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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1章 第 61 章 钱三娘


    定了即将出锅的豆腐, 熊锦州脚步轻快地回到家里,看见宁歸竹在喂鸡鸭,走过去看了下, 顺手收拾起骡棚来。


    宁歸竹问道:“娘他们没说什么吧。”


    熊锦州闻言随口道:“还不是那些不收錢的话, 我放下錢就回来了,娘说晚点她过来的时候, 把豆腐帶过来。”


    宁歸竹点点头, “行。”


    他们家里不差那点錢,没必要占大哥大嫂的便宜。


    说着话, 宁歸竹手里的谷糠已经全撒到了圈栏里,熊锦州看了眼在旁邊吃飯的狗,问道:“把貓帶去廚房?”


    “帶上吧。”


    这会儿太阳还没出来, 狗又起了床,貓得放到灶台旁邊取暖。


    熊锦州蹲在狗窝邊掏了掏,把两只貓崽掏了出来,跟在宁归竹身后往廚房而去。


    灶台上正烧着开水,准备喂家里动物前,宁归竹就把貓的肉汤端到了灶台上,这会儿回到廚房, 凝结的肉汤已经化开, 正好可以用来喂猫。


    竹片洗干净放到桌上,熊锦州和宁归竹一人一只猫,看着吧唧吧唧喝得开心的两只。


    “是不是比刚帶回来时胖了些?”宁归竹小声问道。


    熊锦州仔细看了看, “可能是毛洗干净蓬松了看着胖吧,这才多久,哪有那么快就长肉的。”


    “也是。”


    两人守着小猫喝饱肉汤,顺手给它们擦了擦嘴巴, 将粗布铺在灶台旁邊,将猫放上去。


    隔着灶台的泥土壁,热意传递到身上,小猫舒展着身体歇了会儿,开始探索。


    熊锦州避开爬到脚边的三宝,舀了点开水端出去洗脸刷牙,宁归竹进来,见猫都快爬到路中间了,连忙走近抓起它们放回原位。


    眉心一块白斑的三宝茫然地转着脑袋,即使视力还不太好,也明白它刚刚的努力全部成了空,咪嗷咪嗷地嚎了两声,避开面前的大块头,换了个方向继续爬。


    三宝爬了,四喜也跟着往外爬。


    宁归竹:“……”


    熊锦州进来看见这一幕,好笑道:“讓它们爬吧,留意着点就好了。”


    两猫崽的体型和耗子差不多大,稍微留心些还是不怕踩着的。


    “这不是怕万一嘛。”


    宁归竹说着站起身来,把锅里剩下的开水舀了出来放在旁边,开始准备今天的早餐:“今天吃玉米面条可以吗?”


    “我都可以。”熊锦州道。


    宁归竹拿了盆开始揉面,同时对熊锦州道:“那你切一些肉丝出来,然后再准备点葱花。”


    “好。”


    两人在廚房里忙活开来,等到所有的东西都准备完毕,锅中烧油放入肉丝,炒熟之后打入鸡蛋,加酱油食盐调味盛到两个碗里,锅中加水烧开放入面条。


    玉米面条爽滑可口,满是玉米的清香,再搭配上丰富的配料,厨房里一时间只剩下吸溜面条的声音。


    吃饱飯,时间还早,熊锦州陪着宁归竹一起收拾了下菜地,才牵着骡子离开家门。


    家里的事情都弄完了,宁归竹伸着懒腰,将猫放到院子里,拿着帕子坐在旁边绣着,偶尔抬头看一眼满地乱爬的猫崽。


    孩子们和工人先后到来,宁归竹将猫抓到屋檐下的走廊上,拿着书本教三人读书。


    柳秋红来得慢些,看宁归竹在教读书,轻手轻脚地将豆腐放到厨房里。


    宁归竹只和人打了声招呼。


    上午的課程很快结束,宁归竹看了眼天色,对他们道:“今天下午不上課,等大哥回来后,讓他带着你们去河里淘一些细沙回来,明儿我们开始学笔画。”


    听到不用上课,三个小朋友眼睛亮了下,大声回答:“好!!!”


    讓他们自己出去活动身体,宁归竹喂了猫,将肉汤重新放好后,挽着袖子进厨房帮柳秋红一起准备午餐。


    柳秋红见他进来,说道:“你要的豆腐我放橱柜里了。”


    “好。”


    宁归竹见午餐里有煎豆腐,明白这是家里出的菜,心下暖洋洋的,也没说什么拒绝的扫兴话。


    两人说着话准备好午餐,朝着外面喊了一声。


    工人们纷纷停下手上的事情进来,守着小猫崽玩的小孩见状,把猫抱到了凳子上放着,然后搬着凳子挪到厨房门口,期待地看着厨房里忙碌的大人。


    “我们可以吃飯了吗?”


    宁归竹端着窝窝头出来,笑着说道:“先进去吧,我们得先给叔伯们准备午餐。”


    “好的哦~”


    等宁归竹和柳秋红走出厨房,熊金帛带着弟弟妹妹进了厨房,看看灶台上的东西,他端起分量比较少的那些,“我们先端菜上桌!”


    熊川水和熊茵茵欢快应声,跟在熊金帛身后,把他们那份饭菜端到桌上,又踮着脚去拿碗筷摆上桌。


    宁归竹回来看见这一幕,失笑问道:“今天饿得很?”


    “没有。”熊金帛摇头,“娘说了,要多帮师父的忙。”


    旁边两个跟着点头。


    宁归竹闻言,伸手揉揉他们的脑袋,夸赞道:“真棒。”


    得到夸奖,三个小孩乐出了牙花子。


    将工人们那份东西都端上桌,宁归竹和柳秋红也在厨房里坐下,和孩子们一起吃饭。


    家里剩下的腊肉本来就不多,几顿弄下来早就吃完了,因而今天没有荤腥,桌上就两碗菜,分别是炒野菜和煎豆腐。虽然没荤腥,但分量足足的,而且煎豆腐用了不少油,依旧讓人吃得头也不抬。


    宁归竹吃着饭,把下午不上课的事情跟柳秋红说了。


    孩子们读得认真,记忆力也不错,但不能一直只看不动手,等到细沙弄回来之后,就得带着他们练字了。


    先在沙盘上练好字,再买纸笔进一步练习。


    柳秋红道:“用不着锦平,晚点让你爹带他们去就行。”


    今天带去县里的东西多,中午不一定能回来,还不如让熊石山带着他们去,省得拖得太久把事情忘了。


    宁归竹道:“爹不是很忙吗?”


    之前宁归竹随口提了句能做蒜酱的事情,家里人就找了地方,这几天正忙着开垦呢。


    “没事,都弄得差不多了。”


    家里人再忙也不会把事情压在熊石山一个人身上,下午他们泡上豆子之后,就会带着锄头去地里一起开垦,这几天下来早就弄好了,现在主要是湿地,明后两天就能下种。


    宁归竹闻言,手上的动作停了下,问道:“是在哪里开的荒田?”


    他只知道家里人在弄这个,还真没仔细问过。


    “就旁边那林子边,咱们两家过去都方便。”柳秋红指了下屋外,说道。


    宁归竹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吃完午饭,收拾干净东西,下午不用上课,宁归竹在家里守着就行,柳秋红就带着孩子们走了。


    宁归竹将猫放到太阳下让它们自由活动,回到厨房烧了半锅水,将豆腐拿出来切成小块。


    趁着水烧开的时间,宁归竹找了找,把先前弄屋顶时没用完的稻草取了出来,在小号的笸箩中铺开,东西暂时放到桌上,宁归竹把豆腐块下入锅中焯水,捞出在笸箩上铺开。


    看着桌上的豆腐,宁归竹回到卧室剪了块粗布下来,盖在豆腐块上,将东西放到阴凉处,接下来就是等待了。


    收拾好豆腐,宁归竹走出厨房,见猫爬得有些远了,就将它们给抓回原位,然后进卧室拿出针線篓继续弄没缝完的帕子。


    断断续续的,帕子的边已经缝好,接下来就是他答应的绣花。


    宁归竹垂眸忙活着,偶尔起身活动一二,一天的日子过得分外悠闲。熊锦州回家看见屋檐下的人,面上瞬间浮现出笑意。


    “竹哥儿,我回来了。”


    听见熊锦州的声音,宁归竹正好固定好線尾,他剪断线将针放到旁边,抬起手晃了晃手里的帕子,笑着对已经走近的人道:“看看喜不喜欢?”


    熊锦州接过帕子闻了下,笑眼弯弯:“你弄的我都喜欢。”


    宁归竹笑起来。


    夫夫俩坐在一起说着小话,等到工人们忙完一天的工作离开,才起身同进同出地忙活起来-


    “娘,您要走吗?”


    瘦小的幼儿穿着宽大的衣服出现在门口,眼巴巴地看着在厨房里收拾的錢三娘,今天上午有个捕快叔叔过来了,他藏在旁边没被发现,就听他们说什么去不去的,小家伙纠结了一天,这会儿终于忍不住,試探地询问母亲。


    “走哪?”钱三娘听见儿子这话,有些摸不着头脑。


    在自己家里,做什么都要随意一些,钱三娘把碗筷搁下,走到门口蹲在孩子面前,“是有人在你面前说什么吗?”


    小孩紧张地抠着墙壁,小声道:“上午,我听见了。”


    钱三娘愣了下,才反应过来孩子说的什么,她无奈地抬起手摸了摸他,轻声道:“娘不是要走,那个叔叔来是跟娘说找师父的事情。柱子还记得吗?娘要找人学些东西赚钱。”


    闻言,柱子眼睛一亮,连连点头:“我记得的!”


    看他这样,钱三娘心里叹了口气。


    李家人不把她当人,也没将这个孩子放在心上,不足三岁的小孩瘦得跟猫儿似的,平日里安安静静,就算是面对她时也很少开口说话。


    现在回了钱家,虽然爹娘和两个出嫁的姐姐都很照顾,但孩子还是那副样子,没有半点活泼劲儿。


    想到这,钱三娘对李家的恨意就又多了几分。


    自从她带着孩子回到家里后,李家人就一直在外面说她迟早拖垮爹娘之类的话,一来二去的,周遭邻居也开始说她迟早会后悔。这些话说出来无非是为了影响钱三娘一家过日子,然而他们一家人满心只有庆幸。


    毕竟如果钱三娘不回来,她和孩子迟早会死在李家。


    不过只是庆幸不够,钱三娘还想把日子过红火起来,让那些人知道她钱三娘离了李家,只会越来越好。


    心里思绪纷杂,钱三娘牵着孩子的手进入厨房,让他坐在小板凳上看着。


    跟宁先生学手艺是必须的,不过还得再等等,至少得让孩子熟悉了她爹娘再说,不然钱三娘怕她前脚去小河村学手艺,后脚孩子就出了事。


    宁归竹从熊锦州口中得知钱三娘的想法,点了点头就把这件事搁置到一边了。


    人家不来,他们就安心过自己的生活。


    今天白天家里尝試的走贩生意很成功,两个堂哥顺利把东西卖了出去,还有好些想买没买着的。再加上县里尝试豆干豆皮的人多了,也有不少人想要买些回去自己弄着吃,生意一下子就多了起来。


    熊锦平和王春华回来后,就想着要不要再请几个人来帮忙。


    不过这事还是暂且压下了,毕竟才请了一个人,又刚开始和两个堂兄弟做生意,没必要着急忙慌地增加人手。


    对此,宁归竹和熊锦州并不知情,他们只知道家里很忙。


    两人吃完饭后还去了趟熊家,本来是想着帮把手的,结果家里人忙得有条不紊的,他们俩在那也就只能搭把手,大部分时间都空闲着。


    既然帮不上忙……


    熊锦州牵着宁归竹的手喊道:“娘,我带竹哥儿走了啊,我们去弄点野菜回来。”


    “行,别弄太晚,现在草里蛇多。”


    “知道。”


    夫夫俩牵着手走了,王春华接过熊锦平递来的水喝了口,笑着道:“看见没,锦州那眼睛啊,就没从竹哥儿身上下来过。”


    腻歪得很。


    熊锦平看了眼离去的夫夫俩,又看了眼在灶台前揭豆皮的爹娘,凑到王春华耳边道:“我也是。”


    王春华喝水的动作一顿,睨了眼这个时候说情话的男人,把碗往他手里一塞,轻哼道:“是什么是,干活去。”


    看人匆匆起身,熊锦平笑出声来。


    ·


    日子一天天过去。


    宁归竹白天教孩子们读书,下午熊锦州回来后,就和他一起去外面采些野菜,自己家请工吃饭之余,还能给家里提供些,给他们减少了一份要忙的事情。


    小猫崽喝着肉汤和蛋汤,几天时间下来活泼了许多,眼睛也睁开了,迈着小小的爪子满院子乱转,能跑能跳的,两只小狗明显更喜欢它们了,每天跟在猫崽后面。


    宁归竹无意瞥到二彩又在舔猫屁股,揉了揉眉心移开视线当没看见。


    小猫排便需要外力帮助,二彩这样也是解放了他。


    熊家院墙围好,准备刷墙灰时,钱三娘下了驴车,站在小河村口看了看,走向不远处的人群,“那个,我想问一下熊捕头家在哪里?”


    正在聊天的一群人看见她,声音静谧一瞬,没有回答问题反而疑惑道:“你有事?”


    钱三娘点点头,“我来找宁先生学东西。”


    闻言,哗然声起。


    村子里谁不知道宁归竹懂得多,先是应县令大人的话,去县里教人纺织,然后又告诉熊家大儿子弄豆腐,先前听说还在教他们家孩子读书,现在居然还有人来找他学东西。


    这前面几种就算了,不是官老爷要求,就是教自己家里人,怎么现在外人比他们小河村的还先来学了?


    这熊家不地道啊!


    有人心里又酸又气,也有人好心地给钱三娘指了路,起身道:“我带你过去。”


    钱三娘在李家待了这些年,对人的情绪极其敏感,察觉到那些人的态度不由蹙了蹙眉,有些担心自己的到来会给宁先生带去麻烦。


    带着她往熊锦州家走的老婆子见状,说道:“别担心,他们烦不到熊家夫郎的。”


    钱三娘疑惑地“嗯”了一声。


    熊锦州当上捕快是她成亲之后的事情了,对熊锦州的凶名只听过一耳朵,并不清楚具体情况。


    老婆子不知道这些,只随口道:“熊家老二跟他夫郎感情好着呢,哪个敢欺负他哦。”


    说话间到了熊家,老婆子在院门口站住脚,“竹哥儿,有人找你。”


    宁归竹闻声从卧室里出来,看见钱三娘时忍不住嘴角上翘,不过在招待她之前,宁归竹先对带人过来的老婆子道:“麻烦您了奶奶,进来喝口水再走吧。”


    老婆子摆了摆手,“不喝了。”她看见在厨房窗口探头的柳秋红,朝人招了招手,“秋红你出来下。”


    柳秋红疑惑地放下手里的东西,出来问道:“什么事?”


    老婆子拉着她到旁边说话去,钱三娘跟在宁归竹身后进入院子,也低声把刚刚的事情说了。


    宁归竹闻言道:“不是什么大事,你先坐会儿,我去给孩子们布置点功课,一会儿就开始教你。”


    “哎好,麻烦您。”钱三娘拘束地坐下。


    外面,老太太找柳秋红是为了定豆腐的事情,说好明天早上拿豆腐后,又顺口提了嘴刚刚发生的事情。


    柳秋红嫌弃道:“又是那几个污糟货。”


    老婆子叹了口气,“谁让他们家男人多呢。”


    在村子里生活,家里男人一多,别说会被欺负了,不往死里占别人家便宜都是好的。


    显然两人口中的那几个,并不属于“好的”行列。


    不过熊家也不怕他们,柳秋红道:“竹哥儿是不会打架,但有锦州在呢,他们不担心家里男人挨揍,只管来就是了。”


    闻言,老婆子也乐了。


    该说不说,自从熊锦州名声扫地后,村里那几颗老鼠屎到了熊家面前,也只敢阴阳怪气说上两句,就这还得远远躲着熊锦州说。


    看着就让人高兴。


    柳秋红和老婆子聊了几句,就回了院子,见宁归竹在厨房里忙活,随口问道:“准备教她做什么吃食?”


