表示他已经原谅阿娘了。


    大人们终于忍不住,爆笑出声。


    看三个孩子牵着手跑了,几人的话题才落到宁归竹帶来的食物上。裹了面粉的油炸食物,味道和口感都很受欢迎。


    柳秋红道:“吃过竹哥儿做的吃食才知道我以前浪费了多少好東西。”


    就是放東西太舍得了些,这油啊面的,可全是银子换来的。


    柳秋红有心想说几句,抬头一看宁归竹那精致细腻的脸蛋,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虽然这桩婚事是他们主动找上门的,但熊錦州因此得了个万里挑一的好夫郎是不可否认的事实。


    而且,宁归竹会上山采野菜,也会自己做竹编,又不是那等好吃懒做的,没必要念叨……


    正想着呢,王春华和宁归竹的对话闯入耳中。


    “竹哥儿你今天没出门?是家里有什么事弄不过来吗?下午干我去给你搭把手?”


    “也没什么事,就是想搭个洗澡的小屋子,东西不怎么难,我一个人可以。”


    “……”


    搭屋子???


    怎么竹哥儿连这个都会啊?!


    堂屋里四脸蒙圈,宁归竹眨了眨眼,一时没反应过来,表情看上去茫然又无辜。


    一家子一时语塞,过了会儿才找到话题,说道:“搭屋子的话要扛木头吧?一会儿让你爹和你大哥去帮把手。”


    “不用,搭的竹屋,东西錦州之前都准备好了。”


    “先前砍的那些?那还湿着呢,重量也不轻,还是让他们给你帮把手,你一个人弄太累了。”


    听柳秋红这么说,宁归竹思索了下,点头同意了。


    东西重都还是其次,主要是太长了,扶稳的同时不太好进行其他操作。


    宁归竹帶来的炸菜有油有面的,饱腹感很强,一家子吃了东西后也没有再弄别的,休息片刻,熊錦平和熊石山跟着宁归竹回去做竹屋。


    有了他们倆的帮忙,宁归竹着实轻鬆了不少,很快就将立柱固定好,然后又砍了几根短的竹竿,在两端切出豁口来,将其固定在立柱顶部。立柱底部提前开好了口的,同样往上固定好短竹即可。


    剩下的便是墙面。


    在竹片两端分别切出间隔一厘米的刀口,刀刃倾斜,将中间的竹片削薄后拥穿。


    这个弄着简单,熊石山和熊錦平看了会儿,就拿了刀来,和宁归竹一起将竹片全部收拾了出来。


    “爹、大哥,你们帮我按下,我画下位置。”宁归竹喊道。


    “来了。”


    两人放下手里的东西走到宁归竹身边,伸手扶住了宁归竹已经确定好位置的竹片。


    竹片间留了一二厘米的间隔,等到一面墙的竹片都确定好位置,宁归竹找了个细长尖锐的石头,沿着竹片上下两端的孔洞,在浴室上下的横竹上画出痕迹来。


    如此在三面的横竹上画好记号,宁归竹拿着砍刀,准备就这么在横竹上凿出对应的孔洞来。


    “等等,竹哥儿。”熊石山道,“你说要怎么做,让锦平来弄。”


    宁归竹个子不够,在上面横梁上凿孔要踮着脚,看着就很不安全。


    听熊石山这么说,宁归竹朝着熊锦平看去,就见他手上已经拿了把砍刀,只等他开口了。


    “那就麻烦大哥了。”


    宁归竹找了根不要的竹子,用两把刀配合着,给熊锦平示范了遍轻鬆开槽的方法,熊锦平练了两遍,朝着浴室的框架下手了。


    他比熊锦州还高点儿,横竹所在的位置并不影响他使力,不一会儿就凿好了一个洞。


    就是有点丑。


    在他的迟疑中,宁归竹表态:“不碍事,一会儿都是要挡住的,大小够就成。”


    得到准话,熊锦平继续忙活,熊石山在旁边搭手。


    宁归竹看了会儿,确定没啥问题,干脆去削竹钉子。


    竹钉子说是钉子,其实两端粗细相差不大,因着一会儿要固定的东西比较厚,宁归竹每根都弄了半臂长,到时候再砍掉突出来的部分就行了。


    宁归竹削好要用的竹钉,看熊锦平还在凿洞,进厨房倒了三碗凉开水,他喝过之后,端着两个碗走回后院,“爹,大哥,先喝口水吧。”


    “唉,好。”熊石山应了一声,看了熊锦平一眼,确定他这没问题后,才伸手接过宁归竹端来的水。


    “晚点您和大哥留下来吃饭吧,再把娘她们喊来,家里还有些新鲜肉,正好炒了吃。”


    听到宁归竹这话,熊石山习惯性拒绝,“不用了,你和二小子留着吃。”


    宁归竹道:“一起吃吧,家里也不差这么些东西,而且你们还没尝过我的手艺呢。”


    他都这么说了,熊石山迟疑了下,将再次拒绝的话语咽了回去。


    三人借着喝水歇息了一会儿,开始忙活起来。


    上下两排的横竹全部凿好相应的孔洞,接下来就是固定竹片了。既然要在这里洗澡,那最基础的就是要减少缝隙。宁归竹将竹片分成了两部分,里侧那层竹片开口朝外,然后再错开竹片将缝隙扣上。


    “好了!”看着没有一丝缝隙的墙面,宁归竹心情分外愉悦,笑着道:“休息会儿吧,接下来就是做门,花不了太多的时间。”


    宁归竹先前估计时间时高估了自己现在的情况,按照实际来,一切顺利不出意外的情况下,他大概得花三到五天的时间才能做完浴室,但现在有熊石山和熊锦平帮忙,今天天黑之前还真能达成目标。


    他们在后院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下休息,正闲聊着呢,听见熊锦州从前院喊着宁归竹的名字过来,“竹哥儿,我听阿娘说……爹、大哥。”


    熊锦州喊了人,从熊石山和熊锦平那边路过,一屁股坐在宁归竹身边的竹子上,和宁归竹说悄悄话:“我听娘说你要做浴室,怎么也不提前和我说,让我去找爹和大哥?上午你一个人有没有伤着?”


    “没有。”


    宁归竹有些不好意思地往旁边避了避,视線朝着不远处的熊石山和熊锦平看去,见两人的注意力不在他们这,心里微微鬆了口气,一抬眼就见熊锦州正安静地看着他。


    “……”


    宁归竹:“这不是想着你要去上值嘛,事情我又不是干不了,省得说了让你分心。”


    话倒是说得冠冕堂皇,熊锦州哪怕知道他纯粹是没想起自己这个人来,也说不出什么控诉的话。


    “行吧,你们坐在这里,还要做些什么吗?”


    听他主动转移话题,宁归竹心里微微松了口气,说道:“门这面还没弄,今天时间来得及的话,再挖个水槽,在地面上铺层竹片,晚上我们就可以在这里洗澡了。”


    这话跟和熊石山他们说的不一样。


    虽然是一家人,但说到底,熊石山和熊锦平是来帮忙的,也不好让人干到天黑。熊锦州就不一样了,给自己家里添置东西,干到天黑有什么问题?


    没有。


    理当如此!


    他们倆坐在一起聊天,熊石山和熊锦平看着,总感觉有些不自在,坐不住地站起身来,去厨房里倒水喝,在前院里溜达着逗狗瞧鸡鸭。


    宁归竹和熊锦州聊着聊着一抬头,发现两人不见了的那刻,脸颊控制不住地浮现出些许羞臊的红晕,熊锦州视線顿住,一时竟看愣了。


    ·


    熊石山和熊锦平在前院晃悠了好一会儿,终于听到熊锦州叫他们的声音,走到后院的时候,就见宁归竹躲熊锦州老远。?


    熊石山观察了下,确定不是吵架就没管了,问起接下来要干的活。


    宁归竹拿起砍刀,还没动手呢,手里的竹片就被熊锦州接过去了,他还问:“要怎么弄?”


    宁归竹:“……”


    他抿了抿唇,指着空着的那一面道:“砍到和宽一样长,弄……六根就好。”


    熊锦州应了一声,拿着竹条比划了下,确定大概的位置之后,才拿起刀砍竹条。他忙活这个,宁归竹就带着熊石山和熊锦平做门。门的做法和屋子差不多,都是先确定一个框架,然后将竹片固定上去。


    熊石山和熊锦平很快上了手,因而,当熊锦州切好竹条后,宁归竹就放下这边的事情,去将竹条固定在浴室墙面上。


    六根竹条,先上下各固定两根,再用一根反扣挡住缝隙,然后比对着门的宽度,砍竖着的竹条。


    四个人一起,紧赶慢赶地在晚餐前将门装了上去。


    宁归竹拍着身上的灰往厨房方向走,边走边道:“锦州你去喊娘她们过来,晚上我们一起吃饭。”


    “好。”熊锦州应了声,抛却刚还在聊天的大哥,朝前头屋里走去。


    熊锦平:“……”


    宁归竹视線在家里有的食材上扫过,心里很快有了定数,将菜整理出来,端到外面水井边清洗。


    看见他的动作,熊锦平习惯性地要起身,还没彻底站起来呢,眼角余光看到熊石山的眼神,摸了摸鼻子又重新坐下了。


    到底不是自家院里头,熊锦州又不在,他这会儿上前去帮忙,若是被村里人看到了,不知道会被传多少闲话。他自己倒是无所谓,但宁归竹一个哥儿容易受不住。


    宁归竹根本不知道这父子俩心里在想些什么,他自顾自地洗着菜,还没弄多久呢,去前头屋里喊人的熊锦州就回来了。


    宁归竹躲开熊锦州伸过来的手,说道:“你先去换衣服,换了衣服后,去磨一点细玉米面出来。”


    “我来吧。”熊锦平出声道。


    “大哥说他来。”熊锦州伸手拿过宁归竹手里的菜,“我洗菜,你去歇会儿。”


    “……”


    你可真不客气。


    腹诽归腹诽,宁归竹确实累了,从水井边挪开,坐在屋檐走廊下看着两人忙活。


    没过多久,柳秋红和王春华带着三个孩子过来了。


    还没进院门呢,就听见她们高声问道:“竹哥儿,你今天弄的屋子在哪儿呢?”


    宁归竹起身,“就在后面……”


    “你歇着你歇着。”柳秋红摆摆手,大步往后面的方向走,“我过去看看。”


    “娘我也去。”王春华匆匆跟上。


    三个小孩对视一眼,对后面的小竹屋不感兴趣,乖乖喊过人之后,跑去逗小狗玩儿。


    宁归竹歇了一会儿,菜洗干净了,玉米面也磨好了,他起身准备做饭。


    往盆中舀入几勺面粉,和磨细的玉米面混合在一起揉成团,暂时放在一边。鍋中烧油,放入切好的肉片,炒熟后再加入鸡蛋继续翻炒,最后往里放一点酱油和陈醋。在翻炒的过程中,肉和鸡蛋逐渐上色,香味也越发浓郁。


    宁归竹往里添了些水,盖盖焖煮,“锦州你留意一下,一会儿烧开了喊我。”


    说着,宁归竹在旁边开始炒菜。


    今天晚餐的菜,是昨儿采回来没吃完的芹菜和水竹笋,剩下的肉丝炒入芹菜中,水竹笋则是放盐清炒。


    “竹哥儿,汤开了。”熊锦州道。


    “好,等一下。”


    宁归竹将鍋里炒好的水竹笋盛出来放在一边,一只手拿着先前揉好的面团,一只手拿着刀,往鍋里削面片。


    头几刀试手感,削出来的面片薄厚不一,之后再削出来的面片就十分均匀好看。


    轻薄的面片落在锅里,随着滚烫的汤汁翻滚两圈,面片就煮熟了。


    一大锅面片汤煮好,宁归竹忙完一回头,就见一家子守在旁边,脸上带着藏不住的期待。


    宁归竹眼尾溢出几分笑意,说道:“吃饭吧。”


    守着的几人很快动作起来,端菜的端菜,搬凳子的搬凳子,不一会儿就将堂屋收拾了出来——今天人多,厨房里的小桌子坐不下。


    每人都盛好碗面片汤,坐在桌前,不约而同地吹了吹汤水,啜饮一口。


    顺滑浓香的汤汁入口,满足感油然而生。


    面片汤是咸口的,这个时候,不管是吃水芹炒肉,还是清炒水竹笋,那种淡淡的清香都能和面片汤产生鲜明对比,继而食欲大增。


    一时间餐桌上只听见吃饭发出的窸窣动静。


    吃饱饭,各自端了碗凉开水慢慢喝着,王春华感慨道:“老二还真没说错,竹哥儿你做饭可真好吃,先前请的那个伙夫做出来的根本没法跟你做的比。”


    宁归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你们喜欢吃就好了。”


    “喜欢,当然喜欢!”