    钱三娘的事情,夫夫俩是提前说过的。


    宁归竹:“豆腐菜。”


    钱三娘今天要来的事情,昨儿有提前递过消息,因而早上宁归竹让熊锦州去家里买了好些豆腐制品回来。


    柳秋红有些好奇“豆腐菜”的做法,但想想,这是宁归竹答应交给钱三娘的手艺,就带着东西坐到了外面。


    宁归竹疑惑,“娘?”


    柳秋红摆摆手道:“你们忙,我得把你爹衣服补好。”


    干活费力气也费衣服,柳秋红手上拿的衣服缝补了许多回,平日里干重活时穿上,也省得把其他衣服弄坏了。


    她都这么说了,宁归竹也就收回了注意力,对钱三娘道:“我先弄一遍,你认真看着,一会儿上手可以吗?”


    钱三娘紧张地攥着衣服,用力点了点头。


    豆腐菜当然不是一两样,宁归竹先教调味简单的,像是香煎豆腐、炒豆丝,豆腐蔬菜饼之类。宁归竹还跟大哥大嫂要了点豆渣,准备教钱三娘如何将豆渣饼弄好吃。


    “豆腐便宜,能做的菜也多,你在调味上舍得一些,打出名声不是问题。”宁归竹盖上盖子,准备焖一会儿煎豆腐,对钱三娘道,“还有些豆腐菜里面会放肉或者鸡蛋,这种成本就高一点,等你开始入账了再学那些。”


    钱三娘应着好,视线从锅上转移,有些拘束地问道:“您教我这些,要多少钱啊?”


    她一直以为自己是来拜师的,但进了院子后,宁归竹什么都没说就直接开始教她,钱三娘琢磨着宁先生大概不想收她这个徒弟,但这样一来,她带来的五两银子不足以让她从宁归竹这学走这么多方子了。


    “不着急给钱。”宁归竹打开锅盖,看了看里面的煎豆腐,翻动给钱三娘看:“焖到这样,豆腐里面吸饱汤汁,味道会很不错。”


    将菜盛出来,宁归竹拿了筷子给钱三娘,示意她尝尝味道。


    经过焖制后,煎豆腐外层的焦香和酱汁充分融合,汤汁更是渗透到豆腐内部,再加上些许辣椒粉的提味,丰富了层次感不说,还使得豆腐更加咸鲜美味。


    钱三娘闻味道的时候就知道好吃,这会儿入口,才真正意识到这煎豆腐和她往日里做的有多大区别。


    腹中饥饿被一口豆腐激发出来,钱三娘连忙将自己咬过的豆腐送入口中,遮掩着轻微的腹鸣:“好好吃,我都不知道煎豆腐能这么好吃。”


    宁归竹假装没发现她的情况,笑着道:“只是舍得放料些,做起来很简单的,现在你来试试吧。”


    “好。”


    钱三娘挽起袖子,努力回忆着宁归竹刚刚的动作开始忙活,将给钱的事情暂时忘到了脑后。


    第62章 第 62 章 教学的一天


    食物的香味阵阵飘出。


    三个孩子完成功课跑出来, 看见在屋檐下的柳秋紅,问道:“奶奶,師父在哪里呀?”


    柳秋紅指了指廚房, “竹哥儿在忙, 你们找他干什么?”


    熊金帛道:“功课完成了。”


    读书这件事,柳秋紅也不知道怎么管, 就示意他们进廚房找宁歸竹。


    宁歸竹抬头见三小只在门口探头探脑, 朝他们招了招手道:“过来,拿个碗弄点尝尝。多弄一份, 给奶奶送出去。”


    “哦。”熊金帛带着弟弟妹妹去拿碗和勺子,回到宁歸竹身边,看着桌上的菜肴咽了咽口水, 问宁歸竹:“師父,我们做完功课了,等下干什么呀?”


    “做完了?”宁归竹挑眉,“十个大字,都写完了?”


    “嗯!”仨孩子点头。


    “那先休息吧,我一会儿去看看。”


    将装滿菜的碗放到熊金帛手里,宁归竹拿起第二个碗夹菜。


    熊金帛看看碗里的食物, 想了下, 又去拿了双筷子,抱着碗出去了,“奶奶, 師父给你弄的。”


    “嗯?”柳秋紅放下手里的东西,看着滿滿当当一碗吃的,笑着道:“这么多啊,聞着好香, 跟奶奶吃两口?”


    熊金帛开心道:“師父在给我们夹菜呢。”


    这样子。


    柳秋红聞言,就放他回廚房了。


    宁归竹自己弄的豆腐菜,再加上錢三娘练手用的那些,将廚房里的桌面都擺满了,这会儿分了四碗出去,总算是空出些位置来。


    “金帛,带弟弟妹妹出去吃,厨房里没地方。”宁归竹道。


    “好~”


    熊金帛帮妹妹端着碗,走在前面出了厨房。


    等他们都走了,錢三娘才开口道:“宁先生,您看看这道菜可以吗?”


    宁归竹聞声回来。


    锅里的菜是很简单的葱烧豆腐,这道菜本来应该用那种大葱来做,不过家里没大葱,宁归竹拿细嫩的野葱应付了下。聞着飘出来的香味,宁归竹盛了点到碗中尝了两口,煎过的豆腐外面有层酥壳,內里是吸饱汤汁的绵软,野葱的葱香味更浓郁,再配上一点辣椒粉,整体是咸辣口的。


    宁归竹咽下豆腐,说道:“做得不错。”


    “以后可以换成大葱,豆腐不用煎,烧出来的菜口感偏鲜甜,老人小孩会喜欢些。”


    錢三娘认真记下,“我晓得了。”


    教导在午饭前停止,练习的菜正好用来充作午饭,宁归竹蒸了一锅糙馒头,等着馒头蒸熟的时间,去看了看孩子们的功课。


    桌上三个沙盘擺在一起,里面规规矩矩的十个大字,笔画尚且能称一句清晰,不过从沙子的状态判断,他们有些笔画弄错了顺序。


    宁归竹伸出手,勾动沙盘上的横条,将里面的字迹抹平。


    他走出卧室,没看见三人,问柳秋红:“娘,你看见金帛他们了吗?”


    柳秋红闻言抬头,“刚抱着猫偷偷摸摸往骡棚那边去了。”


    “我去看看。”


    宁归竹说着走向侧面。


    他站在拐角处一探头,不出所料地看见三人正守着猫喝肉汤,仨小孩脑袋抵着脑袋,看得无比认真。


    熊川水耐不住性子,换腿支撑的时候,眼角余光看见个大人的身体,吓得蹦起来挡住小猫:“奶、师父?”


    他看清人,松了口气,“师父你吓死我了。”


    宁归竹伸出手指,点了点他的脑袋,“避谶。”


    “哦。”熊川水朝着侧面空地呸呸两声,熟门熟路地道:“不算数不算数,小孩子说的话不算数的!”


    这么熟练,也不知道说过多少次。


    宁归竹压住上翘的嘴角,蹲下来看正在喝汤的猫,问道:“才开始喂?”


    熊茵茵怕惊扰了小猫,轻轻点头补充:“这是第二顿啦!”


    这个第二顿,是仨孩子经手的第二顿,加上宁归竹和熊锦州早晨喂的那顿,猫一上午吃了三餐了。


    有点能吃。


    宁归竹看了两眼猫,对三人道:“你们大字的笔画不对,下午我再教一遍,还要写十个大字。”


    “好的。”


    小朋友们心虚地移开视线。


    笔画这东西,写着写着,手就有了自己的想法,原本还以为讨论出来的顺序是对的呢。


    宁归竹看见了,轻轻一挑眉,没有说他们。


    喂猫的事情不用宁归竹操心,他通知完下午要上课的內容,就回到了前院,见柳秋红端着菜从厨房里出来,问道:“馒头蒸好了?”


    “嗯,三娘正在夹馒头。”柳秋红点头。


    宁归竹进入厨房,看錢三娘在忙活,挽着袖子一起动手。


    工人们听见招呼声,放下手里的东西闲聊着进入院子,洗干净手往桌边一坐,看着丰富的豆腐菜不由惊诧。他们闻了一上午的香味,倒是没想到来源全是豆腐。


    石匠拿起筷子夹了块豆腐送入口中,对送菜过来的宁归竹道:“宁夫郎好手艺,豆腐也能做这么好吃呢。”


    宁归竹露出些笑,道:“过奖了。”


    工人们这会儿都尝了口菜,闻言乐道:“这可不是我们夸張,吃过那么多家饭,真就你这儿的最好吃。”


    也是给量最足的。


    他们这个队伍不止做院墙,房屋棚子也是做的,能花钱请人弄这些,家底属于不上不下的那一批,舍得给弄吃食的人家不多,大部分就保证他们不饿着干活,有些甚至煮两个红薯就算午餐了。


    像是这家,给炒菜,给准备馒头,能让他们吃七八分饱的,真的很少见。


    宁归竹只管做好自己的,根本没问过其他人家请工是个什么花销,闻言笑道:“正好我们今儿弄的菜不少,你们多吃些。”


    “那是肯定的。”工人们笑道,“宁夫郎别心疼菜就是。”


    “放心吃,绝对不会。”


    宁归竹笑着说了句,见柳秋红和钱三娘端着馒头过来,侧开身位让她们放菜。趁着工人们吃饭的时间,三人也进了厨房准备吃饭。


    小孩子已经在桌边坐好,面前的碗里装了饭菜,看见大人们进来,期待地等着他们落座,然后迫不及待地开始挥舞勺子。


    豆腐软嫩,因着做法不同,色香味也各不相同。


    一顿饭下来吃得人心满意足。


    “你们出去消食,我收拾完过来上课。”宁归竹对三个小孩道。


    “好哦~”


    看着他们跑远,宁归竹扭头,又朝钱三娘道:“咱们这边稍等一会儿,我教了孩子再过来教你。”


    “都听先生的。”


    因着上午练菜的原因,厨房里要收拾的东西不少,三个人忙活了好一会儿才弄干净。


    宁归竹用帕子擦干净手,喊了声在院子里招猫逗狗的小孩,先一步进入卧室。仨小孩见状,连忙拍掉手上的灰尘,一个接着一个跑进卧室里。


    “我先给你们拆解写一遍。”宁归竹将纸張铺开,见三个小孩乖乖坐在一侧,执笔蘸墨,将上午学的字拆开笔画书写,然后汇聚成一个完整的字,“一笔一画地练,从横开始。”


    “是,师父!”


    三人拿起旁边的木棍,在沙盘里写写画画。


    宁归竹看了两眼沙盘中的笔画,停在熊金帛身后,俯身握住他的手,调整了下握笔的姿势,带着人在沙盘中下笔:“这样。”


    仨小孩年纪不大,写字的毛病也是差不多的。


    纠正完熊金帛,宁归竹又开始纠正熊川水,小孩努力写了两笔,有些纠结地道:“师父,真的不可以直接抓着写吗?我感觉我那样写的字更好看些。”


    宁归竹轻轻敲了下他的额头,“等你学会了执笔,爱怎么写怎么写。”


    没能成功逃脱,熊川水遗憾地叹了口气。


    熊茵茵捂着嘴在旁边偷笑。


    纠正好熊川水,宁归竹来到熊茵茵身边,她才三岁,能控制笔划规整的字来已经很棒了,宁归竹对她的要求自然要低些,因而教完人见她写着写着,姿势又歪七扭八起来,宁归竹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放过了。


    熊金帛和熊川水投去羡慕的目光。


    羡慕两秒,他们自我安慰,等妹妹满五岁后,就没这个特权了。


    将上午的字全部重新教导一遍,又守着他们写了几个字,宁归竹这才离开卧室,招呼钱三娘回厨房继续上课。


    一天时间学了六道菜,宁归竹尝了口最后一道菜的味道,对钱三娘道:“从香煎豆腐开始,全部做一遍我看看。”


    “啊,好。”


    钱三娘紧張地搓了搓手,回忆了下上午菜肴的顺序,先将需要的材料全部准备好,然后才开始做菜。


    宁归竹就在灶台对面看着,将钱三娘所有的动作收入眼底。


    大概是紧張,煎豆腐的时候有些失误,不过钱三娘状态调整得很快,看着逐渐成形的豆腐,宁归竹蹙起的眉头渐渐松开。


    厨房里食物飘香。


    柳秋红看了会儿糊墙灰,从正门进入院子里,朝厨房里喊道:“竹哥儿,时间不早了,我先回去了啊?”


    她每天过来,除了帮忙做午饭外,就是偶尔看看工匠施工的状态,现在时间已经不早,再过会儿熊锦州就要到家了,她可以先一步离开回家里帮忙。


    宁归竹应了一声,匆匆从厨房里出来,“娘,晚上家里别做菜,一会儿来端几盆回去。”


    “好。”


    柳秋红没拒绝。


    六道菜花费的时间不长,钱三娘端菜上桌,有些紧张地看着宁归竹。


    宁归竹挨个尝过,说道:“不错,家里东西要是齐全的话,明天就可以开始擺摊了。”


    闻言,钱三娘惊喜道:“真的吗?!”


    “当然。”宁归竹看她这么高兴,笑着指点了两句:“别太省调味的钱,豆腐成本在这里,回本赚钱只是时间问题。”


    钱三娘连连道谢:“我晓得了。”


    她看着桌上的菜,忽然想起来,“还没给您酬劳呢,可能有些少,宁先生您别嫌弃,明儿我再送些过来。”


    说着,钱三娘取出五两银,就要往宁归竹手里放。


    宁归竹顿了下,没收钱三娘的钱,避开手道:“这五两你先拿着去买摆摊需要的东西。”


    “可……”


    见钱三娘迟疑,宁归竹笑道:“放心吧,我也不是不收钱的。”


    听到这句话,钱三娘松口气,等着后面的内容。


    宁归竹就把收抽成钱的法子跟钱三娘说了,直白地跟钱三娘道:“三年为期,你若是生意好,我到手的钱,肯定比你现在能给的要多许多。”


    “我、我知道。”钱三娘有些眼热,深深鞠躬道:“谢谢宁先生。”


    三年,赚的钱分百分之十给宁归竹,总合到一起必然不是笔小数字,但这样的给钱方式无疑降低了钱三娘的压力。


    而且……


    宁归竹手艺已经教出来了,钱三娘会不会泄露,会不会摆摊都不一定,若是遇到小心思多的,甚至有可能谎称自己没赚什么钱,不给宁归竹报酬。


    越想,钱三娘心里越没底,忍不住道:“宁先生,要不,您写一张合书?”


    宁归竹疑惑偏头,“怎么忽然想到合书?”


    钱三娘扭着手指,紧张道:“这样、这样就不用担心我会不认账了。”


    闻言,宁归竹失笑。


    心里真想着不认账的人,可说不出这种话来。


    不过钱三娘这个提议倒是可以,宁归竹想了下道:“那我写张合书,中人就不请了,怎么样?”


    “嗯?”钱三娘有些疑惑,“为什么?”


    宁归竹眨了眨眼,比她还疑惑:“请中人要一两银子呢。”


    就他们这小门小户的,一两得攒好久。


    钱三娘“啊”了一声,“好贵,宁先生您之前请的谁啊?”


    两人闲聊着往卧室去写合书,钱三娘问起,宁归竹就随口把酱方的事情说给她听了。


    钱三娘恍然,笑道:“李秀才是要给你们做担保呢,卖酱方的合书肯定去衙里登记了,若是交易期间出了问题,李秀才是要想办法解决的,不然就得他来弥补另一方的损失了。”


    高风险,高收益。


    “原来是这样。”宁归竹才知道这当中的门道,“我还以为中人都要这么多钱。”


    钱三娘摇头,“若是小事,找个认字的人,给十来枚铜板就可以。”


    既然花销不大,宁归竹问钱三娘:“那要不找个中人过来?看过合书之后再决定是否簽字。”


    “我都可以。”钱三娘无条件信任宁归竹。


    她这般信任,宁归竹摸了摸下巴,还是准备安安对方的心,“你等等,我去问问村里有没有能做中人担保的。”


    他往外走了没两步,正好遇到熊锦州牵着骡子过来,奇怪道:“有事出去?”


    宁归竹转身指了指已经走出卧室的钱三娘,“想找娘问问村里有没有能做中人的,我和三娘簽张合书,之后她照着合书上的给我酬劳。”


    “这个啊。”熊锦州把馒头的缰绳塞到宁归竹手里,“我去问。”


    看着人走了,宁归竹牵着骡子转身,朝钱三娘笑了下,“现在好了,咱们休息会儿,等下就可以签合书了。”


    骡子缰绳松开,让它在院子里自由活动一会儿,宁归竹和钱三娘坐在屋檐下,低声聊着摆摊的事情。钱三娘对这些是一窍不通的,大半时间都是在听宁归竹说,恨不得将他的每一个字都牢牢记在心间。


    没过多久,熊锦州带着人回来了,“这是大伯家二堂哥,熊才廉。”


    熊才廉是个读书人,本来叫财连来着,他老师觉得这个名字过于市侩,不适合读书人,便改成了才廉。


    “二堂哥好。”


    宁归竹和人打过招呼,说了下他和钱三娘要弄的合书内容。


    趁着他们聊天的时间,熊锦州回到卧室,把家里的笔墨纸砚给拿了出来,在堂屋的桌子上铺开。


    熊才廉注意到纸张上的字,不由多看了两眼,笑道:“竹哥儿的字很出色。”


    宁归竹道:“以前练过几日。”


    “见字如见人。”


    熊才廉感慨了一句,拿起一张纸开始遣词造句,然后将上面的内容念给两人听过,“没有问题的话,签字吧。”


    钱三娘“呃”了一声,“那、那个,是可以按手印的吧?”


    不会写字的普通人太多,大部分合书都是可以按手印的,但听着熊才廉的话,又见宁归竹自然而然地执笔,钱三娘顿时就有些不确定起来。


    “当然可以。”熊才廉道。


    等宁归竹签好字,钱三娘在手上抹了些墨,在他名字下方按下手印。


    熊才廉将一张合书撕成两份,分别递给两人,然后将完整的那张收起来,从熊锦州手里接过十枚铜钱,临走前忍不住对宁归竹道:“听闻你读过书,有机会的话,想与你探讨一二。”


    宁归竹愣了下,“我读的书不多。”


    熊才廉摇头,“探讨在于沟通,而非比较。”


    闻言,宁归竹笑起来,“那随时欢迎。”


    “……嗯。”熊才廉看了他旁边目光灼灼的人一眼,“锦州什么时候有假?”


    察觉宁归竹看过来,熊锦州柔和了点神情,“后天就有。”


    “那好。”


    熊才廉心情愉悦地走了,钱三娘郑重地和宁归竹再次道谢,并且表示等手里有了零钱,会将中人费送过来,然后也匆匆离开了。


    宁归竹看了眼天色,琢磨着人应该能在太阳落山前到家,就收回了视线转身,伸手捏了捏熊锦州的脸颊肉,“你刚刚是不是吓唬二堂哥了?”


    熊锦州理直气壮,“谁让他想找你的。”


    宁归竹瞪他,“我还不能跟人聊天了?”


    “可以是可以。”熊锦州哼哼,“但我得一起。”


    宁归竹:“……”


    他无奈地抬起手,搓了熊锦州脸两下,说起别的话题:“二堂哥看着也是会念书的,怎么没听你们说起过?”


    这个时代,亲戚中出个会读书的人,应该挺稀奇骄傲才对啊。


    熊锦州牵着宁归竹回到堂屋,“二堂哥十多年前拜师后很少回来,这次听说是过了府试,他老师想让他一路考上去,就放人回来和家里人聚一聚。”


    “哦……听上去很厉害。”


    宁归竹想起范进中举,感觉敢说‘一路考上去’,熊才廉约莫是真的很会读书了。


    两人的话题没在熊才廉身上停留太久,厨房里摆着的菜不少,宁归竹整了一锅馒头,和熊锦州一起早早开始吃晚饭。


    “感觉油豆腐最好吃。”熊锦州一口吃掉一块焖到软趴趴的油豆腐,“炒豆丝也很香。”


    豆丝是晒干的豆皮泡软后,切丝炒制而成。


    宁归竹吃了口炒豆丝,说道:“其他几种风味比较相像,以后分开做给你吃,你肯定分不出高低来。”


    熊锦州想了下,觉得宁归竹说得有道理。


    他又满足地吃了一口香煎豆腐,开始惦记家里养着的鱼,“大哥先前拿来的那鱼是不是养瘦了?”


    宁归竹抬眸看他,见人满脸的期待,无奈笑了一声说道:“我记得有两条是鲫鱼?明儿打汤煮面条吃怎么样?”


    “可以可以。”熊锦州连连点头。


    两人吃饱喝足,把碗筷一收,端起没吃完的菜往前头屋里而去。


    一家子刚把早上的豆子磨好,在豆浆上面架着蒸格蒸馒头,看见两人端着菜过来,问道:“吃了没?没吃一起吃一口。”


    宁归竹道:“已经吃过了,今儿家里都忙完了?”


    “没呢,停下来歇口气。”熊石山道,“一会儿还得揭一锅豆皮晒着。”


    “哦。”


    两人把饭菜放下,宁归竹进了厨房,见锅里煮着豆浆问道:“要不要再学着做点千张?”


    王春华很是心动,但还是道:“不了,我们想着把手上的生意稳定下来先。”


    “也行,反正想学的时候,随时来说一声就行。”宁归竹纯粹是今天教的东西多了,开口只想起来这么个话题。


    豆浆需要煮挺长时间,馒头要先一步蒸熟,宁归竹见状道:“大嫂,娘,你们先去吃饭吧,豆浆这里我守着就行。”


    闻言,王春华也没推却,只道:“那就辛苦你了。”


    “不辛苦。”


    看着她们端着馒头出去,熊锦州脚步轻快地进了厨房,搬着条凳子亲亲密密地坐在宁归竹身边,特别自然地牵起宁归竹的手,低声和他闲话家常。


    第63章 第 63 章(大修) 打算


    日暮西垂。


    “柱子, 跟奶奶进去吧,你娘一会儿就回来了,咱们先吃晚饭好不好?”妇人弯腰朝着门边的小孩伸手, 声音分外輕柔。


    柱子扒着门框, 往外又看了好几眼,没看到想见的人, 泪眼汪汪地进入老人怀里, 含糊道:“想娘——”


    老人抱起他,温柔地理顺孩子枯黄的碎发, “马上就回来了,相不相信奶奶?”


    孩子回到錢家后就改了口,称錢家夫妻为爷奶。


    “嗯。”


    小孩用力点头, 声音里还是含着哭腔。


    錢母心里无奈地叹了口气,抱着孩子进入堂屋,桌上摆着一碗蛋羹,表面还淋了薄薄一层酱油。


    “来,我们吃蛋蛋,吃完蛋蛋娘就到家了。”


    錢父将碗和勺子放到小孩面前,拿了张幹净的帕子折在衣襟口, 免得将衣服弄脏。


    柱子半趴在桌子上, 拿着勺子往嘴里扒拉蛋羹。


    守着小孩吃了没多久,门口传来开门的动静,柱子手里的勺子瞬间放下, 朝着外面伸手:“娘——”


    “哎,柱子在家乖不乖?”


    钱三娘快步进来,笑着喊了声爹娘,从母親手中接过孩子。


    柱子蹭了蹭母親, “乖的。”


    看见女儿,钱父钱母着急起身,问道:“事情顺利吗?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钱三娘安抚着怀里的孩子,声音中是压抑不住的欢喜,“很顺利,宁先生今天教了我六个豆腐菜,没收带去的银两,我们签了合书回来的,以后摆摊赚的钱要分给他一部分。”


    “一分钱也没收?”钱父惊诧。


    “是,宁先生还说了,等我能赚钱之后,可以去找他学更难一些的菜呢。”


    钱母闻言,双手合十朝着老天拜了拜,“老天爷,宁先生真是个好人啊!”


    一家子在桌边坐下来,钱三娘喂着小孩吃蛋羹,輕声跟爹娘说着今天学的东西,知道学的主要是豆腐菜时,钱父钱母连连感慨:“宁先生为我们考虑了许多。”


    豆腐多便宜啊,就算买调味要花钱,一罐子酱油也能用好久呢,成本比别的生意小多了。


    钱三娘喂着孩子,“先生人好,我想着,三年期满之后,也不能彻底断了来往。”


    “是这样,是这样,你心里有数就好。”


    六道豆腐菜讓家里气氛都輕快了起来,一家人絮絮叨叨地说着明天要做的事情,恨不得马上就能去摆摊赚钱。


    时间眨眼就到了第二天。


    钱家忙忙碌碌,准备着摆摊需要的东西,熊家,宁歸竹站在院子里舒展开身体,去看了看工人们昨天刷好的牆灰,见牆面白净平整,不由伸手輕轻摸了下。


    牆灰轻易就被拂落下一层,将指尖染上白色,宁歸竹想起熊錦州昨天说的事。


    等石匠抹完了牆灰,还得找瓦匠来,在墙头上搭好瓦片,免得雨水冲走墙面上的墙灰,木匠那边熊錦州也提前说过,今天应该会来量尺寸,准备装门。


    前院传来小孩子的声音,宁歸竹从墙边走开,“先去洗手,今天读三字经。”


    “好~”


    小孩提高声音回答,跑到水井边,从桶中舀了一瓢水出来,三人乖乖洗幹净手,甩掉手上的水渍就往卧室里去。


    宁歸竹已经先一步进了卧室,正执笔在纸张上书写下三字经的开头: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


    这个时代还没有将句读书面化成标点符号,书本上的内容连贯成一体,宁归竹抄写到纸张时也只是将其分割开,并未写上逗号和句号。


    书写上内容的纸张放在桌子正中间,宁归竹琢磨着明儿錦州放假后,得花时间弄个板子出来固定纸张,这样铺着不太方便孩子们看①。


    三个孩子搬着板凳,乖乖坐成一排,好奇地看着已经写上字的纸张,等待宁归竹的教导。


    “先跟我念。”宁归竹指尖点了点纸张,“人之初,性本善……”


    “人之初——性本善——”


    小孩子的尾音拖得长长的,听得‘路过’的人忍不住地探头查看。然而高高竖起的院墙遮挡了他们的视线,走到院门口,柳秋红慢悠悠走来,看见那几个鬼鬼祟祟的家伙,冷哼一声:“幹什么呢?!”


    “嗐,能幹什么,看看,就看看。”被抓包的夫郎尴尬地笑了几声,很快就调整好了心态问道:“不是说不麻煩竹哥儿嘛,怎么我听着,竹哥儿是在教你们大儿子家的孩子?”


    柳秋红皮笑肉不笑地看着他,“正儿八经地交了束脩拜了师,那竹哥儿就是他们的另一个爹,有什么麻煩不麻烦的?”


    “还交了束脩啊。”夫郎咂摸了下。


    柳秋红轻哼:“可不是嘛,錦平和春华可不是那等不要臉的,干不出欺压弟夫郎的事情来。”


    “这种事哪里能说欺压呢,一家子互帮互助嘛。”


    看柳秋红的面色,夫郎哪里不知道自己被嫌弃了,不过这可是自家村子里的先生,他思来想去还是厚着脸皮问道:“这束脩要给多少啊?”


    柳秋红:“……”


    她上下打量夫郎一眼,漫不经心道:“不说银钱,这肉啊菜的不能少,鱼也得备几条,人家刚开始过日子,这下蛋的母鸡也得给一只吧?既然要人家教你孩子,那平日里的走动也不能少啊。”


    听到这一连串的话,夫郎臉上神情就是一变,有些嫌弃道:“一个哥儿还要那么多东西啊。”


    “这么嫌弃别凑上来啊。”柳秋红把人撞开,直接进了院子。


    宁归竹见人面带怒气,示意孩子们继续读,走出卧室来,“娘,怎么了?一大早遇着什么不开心的事了?”


    柳秋红道:“还不是村里那几颗老鼠屎。”


    宁归竹闻言,先前那些事情就在脑海里接二连三地划过,他拉了条凳子讓柳秋红坐下,“他们说什么了?”


    “想讓你便宜教他们孩子呗。”柳秋红撇嘴。


    宁归竹笑着给柳秋红揉肩膀,“他们想就想呗,我要是不乐意,他们还敢上门强硬要求不成?”


    “也是。”柳秋红心里舒畅了些,琢磨了下:“我还是不能讓人痛快,左右今儿也就糊墙的事情了,竹哥儿,我去村前溜达溜达。”


    宁归竹愣住,很快反应过来柳秋红是想骂人出出气,思绪一转,笑着拉住人凑到她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话。


    柳秋红听了眼睛亮起,“竹哥儿你说认真的?”


    宁归竹点头,“当然是认真的,不过也得麻烦娘你多筛选一下,非要欺负锦州的那些我可不教。”


    有些人说熊锦州煞气重是纯粹蠢,本身心思不坏,而且家里和親戚间的相處也还行,宁归竹能接受这些人,但那些就是看锦州不爽,想找他麻烦的,宁归竹就不乐意了。


    柳秋红拍拍他的手,“放心,娘也不待见那些人。”


    宁归竹闻言笑眼弯弯,“那这事就交给您了,晚上等锦州回来了咱们再一起说。”


    “成,没问题!”柳秋红雄赳赳气昂昂地出了门,宁归竹回到卧室里,正好听三孩子把“人之初”读成了“人揪出。”


    “……”


    宁归竹气笑了,“你们是想揪出谁啊?”


    仨萝卜头瞬间安静如鸡。


    屋里的教学起了些许波澜,柳秋红回家放了东西就出门去也,经过村口大树的时候,还故意放慢了脚步。


    她这悠哉游哉的样儿,很快吸引来其余人的注意。


    有跟柳秋红关系还不错的开口,“秋红,你不在你家二小子屋里头守着,这是要干什么去啊?”


    柳秋红就等着这一句的,转头看见问话的人,乐呵呵道:“是春梅嫂子啊,我能有什么事,还不是我们家竹哥儿开口,这才出来走这一趟呢。”


    宁归竹现在可是村子里的话题中心,听见柳秋红这一句,立即有人好奇起来,追问道:“是什么事?能说说不?”


    “嗐,也不是什么大事。”


    柳秋红走过来,立即有人给她递了条凳子,她也没客气,直接坐下来,接过春梅递过来的花生轻轻一用力,在花生壳的破裂声中看了眼另一群人,笑呵呵道:“我们家竹哥儿啊,是个顶顶心善的,这不是自己会的多嘛,就想着拉拔亲戚一把,让我找几家人去家里商量下学手艺的事情呢。”


    “哎哟,真的假的?”春梅忍不住羡慕道,“你们家是好福气咯。”


    有人惋惜,“早知道那婆子来的时候,我就开门让人进来喝口茶了,万一就瞧中我们家的娃了呢?”


    她这话是开玩笑的,旁边立即有人笑话她道:“你在秋红面前说说也就算了,可别让熊捕头听了去,不然你家娃指定挨揍。”


    闻言,旁边的人哈哈笑出声来。


    柳秋红啐他们:“我家锦州真要是动手了,肯定是你们几个嘴上没把门。”


    他们年长这辈的还好,不怎么怕,旁边年轻的妇人听了这话,拉着柳秋红的手道:“好婶婶,我们肯定不多嘴,您可别把话传熊二哥耳里去。”


    “乖孩子。”柳秋红拍了拍她的手,“放心吧,婶子肯定不说。”


    围在柳秋红身边的都是关系好的,他们这边说笑的声音越大,旁边人的脸色就越差,柳秋红看着他们的表情,只觉得整个人都神清气爽起来,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花生壳,故意提高声音,瞥着另一边的人道:“我就不跟你们聊了,还得去找几个嫂子弟妹说这事呢,有时间再来。”


    “行,去吧,正事要紧。”


    眼看着柳秋红的身影走远了些,旁边的人冷哼一声:“她姓柳的又没好處给你们,这么高兴干什么?”


    闻言,这边安静了一瞬,春梅乐呵呵地对几个年轻的道:“你们看清楚些,可不能学这些人,只想着占别人便宜,不然日后人没了,村子里都找不出个愿意搭把手的。”


    旁边的人暴怒而起,“李春梅,你个贱皮子,胡咧咧什么呢?!”