    一家子坐在一起闲聊了会儿,柳秋红拍拍熊石山的手背,示意他回家一趟。


    注意到他们俩的动作,几人不由看过来。


    柳秋红也不遮掩,直接说道:“正好今天大家在一起,咱们说一下分东西的事情。”


    分东西?


    几人面面相觑,王春华忍不住道:“娘,分什么东西啊?”


    柳秋红笑呵呵的,“还能是什么,当然是钱和地了。”


    这……


    熊锦平作为老大,率先开口道:“怎么忽然想到分这些了,咱们家现在这样不挺好的嘛,现在分是不是有些太早了。”


    “你们俩都成了家,日后一大家子人呢,混在一起容易吵架,咱们现在把东西分清楚一点就行。至于分家,等我和你爹都走了再说吧。”


    听不是要分家,王春华和兄弟俩都松了口气。


    宁归竹也不懂这些,看看这个看看那个,安静地坐在旁边,心里已经分神去想收拾浴室的事情了。


    没过多久,熊石山拎着个大袋子过来了。


    柳秋红站起身说道,“分东西前先说下你们两兄弟结婚的事。老大和春华当初结婚花了七两半还要多点,二小子和竹哥儿的情况你们也知道,我和你们爹商量着给他们补七两,有意见吗?”


    王春华和熊锦平摇头。


    他们年纪比熊锦州要大不少,王春华嫁进来的时候,熊锦州还小,说句僭越的,王春华之前有段时间还把熊锦州当自己儿子带呢。


    他们没有意见,倒是熊锦州吭声了,“补就不用了吧,我当这个捕快,大哥也费了不少心思。”


    他离家三年,一直杳无音信,不少人都以为他死了,如果不是熊锦平这些年干活认识了些人,家里想将他塞进县衙还是挺难的。


    听见熊锦州开口,宁归竹的思绪从浴室上抽回来,琢磨着他和熊锦州现在是一家,也开口表态道:“我也觉得不用补。”


    柳秋红看着这两人,恨铁不成钢地啧了一声,“给你们钱都不知道接着。”


    她无视他们俩的表态,继续说道:“除去这七两外,家里这些年总共攒了62两银子。我和你们爹拿大头,以后生病我们自己给钱。你们两家各拿15两。”


    接着又说起田契。


    柳秋红和熊石山作为大家长,事情想好后也就给孩子们一个通知,想法建议都是不听的。


    最终,熊锦州他们得了22两银子,上中下三类共五亩地。


    说完这件事情,柳秋红和熊石山心满意足地走了,王春华跟着进了厨房,和宁归竹一起收拾做饭留下的卫生问题。


    熊锦州本来习惯性地要去洗碗,见王春华进了厨房,扭头一瞧,他大哥果然不准备走了。于是他朝着厨房里喊了一声,拉着熊锦平去后院给洗澡的屋子地面铺竹片。


    熊锦平:“……”


    他们俩力气大动作利落,就一个铺地面的事情,干起来特别麻利迅速。等宁归竹和王春华收拾完出来,他们已经将竹条全部砍好,都动手铺了一大半了。


    看见他们的身影,熊锦平对王春华道:“家里有事的话你就先回去,我把这里弄完再走。”


    “没什么事儿,我等你。”


    三个小的早跟着熊石山和柳秋红回去了,王春华不用操心孩子,自然是以自己的意愿为主。


    听王春华要留下来等自己,熊锦平嘴角上翘了些,心情明显愉悦了不少。


    看着他们两个的互动,宁归竹分了下神,心中正感慨他们夫妻俩感情真好呢,一抬眼就对上了熊锦州的视线,他摸了摸鼻子,撇开眼对王春华道:“大嫂我们去前头歇会儿吧。”


    “好。”


    王春华和宁归竹去了前头,熊锦平奇怪地问熊锦州:“你跟竹哥儿吵架了?”


    他和熊锦州站得近,方才宁归竹的神情,他是看得一清二楚。


    “没有。”熊锦州摇头,想了下问熊锦平,“大哥你刚和大嫂结婚的时候,是怎么相处的?太亲密的话,大嫂有没有觉得不自在?”


    熊锦平:“?”


    他茫然回忆了下,“没有吧,为什么会不自在?”


    “……”


    没取到经,熊锦州放弃跟大哥聊天,埋头干活。


    虽然竹哥儿有点躲着他,但熊锦州觉得他并不是抗拒反感他,这样就可以了,日子是自己的,慢慢过吧。


    送走熊锦平和王春华,熊锦州站在原地发了会儿呆,想到什么忽然转身,大步走到厨房门口,探头看着宁归竹道:“我烧一锅水,你洗个澡?”


    宁归竹动作顿了下,笑着点头,“好。”


    把准备好的狗饭放到狗窝旁边的竹节碗里,宁归竹站起身来,正好看见几只鸟雀披着晚霞飞入山林之中,不知道为什么,此刻的心情格外轻松愉悦。


    “锦州,我早上让你买盐的,你是不是给忘了?”宁归竹走进厨房,笑着将洗干净的碗放下,侧身去看熊锦州。


    熊锦州还真忘了,他拍了下额头道:“回来的时候太激动,直接就出城了。”


    “激动?”宁归竹疑惑地偏了偏头。


    说起这个,熊锦州就忍不住笑意,他道:“朝廷弄了个新的織布機,我们这里因为一些原因,織工还没有过来,县令和县丞就商量着找咱们县的人试试,看能不能早点明白这东西的用法。”


    宁归竹眨了眨眼,不由笑起来:“这还真是个好消息。”


    非科技年代,機器的迭代总能带来莫大的好处,对民生和国家都有利。


    见宁归竹感兴趣,熊锦州又说起那機器的模样,绞尽脑汁地回忆白天县令他们说了些什么,要不是他画图能力不行,这会儿已经将機器给画出来了。


    两人聊着天,锅里的水烧开了。


    熊锦州意犹未尽地停下,取出洗澡桶来给宁归竹兑好温水,提到后头浴室里面去。


    宁归竹跟在他后面,心里思索的,还是熊锦州刚刚说的那織布机-


    这一夜就在两人的期待中过去。


    第二天一大早,宁归竹做了早饭,吃完后就准备跟着熊锦州进城。


    往橱柜里放东西的时候,看见昨天弄的炸菜,取出来道:“昨天也没想起来给你吃,这个都冷了,你看是带去县衙里,还是等晚上回来吃?”


    熊锦州闻到一股油香,问道:“这都是些什么。”又回答:“带去县衙吧。”


    “行。”宁归竹将碗放到了竹篓里,说道:“是炸菜,有香椿、荠菜,还有蘑菇。蘑菇是先前在山上采的,也没有多少,就给你留了四五块。”


    宁归竹有给他留,熊锦州就很高兴了。


    ·


    去县城里,身上没背重物,两个人是走路过去的。


    这几天,每天晚上,熊锦州都会给宁归竹揉膝盖,他走起路来越发轻松,走完小河村到安和县这一段路,宁归竹是一点感觉都没有,不像上次,还要时不时偷偷换重心歇息。


    入了县,宁归竹和熊锦州直奔县衙。


    他们到的时间不算晚,但县衙侧门前还是站满了人。


    宁归竹看一下,说道:“我去那边等。”


    “不用。”熊锦州拉住他,带着宁归竹往前走。


    他那不好惹的凶名,在这个时候还挺好用的,见来的是熊锦州,挤挤挨挨凑在一起的一群人瞬间就退出一条道来。


    宁归竹走在熊锦州身后,被这么多人看着,脸上的尴尬藏都藏不住。


    熊锦州走到最前头,看见手下的人在门口打哈欠,上前随口问道:“怎么就这么堵着?”


    “头儿。”那人站起来,吐槽道:“还说呢,天没亮就来人守着了,县令大人兴冲冲地起床,又眼睁睁看着他们弄坏了机器,这会儿正在里面发火呢。”


    熊锦州:“……”


    “那是他们技术不行,那我们进去,说不定我们还能修好呢?!”人群里立即有人高声道。


    “去去去,别在这儿添乱。”那人驱赶了他们一声,看见宁归竹,又注意到他和熊锦州牵着的手,又热情道:“这就是嫂夫郎?竹哥好,我叫王四,您叫我小四就成。”


    “你好。”宁归竹礼貌回应。


    熊锦州听了王四说的话,转头问宁归竹:“竹哥儿你有没有把握?要不要进去试一下?”怕他害怕,熊锦州还补充:“县令大人脾气挺好的,不用担心其他事。”


    宁归竹道:“我得看见机器才能确定能不能上手。”


    “那成,走吧。”


    两人进到里面的时候,就见一个匠人围着織布机忙活,县令臭着脸坐在太师椅上,旁边还跪了两个人,平民打扮,又是哥儿和女子,应该就是弄坏机器的人了。


    熊锦州带着宁归竹走近,朝县令抱拳行了一礼,介绍道:“大人,这就是我家夫郎,宁归竹。”


    县令睁开眼睛,视线扫过熊锦州落到宁归竹身上,先是被他长相惊艳了一瞬,接着摆摆手道:“带你夫郎去旁边坐会儿,这机器估计还得修半天。”


    “哎好。”熊锦州又拉住了宁归竹的手。


    工匠一个人忙活,花了不少时间才将机器修好,站在旁边擦着汗对陈县令道:“大人,我没带多少替换的辖,之后的人,您得让他们手轻些,可别再坏了。”


    听到这话,陈县令烦心地摆手,“干这活的,也没几个力气大的。”


    他今儿是纯倒霉,遇到的头两个就没脑子还一身蛮力,居然将铁制的零件给弄弯了。


    工匠:“……”


    就安和县人这天不怕地不怕的劲儿,他感觉今天指定还得修好几次机器。


    然而陈县令不这么认为。


    他说完之后,就扭头看向宁归竹,“你都进来了,先去试试看。”


    “是。”


    宁归竹应了一声,走到机器面前,没有立即动手。


    在现代的时候,甚至能够买到这种纺织机的迷你版,宁归竹也是用过的。不过面前的机器,和他熟悉的那种纺织机还有些不太一样,他仔细看了遍,又伸手拨动了几个零件,确定他们引动的位置后,这才坐到机器面前。


    工匠提心吊胆地瞅着,却见宁归竹虚动了几下机器后,将线引到正确的位置,没有任何磕绊地织起布来。


    陈县令腾的一下站起身,拍着熊锦州的肩膀乐道:“我还以为我今日时运不佳,却原是攒着好运等你夫郎呢!”