    李春梅把手里的花生丢回篓子里,也腾地站起身,叉腰骂道:“老娘骂的就是你们这群不要脸的蛭虫,成日里说这个骂那个的,但凡谁家日子过得好些都要上去搅和,知道的你们是人,不知道的还以为是那搅屎棍成精,来这世上恶心人来了。”


    “好啊你李春梅,真以为你有什么本事不成,看老子不撕了你的嘴。”


    人群中的夫郎挽着袖子就冲了上来,都是村子里长大的人,谁还没打过架不成,李春梅抬脚就迎上去了。


    旁边的人见状,纷纷上前拉架。


    “哎呀别打别打,这年纪一大把了,打坏了可咋搞。”


    一边劝,一边扯老夫郎的后腿,李春梅抓住机会啪啪就是几巴掌,那原本和老夫郎凑堆的人见状,冲了上来朝拉架的人下手,但他们沾亲带故的一群加起来,人数哪里比得上这边大半村子的夫郎妇人,这边手还没抓住人呢,那边就有人过来扯他们了。


    这一群家伙平日里仗着男人多到处挑事,在场人多多少少都受过些窝囊气,这会儿难得一起动手,一个个暗戳戳地抓头发、提脚踹,把人打得哎哟哎哟叫个不停。


    等柳秋红听到声音不对跑回来时,他们已经大获全胜,整理好衣服拎上东西,挪了下位置准备继续闲聊。


    看见柳秋红,有人笑呵呵招呼:“秋红,你咋又回来了?”


    柳秋红看看他们,再看看旁边还在虚张声势放狠话的一群,沉默两秒,朝他们竖起大拇指:“厉害。”


    村子里热热闹闹的,小院中孩童稚嫩的声音飘扬,与鸟雀声交织在一起,让人心情分外愉悦。


    一天的时间,从读到写再到释义地教下来,课程结束时才教完“教五子,名俱扬”。


    看着跑出去撒欢的三个小孩,宁归竹笑着摇了摇头,抓起在院子里扑腾虫子的猫崽,将它们放到竹片前面,在旁边守着它们吃饭。


    三宝和四喜出乎意料地好养活,自从放开它们的活动范围之后,两只就开始满地乱爬,睁开眼后不担心被绊倒了,也是到处跑跑跳跳,每天的食量都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上涨着。


    宁归竹看着快速消失的肉汤,伸出手指搓了搓两只猫的头顶,“晚上给你们煮肉糜。”


    三宝四喜咪嗷咪嗷地撒着娇,也不知道是不是听懂了。


    碗中的肉汤很快被喝完,宁归竹又给它们添了一些,守着两只小猫喝到肚子圆滚滚,才收了东西进厨房。


    熊锦州进入院子没看见人,循着声到了厨房,探头:“竹哥儿,在弄什么?”


    宁归竹搅着锅里的粥,抬头见熊锦州进来,笑着道:“熬粥呢,准备弄一锅瘦肉粥喝,今天怎么回来得这么早?”


    熊锦州走进去,抬手,让钱袋子在宁归竹面前晃过一圈,“大人让我先回来了。”


    宁归竹疑惑地看了眼那鼓鼓囊囊的袋子,“换了些铜板?”


    熊锦州摇头,“大哥大嫂隔三岔五地送铜板,我还换那个干什么。”他笑道:“里面有一两是我的月银,剩下的十两是大人给你的奖赏。”


    “啊?”


    熊锦州把钱袋子放在旁边,接过宁归竹手里的锅铲搅拌着粥,说道:“大人知道了合书的事情,说钱三娘是他给你找的,给些银两填补你的损失。”


    毕竟宁归竹的手艺已经教了出去,钱三娘能赚多少却是没有定数的。


    宁归竹打开钱袋子看了看,莫名生出些无奈来,“县令真的是,动不动就给银子,他都快成咱们家的金主了。”


    “金主?”熊锦州听不懂,不过:“大人有钱,咱们好好干活,多赚点。”


    “……”


    宁归竹忽然有些好奇:“你在大人那里赚过多少?”


    “一二十两是有的。”熊锦州回忆着,“我只会抓人打架,遇到不好处理的案件,若是能及时抓捕人回来,大人会给几两银子的赏钱让我们分,我出力多,分大头。”


    闻言,宁归竹想了想,认真道:“那以后还是我来赚赏银吧。”


    抓犯人太危险,不遇到才好。


    熊锦州听懂了他的话外之音,忍不住笑起来。


    锅中的粥煮得差不多了,宁归竹把提前腌制好的肉末放进锅里,搅拌一二后将灶膛里的火弄小了些。


    “走了走了,不在厨房里折腾,热。”


    熊锦州顺着他的力道走出厨房,边走边问:“明天我们做什么?”


    “把熏棚搭出来吧,先前孩子们拜师,大哥大嫂拿了不少肉来,你还买了那么多,得尽快熏上。”


    熊锦州道:“肉不用先处理吗?”


    “……哦,对哦。”


    宁归竹拍了下额头,他光惦记家里没熏棚去了,倒是忘了可以提前把肉腌制上。这会儿被熊锦州提醒,他转身就要回去炒盐。


    没走两步,被熊锦州伸手拉住,“等一下吧,吃了饭再说。”


    “也行。”


    宁归竹停下脚步,跟熊锦州道:“上午的时候,我和娘说了教人手艺的事情,晚点我们去家里一趟。”


    “怎么忽然说起这件事?”


    熊锦州有些不解,虽然宁归竹刚开始有心思的时候,他们就商量着等家里能赚钱了,就开始教亲戚和村民,但今天之前,熊锦州也没听宁归竹说要把这事提上日程。


    宁归竹说道:“还不是那几个不好的人。”


    他靠在熊锦州身上,把上午的事情说了,又道:“娘不开心,我听着也不爽。不如早点带人赚钱,让他们眼红一辈子。”


    熊锦州闻言眼神沉了沉,伸手将人抱进怀里,整理着宁归竹鬓间散落的长发,轻声道:“到时候咱们就蹲他们家门口,自己吃一口肉,再给狗喂一口,让他们眼红去。”


    宁归竹被熊锦州说的场景逗笑,靠着人乐不可支。


    两人正亲密贴贴呢,院外工人们的声音越来越近,宁归竹听见声音,连忙站起身,正好和进来的工人对视上。


    工人愣了下,抓了抓脑袋,有些不确定自己是不是眼花了。


    宁归竹镇定地开启话题:“这是忙完了?”


    石匠从后面走来,经过工人身边,听见宁归竹的问题笑道:“墙灰都刷好了,宁夫郎和捕头要不要现在去看看?确定没问题的话我们就把账结了。”


    “行。”熊锦州起身,拍了拍宁归竹的手,提醒道:“竹哥儿你去拿我带回来的银子。”


    “啊,好。”


    宁归竹闻言停住要跟上去的脚步,进厨房把熊锦州随手放下的钱袋拿了出来,等熊锦州看过墙灰的情况回来,他们才将尾款付给了石匠。


    这一笔生意做得人高兴,石匠拿着银子,笑呵呵地叮嘱了一句:“趁着没下雨,尽快把墙瓦准备上,雨要是把墙灰冲走就可惜了。”


    “我已经找了木匠瓦匠。”熊锦州道。


    见他们心里有数,石匠点点头,带着工人们拎着大大小小的工具,回去了。


    宁归竹把钱袋子塞给熊锦州,“我去看看院子,你把钱收起来。”


    这些日子守在家里,一日日看着院墙逐渐成形,宁归竹本来都没什么感觉了,这会儿院墙彻底完工,他又忍不住绕着院子里里外外地看了好几遍。


    石匠带的队伍干活很仔细。


    他们是修一段,拆一段竹篱笆,拆下来的竹片规整地堆成一堆。卧室所在的这边,鸡鸭的圈栏和骡棚的后墙贴在一起,视野能够捕捉到的石头墙面,全都刷上了白色的墙灰,看着就特别漂亮。


    宁归竹心情愉悦地回到前院,凑在熊锦州面前期待道:“你说墙瓦和门要弄多久?”


    熊锦州特顺手地抱住人,在他唇上亲了一下,“今天木匠不是来量过了嘛,他那有现成的门,调整一下就能用,墙瓦的话,一两天应该也差不多。”


    “好快。”


    宁归竹感慨一声,开始琢磨熏棚的位置,后院里搭的建筑够多了,更别说这几天菜地还扩张了一圈。他的视线落在前院堆着的竹枝上,思索片刻,指着柴屋前面那一片地道:“回头把熏棚修在这里怎么样?靠院墙修着,还省了一面墙的工程。”


    熊锦州闻言多看了两眼,迟疑:“只用竹子吗?”


    宁归竹反应了下,想通他的迟疑,说道:“到时候调点泥巴,里外都糊上两层,黑烟没那么容易跑出来。”


    熊锦州“唔”了一声,“那听你的。”


    锅里的粥已经煨好,宁归竹用野菜炒了个肉丝,两人坐在桌边喝了口咸鲜美味的粥,幸福地喟叹一声。


    饭后,收拾干净厨房,给狗和骡子准备了糙馒头,宁归竹点燃炉子,将另一份提前切好的肉末放进去,炒熟之后加入大半瓦罐的水,盖上盖子焖煮着。


    两人结伴出门。


    第64章 第 64 章 商议


    时间尚早, 天边的太阳才剛剛西斜。


    寧归竹和熊錦州来到前头屋里时,其余人已经等了有一会儿了,年轻耐不住性子的几个, 正挽着袖子帮着收拾豆腐, 时不时抬头看一眼院门口,看见两人进来, 他们下意识站直了身体, 面露期待。


    院子里男男女女,老的少的不在少数, 这还是寧归竹第一次见熊家人,不着痕迹地观察了下,心中不由感慨一声, 都好高啊。


    除了一位明显是嫁进来的之外,剩下的人身高虽然不如熊錦平熊錦州兄弟俩,但也远超这些日子见过的其余人。


    熊錦州跟家里亲戚的关系再差,这会儿也乖乖带着寧归竹认人,“这是大伯和小嬸娘,那位是堂伯家的兄长,嫂子身边的是二堂伯家妹妹……”


    一圈人认下来, 寧归竹将人和身份对上。


    “竹哥儿这边坐, 今儿遇得巧,旺儿剛好买了些点心,我给你拿了些过来甜甜嘴。”嬸娘十分主动地上前, 脸上笑开了花,挽着宁归竹的手往座位边去。


    宁归竹有些不适應和女性靠得这么近,但人家态度友善,他也不好意思拒绝, 只能跟着嬸娘往旁边去。


    熊锦州大步跟上,隨手扶住宁归竹,“走慢点。”


    他一靠近,嬸娘下意识松了些手。


    她家男人嘴上不把门,害得孩子挨了熊锦州好多顿揍,虽然人手上留着力气,没有动真格,但次数多了,就算是她也忍不住有点害怕。


    熊锦州对此并不意外,他就是故意凑上来,给宁归竹解围来的。


    婶娘这一松手,宁归竹紧绷的肌肉也放松了,他偏头见婶娘还站在原地,出声招呼了一声:“婶娘?”


    “哎,来了。”


    看着他们进堂屋,柳秋红把在这边帮忙的几个年轻人都赶了过去,“傻待在这里幹什么,过去仔细听着。傻不愣登,吃屎都赶不上热乎的。”


    几个年轻人对视一眼,摸摸鼻子一步三挪地靠近堂屋,也就他们二堂伯家的姑娘没被熊锦州凶过,这会儿大大方方地进了堂屋,搬着凳子在宁归竹身边坐下。


    宁归竹看过来,順手给她倒了杯水。


    熊财梦道:“谢谢阿哥。”


    “不用谢。”


    在他们交流的时候,熊锦州悄无声息地起身,绕到几个兄弟身后,“磨磨蹭蹭幹什么呢?”


    几兄弟吓了一跳,一下子蹿进了堂屋,抬头见屋内几人看过来,不由尴尬地挠了挠头。


    熊锦州吓了人,脚步轻快地进来,对上宁归竹带笑的眼神,不由咳了声偏开视线,順脚踹了身边兄弟一下:“还不搬凳子坐桌边去?要喝水自己倒啊,别想让人伺候。”


    被踹的熊财旺:“……”


    敢怒不敢言.jpg


    看着他们兄弟之间的相处,宁归竹无奈出声,提醒了一句:“锦州。”不要对兄弟这么凶。


    后面这句话没说,但熊锦州听出来了。他搬着凳子,一屁股坐在宁归竹身后,凑近他小声道:“我没凶他们,是他们胆子太小了。”


    宁归竹无奈看他。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熊锦州就是恶趣味重,故意在那吓唬人呢。


    狡辩失败,熊锦州摸了摸鼻子,老实了。


    虽然熊锦州的行为很不靠谱,但不得不说刚刚的闹剧过后,一行人因学手艺升起的紧张缓解了不少。


    熊石山从外面进来,顺手往桌子中间放了一盘炒花生,抓了一把坐在后面准备旁听。


    宁归竹早就打好了腹稿,这会儿开口道:“我能教的手艺不少,你们是想学着做吃食,还是想学篾匠女红之类的活?”


    “吃食!”熊财梦迫不及待地道,“等我做饭好吃了,就去做红白喜事的厨娘,一年下来也能赚不少呢。”


    宁归竹闻言愣了下,笑道:“看来你早就想好了。”


    熊财梦捧着脸道:“是阿爸给我想的呢,他说绣花伤眼睛,老了以后日子不好过的。”①


    宁归竹顿了顿,赞同地点头:“你阿爸说得对。”


    这个时代,断腿都比瞎眼要好。


    确定熊财梦的想法,宁归竹又抬眼去看其他人。


    旁边的婶娘看了儿子两眼,倒是没有立即说学习的事情,而是道:“竹哥儿,婶娘也知道你读书多,就想问问,你弟弟现在挑担子卖豆腐其实也能赚点,放下这事去学着弄吃食会不会有点亏?”


    宁归竹沉吟两秒,“婶娘,这亏不亏的说不得准。”


    有本事的人幹什么都能赚大钱,这要是脑子不活赚得不快,再好的本事教到人手里,也只能自家弄了享受片刻。


    “娘,这事你就别问竹哥儿了,他又不知道我挑担子的情况。”熊财旺开口,压下亲娘的话头之后,问宁归竹:“竹哥儿,哥哥我是个直接的,就想问问,有没有什么能挑担去卖的东西?”


    “这个倒是不少。”宁归竹很快想到,“糕点果酱都是很不错的东西,若是自家愿意花时间做的话,盈利空间还是很大的。”


    闻言,婶娘欣喜道:“那我们就学这个,可以吗?”


    “当然可以。”


    这边聊完,辈分最长的熊大伯也确定了想学的手艺——吃食。


    不只是他,在座其余几人想的都是吃食。没办法,这是所有营生中能最快获得成效的,囊括的种类也比较多,宁归竹能够提供充足的建议。


    篾活、织工之类的,他们不是不想学,但从入门到能盈利时间太长了,而且需要一定的时间才能确定能不能学会,若是学到最后落了个空,普通人家亏不起。


    宁归竹尊重几人的想法。


    这是个隨便什么方子都能传承许多代的时代,只要他们愿意花时间花精力经营,可能赚不了大钱,但让家里日子过好点还是可以的。


    “既然你们都想好了,现在就说一下细节吧。”


    宁归竹开口:“我这儿不用给拜師费,等你们学了手艺,开始赚钱之后,盈利分我十分之一,为期三年,三年之后方子就彻底归你们,有什么意见吗?”


    早在宁归竹和熊锦州过来之前,众人就在聊天之中听熊锦平说起过,知道他们就是这么给宁归竹拜師费的。这会儿宁归竹说出来,在场几人就没有不同意的。


    虽然比熊锦平夫妻俩多了两年,但这个年代拜師学艺,好多是有钱都找不到门路的,就算找到门路了,也要当好几年的学徒才能从师父手里学到一星半点,遇到宁归竹这种师父,他们是脑袋被门夹了才会觉得不满。


    见他们都没有意见,宁归竹才继续道:“学手艺这边暂时不用给钱,你们能拿出多少银两来做生意?”