    熊锦州:“……”


    大人,注意言辞!胡咧咧些啥呢?!


    陈县令看都没看他,走到织布机旁边欣喜地看着宁归竹动作。


    刚出来的布料十分稀疏,取下来肯定会散开,但宁归竹的进步十分明显,纺织线肉眼可见地细密起来,一看就是块好布。


    当然,这不是最重要的。


    最重要的是织布的速度,也就两刻钟的时间,宁归竹织出来的布料就已经达到了一掌宽。可以想见,若是用这机器代替旧机器,纺织的速度必然直线上升,说不定布匹价格还会下降。


    陈县令越想越高兴,哈哈笑着顺手想要拍宁归竹的肩膀,熊锦州还没拦呢,陈县令又迅速收回手,怕自己一巴掌拍下去会打乱宁归竹的动作,转而拍了拍旁边的熊锦州,“不错不错,晚点你去领银子,之前我不是说能织出来的都赏十两嘛,你去领一百两。可记着了,这是给你夫郎的。”


    这回熊锦州也惊讶了,“给这么多?”


    陈县令乐呵呵道:“本来想着找一群能织出来布的,慢慢琢磨练习一下再教出去。但你看看,就你夫郎这动作,还需要琢磨练习吗?”


    闻言,熊锦州骄傲,“那肯定不用。”


    宁归竹听见他这语气,忍不住笑了下,看纺出来的布料已经有了雏形,抬手碰了碰侧面的零件,将布料和纺织线固定住,这才起身朝着陈县令一抱拳,“谢大人赏。”


    陈县令越看宁归竹越满意,说道:“我准备在县里弄个纺织坊,让那些孤儿和自梳人去干活,你愿不愿意教教他们?”


    宁归竹:“?”


    弄这个机器来,不本就是要教人的吗?


    宁归竹一时没想明白这当中的弯绕,见陈县令还在等回复,也就直接点了头说道:“这个没问题。”


    一百两呢,看在钱的份上,有问题也得是没问题。


    陈县令乐呵呵地摸着胡子,离开前又拍了拍熊锦州的肩膀,“你这个夫郎好啊,真好。”


    宁归竹脑袋上的疑惑更多了。


    等陈县令走了之后,宁归竹忍不住问熊锦州,“县令大人为什么这么高兴?”


    比起他用这个纺织机成功织布,县令似乎更高兴于他答应教学的事情。


    熊锦州道:“大人之前就想着教自梳人和孤儿手艺,但县里就没一个愿意的,他刚也就是习惯性地问了句,谁知道你真答应了。”


    “……”


    原来是广撒网啊。


    宁归竹有些哭笑不得,但并不后悔答应这件事。


    在这个年代,有一门手艺,就多一条活下去的路,对普通人而言是件好事。


    第25章 第 25 章 酸话


    既然织布机已经有人能顺利使用, 那外面守着的人也就可以驱散了。


    听到这个消息,守在外面的人遗憾有之,但更多的是不相信, “不是说是新弄出来的机器吗?怎么就有人会用了。该不会是縣令大人舍不得銀两, 挽尊才这么说的吧?”


    捕快们:“……”


    也就是陈縣令,但凡换一个, 这群人屁都不敢放, 更别说这样胡乱揣测了。


    但上头的縣令脾气好,他们这些做属下的脾气也得跟着好起来。


    人一直不走, 在场捕快也没有哪个动手,强行驱赶的,不过说话的语气也不和气友善就是了, “真的假的,回头看縣令安不安排人不就知道了?走走走,别在这里堵着,像什么样子。”


    “那能说说是谁家的织工不?这么厲害,我等也好找个时间与人交流一二。”


    闻言,驱赶人的捕快对視一眼,哈哈大笑出声:“这有什么不能的, 你若有本事便去找。人嘛, 只是个寻常人家的夫郎,就怕你们不敢哦。”


    能拖到这会儿还不走的,基本都是在富户手底下干活, 平日里又爱狗仗人势干些坏事的,听到这话顿时乐了,“不过是与人聊一聊,有什么不敢的。”


    好巧不巧, 就在这个时候,熊錦州牵着宁歸竹出来了,他们说话的捕快一抬下巴,“诺,就是那位,我们头儿家的夫郎,现在去跟人聊聊?”


    一群人:“……”


    “怎么还堵着呢。”熊錦州的視线挪过来,看清楚堵在这里的人后,眉头一皱,神情顿时变得凶厲起来,“还有什么问題?”


    刚才还纠缠不休的一群人用力摇着头,“没问題没问题,熊捕头您这是……”


    “送我夫郎,有事?”


    “没有没有。”


    一群人连连往后退了数步。


    看他们这副怂样儿,熊錦州嗤笑一声,转身去看宁歸竹时,声音又温和下来,“除了盐之外,还要买些别的什么嘛?”


    “买点肉吧,再去看看种子,今年买了,明年就不用再买了。”


    才领了一百两,宁歸竹大方了不少。他心里其实还想着买一点大料,但这会儿属于穷人乍富,大料在这个年代又是贵东西,这一时半会儿的还是拿不定主意。


    熊錦州哪里知道他心里的纠结,带着人往县衙侧面走去,新朝立后没几年,朝廷就在地方设立了种房,由县衙的人出售,里面的种子也是最齐全的。


    不过平日里没什么人来这,普通人怕官府,不怕官府的又用不着来这里。


    看着他们俩的背影消失在拐角处,方才安静如鸡的人群又热闹起来,“那就是熊捕头的夫郎?真是好样貌啊,纺织还厉害,也不知道是谁家的哥儿。”


    “这样的样貌和本事,嫁给熊捕头……呵。”


    不远处就是县衙里的捕快,说这话的人也不敢太大声,含糊着冷笑了下,心里是真真切切地厌恶熊锦州和他夫郎。


    这也不奇怪,县里的好织工都是在富户手底下干活的,彼此之间都有联系,若是没有宁歸竹,那就必定是他们这些人琢磨新织机,只要稍微商量一下,每人从县令那里弄个五六十两不成问题。就算不提钱,先用上新织机也能给他们带来不少隐形好处,但现在这些好处全都泡汤了。


    他们站在县衙门口也不敢说太多,确定没有希望后,一群人带着怒意和懊恼离开了。


    早知道就不拿乔,先让普通织工进去了,若是他们比宁归竹先上手……


    没人在乎这些人心里是如何想的。


    宁归竹看着写得滿滿当当的种子冊,眼花缭乱到无处下手,“不好意思,能借份纸墨吗?”


    种房管事起身,说道:“您稍等片刻。”


    他快步进了旁边的小门,不一会儿就带着笔墨纸砚出来了,宁归竹磨了墨,对照着冊子上的内容,将自己想要的种子抄录了下来,然后把抄录好的名单递给种房管事,“这些都要,上面有写数量。”


    种房管事接过名册看了下,说道:“有一点多,等的时间可能久些。”


    “可以。”


    宁归竹看人进了旁边的屋子,回头见熊锦州站在旁边,伸手去拉人,“坐着等吧。”


    “没事,我不累。”熊锦州说着,却也没反抗,顺着宁归竹的力道坐下。


    周围安静下来,两人对视间想起的话题,就只有那一百两赏銀,但这事不能在外面说,被人听了去容易招惹祸端,只能安静对坐。


    过了会儿,种房管事带着宁归竹要的种子出来了,用大大小小的黄纸袋装着绑好,给他们看过之后,才用一张大黄纸将其包了起来,说道:“总共729文。”


    熊锦州去领赏銀的时候,特意要了些碎银子,这会儿从衣襟里摸出一粒碎银放到种房管事面前,那管事先称了称重,然后才给他们找铜板。


    “现在去盐店,买了盐之后稍微绕一下,正好拎着肉回家。”熊锦州说完看向宁归竹,“可以吗?”


    宁归竹点头表示没问题。


    盐店距离种房这边不算特别远,两人走得不着急,在路上花了些时间,到盐店的时候上午已经过去了大半。


    盐店内有好多种盐,但是都限购,熊锦州这个月还没买过盐,宁归竹拿了五两细盐,又买了三斤粗盐,总共花了一两五钱又七十文。


    买了盐又去买肉。


    今天屠户的生意不怎么好,案板上还留了不少肉,宁归竹挑了块五花,想着熊锦州的口味,就又拿了块肥肉较多的。


    他没有买太多,回家的路上,宁归竹对熊锦州道:“你来县里的日子多,以后时常买肉带回去就是了,一次性买多了肉容易坏。”


    以前在现代不缺肉吃,宁归竹还觉得青菜小炒很美味,现在过了段抠抠搜搜吃肉的日子,他也开始馋肉了。再加上现在手里落了一百两,酱坊那边也有钱等着他拿,金钱上不紧张了,宁归竹就想滿足一下口腹之欲。


    当然,能这么舍得,也有熊家人的原因在。


    先前熊家两位长辈分钱时说的银两,比他这回获得的赏银要少许多,这样的对比给了宁归竹足够的安全感。


    熊锦州成亲前就时不时地买肉回家,这会儿听宁归竹这么说也不觉得有问题,甚至高兴得很,脑海里回忆着宁归竹之前做的那些饭菜,只觉得美好生活尽在眼前。


    他们俩是轻松自在了,一进入村里,同村人看见他们竹簍里满满当当的,牙酸极了。


    “捕头他娘还说新夫郎有本事呢,我看啊,就一个花钱的本事大!”


    酸溜溜的话语顿时引起了不少共鸣,有人“义愤填膺”地道:“要我说就该给新进门的夫郎立立规矩,这么放纵着,日子岂不是会越过越差?不行,我得去跟秋紅他们说说,哪里能让小哥儿当家哦。”


    听到这话,众人对视一眼,有人起哄有人退缩。


    那可是熊锦州的夫郎,若是真说动柳秋紅去给人家立规矩,熊锦州肯定不会对亲娘做什么,他们这些外人可就不一定了。


    见有人退缩,有人嗤笑:“就这么点胆子,怪不得你们家没本事呢,穷一辈子去吧!”


    ·


    一群人浩浩荡荡地找到了柳秋紅,打头就是一句:“哎哟喂,柳嫂子你还摘野菜呢,怎么也不吃点肉?!”


    柳秋红摸不着头脑,倒是听出来这人是来给她找麻烦的,瞥了她一眼嗤笑道:“我竟还不知道你是个地主老爷,想吃肉就能吃,怎么还时常瞅着你在山里头忙活呢?”


    那人噎了一下,想起刚才看到的场景,气势又昂扬起来,阴阳怪气:“嚯,柳嫂子你不知道吗?你们家二小子和他夫郎又去县里买了肉,竹簍里满满当当的都露出来了,手里还提着一大袋子呢……哎呀你瞧我,嘴也太快了些,看你是不知道这事儿的。这成了家果然不一样啊,吃肉都不喊亲娘了。”


    “……”


    柳秋红还真没怀疑这话的真实性,自家孩子自家知,熊锦州爱吃肉又管不住钱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儿了。她就是心里有些犯嘀咕,不明白宁归竹怎么随着他胡闹。


    不过现在不是琢磨这个的时候。


    柳秋红嘲笑:“我可不像你,一大把年纪了还惦记着孩子们碗里那仨瓜俩枣的。小两口过日子想怎么过就怎么过,锦州又不是没银子。”


    众人:“……”


    这话说的怪气人的,旁边立即有人道:“秋红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年轻人刚成家什么都不懂,你个当娘的不管管,日后出点什么事儿手里没银子可怎么搞哦。”


    “去去去,净说些让人糟心的话,出什么事儿?能出什么事儿?!”柳秋红不高兴起来,“大老远跑来嚼舌根,要出事儿也轮不到我们家。真是个遭报应的,你也不怕下了地府被人拔了舌头。”


    说完,柳秋红拎起竹篓撞开人就往家里去,被撞开的人对视一眼,偷偷摸摸跟了上去。


    忽然这么大脾气,指定是急眼了,接下来就等着看吧!


    第26章 第 26 章 想看你吃亏


    一群人跟在后面, 柳秋红又不是死人,哪里不知道他们心里在想些什么。别说柳秋红没有要去找小两口麻烦的想法,就算是有, 这会儿也不能让看他们家熱闹的家伙快活。


    她气势汹汹地回到家里, 王春华见了有些奇怪道:“这是谁惹您了?”


    “还能是谁。”她这一问,把柳秋红的火气彻底问了出来, 放下手里的竹篓, 叉着腰朝院外罵:“屋门口堵了几只丧良心的狗,就指望别人家能鸡飞狗跳打一架, 让他们瞧个乐子,也不看看自己家的狗窝都过成啥样儿了,走出来晃悠也不怕人笑话!”


    罵了一通, 柳秋红还是觉得不畅快,视线在院子里一掃,看见王春华洗菜留下来的泥巴水,端起盆就大步往外面走。


    为了凑熱闹,跟上来的这群人站得还挺近的,谁知道听了一耳朵骂他们的话,正面面相觑琢磨着要不要走呢, 一抬眼就见柳秋红端着个盆气势汹汹地过来了。


    他们心中生出些不好的预感, 下意识就后退了两步,有人觍着脸跟柳秋红说话:“柳嫂子你这是来做什……”


    “哗——”


    “呸呸呸!柳秋红你大爷的,看老娘不撕了你!”


    吃了一口泥巴水, 那老太太将袖子往上一捋,扑上来就要打柳秋红,柳秋红也不惯着她,将盆往旁边一丢, 抓着人头发啪啪就是几耳光,“老娘?你是谁老娘?自家儿子都不認你呢,在这里给我逞威风。来你奶奶面前嚼舌根的时候,怎么就不打听打听我脾气?!”


    “柳秋红!好好儿的你动手干什么呢?”


    那老太太几个姐妹跟着一起过来看热闹,见自家人被打了,立即就冲上来要帮着打柳秋红。


    王春华在里面听到动靜大了起来,匆匆跑出来看见这一幕,也不管柳秋红以一对多不落下风的事实,抄起旁边的掃帚就冲了过去,胡乱一頓揍,“动手?给你看看真的动手长啥样!”


    王春华将扫帚挥舞得虎虎生风,打得上前帮忙的那几个嗷嗷叫唤。不用操心其他人,柳秋红抓着嘴巴最碎,最希望他们家闹起来的那个一頓狂抽。


    前面的动靜传到后头,熊锦州站起身匆匆对厨房里的寧歸竹道:“竹哥儿我出去趟,你在家里防着贼,若是有人来找麻烦就大声喊我啊。”


    “知道了。”


    寧歸竹应着声走出厨房,只来得及看见熊锦州消失在前屋轉角的背影,听着屋那边的动静忍不住擔心地皱起眉来。


    前头。


    熊锦州一出现,围在一起的人瞬间如鸟兽散,柳秋红整理了一把头发,朝着他们的背影用力“呸”了一声,“跑什么跑,刚不还挺有本事的吗?!”


    熊锦州:“……”


    他捡起地上的扫帚,看了大嫂一眼,见王春华没什么事,伸手去扶柳秋红,“娘你今儿怎么还跟人闹起来了?”


    自从熊锦州当上捕头之后,敢欺负他们占便宜的人直线下降,柳秋红的脾气也越来越好,这两年跟人红脸的次数都屈指可数。


    柳秋红看见他就来气,怒火中烧地走在前面,等进了屋子,院门一关,她轉过身来瞪着熊锦州:“你们俩今天上县里又买肉了?之前不是就跟你说了,成了家就不能紧着一张嘴花钱,日后你和竹哥儿若是有了孩子,手里没半两银子的,是要让竹哥儿带孩子上街乞讨去吗?!”


    熊锦州:“……这消息传得有够快的。”


    眼见着親娘眉毛一竖就要教训他,熊锦州连忙道:“本来是准备下午来说的,但娘你都知道了,那我就直说了,晚上的时候去我们那吃饭,给你们说个喜事。”


    “你管这叫直说?”柳秋红心里火气还在,叉腰就要骂他,手被王春华拉了下,“娘……”


    后面的话没说出来,但王春华嫁进来快十年了,她们俩之间跟親母女没什么差别,这会儿一对视,哪里能猜不出对方的意思。


    柳秋红面上藏不住喜色,拉着熊锦州的手,声音温柔了十个度,“锦州啊,你跟娘说,是不是竹哥儿有喜了?”


    熊锦州反应了下,才明白柳秋红说的‘有喜’是指什么,脸一下子涨红了,倒也没忘了否認:“不是,我们成親才多久啊,哪有那么快的。”


    “哦。”也是。


    柳秋红顿时冷淡下来,继续看熊锦州不顺眼:“那你回去吧,晚上我们会过去的。”


    熊锦州:“……成。”


    算了,亲娘。


    熊锦州出了院门,脚步轻快地回到家里,没在前院看见寧歸竹,喊了一声听见人的回应从后院传来,他大步走到后面,就见寧歸竹在收拾先前做浴室留下的竹片和碎渣。


    熊锦州大步上前跟着宁归竹一起忙活。


    “刚刚家里是怎么了?”宁归竹问道。


    “没事,几个人在娘面前嚼舌根,被娘骂回去了。”熊锦州先解释了一句了,然后才将自己知道的全说给了宁归竹听。


    宁归竹蹙眉,很是不解:“这群人这么做是图什么?”


    “就图咱们吵架啊。”


    熊锦州回答得过于平静,宁归竹差点就以为这是个正常答案了,他无奈地看着他道:“咱们吵架对他们又没好处。”


    熊锦州闻言侧头,见宁归竹一脸认真,居然真是这么想的,不由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


    熊锦州清了清嗓子,笑着说道:“能干出这种事来的人要什么好处,只要没有坏处,他们就乐意干。而且……”他顿了顿,怕吓着宁归竹,委婉了些许:“村里的夫郎妇人,少有进门就能当家的,再加上咱们日子好,人家想看你吃亏呢。”


    进门就能当家做主的年轻女人哥儿不是没有,但大部分都是家里长辈靠不住,或者干脆没有长辈的。


    熊锦州没成亲前,这些人一个个的全都看不上他,觉得熊锦州肯定是个爱动手的。现下熊锦州成亲了,见他没有对宁归竹动手,还能时常买肉吃,这心中的懊恼和不平衡出来,自然想挑拨一下找点平衡。


    就跟上次一样。


    宁归竹:“……”


    他有些头疼,村子里有一群这样的人,日后怕是经常会有这种麻烦出现。


    熊锦州见他神情,起身拍掉手上的灰,拉着宁归竹坐到凳子上,随手往身后丢了节竹子坐下来,神情认真地道:“竹哥儿,别人要使坏心思是拦不住的,你相信我,行不行?”


    他坐的位置低,半抬着头看过来,神情中满是认真。


    宁归竹看着他半晌,忽然笑起来,伸出手指戳了下熊锦州的眉心,在上面印了个脏兮兮的圆点,他道:“若是有人趁着你不在家闯进屋里欺负了我,还说是我主动的呢?”


    听到这话,熊锦州蹙起眉来,抓着夫郎的手道:“我不会听信他人的胡话来欺负你。”


    “话谁不会说。”宁归竹哼笑一声,但听到这个答案,确实让他心情还不错。


    古代嘛,还是挺看重贞节的,能说好话哄哄人已经算熊锦州表现不错了,他宁归竹又不会因为这种话对人死心塌地。


    且当事实也是如此好了。


    看出宁归竹的不信,熊锦州心里有些憋屈。


    他还真不是说好话哄宁归竹。在熊锦州看来,活在连家人都护不住的话,那还算什么男人?别管是真的还是假的,遇到这种事当然要第一时间维护对方,至于其中的真伪,关了门慢慢说不就是了?


    宁归竹没看到熊锦州的憋屈。


    他抱了一把整理好的竹条送到柴屋里,从柴屋那边进了厨房,声音从厨房里传出来:“锦州,你收拾下后院啊,我弄一下肉。”


    “好,知道了。”


    熊锦州站起身,看着院子里的东西深吸一口气,开始忙活起来。


    ·


    家里肉有了,菜却是不够的。


    宁归竹将肉炖上之后,留熊锦州在家里看家,拎着竹篓上了山。


    大概是看了他们家弄嫩水竹的事情,宁归竹在山上看见好些人在砍水竹子,就是不挑得很,居然还有人去砍那长了一两年的老竹子。


    宁归竹站在不远处看了会儿,脑海里浮现的还是熊锦州方才说的那件事,因着先入为主,他有些抗拒和村民接触。


    纠结半晌,宁归竹正准备离开,就听见一声嫩气的:“娘,你看我找到的果子!”


    宁归竹看着那个穿着破烂,衣服甚至无法完全遮蔽住身体的小女孩,像是给自己找了上前的借口,他故意发出了些动静,朝着那两个人走过去。


    枯枝树叶被踩动的声音不小,小女孩往她母亲身侧躲了躲,探出半个脑袋来看着宁归竹。


    年长的女人警惕地藏了藏孩子,看清楚宁归竹的模样后,又有些局促地往竹子面前站了下,瘦小的身体瑟缩着,透着几分强撑的虚张声势。


    宁归竹隔着一段距离道:“这竹子太老了,你和孩子吃了会生病。”


    女人一愣。


    她唇瓣嗫嚅了下,“我知道。”


    饥饿的人什么没吃过?东西吃了会不会生病,会是哪里疼,她再清楚不过。


    但是没吃的了。


    听说熊捕头家的夫郎是读过书的,他让熊家人弄的吃食至少没毒,人吃了不会马上死,这就够了。


    她的声音太小,宁归竹没有听清楚,不由追问了一遍:“什么?”


    “没……”女人顿了下,看着宁归竹神情中隐约的擔忧,鬼使神差地道:“没吃的了。”


    宁归竹愕然看去。


    现在是春末,山野间到处都是野菜,怎么就没吃的呢?


    第27章 第 27 章(二更) 宁归竹的想法……


    野菜的吃法是一代代人, 在一次次饥荒中得出的经验。宁歸竹从后世而来,从一开始就站在巨人的肩膀上,因而他有些无法理解春日里会没有東西吃的情况。


    见母女俩被他看得紧张起来, 宁歸竹在周围看了看, 找了些能吃的野菜出来,走近后说道:“你照着这些去找, 吃的时候不要混着吃, 这里面有些是药,吃混了容易腹泻。”


    没想到宁歸竹真的会帮忙, 妇人的眼泪一下子就盈滿了眼眶,感激地连连道谢。


    宁歸竹有些受不了这种场景,眼见着妇人还要拉着女儿下跪道谢, 他脚底抹油,飞快消失在林间。


    在山上弄了大半篓的野菜,宁归竹回到家里,看着熊錦州收拾菜的时候,忍不住将山上的事情说了,带着几分不解和忧愁:“村里这么缺吃的嗎?”


    熊錦州将野菜捞出来放在旁边,倒了水准备洗第二遍, 同时问道:“你遇到的那对母女是不是都瘦瘦小小的, 看着就怯懦得很?”


    “是,你认识?”


    “不算认识吧,就是听说过。”熊錦州说道, “九姑家是村里特别穷的那一批,她男人没了,婆婆又病了,除了女孩儿外还有个遗腹子, 全家上下就靠她一个,想让人吃飽也難。”


    村里人都是要采野菜的,九姑家日子苦,别人家也好不到哪里去,没谁舍得将野菜让出去。


    宁归竹的关注点又变了,“九姑?是家里的亲戚嗎?”