    这……


    几人搓着手,都有些紧张,先后开口说出自己能拿的银两。


    都是村里农户,平日里全靠力气足能幹活,才能稍微过点好日子,能拿出来的银两着实不多,最高的都不到四两。


    宁归竹思索了下,道:“得把你们做生意的成本考虑进去,我再想想,过几天给你们回复。”


    “行,麻烦竹哥儿你了。”


    话说到这里,就可以散场了。宁归竹还想着回去腌制新鲜肉,起身对旁边的熊石山道:“爹,家里还有事,我和锦州就先回去了。”


    “行。”熊石山点头。


    眼见两人要走,桌边的人立即起身,“二小子,你把东西拎上,不是什么好东西,你们带回去尝尝。”


    婶娘一马当先,将带来的糕点和一布袋子东西塞熊锦州手里,旁边的熊大伯紧隨着,往他另一只手里塞了袋东西。


    宁归竹愣了下,连忙道:“家里东西都有,不用破费的。”


    熊大伯道:“收着吧,几口吃的,我们腆着老脸给了,你别嫌弃。”


    见人坚持,宁归竹只好松了口。


    旁边鹌鹑似的几兄弟见状,拎着东西凑过来,一瞧,熊锦州两只手都满了,再看宁归竹,他们迟疑两秒,选择尊师重道:“我们送你们回去。”


    宁归竹失笑。


    一群人回到后面的院子里,放下东西后匆匆走了。


    熊锦州哼笑:“跑得还挺快。”


    宁归竹无奈抬手,捏了捏熊锦州的耳朵,“我看是你没少吓唬他们。”


    “啧。”熊锦州不喜欢宁归竹维护其他人,把手里的东西一放,抱着人在他颈肩蹭了好几下,故作委屈:“你是不知道我刚回来的时候,他们连话都不和我说,隔老远就躲着我跑,可烦人了。”


    宁归竹听到这话,心又软了下来。


    虽然熊锦州现在明显乐在其中,但事情刚发生的时候,應该也是失落过的吧?


    他心疼地伸手抱住熊锦州的腰,轻轻在人胸口蹭了蹭,“他们坏死了,得多吓唬几次赚回来。”


    熊锦州忍着上翘的嘴角,努力让语气维持低落:“嗯。”


    院墙高高,遮挡了外人的视线。


    宁归竹动了动,从熊锦州怀里出来,捧着他的脸亲了上去,熊锦州眸中浮现讶异,但很快反客为主。


    亲密的吻让呼吸变得不稳,宁归竹靠在熊锦州身上,忽然脚下一空,整个人被熊锦州抱了起来,结实有力的手臂托在下方,熊锦州注视着宁归竹,背对着院门再次吻了上去。


    宁归竹莫名感觉危险。


    好在某些人还记着有事要忙,恋恋不舍地结束了亲吻,视线落在鲜艳欲滴的唇瓣上,又忍不住地啄吻了两下,平缓着呼吸问道:“肉要怎么处理?我去弄吧。”


    宁归竹晃了下脚,“我先把盐炒好,剩下的再你弄。”


    “也行。”


    熊锦州松了手,稳稳放下人。


    宁归竹走向橱柜,背对着熊锦州,他下意识抬手碰了下唇瓣,好像有点肿,希望明天出门见人之前能消下来。


    思绪一闪而过,也到了橱柜前,宁归竹打开橱柜,从里面取出花椒和桂皮,转身时对熊锦州道:“锦州,你去地窖里舀两碗盐出来。”


    盐算得上贵重物品,因而外面只留了日常吃用的,剩下全放到了地窖里。


    熊锦州应了一声,“用菜碗?”


    “可以。”


    熊锦州下了地窖,宁归竹把桂皮和花椒洗干净,放在旁边沥会儿水,点燃灶火,将锅内的水分燒干。


    熊锦州端着碗不好上来,在地窖里喊了两声,宁归竹连跑过去,半跪在地上伸手接过碗放在旁边,然后起身端着碗退后两步。


    没了碍事的东西,熊锦州很快上来。


    锅已经燒热,宁归竹将盐倒入锅中,再把洗干净的桂皮和花椒放进去,拿着锅铲开始翻炒。


    熊锦州坐在灶台前面,看了眼燒着的火,问道:“要不要烧大一点?”


    “不用,大了容易焦。”


    “哦。”


    这边不用烧火,熊锦州就往旁边炉子里添了两根柴火,打开瓦罐盖子看了看。


    出门之前烧的是小火,瓦罐里的水还剩下大半,看着依旧挺清澈的,距离宁归竹想要的肉糜还差挺大一截。


    熊锦州把火烧大了些。


    锅中的食盐随着翻炒呈现出淡淡的焦黄色,桂皮和花椒的香味飘散出来,让人不由侧目瞧了几眼,宁归竹炒好盐,示意熊锦州把灶火退了,提了个桶放在灶台旁边,又取出橱柜里的肉开始切条。


    熊锦州过来,“这个我来吧。”


    “好。”宁归竹手指在肉上面画了几条线,“这样子切,方便熏制一些。”


    熊锦州点点头表示记住了,拿着刀顺着宁归竹画过的位置将肉割成长条。


    平日里吃得节省,肉只吃了很少的一部分,现在还有六七斤的样子。


    肉条切到薄厚均匀,大小相同,宁归竹将多出来的那一块用碗装着,重新放回橱柜里,明后天可以弄来吃。


    拎着肉,从锅里抓一把盐,仔细而均匀地抹在肉上,然后将肉放到木桶中,转移到阴凉处,盖紧盖子。


    这一次炒的食盐有些多,剩下的被宁归竹用碗装了收到橱柜里,等下次腌肉的时候用。


    忙活完腌肉的事情,两人洗干净锅,烧水准备洗漱。


    他们刚坐在屋檐下,三宝和四喜就迈着晃晃悠悠的步伐过来了,喵呜喵呜的,听着像是在讨食。


    宁归竹弯腰rua了下两只脑袋,“真饿了还是假饿了?不是才喂过你们吗?”


    “咪呜——”


    两只蹭着宁归竹,叫声可怜兮兮的,听得人心都软了。


    熊锦州摸了把猫肚子,“饱着呢,别急着喂。”


    “嗯。”宁归竹应声,手指点了点猫儿鼻尖,笑着道:“小骗子。”


    空气中的肉香味越发浓郁,猫儿咪呜老半天,没见人类把它们的饭饭端来,又迈着爪子去院子里探险了。


    吃完饭又去玩的小狗回到家里,朝着人类开心地汪汪两声,直奔在墙角扒拉土的小猫,热情地凑上去舔舔,力气太大,把两只猫推得往前踉跄了好几下。


    熊锦州起身去关了院门。


    院门是石匠特意留下的,就连后门那边的篱笆也没有拆去,方便他们关着家里的小动物。


    洗漱完,守着肉糜煮好又冷却,给两只小猫喂了食,今儿的日常才算结束。


    两人锁好厨房门窗,携手回到卧室里。


    被翻红浪又是一夜过去。


    早晨天光亮起,瓦罐里白粥咕嘟咕嘟冒着小泡,宁归竹站在桌边,将发酵好的面团切成面剂子,在手中把面剂子捏开,再舀入两勺炒好的鹹菜肉末。


    鹹菜是从昨儿亲戚们给的东西中翻出来的。


    宁归竹有些分不清是什么鹹菜,不过淘洗干净的鹹菜细细切碎,炒出来的香味很好闻,宁归竹还往里放了些辣椒粉,和肉末一起翻炒了会儿,味道很不错。


    捏好的包子放在旁边,宁归竹正弄着,去收拾家里小动物的熊锦州回来了。


    他将两只猫崽放到灶台旁边,凑近看了眼碗里装着的菜,“好香,我去洗个手,跟你一起包包子。”


    “好。”


    熊锦州跑出去,很快洗干净手回来。


    两人一起动手,包子很快准备好,锅中添水放上蒸格和蒸布,再将包子放上去盖好盖子。


    等待包子蒸熟的时间里,宁归竹拿着勺子搅了搅锅里煮着的白粥,问熊锦州:“还剩一点咸菜肉末,粥是配着菜吃,还是往里面放糖?”


    红糖也是亲戚们送来的,一小罐子,别看不多,出去买要不少钱。


    熊锦州道:“先把菜吃了吧。”


    “好。”


    随着包子蒸熟,食物的香味飘到了村子里,周围的人家都习惯每天能闻到香味了,这会儿就着饭菜香,给自家的伙食镀上一层滤镜后,吃起来也有了几分干劲。


    熊锦州盛粥,宁归竹把包子夹出来,端菜上桌人入座。


    舀上一勺咸菜肉末放到粥里,用勺子搅拌两下,吹凉之后喝上一口。


    咸菜肉末味咸,还有浓郁的坛香,吃起来有些脆爽,搭配辣椒粉的辛辣和肉末的美味,将普普通通的白粥也渲染得极其美味。


    包子就更不用说了,炒制馅料的时候放了不少油,随着包子蒸熟,这些油带着咸菜肉末的香味浸润到包子皮中,一口下去,松软的包子夹着咸菜肉末,好吃得让人停不下来。


    两人坐在一起认真干饭,甚至没有时间出声聊天。


    等到肚子饱饱,还剩下六个包子,被收到橱柜里面中午吃。


    收拾干净厨房里的东西后,熊锦州和宁归竹对视一眼,挽着袖子准备修熏棚。


    “我去借锯子。”熊锦州跟宁归竹说了一声,出门去了。


    宁归竹就先将院子里的竹枝整理到一边,先清理出修建熏棚的地方。等熊锦州回来之后,他拿着锯子收拾竹子,让熊锦州去找合适的泥巴回来,一会儿糊墙用。


    正忙活着呢,木匠牵着车过来了。


    “熊家夫郎,在家里吗?”


    “在——”


    宁归竹连忙应声,从竹枝堆遮挡的后面站起,见是木匠来了,笑着招呼:“您来了,进来喝碗水再忙吧。”


    “不了。”木匠摆摆手,“趁着凉快,我先把门装了。”


    “哎,行。”


    宁归竹说着走出来,正要上前帮把手,就见马车另一边还站着个人,看年纪应该是木匠的徒弟或者儿子,正挽着袖子要拆特意留下的竹门。见木匠有帮手,宁归竹停下步伐,转身进厨房里端了水罐和碗出来,放在水井边的桌上,招呼两人渴了随时进来喝。


    同一片地界,主家没有特殊要求的情况下,门扉的大小是固定的。


    木匠带着儿子拆了原本的竹门和剩下的一部分竹篱笆后,就比对着石匠留下的门框,用刨刀给木门进行微调安装。


    熊锦州回来时,前院的门都已经装好一半了。


    他和人打了声招呼,进入院子问宁归竹:“招呼人进来喝水没有?”


    宁归竹摇摇头:“那位老师傅说要趁着凉快,先把活干了。”


    熊锦州闻言点点头,也没有多说什么,将提回来的泥巴倒在空地上,挽着袖子跟宁归竹一起收拾竹子,准备等木匠把门装好了再去弄泥巴。


    见熊捕头留在了家里,木匠放松下来,也不拘着儿子了。


    先前宁归竹喊,他也不是真要马上干活,只是人家就一个年轻夫郎在家,院墙又这么高,他们还是不要随便进去的好。


    这边门正装着呢,瓦匠也带着人过来了。


    熊锦州干脆招呼他们一起进来喝口水,休息片刻之后,两帮人一刻也不停歇地开始干活。门口墙头都忙得热火朝天,院内,宁归竹和熊锦州也准备好了竹片,开始搭建熏棚。


    瓦匠见了,随口搭话道:“捕头你们这是要做什么?”


    “熏棚。”熊锦州道,“家里没个熏肉的地方,弄在这里,以后也方便一些。”


    周围地界的人家熏肉,基本是冬天烧火时,挂在厨房里顺道熏了,瓦匠还是第一次见搭建熏棚的。不过熊锦州家的瓦也是他来装的,知道熊锦州厨房里根本没弄火坑,屋顶也是封死的,比起重新折腾厨房,还是修个熏棚方便些。


    因而就问道:“那回头我给熏棚也搭个瓦?”


    熊锦州闻言,就看向宁归竹。


    宁归竹问道:“多少钱?”


    瓦匠大概看了下熏棚大小,说道:“看你们定的瓦有多的没,有多的也就顺带手的事,给二十文就行了,要是瓦不够,还得花钱买点瓦。”


    价钱不贵,宁归竹也就点了头,说道:“那到时候麻烦你了。”


    又招呼到生意,瓦匠乐呵呵的,“不麻烦不麻烦。”


    第65章 第 65 章 竣工


    忙碌才开始没有多久, 三个小孩手牵着手进了院子,“师父,我们来啦!”


    宁歸竹聞声抬头, 让熊錦州继续忙活着, 洗干净手带着三人进入臥室,“今天功课简单一些, 把先前教的诗词和三字经读上十遍, 然后写十个大字留在沙盘中,等我空闲了来检查。”


    熊川水举起手, 问道:“师父,要写什么字呢?”


    宁歸竹点点他的脑袋,“随便你们写什么, 只要有十个字就行。”


    聞言,熊川水眼睛一亮,欢呼出声。


    看他这反應,宁歸竹哪里不知道他这是要躲懒了,不过今儿是真的没时间,只能顺道给他们放个假,宁歸竹也就没打破小孩的想法。


    宁归竹先带着人读了一遍诗词和三字经, 抽查了一遍三人对其的释义理解之后, 就让他们自己做着功课,走出了臥室。


    熊錦州看宁归竹过来,问道:“没事吗?要不这邊交给我?”


    “没事, 吐词挺清晰的,我邊弄邊听就行。”


    熊錦州不了解课程问题,听宁归竹这么说,点点头表示了解之后, 和人一起忙活起来。


    有搭建骡棚浴室的经验,两人搭建熏棚的过程还挺顺利的,等到把竹子墙面都立好之后,两人去征用了点馒头的干草,剁碎之后混入泥巴之中,搅拌成黏稠的状态再糊到竹子墙面上。


    小孩子们快中午时,才写完十个大字,从臥室里跑出来,问宁归竹:“师父,那我们去玩了啊?”


    “不準上山,也别去河里。”


    “好的吧——”


    三小只顿时低落起来,小孩能玩的东西就那么多,上山下河显然占据了绝大部分的乐趣。


    宁归竹看他们离开,眼皮轻轻一跳,“他们平日里什么地方都去?”


    熊錦州看了眼离开的三人,道:“别担心,他们带着茵茵,不敢往危险的地方去,最多就是在邊缘处瞧瞧,田里忙活的人家会帮忙看着的。”


    村里的孩子们经常凑到一起玩,周围干活的大人见了,也会顺带看会儿。


    宁归竹聞言,忍不住又看了眼小孩的背影,摇摇头没有继续这个问题,而是道:“我去準備午飯,你也别弄了,停下来歇会儿。”


    “好。”


    熊锦州跟着停了手。


    给工人们准備的糙馒头,宁归竹把他们早上没吃完的包子放到蒸格上一起热着,正琢磨着要弄些什么菜呢,木匠带着儿子走了过来。


    “熊捕头,门已经装好了,你现在去瞧瞧?”


    熊锦州聞声从厨房里出来,“好,你们先休息会儿,午飯在弄了,吃了飯再走。”


    没想到还有午飯吃,木匠和儿子对视一眼,迟疑片刻并没有拒绝,只是低声商量着,等下可以搭把手弄一下墙檐骨架。


    宁归竹给两人端了两碗茶水出来,也没有在外面陪客,回到厨房挑了些腌菜出来,放到盆中端出厨房仔细清洗一遍,洗干净的腌菜切碎放在旁边,宁归竹又割了一小块肉出来,洗干净切成肉丝放在桌面上。


    只弄一样菜好像不太好,宁归竹又抓了一把晒干的蕨菜,放在碗里泡发着。


    熊锦州看了木门回来,夸了木匠一句:“你这手艺可真好,弄得严丝合缝的。”


    木匠闻言笑开了花,“熊捕头满意就行。”


    熊锦州当然满意,他跟宁归竹说了一声,进卧室取了二两一錢的銀子交到木匠手里。这些銀两中,有二两是买木门的花销。


    寻常人家弄木门,顶了天就花一两錢,熊锦州这个价定的木门,别的方面不说,扛撞效果绝对好。这样熊锦州再遇到要出门的事情,也不用太担心一个人在家的宁归竹。


    拿到銀錢,木匠心情很好,一口气喝完碗里的水,干脆去给墙顶搭屋檐骨架了。


    这墙瓦的屋檐骨架,一般都是石匠留下操作空间,由瓦匠来弄的,但不管怎么说,这和木头打交道是木匠的强处,瓦匠操作起来的速度,跟专业的木匠没法儿比。


    眼见着骨架搭建起来,瓦匠忍不住道:“你个老家伙,干完活不回去,在这儿抢我活干什么?”