    “倒不是,可能是外号吧,反正我知道她的时候就这么叫了,你要想知道的话得问娘他们。”


    “哦。”


    宁归竹心里记着这件事,燉肉的香味都没能将他的注意力转移回来。


    再过不久就是晚餐时间,宁归竹洗干净手仔细揉着发酵好的面,排去内里的空气之后,将其捏成一个个的面餅放在旁边,往燉肉内放入些许酱油上色,翻拌两下后,把面餅贴在炒锅边缘。


    准备的面餅比较多,宁归竹在肉上面也盖滿了。


    灶膛里的柴火退出两根,小火慢慢闷着,等到锅中的面饼定了型,宁归竹打开锅盖将其往旁边挪了挪,把剩下的面饼放了进去,然后才挽着袖子准备炒野菜。


    “老二,出来提下東西。”院外传来熊石山的声音,熊錦州起身朝外走去,看见熊石山手上的東西道:“怎么还带了东西过来?”


    熊石山往他手里塞了个木桶,自己拎了桶往院子里走,“这是先前弄的水竹笋,还有些晒得差不多的竹笋,一会儿你娘带来。”


    “哦。”


    既然是宁归竹弄回来的东西,熊锦州也就没再说些什么。


    看见熊锦州和熊石山进来,宁归竹凑上前瞧了眼,捞出一把已经泡成嫩黄色的水竹子,洗干净手切成指节长短,又切了些肉出来,炒了一大盆水竹子。


    炒好的水竹子不着急出锅,加入半碗水,小火慢炖着。


    熊锦州给熊石山倒了一杯水,说道:“爹,九姑是谁家的亲戚啊?怎么叫这么个名儿?”


    “九姑?”熊石山闻着满厨房的香味,注意力直打飄,喝了口水压住馋意之后,才说道:“九姑不是什么亲戚,她娘家接连生了五姑娘四个哥儿,她正好排第九,就叫九姑娘。成亲后就不好再叫姑娘了,大家就喊她九姑。”


    说完,熊石山还奇怪道:“怎么忽然问起她来?”


    熊锦州摸了摸鼻子,“就是忽然聊起了,她家好像过得挺差的。”


    “她一个女人养着老老小小一家子,没死人就不错了,哪里还过得上好日子。”


    听着熊石山的唏嘘,宁归竹的手不自觉地攥紧了,他忍不住问道:“这样的人家多吗?”


    熊石山愣了下,见宁归竹神情不忍,眉头蹙了蹙,却没在这个时候多说什么,只是解答道:“不算少,各家有各家的苦,九姑家不算最難的。”


    宁归竹一时哑然。


    熊锦州看他难受,起身给他倒了碗水,轻声道:“别担心,现在不打仗了,咱们县令又是个好官,这种情况只会越来越少。”


    “嗯……”


    宁归竹轻飄飄地應着,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显然没被熊锦州的话安慰到。


    锅里的菜香味越来越浓,远远飘出去,哪怕是在村子的另一端,都能闻到这惑人的香味,让人馋得直抻脖子。


    熊家人都到齐了,宁归竹把在肉汤中蒸熟的面饼分发到各人的碗里,在熊锦州身边坐下。今天他弄了三样菜,炖肉、水竹子炒肉丝、以及用肉酱凉拌的野菜,分量都很足,不需要提前分好。


    柳秋红本来还想教导宁归竹几句,让他管好钱不要这么大手大脚呢,这会儿在位置上坐好,一开口就是疯狂分泌的口水,哪里还有自制力先教育人。


    她用力闭了闭眼睛,自暴自弃地夹起一筷子肉送到嘴里。


    绵软细腻的肉咸香十足,内里还带着丝丝缕缕的甜味,味道清淡却回味无穷,美得哟——


    餐桌上只剩下筷子碰撞时发出的轻微声响。


    明明是同样的东西,从宁归竹手里出来就是要不一样些。水竹子脆爽回甘,因为跟肉丝炖煮了会儿,表面的汤汁还有些许肉味,很淡,但很好吃,是跟炖肉不一样的美味。


    还有那凉拌野菜,野菜半点苦味都没有,肉酱的占比其实不多,但味道就是很香很好吃。


    面饼更是吸飽了肉汁,有些面饼其中一面甚至有层薄脆,一口咬下去,松软的面饼满是肉香,酥脆的口感就更不必提了,感觉比县城饭馆里的菜还要好吃!


    享受着美味的饭菜,一家子一个不留神就吃撑了,坐在桌边懒洋洋的。若是这个时候能洗个澡好好睡上一觉,那一定是世界上最美好的事情!


    熊锦州见娘一时半会儿想不起说他们,动作迅速地收了碗筷,将东西放回了厨房里。


    碗里还剩点汤汁呢,用水冲一冲,等会儿喂狗刚刚好。


    他的动作不算隐蔽,柳秋红抬了抬眼皮,轻易就猜到了熊锦州在想什么,不轻不重地哼了一声。


    等熊锦州端着一托盘凉水回来分发给大家,柳秋红悄悄踢了熊石山一下,给他使了个眼神,熊石山挠了挠头,思绪终于从美味中抽出来,严肃地咳了一声,将一家子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来后,才开口道:“老二,你之前跟你娘说有喜事,现在总能说了吧?”


    说起这个,熊锦州忍不住地眉飞色舞,却还要在宁归竹面前装出镇定的神情,矜持道:“今天竹哥儿给县令大人帮了个忙,得了一百两的赏银不说,县令大人还请竹哥儿去做先生呢。”??????????


    这语气过于云淡风轻了些,以至于一家子茫然地坐在位置上,一个个具象化的问号接连不断地冒出来。


    熊锦州对这反應不是很满意,主动问道:“不夸夸啊?”


    他夫郎超厉害的!


    “啪啪啪啪!”三个小孩对‘一百两’没啥具体的概念,最先回过神来用力拍着小巴掌,脸蛋都激动地涨红了,“阿叔好厉害啊!!!”


    熊锦州满意点头,“那当然……”


    他这句话的话音还没落下,后脑勺挨了一巴掌,脸差点儿就砸桌上了。熊锦州茫然又震惊地抬起头,“娘你干啥呢?”


    “没事,就是看看是不是在做梦。”


    柳秋红声音发飘,扶着额头,人还是懵的。


    不管是一百两,还是县令请竹哥儿去做先生,听着都像是在做梦。


    熊锦州:“……”


    确定是否做梦不应该是打自己吗?


    过了好一会儿,王春华缓过神来追问道:“锦州你把事情说明白些,帮了什么忙?竹哥儿要教人做什么?”


    熊锦州被他们盯着,就把上午发生的事情说给他们听,宁归竹在旁边时不时补充两句。


    听完宁归竹做的事情,一家人神情还是恍惚的,但在银子的光芒中,好歹确定了事情的真实性,撑着脑袋接受现实的冲击。


    熊家人恍恍惚惚地走了,宁归竹洗了澡,坐在窗边整理着长发。


    “竹哥儿。”熊锦州端着煤油灯进来,看宁归竹坐在窗边,把煤油灯放到床边的柜子上,“在想些什么?”


    “没。”宁归竹站起身,说道:“睡吧。”


    窗户放下来,室内陷入一片昏暗,只剩下煤油灯的光悠悠晃动着。


    熊锦州给宁归竹揉了遍膝盖,也没着急躺下去,盘腿坐在床边看着安静的宁归竹,低声问道:“你是不是还在想九姑的事情?”


    宁归竹沉默着,好半晌后翻身面对着熊锦州,借着煤油灯的微光看他,声音很低:“我会很多东西。”


    而这是一个能靠手艺活命的年代。


    别看史书上说什么士农工商,能有闲心操心这个问题的都是有些家底的人家,更多的人连吃都吃不饱,根本不在乎这些——宁归竹先前就知道这一点,但看到了九姑母女俩,他才真正意识到轻飘飘这两句话具体是什么样的。


    夜色中,声音轻如蚊蚋,“我想帮帮他们。”


    第28章 第 28 章 九姑


    月色朦胧了思绪, 冲动之下的想法,也像是缥缈的空中楼阁,充满了不确定性。


    而引出这一切的人, 则是在宁歸竹的帮助下, 吃了一顿难得的饱飯。


    “娘,我们以后是不是可以不饿肚子了?”


    女孩帮着母亲收拾碗筷, 问出这句疑惑的时候, 眼睛里充满了希冀。


    瘦小的妇人将竹节碗收起来,放在厨房的灶台上, 低声说道:“明天我们天不亮就去找,在竹哥儿告诉大家之前,多弄点回来放着, 白天你在家帮着奶奶些,娘去县里找点活干。”


    只要能半个月不断糧,她就能将日子过好!


    小女孩想象不到母亲心中的期望,但知道自己要做些什么,用力地点着脑袋道:“娘你放心!”


    妇人粗糙的手掌在小女孩的头顶摸过,眨了眨眼睛压下几乎要落下的泪水。


    家里的菜都没有油水,碗筷也不需要如何收拾, 小女孩回了房间, 妇人轻手轻脚地进入婆婆房中,见老太太还在窗边縫帕子,走近后低声劝道:“娘, 快睡吧,家里还要你照看呢,别把眼睛熬坏了。”


    老太太揉了揉眼睛,“没事, 还有点光呢。”


    她想到什么,拿着帕子的手往下垂了垂,“那个竹哥儿……他真的很好吗?”


    印象中的读书人大多都不好相处。


    “嗯,他给我们找了食物,还和我说水竹子要怎么吃。”九姑坐在老人家身边,声音很低,“娘,我觉得他很好。”


    老人家又縫起帕子来,过了好一会儿道:“这个帕子绣好后,你换了钱,给竹哥儿送去吧。”


    她年纪大了,绣的帕子还不如年轻时,现如今一张帕子只能换四五文钱,攒一攒换点粗糧回来也能填补下家用。竹哥儿给九姑说了那么多,他们家短时间内饿不着,这几文钱还不如给宁歸竹。


    人啊,得知恩。


    九姑应了一声,见老人家手上动作不停,叹了口气起身,走到床边看了看小儿子。


    小孩已经三岁了,看着却跟刚出生时差不多大小。


    有时午夜梦回,九姑也会想,若是当初不坚持给丈夫治伤就好了,那样就能留点银两周转,但每每冒出这种想法来,她都能看到丈夫那担忧的目光,讓人的心忍不住地抽痛。


    九姑忍住泪水,起身又劝了婆婆两句,等她放下帕子之后,这才回了另一边的屋子,和女儿一起进入梦乡-


    第二天早晨天刚蒙蒙亮,宁歸竹就起来了,他在家里没看见熊錦州,奇怪地挠了挠头,用锅里温着的热水洗漱过后,先把早餐给准备上了。


    白面调成面糊水后,往里加入杂粮面,搅拌均匀放在旁边,宁歸竹从木桶中取了些嫩水竹出来,细细切成絲用碗装着放在旁边,又切了些腊肉絲出来。


    昨天帶回来的野菜已经没了,宁归竹在厨房里思索片刻,进了后面的菜园子。


    菜园子里的菜种下去还没几天,看着跟先前一样矮小,不过先前连叶子一起采回来的那部分葱已经扎了根,叶子挺立起来,看着郁郁葱葱的。


    宁归竹掐了一小把葱洗干净后切碎,放进了面糊里面,又往面糊中加入些许食盐调味,炒锅烧热放油开始煎薄餅。


    正忙活着呢,听见外面响起重物落地的声音。


    宁归竹偏头朝外面看去,提高声音问道:“錦州?是你吗?”


    “是我。”熊錦州先回应了声,然后才走到厨房门口,见他已经开始做早飯了,靠着门框问他:“起来多久了?”


    “没多久,你干什么去了?”


    “家里的竹子不是用完了嘛,我喊着大哥一起,又去山上砍了一些。”


    “哦。”宁归竹道,“那我多做点,讓大哥留下来吃饭。”


    “好。”


    熊錦州又去忙了,宁归竹暂停下手上的动作,重新调了些面糊,又切了些水竹子和肉丝,然后才继续煎餅。


    鸟雀叽叽喳喳的声音逐渐多了起来,太阳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天际,宁归竹端着煎好的薄餅和水竹炒肉丝走到堂屋,放到桌上摆好碗筷和凳子。


    院子里又传来竹子落地的声响,宁归竹走出来道:“别忙了,洗个手来吃饭。”


    “好,马上。”


    熊锦州把背上的竹枝放下,兄弟俩去水井边洗了手,这才进入堂屋中。


    桌上的饭菜自然不如昨日丰盛,但是味道和香味半点不差,三人入座,宁归竹拿了个饼在碗里铺开,夹上一大筷子水竹炒肉丝,然后用饼卷住菜再送入口中,满满当当的,吃起来格外有满足感。


    熊锦州和熊锦平见状对视一眼,默默把手里的饼塞进嘴里,重新拿了一张薄饼,学着宁归竹的方法进食。


    确实好吃!


    饼子轻薄,帶着浓郁的葱花香,再包裹着脆爽的水竹子,和些许的肉丝,一口就能品尝到全部的美味。


    一顿早餐吃完,熊锦州难得没有接手洗碗的任务,而是趁着时间还早,和熊锦平一起把早上砍的竹子和竹枝给带了回来,又将竹尾砍了,把竹子破开。


    “竹哥儿,我先走了啊!”


    熊锦州砍刀都没收拾,匆匆就往外面跑去,等宁归竹出来的时候,只来得及看见他的背影。


    熊锦平看看熊锦州的背影,又看看宁归竹,道:“那我先回去了,竹哥儿你有事就去前头找我们,金帛他们过会儿就会过来。”


    “啊,好的。”


    熊锦平也走了,宁归竹回到厨房收拾了下,出来时看见水井边的木桶,蹲下来陷入思索中。


    先前他给了王春华一碗猪油渣,当天柳秋红就带了条熊锦平弄的鱼过来,宁归竹当时想着吃完猪油渣再吃,就一直没有动,结果就忘到了现在。


    宁归竹看着木桶里的鱼儿,严重怀疑它先前没这么瘦。


    晚上就吃了吧。


    心里想着,宁归竹哼着小曲儿,瞅着天色琢磨去后院抓虫子呢,还没走几步,就听见三个小孩欢快地喊着“竹阿叔”,一路朝着这边跑过来。


    宁归竹转过身,见状道:“跑慢点,小心摔着。”


    “放心吧,我们才不会摔跤呢!”


    熊川水非但没放慢速度,还加快速度跑到了宁归竹面前,看见两只小狗在屋檐下打滚儿了,又欢快地和它们打招呼:“大旺!二彩!”


    “汪汪!”


    两只小狗很热情地甩动着尾巴回应他。


    熊金帛要听话一些,放缓速度牵着熊茵茵走近,“阿叔,我们来捉虫子的!一会儿能让大旺二彩跟我们去玩吗?”


    “当然可以。”宁归竹摸摸小孩脑袋,“辛苦你们啦。”


    “才不呢,抓虫子可好玩了!”熊川水立即搭话。


    宁归竹失笑。


    三个孩子去忙活了,宁归竹先将蕨菜和柳秋红昨天带来的干笋片晒上。又拿着刀把竹子破成小指粗细的细竹条,然后将其放到屋檐下阴凉处阴着,等过两天弄成竹片再用来编织東西。


    先前是家里什么都没有,宁归竹着急用東西,才直接用新鲜竹子做东西,现在时间稍微充裕些了,就可以放慢些节奏。


    竹条破起来有些麻烦,宁归竹忙完时,上午已经过去大半。


    三个小孩不知道什么时候弄完的,正蹲在盖笼旁边好奇地看着鸡鸭啄食虫子,两只狗也甩着尾巴蹲在他们身边。


    五个小萝卜头,看上去就乖巧得很。


    宁归竹将剩下的竹条搬到走廊下,洗干净手对他们道:“正好快中午了,我做点东西,你们吃了再去玩怎么样?”


    “嗯?不要不要?”听见这句话,三小孩应激似的跳了起来,招呼着两只狗撒丫子就往院子外面跑,“阿叔我们去玩啦~”


    “哎?你们慢点跑。”


    宁归竹往外大步走了几步,见小孩儿们已经到了前头屋边,不由无奈地摇了摇头。


    跑得这么快,估计是大嫂叮嘱了些什么。


    宁归竹想着,抬步进入厨房。


    三个小孩不留下来吃饭,他一个人也就不着急了。宁归竹拿了竹簍和锄头出门,出了院子进入旁边的林子里寻摸野菜。


    这个地方距离家里近,若是有什么事,宁归竹也能及时听到声音回去。


    因着离熊锦州家近,这边林子里的野菜剩了不少,宁归竹不一会儿就采了一竹簍,还在林子里发现了一片花椒,红红绿绿的小果子挂在树枝间,看得宁归竹心花怒放。


    他怕把花椒树给弄坏了,匆匆回到家里,将竹篓里的菜都倒了出来,又拎着竹篓回了林子中。


    虽然很喜欢那些大花椒树,但考虑到成活率,宁归竹只挖了些小的植株,不过采了不少花椒,准备带回去晒干。


    等再回到家里的时候,太阳已经挪到了头顶正上方。


    宁归竹将小花椒树放在阴凉处,在土上稍微淋了点水,把竹篓里的花椒倒了出来,仔细淘洗干净。


    有了花椒,晚上吃鱼就能丰富些了。


    宁归竹的心情很好,哼着小调把花椒晒上,弄了些杂粮饼填饱肚子,坐在屋檐下休息。


    温暖的阳光落在人身上刚刚好,宁归竹眯着眼睛享受了会儿,站起身来提了一桶水倒进锅里烧开,用冷水兑过后,宁归竹拿着胰子在水中搓出肥皂水来,抽走木簪将长发理顺。


    乌黑的长发落在水中,浸湿之后的色泽分外油亮。


    长发很久没洗,宁归竹用肥皂水洗过一遍后,又用清水冲洗了两遍,摸着干净的长发心情舒爽。


    他垂着眼睛将长发上的水分拧去,视线在水波光影中看见了自己的模样。


    宁归竹惊讶一扬眉,挪开长发,等水波平静后凑近瞧了瞧。


    他先前根本没将长相的事情放在心上,这会儿看清楚水面中的人,怎么看怎么稀奇。原主和他大概有七八分相似,如果不是本人,任谁看了都会以为他们是同一个人。


    不过原主的长相要更加精致一些,非要说的话,大概就是8K和2k的差别。


    宁归竹这是注意到得晚了,若是刚穿过来的时候查看样貌,他就能看见这张脸上散不去的怯懦和卑微,像是谁都能欺负一把似的。


    洗完头发,宁归竹坐在院子里,将长发搭在另一把椅子的椅背上,缝着之前没做完的衣服。


    得赶在熊锦州放假前把粗布衣裳做出来,到时候上山找东西也方便些,不用一直留意着身上的衣服是否被树枝刮到。


    下午就在衣服的缝制中过去了。


    熊锦州回到家里,看见院子里的人,面上不由浮现出几分笑意来,大步进入院中喊道:“竹哥儿!”


    “你回来啦?”宁归竹扭头看见他,放下手里的东西起身,“今天好像晚了些。”


    熊锦州就知道宁归竹会问,嘴角上翘分享道:“在县里遇着九姑了,她在那做力士,看见我还让我跟你说谢谢呢,说是家里暂时不缺吃的了,抓紧时间赚点钱,今年应该还能过个好冬。”


    其实是熊锦州厚着脸皮上去问的。


    不出他所料,听见这个消息的宁归竹神情欢喜,整个人在阳光下像是发着光般,“真的啊?那太好了!”


    看他这么高兴,熊锦州忍不住笑起来。


    见状,宁归竹后知后觉意识到他这是为了哄自己,脸颊一阵发热,冰凉的手背贴在脸颊上,欢喜的笑容中又多了两分羞涩的意味,含糊着啐熊锦州:“倒是没想到九姑胆子那么大,还敢跟你说这些琐碎事呢。”


    被说凶了。


    熊锦州哈哈笑出声来。


    第29章 第 29 章 育种


    水桶中的鱼被捞出来, 甩动的尾巴掀起一串水珠。


    宁歸竹坐在椅子上縫着衣服,嘴上指挥熊錦州:“肚子剖开看看有没有鱼子鱼泡,有就留下这些, 没有就全丢了。鱼鳞也得刮了, 还有鱼鳃也要掏了……”


    熊錦州抓着被自己拍晕的鱼,茫然道:“吃鱼这么麻烦的吗?”


    宁歸竹笑着看他, “那你是想吃难吃的鱼, 还是想麻烦一些?”


    “……”


    无情杀鱼手.jpg


    宁歸竹将手上这一块布縫好,拎起来仔细看了看, 又整理了下后,将布料放回卧室里,挽起袖子蹲在采回来的野菜前挑挑拣拣。


    今天运气不错, 采回来好些嫩的面条菜,宁歸竹将其全部挑出来放在旁边,又去后面的菜园里择了些葱,全部清洗干净。


    宁归竹忙完一侧头,见熊錦州还在刮鱼鳞,不由道:“要不我来?”


    熊錦州:“……我能行。”


    那行吧。


    宁归竹也不坚持,拿了把花椒回到廚房里, 拿起灶台角落的碗打开看了眼。


    里面放着的是面酵母, 看着状态还是不错的,宁归竹取了面粉出来,往里放入面酵母揉好后放在旁边醒发, 他走出廚房对熊锦州道:“你明天回来买点油纸吧,我弄些酵母粉,以后做包子饅头也轻松些。”


    “好。”熊锦州应声,“要很多吗?”


    “多买点吧, 再买个罐子,放在里面一两年的也不容易坏。”


    面发酵需要一会儿,宁归竹在旁边看着,最终还是伸手处理了下鱼,没让熊锦州浪费肉。


    鱼用油煎到表面金黄,放入花椒炒香,往里倒入水和酱油,将煎好的鱼重新放回锅里。宁归竹看了下醒发中的面团,感覺发酵得差不多了,将其揉成一个个饅头放在蒸格上,连着蒸格一起放入锅中,盖上盖子小火慢蒸着。


    这边只等时间过去,旁边的小炉子上,瓦罐已经烧开了水。


    宁归竹将清洗干净的面条菜放进去烫熟,捞出后放入一勺肉酱翻拌两下放在桌上。


    升腾而出的水蒸气带着浓浓的香味飘散开来,宁归竹坐在熊锦州的身边,听见小狗汪汪跑回来的动静,他偏头朝着廚房外面看去。


    跟在后面的熊川水看见宁归竹,欢快地朝他挥了挥手,打过招呼就转身跑走了。


    小孩的欢笑声远了,两只小狗跑进厨房,开心地蹭过宁归竹的小腿,小尾巴甩得飞快,舔舐着宁归竹伸出去摸毛毛的手指。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警惕心极强的大旺也变得亲近宁归竹了。


    馒头蒸好的时候,鱼都快炖散了。


    汤汁浓稠,光是看着就能想象到其中的美味。


    熊锦州将馒头弄上桌,宁归竹盛出鱼放在旁边,用凉水洗锅,给两只狗准备了晚餐。


    鱼肉很是鲜嫩,沾满咸香微麻的汤汁,分外美味。若是覺得味道太重了,就吃一口面条菜,清爽的口感能够冲淡口中的浓重味道,也是另一重的美味。


    馒头中放了些许杂粮面,但吃起来依旧是松软的,比宁归竹刚来时吃的那些美味了无数倍。


    吃饱饭。


    熊锦州收拾碗筷厨房。


    宁归竹取出昨天在县里买的种子,每样都取了三分之一出来,琢磨着先育种再种到地里去。


    种子价格不算便宜,可不能浪费了。


    烧热的开水兑成温水,将种子泡在温水里面,宁归竹看着那些胖乎乎的种子沉了底,心情别提有多好了。


    “竹哥儿。”熊锦州进来,看种子泡在水里,随口问道:“这是做什么呢?”