    木匠乐呵呵,“主家请吃饭呢,我闲着也是闲着。”


    瓦匠:“……”


    别管干活的初衷是什么,反正有了木匠和他儿子的帮忙,墙顶上的屋檐骨架很快搭好,闻着厨房里飘出来的些许肉香,木匠乐呵呵地站在厨房门口,问道:“你们那个熏棚,我饭后顺道手也给搭个顶?”


    宁归竹闻言笑道:“那就麻烦您了。”


    “不麻烦不麻烦。”木匠哼着小调走开了。


    别看他们这些靠着手艺很赚錢的样子,其实也是赚个辛苦费,那些木头石料都得花钱才能弄回来。


    而且小地方一个月就那么点活,平日里的营生还是靠田地,赚的钱都要攒着,这想吃个肉可不容易,今儿就是为了这口肉,他都得把活干足了。


    看着木匠的背影远去,宁归竹小声对熊锦州道:“要不再给这老师傅些铜板?”


    熊锦州闻言道:“不用,我再去切点肉,炒了菜吃就行。”


    宁归竹思索了下,“听你的。我弄个肉末汤,你再去摘点葱进来,一会儿煎两个鸡蛋。”


    “行。”


    熊锦州去准备菜了。


    他没有遮掩自己的行动,墙顶上干活的人见了,不由得面面相觑,视线看向最前面的瓦匠。


    瓦匠“啧”了一声,对看着自己的两人道:“傻愣着干啥?人家都把骨架搭好了,咱们动作也麻利些,今儿就把事做完。”


    “哎好。”两个年轻人應声,在荤腥的勾引下,动作都加快了几分。


    宁归竹弄菜的速度很快。


    切好的腌菜放到锅里炒香,放入些许干辣椒碎,再将炒熟的肉丝放进去翻拌均匀,加水盖盖烹煮出香味,最后大火收汁盛出放到旁边。


    洗干净锅烧干水分,往里放入荤油,把放好调味的蛋液倒进锅中,随着蛋液定型,混在蛋液中的葱花也飘出明显的香味。


    煎好的鸡蛋翻面定型,宁归竹将其盛出放到案板上,切成大小差不多的小块,然后放到碗中。


    最后一份就是肉末汤了。


    腌制好的肉末放到锅里炒熟,加水烹饪片刻即可。


    宁归竹看着丰盛但并不算多的菜肴,对熊锦州道:“要不我们还是一起吃?”


    腌菜炖肉还挺多的,够分成两份,但肉末汤和煎鸡蛋都比较少,分成两碗有些不像样。


    熊锦州道:“行啊。”


    一起吃的话,蒸着的包子就不能动了,还好准备的糙馒头够多,宁归竹把包子单独夹出来放在旁边,等到不冒热气后再放到橱柜里。


    熊锦州端着菜去堂屋,宁归竹将馒头夹出来。


    等到饭菜都摆上桌,宁归竹摆着碗筷,熊锦州招呼了声忙活的五人,“吃饭了。”


    听见招呼声,墙上的三人下来,木匠和他儿子也暂停了折腾熏棚顶部的动作。


    “熊捕头,你们这熏棚修这,怕是没多久,墙就要被熏黑了。”木匠洗着手,随口道。


    宁归竹闻言,从堂屋里探出头来,“我们准备内外都封上泥巴,应该能避免吧?”


    闻言,走过来的瓦匠乐了,“哪有那么容易,你这屋顶瓦片和棚子中间还有缝隙呢,而且前面那块空着,肯定会出烟,用泥巴封上,最多就是让墙面不至于太黑。”


    宁归竹“啊”了一声。


    他幼时条件差买不起肉,大了点买得起肉了,也是挂在邻居婶婶家请人顺带熏制着,等他开始自己动手熏肉的时候,都有现成的密闭容器买了。


    因而熏棚这东西,他的确是第一次弄,以至于考虑的内容,还停留在理论层面上。


    昨儿他还以为自己想得很全面呢。


    见宁归竹失落,熊锦州开口道:“没事,过日子嘛,墙迟早要黑的。”


    几个工人:“……”


    不得不说的是,他这一开口,宁归竹的情绪一下子全化成了无奈,轻轻瞪了熊锦州一眼后,说道:“快吃饭吧,一会儿菜凉了。”


    闻言,众人兴致勃勃地进了堂屋。


    早在宁归竹弄菜的时候,大家就闻到了浓郁的香,这会儿进入堂屋,看见桌上摆着的丰盛饭菜,纷纷夸赞起来。


    一桌寻常的菜肴被他们夸得天上有地下无的,宁归竹都不好意思了,只连声催促道:“吃饭吧,时间还早,吃饱了再多休息会儿。”


    见他这样,众人哄笑一声,没再说那些让人不好意思的话。


    入了座,先每人分了碗肉汤,汤中只放了酱油和些许盐,咸鲜中满是肉香。


    宁归竹喝了口汤,撕下一块糙馒头蘸了些汤汁送入口中。


    刚出锅的馒头还是柔软的,吸了汤汁后,吃起来格外的鲜香美味,再吃一口煎过的鸡蛋,葱香和蛋香交织,配合着较重的咸味,分外下饭。


    跟肉一起炖煮过的腌菜更不用说,煮到软烂后,坛香也彻底释放了出来,夹上一筷子,还能在当中捕捉到肉丝的美味,味道堪称一绝。


    别说平日里伙食简单的工人们了,就是熊锦州和宁归竹吃着,一时间也有些上头。


    一桌子人吃饭,刚开始还有些许闲聊声,到最后只剩下碗筷碰撞的动静。


    吃饱饭,也不着急干活。


    熊锦州给几人端了水,顺手把桌上的碗筷收走,宁归竹坐着歇息了会儿,拿了抹布来擦干净桌子,回厨房前朝院子里喊:“三宝,四喜,吃饭了。”


    猫的伙食已经换成了肉糜,有了正经填肚子的东西,两只猫没那么容易饿了,宁归竹正在给它们断中间那几顿,只留早中晚三餐。


    听见人类喊自己的名字,在墙根处窸窸窣窣的猫抬起头,迈开爪子朝着人类跑去。


    它们小小一只,身上的毛发蓬松散开,在阳光下宛如两个蒲公英球高高竖起尾巴,因为奔跑得太快身子有些发飘,看上去可爱极了。


    宁归竹往旁边侧了侧身子,给两只猫让出进去的空间。三宝和四喜跑过来,软乎乎热烘烘的身体蹭过人类的小腿,喵呜喵呜地进了厨房。


    宁归竹跟在它们身后进去。


    肉糜舀到竹片里,再拌上一点点水进一步搅散,小猫吧唧吧唧的吃饭声很快在厨房里响起。


    宁归竹看了会儿,又找东西固定了下竹片的位置,免得两只猫吃着吃着,把竹片推翻了,然后走出厨房,和熊锦州一起清洗锅碗瓢盆。


    他们这边收拾着,堂屋里面的工人们歇好了,将喝水的茶碗放到他们旁边,挽着袖子继续忙活。


    熏棚的屋顶在饭前就搭建了一小部分,这会儿木匠带着他儿子一起弄,很快就忙完了。


    木匠朝着水井这边的两人道:“熊捕头,事都弄完了,我们就先回去了啊。”


    “好,路上小心。”


    熊锦州应了一声,见他们走出院子,又低下头继续忙活手头上的事。


    东西都清洗干净了,再顺手整理下厨房,宁归竹站在屋檐下,看着明媚的太阳,忍不住眯了眯眼睛,生出几分睡意来。


    熊锦州偏头,轻声道:“回卧室睡会儿,休息半个时辰再弄熏棚。”


    宁归竹收回视线,手指悄悄去勾熊锦州的手,轻轻摇头道:“不了,也不是很困,坐着歇会儿就行。”


    相较于一个人午休,宁归竹更想和熊锦州一起,不过家里还有干活的工人,他们俩显然不能同时缺席。


    熊锦州反手握紧宁归竹的手,没有坚持让人进卧室,只是将两条凳子搬近了些,牵着人坐下,“那靠我身上眯一会儿。”


    “好。”宁归竹的声音有些倦懒。


    进入夏季,阳光越发炎热,但旁边就是茂密的树林,风吹过来,穿过走廊,带来丝丝凉意,屋檐下的人彼此依靠着,一人闭目浅眠,一人漫不经心地眺望着远处。


    坐着的姿势没有那么舒服,宁归竹很快醒了过来,短暂的休息让他精神好了不少,轻手轻脚站起身伸着懒腰,转头时正好和熊锦州人对视上。


    他愣了下,“你没休息吗?”


    熊锦州伸出手,笑道:“我没什么睡意。”


    他的手伸在半空,宁归竹下意识将手放到人掌心中,轻声咕哝了句,“那也要眯一会儿啊。”


    熊锦州就笑,不说话。


    宁归竹被他笑得有些恼,抽回自己的手道:“既然不困,那就干活去。咱们尽快把熏棚搭了,再弄些松柏枝回来把肉熏上,不然留到明日就没时间了。”


    “好。”熊锦州缓了声音,站起身来。


    熏棚只剩下些糊泥巴的工作,熊锦州去弄了两回泥巴,两个人一起忙活,很快将里外的墙面都糊好了。


    宁归竹站在熏棚门口瞧着,盯着熏棚上方。


    熊锦州走到他身边,问道:“怎么了?”


    宁归竹抬起手,指了下熏棚墙面和屋顶骨架中间的三角形空隙,扭头看向熊锦州,“咱们把这里也填上吧。”


    虽然说墙面被熏上色彩是跑不掉的结局了,但减少个出烟的地方,熏上墙的颜色也能浅一些不是?


    而且,熏肉只有将烟雾集中起来,才能够事半功倍。


    熊锦州看了眼,“行啊,我去弄竹片。”


    “我跟你一起。”


    两个人弄出来一堆细竹条,经纬交错的编织成网格,然后将一端砍成合适的三角形,将其固定在熏棚上面。


    两层竹编网格,间隔着糊上三层泥巴,这一块地方的厚度,也就和墙面统一了。


    彻底完工,宁归竹吐出一口浊气,“好累,不想动了。”


    熊锦州闻言转身,就要伸手去抱他。在一起这么久,宁归竹哪里看不出他的想法,在人动作之前先一步躲开,“走了走了,晒死了。”


    熊锦州遗憾地收回手,看了眼在墙头搭瓦的三个男人,跟在宁归竹身后进入阴凉的室内。


    墙顶的屋檐骨架被木匠提前弄好,瓦工三个人一起,搭瓦的速度要快上很多,不一会儿就弄到了大门的位置。


    瓦工看了下,对徒弟和儿子道:“你们俩去给熏棚的瓦搭了。”


    “哎好。”两人应声,搬了张梯子来到熏棚旁边。


    瓦工搭好正门顶的瓦片,顺着梯子下来,围着院墙转了好几圈,检查瓦片的搭建情况,遇到没弄好的,还搬着梯子上去调整一二。


    熊锦州和宁归竹在屋里歇了没有多久,就听见外面喊道:“熊捕头,墙瓦弄好了,你出来看看?”


    两人对视一眼,先后起身走出卧室,定睛一看,不只是墙瓦,就连熏棚的屋瓦都已经搭好了。


    宁归竹惊叹:“好快。”


    瓦匠笑呵呵道:“本来说要一天多是搭骨架费时间,现在事都被老木头干了,咱们动作自然就快。”


    原来是这样。


    熊锦州去查看墙瓦的情况了,瓦匠指着墙角剩下的几片瓦,对宁归竹道:“弄完就剩下这点,你们收好了,回头要是有瓦片坏了,也省得再花钱买。”


    “好,我记着了。”宁归竹点头,又问:“您这儿连着工钱是多少?”


    瓦匠:“瓦贵,连着工钱一起一两七钱二十文。”


    手艺人的工钱比寻常苦力高个二十文,三人也才一百五十文,剩下的全是买瓦的钱。


    宁归竹说了句稍等,再度进入卧室中拿钱。


    当初整理过銀两后,箱笼里就放了八两四钱,这些日子熊锦平和王春华时不时送些铜板过来,加起来也不足一两,但花销上又是买书和纸笔又是弄院墙的,要不是熊锦州带了月银和大人给的赏钱回来,就得动用床底下的存款了。


    宁归竹心里嘀咕着钱不是钱是流水,拿出该给瓦匠的银钱,走出来时正好见熊锦州从正门进来,看着人走在漂漂亮亮的青瓦白墙前,他心情又好了起来,没那么心疼银两的花销了。


    “银钱在这了,您对对账。”宁归竹把钱放到桌子上,对瓦匠道。


    瓦匠自己带了戥子过来,将那一块碎银放到戥子上一称,重量近一两半,再数旁边的铜板,正好是三百个。


    瓦匠取出三十枚放到宁归竹面前,“多了这些。”又给他看戥子上的重量,“您看看,碎银一两半欠一些。”


    宁归竹只扫了眼,点头认可。


    他记忆力好,只要是自己经手过的,剪下来的碎银约莫多重都是有数的,这会儿瓦匠给的数值和他预估出来的差不多。


    钱货两清,瓦匠带着徒弟,牵着他们的牛车走了。


    熊锦州凑近亲了宁归竹一下,问道:“要不还是买个戥子回来放着?”


    家里没有戥子,先前给木匠石匠的钱,都是规规矩矩的银锭和铜板,这会儿面对瓦匠,合适给出去的只剩下碎银子,就有些麻烦起来。


    宁归竹闻言,侧身伸手抓着熊锦州的脸颊肉,用力搓了两下,“想得挺美,不买。”


    “为什么?箱笼里不是还有挺多银两?”熊锦州跟在他身后。


    宁归竹轻哼道:“是啊,有。要不是你月银发了,大人还给了赏银,咱们俩这会儿就该动用藏起来的钱了。”


    熊锦州眨了眨眼。


    宁归竹是真心疼钱,本来看着院墙心情都轻快起来了,又听熊锦州要花钱,实在是不想搭理人,兀自回卧室放了那三十个铜板。


    熊锦州跟在他屁股后面晃悠,见人还是不搭理自己,凑上去在他脸颊上亲了一下,“好竹哥儿,这不是还没买嘛,你理理我呗?”


    宁归竹:“……”


    他瞪了熊锦州一眼,“我可没时间搭理你,还得琢磨叔伯们家里学些什么呢。”


    熊锦州闻言,一屁股坐到他旁边,挽着袖子道:“那我给你磨墨。”


    宁归竹“哎”了一声,“你别把他们仨的作业给弄乱了,端到旁边放着,明儿我还得跟他们说说呢,这笔画又错了。”


    熊锦州瞧了瞧沙盘上的字,虽然自己看都看不懂,但不妨碍他嫌弃崽子:“好没用。”


    宁归竹无奈又好笑地看了他一眼,“那你也来学学,看你有多厉害?”


    熊锦州顿时:“……我忙着呢,没时间学。”说完又厚着脸皮道:“而且我有你了嘛,不用担心看不懂字。”


    宁归竹很想敲他两下。


    第66章 第 66 章 忙碌


    “三娘, 你们明儿什么时辰出攤啊?”吃饱飯的力士一抹嘴,从兜里掏出几枚铜板来,再三數过后放到钱三娘面前。


    “天亮就来, 今儿感觉怎么样?”


    钱三娘笑容明媚, 询问着客人的感受。昨儿学习的时候,寧歸竹闲聊时提起过, 让她多关注食客的反馈, 因而今天只要一有时间,就会询问吃完飯的客人是什么感觉。


    那力士闻言夸道:“吃得饱还味道好, 我幹了这么久的活,就遇到你家了。”


    有其余幹苦力活的过来,听见这话也道:“三娘早说你有这手藝啊, 这要是早早出来,当初哪里用为钱受这一遭苦。”


    钱三娘擦着手道:“我哪有这本事,是寧先生教的,也得多亏县令大人好心,才让我好运地拜人为師呢。”


    虽然实际上她和寧歸竹没有師徒关系,但寧歸竹对她的恩并不少,因而对外也就这么说了, 也省得有人因着她给宁先生带去不必要的烦恼。


    “宁先生?”旁邊有来买豆腐菜的闻言, 问道:“是熊捕头的夫郎?”


    钱三娘笑着点头:“是啊。”


    “这宁先生可真厉害,之前听说他还在纺织坊幹过,现在纺织坊那些先生都是他教出来的。”


    议论声起, 钱三娘听着,眼睛有些亮。


    明明是宁歸竹被人夸赞,心情却比自己被人夸还高兴。


    都是幹活的,攤前的人很快就散了, 有些年轻力壮的,还想趁着太阳没有下山,找找有没有运货的力气活。


    住在附近的人家自己带了碗来买菜,钱三娘就多给了一点,不多,一两口的,但足以让来买東西的人感到高兴。


    带来的食材全部弄完,钱三娘开始收拾攤位。


    她摆攤的地方是县衙安排的,这邊有现成的桌椅,捕快巡逻的时候,也会重点巡逻这邊,别说地痞流氓了,就是那些酒馆的人也不敢在这里找事,是难得的能让家贫的摊贩安心做生意的地方。


    桌椅不用自己费心,但碗筷是要带回去的,钱三娘把所有東西都放到推车上,又仔细收拾干净摆摊的架子。


    这架子是从以前卖吃食的人家手里买的,虽然用了很多年,但人家保养得很好,而且价格要便宜许多。


    钱三娘看着干干净净的摊位,心情轻快得几乎要飞起来。


    赚钱了,她赚钱了!


    “三娘!”


    父亲的声音远远传来,钱三娘转过头,就见钱父快步跑了过来,袖子往胳膊上撸了一截,结实有力的臂膀抓着推车扶手,肌肉鼓起。


    他还不到四十,虽然病过一场后身体差了些,但还是有一把子力气在。


    钱三娘见状,快步过来,拎了两个桶在手里,走在钱父身邊问道:“爹你怎么来了?”


    钱父道:“刚买了豆腐送回去,琢磨着你差不多能卖完了,就过来看看。”


    钱三娘闻言,想起一件事,问道:“您去找熊家大哥说了豆腐的事情吗?”


    他们家做豆腐菜的生意,刚好宁先生夫家的兄嫂是卖豆腐的,这钱让谁赚不是赚,一家子就商量着定熊家的豆腐。


    “说了说了。”钱父道,“合书都签好了,以后他们每天下午过来送一次。”


    “哎,好。”钱三娘点头。


    钱父又道:“豆腐、豆皮、豆干,是这三样没错吧?”


    “没有错。”


    “等你跟宁先生学会了豆渣饼,咱们再跟熊家定一些豆渣,那東西价格应该便宜些,到时候稍微提一点点价钱,应该卖得比豆腐菜还好。”


    豆腐这些成本再便宜,主食的花销也摆在那,单人吃的话,只点一个菜的情况下大概要十文左右,今儿来吃的,大多數是三四个人凑一起花钱买菜,若是换成豆渣饼,单人食客应该会多些。


    钱三娘点着头,又说道:“明儿我做些豆腐饼,应该也差不多。”


    “豆腐比豆渣要贵些嘛。”


    ……


    父女俩闲聊着回到家里,钱母已经做好了晚飯,买来的豆腐放在厨房里,仔细盖上麻布放到了橱柜里,免得晚上被老鼠啃了。


    带回来的東西不着急收拾,一家人吃了飯,将碗筷放到一边,钱三娘把今儿收到的铜板全部倒在了桌上。


    满桌的铜板看得一家三口心潮澎湃,什么都不懂的柱子待在娘怀中,扒着桌子看那高高的小山,感知到家人的欢喜,不由也咧开了嘴,欢喜地拍了拍桌子。


    钱三娘笑着揉了揉孩子的脑袋,深吸一口气道:“爹,娘,我们數钱吧。”


    “哎,好。”


    三人一人分了一小堆,十个十个地数着,每十个就往外面拨一个,这是要分给宁先生的。


    今儿摊子摆开后也就刚开始没什么人,等到便宜的价钱喊出去,再有人在诱惑下尝了尝,口碑一下子就打开了,附近干力气活的人都会过来瞧一瞧。就算是那些节省的,自己带了主食来的,看见这便宜的价格,也会咬咬牙和同伴一起买上一道菜下饭。


    农闲时节,干力气活的人不少,生意也格外红火。


    他们家昨儿心里没底定的豆腐少了,中间钱父还跑了好几回县里的豆腐铺子买豆腐,才没让钱三娘早早收摊回家。


    数完铜板,三人面面相觑,惊讶得回不过神来。


    一天而已,居然有两百多个铜板。


    要是之后的生意能维持现状,花钱买出摊工具的钱很快就能赚回来,他们几乎能够想象到那样美好的场景。


    “不行,三娘,趁着时间还早,咱们把今儿的钱给宁先生送过去。”钱父起身匆匆翻找出家里的布袋子,将单独一堆的铜板划进去。


    钱三娘闻言道:“先生说让我们七天送一回。”


    “先生说是先生的事情,你这第一天赚了钱,不送过去跟人报个喜像什么话。”


    钱母也起身道:“你大姐今天送了罐蜂蜜过来,你给宁先生带过去。”


    夫妻俩三言两语敲定事情,钱三娘笑着低下头,晃了晃孩子的小手笑道:“那柱子在家陪奶奶,娘天黑前就回来,好不好?”


    柱子懵懵懂懂,但还是开口:“好。”


    夏季的天黑的晚,县城周遭没有土匪,也很久没听闻过猛兽出没,父女俩出门很是轻松。


    从钱家到城门口,要经过李家前面的巷子。


    远远地就听见巷子里的人闲聊着,说起钱三娘今儿摆摊的事情。这些人就是个八卦看热闹的,现在见钱三娘的生意红火,自然而然就转变了阵营,笑话李家有眼无珠丢了个好媳妇。


    钱三娘听了这些话,和钱父加快步伐,走过那条巷子后,面上顿时乐开了花。


    县城到小河村很近。


    寻常百姓一身的力气,父女俩到小河村的时候,太阳都还没有彻底落山。


    村口的大树下依旧坐着不少人,说说笑笑地一抬头,看见钱三娘和钱父目不斜视地往前走,凑在一起问道:“那女的是不是前两天跟竹哥儿学手藝的?”


    “看着是。”有人仔细打量了下,“你们说他们是来干什么的?”


    “这大包小包的,送礼吧。”


    学了人家的手藝,又没给正经的拜師钱,自然要多走动些才是。


    院门被敲响的时候,宁归竹和熊锦州刚去山上弄了松柏枝回来,正在院子里折树枝,听见动静,熊锦州放下手里的东西过去开门,正好和站在门口的钱父对上。


    钱父可不是钱三娘,他对熊锦州的威名还是有所了解的,这会儿跟人对视上,僵了僵,打着磕绊道:“熊、熊捕头,我们来找宁先生,送、送点东西。”


    说着,还把手里的小罐子往上抬了抬。


    熊锦州朝着两人点点头,偏身让出两人进出的空间,对还在忙活的宁归竹道:“竹哥儿,钱三娘和她父亲来了。”


    宁归竹疑惑地“嗯”了一声,放下手里的松柏枝抬头看去,和抬步进来的人对视上,笑着道:“怎么这个点过来,进堂屋里坐。锦州,帮忙倒两碗水。”


    “哎好。”


    熊锦州利落应下,大步走向厨房,钱父见状,拒绝的话卡在喉咙里,忍不住多看了两眼男人的背影。


    钱三娘只觉得亲爹有些奇怪,但宁先生教的是她,本来就该她开口,这会儿也就没太关注父亲,而是笑着对宁归竹道:“今儿生意好,想着得来跟您说说这个好消息,顺道把今儿的钱送过来。”


    宁归竹闻言,高兴道:“生意好就好,好好保持下去。”


    “嗯!”钱三娘将银钱放到桌上,又接过钱父递过来的罐子,有些不好意思地对宁归竹道:“这是蜂蜜,家里人自己从山里弄回来的,先生您留着尝尝。”


    “这太珍贵了。”宁归竹连忙拒绝,“你还是带回去,不是说还有个孩子吗?偶尔给孩子冲一勺蜂蜜水,对孩子身体好。”


    钱三娘道:“您收着吧,家里还有呢。”


    钱父闻言也道:“先生您可得收着,多亏了您教的本事,三娘才能去摆摊呢。”


    父女俩再三坚持,宁归竹也就没有再拒绝,松口收了蜂蜜,询问起钱三娘今日摆摊的情况,钱三娘仔仔细细地说了一遍。


    安和县坐落在大河旁边,不过是在城池另一端,宁归竹从未去过。那边来往的船只不少,在那边干活的力士也多。钱家人想着赚钱不能怕吃苦,干脆把摊子摆到了那边,而这一天下来也得到了正向的回馈。


    宁归竹道:“等手上有了钱,就在那边租个小点的地方,这些工具什么的都放在那边,干活也能轻省些许。”


    闻言,钱父笑呵呵道:“这个我们想过,三娘这事干好了,就把现在住的院子卖了,换到那边住去。”


    听他们心里有数,宁归竹笑着点了头。


    三人说了会儿话,熊锦州端上来的水也喝光了,宁归竹本来还想着再给两人添点,但他们想赶着天黑前到家,拒绝了宁归竹的挽留。


    走出熊家的院子,钱父感慨道:“丫头你这回没看走眼,宁先生真是个很好的人。”


    钱三娘抿唇笑道:“这可不是我看的,是大人帮忙瞧的呢。”


    “也是。”钱父琢磨道,“宁先生这边得感激,县令大人那边也得送些东西过去,人家给你找了师父,不能把人家的恩情给忘了。”


    “好……”


    ·


    送走客人,宁归竹把蜂蜜放到橱柜里,又将铜板丢到箱笼里,挽着袖子冲回院子迫不及待地问道:“竹钩怎么样?能用吗?”


    竹钩是用竹子削成的‘s’形钩子,宁归竹和熊锦州折腾了好一会儿才弄出几根来,也不知道好不好用。


    熊锦州听见宁归竹的问话,挪了挪脚步,将自己挡住的景象露出来,说道:“这肉不太好打孔。”


    竹勾两端的锋利度不够,只能单独削了竹钉,用力怼透。


    熊锦州力气足,但实在不好控制住肉。宁归竹搭了把手,两人一起把所有的肉都打了孔,再把肉穿在竹钩上。


    宁归竹拎着竹钩转了一圈肉,满意极了:“熏出来的肉肯定好吃。”


    熊锦州见他这么期待,不由也提升了些兴趣。


    几块腊肉挂到特意准備的横杆上,宁归竹从熏棚里退出来,在下面挖出的土坑里生了火,等到火烧大了些,再把准備的细松柏枝丢进去。


    浓烟起来需要些时间,熊锦州搬起旁边单独弄的竹门挡在门口,用棍子抵紧实了。


    宁归竹站远了点,叉腰欣赏了会儿熏棚,轻快地道:“走吧,弄晚饭吃,然后再去跟娘说说几家的安排,让娘他们去通知一下大家。”


    “好。”


    熊锦州习惯性地伸手,和宁归竹牵着手进入厨房。


    …


    短暂的休息日过去。


    熊锦州回到县衙上值,而家里人还没商量好学习顺序,宁归竹就关着院门过自己的小日子。


    孩童认真读书的声音不绝于耳,宁归竹看着发酵好的豆腐块,伸手碰了碰上面的白毛,挽着袖子准備把腐乳做了。


    腐乳弄起来很简单,调配好辣椒面和食盐,油烧热放在旁边等待晾凉,宁归竹把洗干净后又晒干水分的陶罐拿进厨房,给豆腐裹上调好的辣椒面,再放入陶罐之中。


    豆腐都准备好,等到油温下去之后,倒入陶罐中浸泡着豆腐,然后封罐等待。


    处理好腐乳,宁归竹回到卧室内,看了眼沙盘中的大字,无奈抓着小孩的手,重新讲笔画顺序。


    “记住了吗?”


    “记住了!”


    小朋友超乖地应声,被松开手后写的第一个字倒是规规矩矩的,但宁归竹并未彻底放心。


    孩童的奇思妙想太多,很容易被影响到,需要经过一次次的纠正,才能让他们记下正确的内容。


    幸运的是,宁归竹很有耐心。


    教导着小孩,宁归竹用竹条编了块网格板,以后教三人时,就可以把提前板书好的纸固定在网格板上,撑开后面的竹棍将其立起来,方便观看。


    孩子乖巧,只教他们的情况下,宁归竹还能做很多事情。


    有这经验在,宁归竹原本以为能轻松兼顾教书和教手艺,但真正开始忙活之后,还是手忙脚乱了好一段时间,每天一结束教学,他就只想躺着睡觉。


    熊锦州心疼夫郎,接过了做饭的任务。


    唔,宁归竹说,熊锦州做。


    看着新鲜出锅的煎鸡蛋,熊锦州沉默半晌,道:“好像有点太黑了。”


    宁归竹道:“没事,闻着很香,味道不会太差。”


    明显比熊锦州有信心多了。


    ·


    随着宁归竹的徒弟逐渐出师,安和县城内多了好几个吃食摊子,手艺一个比一个好,卖的东西风味各不相同,搞得原本的摊贩不得不多花些心思,将卖的东西弄出了花儿来,整个县城一派欣欣向荣。


    陈县令转了一圈,脸上的笑容就没下去过,等走到人烟较少的位置时,才对跟在身边的晋汤道:“看来这宁归竹没说大话,他会的东西是真的多。”


    晋汤笑着道:“他教学也厉害,学堂里留下来的那几个先生开始时什么都怕,教起来后却是一点问题都没有,问什么都是宁先生讲过。”


    陈县令一合扇子,“再过一段时间,这批纺织工也能出师了,麻线和织机准备得如何?”


    “都准备好了。”


    “嗯。”陈县令点头,“等他们出师就签合书,头三年必须得在纺织坊内干活,工钱按市价的八成来算。”


    “我都记着呢,您放心。”


    说话间到了纺织坊前,陈县令看着这一片新坊,忽然道:“纺织坊这个名字已经不合适了,等再将宁先生请来时,就改回去吧。”


    “是。”晋汤闻言激动起来。


    纺织坊最开始的定名是工坊,但陈县令找不到那么多愿意公开教授本领的工匠,工坊建成一年,里面没有半点人烟。


    陈县令都想着要不要放弃这个法子时,上头搞出了新织机,他就想着借此机会寻个纺织师父也行,谁知道……


    宁归竹,真真是个福星。


    陈县令回到县衙,看见在阴影处打哈欠的熊锦州,乐呵呵地调侃:“你这没夫郎陪着,精气神都差了。”


    “大人。”熊锦州站直身体行了一礼,又道:“这不是天气热嘛,人容易困些。”


    陈县令笑着摇摇头,想起方才的事,对熊锦州道:“你今儿回去跟宁先生说说,最多再过半月就要请他来教其他手艺了,得将时间空出来。不过这回不给赏银,咱们改发月例。”


    “我回去就跟竹哥儿说。”


    陈县令心情愉悦地走了,熊锦州又躲回了阴影中,百无聊赖地等着下一次巡逻的时间到来。


    傍晚。


    宁归竹检查完孩子们的功课,放他们出去玩耍,挽着袖子在院子里检查腊肉的情况。


    腊肉熏制的过程中,宁归竹偶尔会趁着太阳好,拎出来晒一晒,然后再放回熏棚里继续熏制。


    轻飘的烟雾被关在熏棚中,不需要太多松柏枝,就能熏制上大半天,几天的时间过去,腊肉也差不多可以吃了。


    宁归竹琢磨着切一块下来尝尝的事情,听见院门被人推开,抬头见熊锦州回来,眉目一弯,笑着道:“回来了。”


    熊锦州凑到他旁边亲了一下,随口把县令交代的事情说了。


    “还有半个月,我这儿倒是忙得过来。”宁归竹顿了下,有些许迟疑:“我这两天听堂哥堂嫂他们提起,说是可以收麦子了,不知道时间会不会撞上。”


    “收麦子?”