    “泡种啊,你们不这么弄吗?”宁归竹驚讶反问。


    熊锦州挠了挠头,“粮食我们会泡一泡,原来菜种也可以这样吗?”


    “对,这样弄发芽率高一些,而且也不麻烦……”


    熊锦州似懂非懂地点着头。


    宁归竹说完之后,顿了下主动问道:“家里之前种菜不育苗的吗?那要不要跟他们说一声?”


    熊锦州闻言眉眼温柔,“好啊。”


    商定好,两人锁了家里的门窗,一起朝着前面的屋子走去。


    还没有到屋里呢,就听见好些说话的声音,宁归竹还听到了自己的名字,侧头和熊锦州对视一眼,两人抬步进了院子。


    “娘,说什么呢?”熊锦州笑问,视线扫过院子里的其他人,笼统喊道:“阿叔婶娘们好。”


    看见他们,王春华夸张地起身:“哎哟,竹哥儿来了,快歇着,嫂子给你端水去啊。”?


    宁归竹感觉大嫂有些怪怪的,下意识看了熊锦州一眼,收到个‘稍安勿躁’的眼神,只好先在王春華空出的位置上坐下,皱着眉接受那些陌生人的视线。


    王春华端着水出来了,“竹哥儿,这水刚烧开的,你慢慢喝啊,别烫着。”


    “啊好,谢谢大嫂。”


    “谢什么,这是我应该做的。”王春華乐呵呵的,视线看向其他人,话头一转说道:“你们是不知道,我们竹哥儿现在可是县令大人亲自请的先生呢,再过几天就要去县里收学生了,哎呀你们说,怎么就这么有本事呢?”


    那群人:“……”


    真的假的?


    这群人将信将疑地对视着,王春華和柳秋红打着配合,将这群人的脑子唬成了浆糊。


    等人一走,王春华关上院门用力呸了一声,“什么玩意儿,也敢拿我当傻子耍。”


    熊锦平递了碗水给她,“是他们把你想坏了,别生气。”


    好干扁的哄人话语。


    宁归竹侧目,却见王春华很吃这一套地接过水碗,喝完之后心情明显愉悦了不少。


    啊,这也行……


    那边夫妻俩低声说着话,宁归竹飞快挪回视线,忍不住问道:“爹娘,刚刚是怎么了?”


    “你不是读书认字嘛,他们就想着让自家孩子学点字,但是不想给钱。”说到这里,柳秋红和熊石山先后啐了一声,“什么玩意儿。”


    “不想给钱也就算了,居然还跑你大嫂面前胡说八道,想让你大嫂来闹,这不是看不得我们家安宁嘛!”


    宁归竹:“……”


    他有些头疼地捏了捏鼻梁,道:“村里好多这种事啊,大家都是这样的吗?”


    怎么感觉他穿越过来后遇到的村民都是些奇行种呢?


    王春华和丈夫说完话过来,听见这一句乐道:“当然不是啊,竹哥儿你可别被吓到了,村里也就那么四五个脑子有病的,其他人还算可以。”


    宁归竹欲言又止,显然不信。


    见他这样,柳秋红道:“你这两天有什么事吗?”


    宁归竹一时没明白她这么问的目的,但还是老实道:“没有,就收拾菜地采野菜,下午会空出来把衣服做了。”


    “那成,春华,你带着竹哥儿到处遛达下,也认认人。”


    成日里待在家中不出门,也就那些爱惹事的能出现在宁归竹眼前,这不,都把他们村的名声给带坏了。


    王春华爽快应下。


    一家子说了会儿闲话,宁归竹才想起过来的目的,将育种的事情跟熊家人说了。


    “菜种也要育种啊。”熊石山学着宁归竹的用词,神情中带着些不解和驚诧。


    宁归竹说道:“这也是我们那边的经验,而且买种子也挺贵的,我就想着泡一泡保险一些,若是直接埋进地里死了种就浪费了。”


    “是这样没错。”柳秋红点头,“回头我们也試試,到时候竹哥儿你还得帮忙看一眼。”


    宁归竹笑着点头说好。


    将事情说完,宁归竹和熊锦州就回家了。


    今天的晚餐约莫是三点左右吃的,这会儿时间还早着,宁归竹拿了布出来,坐在屋檐下缝着布料,熊锦州在家里转了一圈,把晒着的菜都收了回来,然后搬着小凳子往宁归竹身边一坐,百无聊赖地打哈欠。


    宁归竹整理着手上的布料,侧头看了熊锦州一眼,见他干坐着打哈欠也挺开心的,就没让人进屋里。


    鳥雀归巢的叫声响起,熊锦州盯着树梢上的鳥儿半晌,起身在家里翻找起来。


    宁归竹疑惑地放下手中布料,“怎么了?”


    “没事,你先忙吧。”熊锦州头也不回地说了句,继续翻箱倒柜。


    宁归竹看了片刻,见他还没找到东西,也就收回了视线。又过了一会儿,熊锦州找到了自己的目标——弹弓。


    这把弹弓还是熊锦州小时候得到的,他拿着试了试手,感觉和以前一样好用后,轻手轻脚走出房间,捡了石子去找鳥。


    他尽可能地不发出动静,想着等打到了鳥再给宁归竹一个惊喜,却没发现身后的人早就抬起眼,将他的动作全部收入了眼底。


    宁归竹笑了下,托腮看着熊锦州抛了抛手中的石子,瞄准着树梢上的小鸟,石子飞快射出。


    鸟雀受惊,扑扇着翅膀飞起来,朝着熊锦州一顿叽叽喳喳。


    熊锦州摸了摸鼻子,半点不在乎鸟的想法,迅速回头看向坐在屋檐下的人,就见宁归竹低头垂眸,还在认真缝着手上的布料。


    熊锦州松了口气。


    还好竹哥儿没看见他失手。


    距离过近,这个位置也不太好,熊锦州怕马失前蹄太多次被发现,干脆挪到了宁归竹看不到的后院。


    见他挪走了,宁归竹还有些遗憾,又不知道为什么嘴角上翘,最终泄露出几分笑意来。


    ·


    飞射出的石子正中目标,小鸟翅膀受伤从空中坠落,熊锦州心情愉悦地哼着街头小调,扭断小鸟的脖子放在屋檐下,一抬头就见宁归竹不知何时过来了,倚在门框上笑着看他。


    熊锦州这才发现天色已经不早,他拎起三只鸟走到宁归竹身边,问道:“是不是困了?”


    宁归竹摇了摇头,拿起自己带过来的竹節道:“准备挖点土育苗,看你在打鸟就站了会儿。”


    “在这里面育苗?”


    熊锦州拿过那竹節看了下,感觉不是很靠谱的样子。


    竹節是从中破开的,两端的竹节片都还保留着,大概是用竹尾巴弄的,容量很浅,不像是能种菜的样子。


    宁归竹说道:“育苗的根本来就没办法长太深,用这个育苗还能搬着随太阳挪窝,挺方便的。”


    “哦。”熊锦州不懂,他把鸟塞宁归竹手里,“我去挖土,填满就行了吧?”


    “可以。”宁归竹点头,指了指旁边地上的竹节:“这些也是用来育苗的,别落下了。”


    “知道了。”


    熊锦州去撅土了,宁归竹带着三只鸟回到厨房里,舀了两勺烧来洗漱的开水,先把鸟身上的毛给拔了。


    拔毛去头去内脏,忙活完后的小鸟也不剩什么肉了。


    宁归竹将肉剁成小块放在碗里,准备明天炸了炒个菜吃,弄出来的内脏被宁归竹喂了鸡鸭,两只小狗则是分了两个脑袋。


    没有看多久,熊锦州把装满土的竹节搬到了前院来,说道:“竹哥儿,厨房里那几棵幼苗应该是要种的吧?我刚给种菜地旁边了。”


    他看东西保存得仔细,顺手就种了下去,这会儿忙完了倒是想起来问了。


    宁归竹转身,“对,那些是花椒树的苗。”


    听自己没干错活,熊锦州放松了些,“花椒树?就是那个麻嘴的果子?”


    今天晚餐吃鱼时,宁归竹还特意叮嘱他,让他别吃到花椒了。想到这,熊锦州就感觉自己嘴巴还有点麻麻的,放了花椒的鱼味道就是格外不同些。


    “是。”


    宁归竹取出泡好的种子,趁着天边还有些微光,和熊锦州一起将种子分门别类地种在了竹节内。


    春末的夜晚还有些冷,竹节被放到了厨房里,两人洗漱完,踩着月光回了卧室。


    一天就这么结束了。


    第30章 第 30 章 丰盛的早餐


    腌制过的鳥肉块放入锅中煸炒出香味, 然后往里倒入足够的温水慢慢炖煮着。


    “竹哥儿,你看看这个可以吗?”熊錦州拎着根棍子进入厨房。


    宁歸竹从他手里接过那根擀面杖颠了颠,又看了看两端的横切面, 用手将擀面杖从头到尾捋了一遍, 满意道:“不错。”


    锅里的鳥肉还要炖一会儿,宁歸竹将擀面杖放在旁邊晾幹水分, 和熊錦州一起坐到了灶台前面。这是一天中最安静的时候, 宁歸竹先前会找事情打发时间,现如今却又觉得这样坐着歇息也不错。


    锅盖缝隙中不断冒出白色的水蒸气, 熊錦州看着看着,視线就落到了身邊人脸上,不自觉地浮现出浅浅笑意。


    宁歸竹发觉了, 但没好意思看回去。


    擀面杖上的水迹已经晾幹,宁归竹起身把砧板放在桌子上,然后取出早就揉好的杂粮面团,拿着擀面杖开始擀面。


    自己擀面条这种事,宁归竹做的实在不算多,擀好的面皮薄厚不一,切出来的面条看着也丑丑的, 但是在场另一个人却十分捧场。


    “这面条弄得好漂亮, 竹哥儿真厉害。”随即图穷匕见,“这个要怎么吃?”


    听着熊錦州期待满满的话,宁归竹忍住上翘的嘴角矜持道:“其实挺一般的, 等下直接放锅里面焖煮着,今天咱们吃焖面,下次再给你做汤面吃。”


    “好嘞~”


    切好的面条抖散,等到锅中的汤汁稍微浓稠些后, 宁归竹舀出半碗汤,然后将面条散入锅中,再将舀出来的半碗汤尽可能均匀地淋在面条上面。


    浓郁的香味再次被锅盖遮挡,宁归竹和熊锦州吐出一口气,在屋檐下舒展着身体,看见三个小孩兴冲冲地跑过来。


    两人对視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惊诧。


    熊锦州大步过去,开了院门看向三小孩儿,“今儿真是奇了,你们怎么起得这么早?”


    三小孩儿脸蛋都紅扑扑的,兴奋道:“爹在山上抓了两条蛇回来,已经在收拾啦!小叔你快点带着阿叔过来嗷!”


    说完,也不等熊锦州的回答,又兴冲冲地往家里跑。


    熊锦州挑眉。


    他回过头,就见屋檐下的人已经不见了,再进入厨房一看,宁归竹正一手拿着锅盖,一手拿着筷子翻动锅里的面条和鳥肉。


    听见他进来的动静,宁归竹头也不回道:“锦州你先去跟爹娘他们说一声,我等这一锅吃的好了再去。”


    “也行,我一会儿就回来,你别自己端啊,小心烫着。”


    “知道了。”


    熊锦州来到前头屋里,挽着袖子正琢磨找事情幫忙呢,就见他娘皱眉看来:“咋就你一个,你夫郎呢?”


    “锅里还弄着……焖面,竹哥儿说他晚点过来,我先来幫帮忙。”


    “这里有什么要你帮忙的,你回去问问,看竹哥儿会不会做蛇肉?”熊石山连忙开口。


    虽然前两天才在熊锦州他们那吃了肉,但这也不妨碍他们得了蛇肉觉得欢喜。不是熊石山看不上媳妇和儿媳,实在是两人的手艺加起来都比不了一个竹哥儿,若是竹哥儿会弄蛇肉,这两条蛇才不算是浪费了。


    面对熊石山这态度,柳秋紅和王春華深表赞同。


    于是熊锦州又回了家。


    “做蛇肉?会啊,稍等一下。”宁归竹说着,重新看了看锅里的焖面,说道:“再焖个半刻钟就差不多了,一会儿你记得把葱花放进去翻拌下。”


    “好,放心。”熊锦州保证。


    宁归竹自然是放心的。


    他抓了一把花椒,小跑着到了前头屋里,“爹娘,大哥大嫂。”


    看见宁归竹来,四个大人瞬间让开了位置,一脸等待他指示的神情。


    宁归竹凑近看了下,见蛇处理得还挺仔細的,说道:“摘点葱叶吧,家里有没有幹辣椒?”


    又问:“除了小孩,家里还有谁不能吃辣吗?”


    “小孩也能吃辣!!!”大人还没反应,熊川水急忙蹦了出来,“阿叔,我们都能吃辣的,茵茵还很喜欢吃辣呢!”


    宁归竹:“……”


    他无奈地笑了下,说道:“不辣的蛇肉也好吃的,阿叔只是确定一下不爱吃辣的人有多少。”


    听到这话,三个小孩明显松了口气。


    熊茵茵扭捏着,有些不好意思地道:“茵茵不喜欢吃辣的。”


    熊金帛也在旁边轻声道:“我也不喜欢。”


    再看家里的大人,“都行,不挑。”


    宁归竹心里有了数,拎了蛇进厨房,头也不回地问道:“家里的东西随便用吗?”


    “对!”


    弄肉吃呢,哪能扣扣搜搜的。


    熊锦平弄回来的这两条蛇都还挺大的,宁归竹动作麻利地将其切成小块后,将灶台上的炒锅刷洗幹净,往里倒入荤油。


    等到荤油烧热,再将切好的蛇肉分次放入锅中,炸至表面金黄后捞出。


    只是这么简单的处理下,厨房里的香味就分外浓郁了,熊石山和熊锦平带着三个孩子出去,免得在厨房里碍事,柳秋紅和王春華忍着馋意看宁归竹做菜。


    炸好的蛇肉分成两份,锅中炸过蛇肉的油盛出一半,只留个底放在锅中,宁归竹将带过来的那一小把花椒连着干辣椒一起放进锅里,呛鼻的香味一下子就爆发了出来,柳秋紅和王春華连连后退,咳嗽着道:“竹哥儿你确定没弄错吗?”


    这个味道闻着,不像是能入口的样子啊。


    宁归竹也没扛住,偏头呛咳了两声,吸吸鼻子解释道:“就是这会儿闻着味道重了些,吃起来还是很香的。”


    竹哥儿都说好吃,那应该是真的好吃了。


    王春華缓了缓,走向厨房的同时,对还没缓过来的柳秋红道:“娘你先去外面歇会儿吧,这里有我帮竹哥儿就够了。”


    柳秋红确实有些受不了,听王春华这么说也就没坚持,抬步出了厨房,迎面就接收到三大三小六双眼睛的好奇目光。


    “……”


    厨房内。


    宁归竹将其中一份蛇肉放进锅中翻炒片刻后,放入酱油和些许水盖盖焖煮着,视线一扫看见旁邊的瓦罐,问道:“这里面煮的什么?”


    “红薯粥,怎么了吗?”王春华问道。


    “没事,我看看能不能空出个东西,快点把另一道菜也做了。”


    熊锦州今天还要去上值,之前在家里炖鸟肉就花了不少时间,若是这会儿再拖沓下去,让熊锦州时间不够就不好了。


    听见宁归竹这话,王春华连忙起身,找了个新的瓦罐出来,说道:“你用这个弄吧。”


    炉子上烧着的瓦罐被王春华搬着放到了旁边。


    他们琢磨着早上做蛇肉的时候,就考虑了熊锦州上值时间的问题,粥是早早就煮好了的,一直放在炉子上只是为了避免凉掉。


    炉中的火烧大了些,宁归竹将蛇肉放进瓦罐中,往里加入水,习惯性想要放配料时动作一顿,“大嫂,家里有姜吗?”


    他蜷着手指有些紧张,生怕王春华来一句“姜是什么”,若是因此被腥味废了一锅肉,宁归竹得难受死。


    好在,这样的场景没有出现。


    王春华擦着手走到橱柜前面,问道:“干的姜片可以吗?”


    “可以!”


    几片干姜放入锅中,宁归竹心里松快下来,打开旁边的锅盖看了眼炖煮中的麻辣蛇。


    蛇肉比较筋道,但先是经过油炸,又被炖煮了这么会儿,被锅铲碾过时散得还容易的。


    宁归竹再度翻炒了几下,将锅中的麻辣蛇盛出来,开始和王春华一起先将碗筷和菜端上桌。


    看见他们两个出来,守在外面的人都站起了身,熊锦州走到宁归竹身边接过他手里的菜,不由感慨一句:“好香啊,是不是可以吃了?”


    “还差一会儿,锅里还弄了个清汤蛇肉。”


    不能马上吃,也没有减少一家子的期待,跟在他们身边守着饭菜上了桌。


    宁归竹看见桌上摆着的那一大盆焖面,拿起一双筷子,趁着锅里的汤还没有干掉将面条拌均匀了些。


    锅里炖着的蛇肉很快好了。


    一家子入座,碗里是香甜软糯的红薯粥。宁归竹垂眸喝着粥,碗里被人放了一筷子面,他动作一顿抬头看去,熊锦州说道:“面条好吃,可以多吃点。”


    闻言,宁归竹嘴角上翘,矜持地“嗯”了一声。


    焖面吸饱了炖鸟的汤汁,口感筋道味道浓郁,不管是做粥的配菜还是直接吃都很不错。


    炖鸟肉的味道也不错,但骨头多,比不上蛇肉厚实美味。不过照宁归竹看,这两者各有风味,较量不出高低来。


    坐在一起吃饱喝足,时间也已经不早了。


    熊锦州将桌上的鸟骨头扒倒碗里,跟家里人告别之后,牵着宁归竹的手心情愉悦地回了家。


    “你去换衣服,狗我来喂。”宁归竹说道。


    “不用。”熊锦州将碗里的骨头直接倒在角落,笑着开口:“我盛完焖面后,就用洗锅水泡了些馒头喂它们。”


    闻言,宁归竹莫名想笑。


    也就笑了。


    朝阳落在人身上,给他们镀上一层温柔的光,熊锦州看着处在光中的人,目眩神迷间,不由靠近了些许。


    宁归竹屏住呼吸。


    视线在拉近的距离中纠缠,模糊的预感让他们精神紧绷。


    “阿叔,我们来捉虫子啦!”


    小朋友欢快的声音出现,宁归竹近乎本能地后撤了一步,看向蹦蹦跳跳跑过来的三个孩子,微微弯腰笑着说了声:“辛苦你们啦。”


    熊锦州睥睨着三个小孩,有些不爽地啧了一声。


    小朋友们:“?”


    听见他的动静,宁归竹的脸颊有些红,骗着小孩们离开之后,他站起身忍不住瞪了熊锦州一眼,輕哼道:“还不去换衣服?一会儿上值该迟到了。”


    熊锦州惦记着那个没得到的吻,见宁归竹脸颊绯红越发心痒难耐,然而对方显然不会再让他得逞了,只能抱着满心的遗憾回卧室换了衣服,拎着大刀朝着县里而去。


    他走了,宁归竹輕轻松了口气,用力拍了拍发烫的脸颊。


    认识还没几天呢,脸怎么就红得这么快。


    他心里唾弃着自己,动作麻利地将菜晒上,拎了竹篓和小孩们说过后,出去采野菜去了。


    古代的森林要更危险一些,宁归竹也不敢孤身进入林子深处,在周围采了大半个上午的野菜后,回到家里挑出今天和明早要吃的野菜,剩下的洗干净后放到笸箩里晒着,等到冬天就能做一碗菜。


    收拾好野菜,宁归竹休息了会儿,从厨房里取出家里的杂粮面,准备将其磨細一些。


    不怪宁归竹娇气,这杂粮面不再行加工的话,直接吃根本无法下咽。


    最近这两天面粉里掺的杂粮面越来越少,再不将杂粮面磨細一些,宁归竹都怕自己贪图享受弄纯白面的主食。


    别看他赚了一百两好像暴富了,其实那些都是攒着不能动的。古代可没有医保,普通人家的钱能少用还是少用的好。


    石磨转动,细腻的杂粮面落入布袋中,又被重新放入槽口,再次细细碾磨。


    宁归竹磨得细,等到他停下动作时,布袋中的杂粮面看着,已经跟现代时买的差不了太多了。他将布袋扎紧,找了块干净的布条出来,将石磨上残留的细面扫入碗中。


    大概是老天爷都在偏爱,他这边才收完细面,外面就起了大风。天上的太阳渐渐被云层遮挡,留下一片灰蓝色的天空,仿佛风雨欲来。


    “竹哥儿!”听见王春华的声音,宁归竹快步走到院子里,见她带着个少年小跑而来,疑惑的同时还是伸手拉开了院门,“大嫂。”


    王春华停下脚步,给他介绍身边的女孩,“这是姨娘家的妹妹,庆安,今儿正好来找我做衣裳,我就带着来找你了。”


    庆安有些拘谨,乖乖对宁归竹道:“竹阿哥好。”


    “你好。”宁归竹点点头,侧身道:“快进来吧。”


    王春华给了庆安一个安心的眼神,看着女孩的注意力被小狗吸引,落在后面拉住宁归竹的手腕,“我听姨娘说锦州还没带你去见过家里的亲戚,你也别怪他。他忙,而且因着名声太凶,家里也闹过点不愉快,他性子硬,也就不怎么跟人来往。”


    宁归竹蹙了蹙眉,只抓重点:“不愉快?”


    “也不是啥大事,就是几个长辈爱说教,锦州不爱听他们念叨。”王春华倒不觉得这是什么大事,只对宁归竹道:“现在你们成了亲,你性子好,也稍微劝着他点,哪有跟自家人怄气的呢。”


    宁归竹:“……”


    他只道:“晚上我和他聊聊。”


    至于劝还是不劝,那得看让熊锦州不愉快的,具体是些什么事情。


    王春华没听出言外之意,闻言就放心地笑了。魔.蝎`小`说 k.m`o`x`i`e`x`s.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