    熊锦州算了下时间,发现真的差不多时候了。


    他道:“等不了那么久,现在已经是迟了。”


    宁归竹顿了下,抬眸看去。


    他当然种过地,但时隔太久,学的东西又太多,而且种地时多是跟着年长者的步伐行事,在这方面的判断实在是比不上熊锦州。


    熊锦州解释:“麦子晚个一两天收成影响不大,估计是家里太忙,又想着你这边手艺还没教完,这才没说。”


    宁归竹有些担心,“鸟会啄麦粒吃啊。”


    熊锦州笑着牵紧宁归竹的手,“放心吧,爹娘肯定安排好了的。”


    种了一辈子的地,这些事他们比宁归竹清楚。


    宁归竹顺着他的话放下心,但还是道:“那今天早点吃饭,吃了饭去家里问问,看爹娘他们是个什么打算,咱们也好提前确定好时间。”


    “好——”熊锦州应声,“今天吃什么?”


    宁归竹注意力转移,欢快道:“腊肉!新熏好的腊肉最好吃了!”


    弄了那么多天,终于能吃,熊锦州也高兴起来,问道:“要准备什么东西吗?”


    宁归竹想了下:“弄点辣椒和蒜苗吧,咱们炒着吃!”


    “好,我去准备。”


    熊锦州往后院走了两步,脚步一转又回卧室,先把身上的捕快服和鞋子换了下来。


    宁归竹挑了条最漂亮的腊肉,切下一块,用锅里剩下的温热水泡着,仔细清洗干净。


    这腊肉每回拿出来晒,宁归竹都会清洗一遍,这会儿不用费什么力气,就能将腊肉表面的黑色烟尘洗去。


    洗干净的肉细细切成透光的薄片,堆放在碗里看着数量不少,熊锦州将摘回来的辣椒和蒜苗洗干净切成块,放在砧板上备用。


    宁归竹道:“今天弄一锅米饭吧,正好腐乳也可以吃了。”


    “那我去淘米。”


    熊锦州说干就干,立即淘洗干净大米,放到瓦罐里面加水焖煮。宁归竹有些好奇他们煮饭的方式,就没有插手熊锦州的动作,坐在窗边的小餐桌前,偶尔看一眼灶台的方向。


    熊锦州也坐了过来。


    这扇窗与朝后院开的窗户正对着,夏日的晚风吹过很是凉爽。


    第67章 第 67 章 吃腊肉


    瓦罐中的米飯煮到翻滚, 熊錦州将里面多余的米汤盛了出来,翻拌过米飯后,往锅底倒了一点点油, 将炉子里烧着的火調小, 盖上盖子继续焖煮。


    “竹哥儿,你喝不喝米汤?”熊錦州问道。


    “要。”


    宁歸竹接过熊錦州递来的碗, 米汤并非纯白, 而是淡淡的乳黄色。稍稍吹凉之后喝上一口,味道清淡只有米香, 喝起来很是顺滑。


    太久没喝,宁歸竹喝完一碗,不由又舀了一点, 一邊喝一邊准备炒菜。


    炒锅烧热,放入一点点油,将碗里的腊肉倒进锅中,炒制腊肉邊缘卷曲出油,肥肉部分透明起来,宁歸竹将腊肉推到锅邊,铲出部分腊肉油放到碗里, 然后往里加入辣椒块, 让熊錦州将火升高,开始翻炒。


    这辣椒是后院菜地里摘的,刚结的果子辣味比较淡, 宁歸竹往里面添了点幹辣椒末,随着翻炒,香味激发出来,让人不由喉头翻滚。等到腊肉看着熟透, 往里淋入些许酱油,再把葱段放进去翻炒片刻,出锅。


    浓郁的香味让人眼馋,熊锦州又翻了一遍瓦罐里的米飯,将其盖好后,往炉子里添了一点柴火,期待米飯能早点焖熟。


    宁归竹把炒好的腊肉放在旁边,看着油汪汪的锅底,想了下,从橱柜中取出一个雞蛋,打碎搅散放在旁边,“我再去摘点辣椒回来,你守着米饭啊。”


    “好。”


    摘回来的辣椒洗幹净后细细切成丝,混入雞蛋液中搅拌均匀,再往里放入食盐調味,炒锅还是热的,往里倒入方才炒腊肉盛出来的油,蛋液入锅。


    宁归竹抓着锅柄,小心地转动铁锅,将里面的蛋液晃匀。


    一张大大的,圆润的蛋饼出现在锅中。


    蛋香味比腊肉还要强势霸道,闻到香味的时候,宁归竹拿着锅铲沿边划过,然后将蛋饼翻了个面。


    反复翻动蛋饼,等待的过程中,青椒香味渐渐弥漫出来,宁归竹这才将其盛出。


    两碗菜端上桌,宁归竹从橱柜中取出装着腐乳的陶罐,拿了个碗放在旁边,拿筷子去夹浸泡在油中的腐乳。


    经过这么长时间的发酵,腐乳已经十分软烂,一个不小心,腐乳块就碎成了两半,宁归竹不得不放轻力道。


    一小碗腐乳放在肉和雞蛋旁边,鲜亮的红色并不逊色分毫。


    宁归竹问道:“米饭还没有好吗?”


    熊锦州起身打开盖子,挥散扑面而来的热气,用勺子翻了翻锅里的米饭,“可以吃了。”


    他拿了块抹布垫着,把米饭端到了桌上。


    宁归竹拿着碗筷过来,熊锦州伸手接过,“我来,瓦罐有些烫,你小心碰着。”


    “哦好。”宁归竹没在桌边坐下。


    熊锦州盛了些中间焖得最漂亮的米饭,问宁归竹:“竹哥儿你吃不吃锅巴?”


    “吃啊!”宁归竹连忙道,“你帮我弄一点。”


    “好。”


    熊锦州把米饭往旁边翻了翻,将锅底的锅巴翻出来,挑了块金黄色,看着不怎么硬的锅巴盛入碗中,放到宁归竹面前。


    宁归竹拿起筷子,折了一小块锅巴下来,送入口中。


    这块锅巴香气清淡,吃起来酥脆正好。


    熊锦州给自己也盛了一碗饭,坐在宁归竹对面,看着丰盛的菜肴,果断朝着腊肉伸了筷子。


    这腊肉片轻薄到可以透光,香味浓郁不说,肉甚至还有些许清甜,跟熊锦州过往吃过的腊肉都不一样,美味至极。


    “怎么样?”


    熊锦州往嘴里扒了两口饭,享受地回答:“好吃,这是我吃过最好吃的腊肉了!”


    他说得这么好,宁归竹也夹了一筷子腊肉,配着米饭吃上一大口,幸福感在此刻达到巅峰。


    腊肉好吃,腐乳也不差,绵软的腐乳入口,没有丝毫涩感,极其下饭。


    与两者比起来,平日里的美味煎蛋就要逊色几分,不过也很好吃就是了。


    桌上的炒腊肉以肉眼可见地速度消失着,旁边的煎蛋已经清空,碗中的腐乳也吃了一半,终于放下碗筷的两人吃得发撑,坐在凳子上半天不想起身。


    等到好不容易缓过来,熊锦州起身把碗筷收了,倒了两碗水回到桌边,对想要起来忙活的宁归竹道:“再歇会儿吧,时间还早,不着急收拾。”


    “好。”宁归竹果断坐了回去。


    熊锦州喝了口水,忍不住问宁归竹:“明天还弄点腊肉吃?”


    宁归竹想了下,“那换个做法。”


    “要怎么弄?”


    “做个腊肉蔬菜粥,再弄些腊肉豆腐包子,怎么样?”


    都是熊锦州没有吃过的,他当然是满口说好。


    两人休息好了,才起身将厨房和锅碗瓢盆收拾干净,顺帶投喂家里的雞鸭貓狗和骡子。


    收拾完家里,宁归竹看着院子里的熏肉,提高声音道:“锦州,咱们给爹娘他们帶一条腊肉过去吧?”


    “都好,听你的。”熊锦州道。


    宁归竹闻言,就挑了一条漂亮的放在旁边,剩下的重新挂回熏棚里面。


    熊锦州从厨房里面出来,见状问道:“还要熏吗?”


    “晚上再熏一会儿,明儿洗了放院子里晒一天,然后收到地窖里面去。”


    “哦,好。”


    熊锦州看见放在旁边的肉,顺手拎了起来在旁边等着。宁归竹挂好肉,擦幹净手上的烟尘,匆匆往卧室里去,边走边道:“再等会儿,我去拿点铜板出来。”


    熊锦州只好收回伸出去的手。


    宁归竹很快拿上铜板,两人一起走出院子,关院门的时候,大旺和二彩汪汪汪地追了上来,他们只好等着两只小狗出来。


    “三宝四喜好像也想出来。”熊锦州指着屋檐下,正在努力奔跑的小貓道。


    宁归竹看了眼,果断关上院门,“还太小了,不能出来。”


    熊锦州轻轻笑了下。


    两人到前面屋里头的时候,家里正忙得热火朝天。


    先前请来幹活的自家人,因着现在也学了手艺,回去忙活自己家里了,一家子商量过后,又问了宁归竹和熊锦州的想法,最后请了村里名声不错,但比较贫穷的人家过来干活。


    赚了钱,家里对应的工具也多了。


    两根并列的晒干上,挂着密密麻麻的一片竹棍,竹棍上是刚揭下来的豆皮,旁边还有两个多层的晒架,上面放的是在盐水里浸泡过的豆干。


    别看请了三四个工,家里人还是忙得脚不沾地,脸上都帶着散不去的笑容。


    看见宁归竹和熊锦州进来,王春华热情道:“竹哥儿来了。”


    “大嫂。”两人喊了人。


    宁归竹指了指熊锦州手里的腊肉,说道:“这两天熏出来的腊肉,我们吃着味道不错,给你们送一块过来,看放在哪里好?”


    闻言,王春华喊了一声,“娘,竹哥儿和二小子拿腊肉来了。”


    柳秋红匆匆从厨房里出来,“怎么还拿了腊肉,这是这两天熏的?”


    “是。”


    “那娘就不客气了。”柳秋红接过腊肉,笑道:“竹哥儿你的手艺好,光是想想就馋呢,舍不得拒绝。”


    宁归竹被逗笑,“这有什么好拒绝的,你收着吧,做法和之前的腊肉差不多的。”


    “哎,好。”


    柳秋红放了腊肉,又端着两碗糖水出来,“你们俩今儿怎么来了,有事?”


    “谢谢娘。”宁归竹端着碗,看向熊锦州。


    熊锦州道:“竹哥儿提起麦子的事情,我一算时间都过了,就商量着来问问看是个什么章程,我们好提前空出时间来。”


    “这个啊。”柳秋红思索了下,道:“明天……后天吧,等你们几个婶子家里忙完,咱们再来收麦子。”


    现在家里的豆腐生意很好。


    王春华和熊锦平每天上午在县里卖豆花,收入在百文以上,有时要荤腥类蘸汁的人多,还能突破两百文。熊财生和熊财旺两兄弟都没放下走贩的活,每天也能拿上两板豆腐出去卖。然后就是钱家在他们这定的豆腐豆皮和豆干,數量很大,县里还有些小馆子和摊贩,也在他们这里定了豆干豆皮。


    一样样叠加下来,他们手上的生意是越攒越多,家里的豆子都用完了,现在都是从周围的亲戚朋友家里買来弄。


    柳秋红往外面看了眼,压低声音对宁归竹和熊锦州道:“昨晚我们才算过,这回光是竹哥儿的,都有将近一两呢。”


    闻言,宁归竹着实惊到了。


    要知道距离上次熊锦平去他们家送钱才过去五天,也就是说这五天的时间,家里人靠着豆腐赚了近十两银子?


    就在两人震惊之时,柳秋红又道:“不过也就这一回,来咱们家定东西的几家,都是提前付了十天的钱,十天之后就是一日一结,而且随时都有可能不继续定了。”


    熊锦州不由道:“这也很不错了,大哥大嫂做好豆腐,以后都不用愁。”


    柳秋红笑弯了眼睛:“可不是嘛。”


    她就两个孩子,二小子一家都比大儿子厉害,偶尔午夜梦回也会发愁,两家的差别太大,等她和老头子走了也不知道会不会离心。现在可好,大儿子大儿媳有本事赚钱,这本事还是从二儿子夫郎那学的,就算他们俩老的不在了,孩子们也能和和睦睦一辈子。


    人啊,忙活一辈子求的,也不过是个家庭和睦。


    确定了麦子的事情,宁归竹和熊锦州又停下来帮着弄了会儿,看熊锦平收拾豆干,说道:“明儿我跟你们一起去县里,買点香料回来,教你们做另一种豆干,那个弄起来快一些,而且更入味更好吃。”


    闻言,熊锦平和王春华连忙说好,问道:“帶多少银子去合适?”


    宁归竹也没買过香料,不是很确定,思索了下道:“先带三两吧。”


    怕两人觉得这个成本太高,他说道:“准备好的卤汁用心收拾保存的话,用个一两年也是可以的,算下来成本也不高。”


    熊锦平道:“嗯,我们知道。”


    不是知道卤汁可以用很久,而是知道宁归竹不会让他们吃亏。


    这种纯粹的信任让宁归竹嘴角上翘了一瞬,眉眼弯弯地低下头,帮忙弄了好一会儿,等爹娘和大哥大嫂轮流休息过,才和熊锦州拎着豆腐离开。


    —


    早晨到来。


    天色还未大亮,厨房里已经生起了火,面团揉好盖着麻布发酵着,锅里蒸着洗干净的腊肉,炉子上小火炖煮着的粥。


    宁归竹挽着袖子,仔细给菜地浇过水,顺手捉下虫子放到竹篓里,收拾完菜地后,将竹篓里的虫子倒进圈栏中。


    后来的大母鸡已经成了圈栏中的老大,每天吃得好,下蛋的频率也高,现在已经能稳住一天一个蛋,有时候甚至能捡到两个,他们家里是不缺鸡蛋吃了的。


    一开始养的那些小鸡小鸭,全靠小朋友们上心,一只都没死,个个活蹦乱跳的。


    宁归竹看了会儿,正要带着东西回到前院,熊锦州带着割好的野草,打开后门进来了,见宁归竹站在圈栏旁,随口问道:“菜地弄好了?”


    “嗯。”宁归竹点头。


    落下的野草堆在旁边,鸡鸭啄食完虫子,才迈着小细腿走到野草前,划拉划拉,低头啄一口。


    宁归竹看着已经长大不少的鸡鸭崽,对熊锦州道:“家里的鸭子差不多可以带出去游水了。”


    熊锦州看了眼,道:“那就放出去吧,头两天带着出去带着回来,之后就可以放手了。”


    “嗯。”宁归竹点头,又道:“得先做记号。”


    鸡啊鸭子的,向来是农村掀起争执的一大原因,都不说偷不偷的,要是鸡鸭进了别人家笼子,人家顺手关了,也逃不脱一场吵闹打骂。


    若是记号做得模糊了,遇到胡搅蛮缠的,这鸡鸭还真会变成人家的。


    熊锦州跟在宁归竹身后,边走边问:“做什么记号?剁翅膀毛?”


    宁归竹想了下,“去山里找找叶子,弄回来搞点颜料,给尾巴毛染个花色。”又道:“还小呢,不着急剁毛。”


    熊锦州现在听宁归竹说这些,满脑子都是宁归竹会什么都正常,生不出半分惊奇来,只说道:“要进林子的话,等我晚上回来再去。”


    “好。”


    菜地收拾好,家里的小动物也都喂过,宁归竹去厨房里弄早餐,熊锦州则是把熏棚的门给打开放到了旁边,将里面的肉取出来清洗干净,然后挂到晒竿上。


    外面忙忙碌碌,宁归竹打开锅盖,看了看蒸着的腊肉,将其取出放到案板上切成丁。


    蒸腊肉的水盛出,锅烧干后放油烧热,再将切好的豆腐放进锅里,煎至两面金黄捞出。


    所有豆腐都煎好,同样切成丁放在旁边,然后开始切青菜丝和葱花。


    青菜叶也是从自家地里摘的,都还嫩着,要不是为了搭配腊肉粥,宁归竹根本舍不得摘。


    材料全部准备好,宁归竹将腊肉分成两份,多的那一份中放入切好的豆腐粒和葱花,再加入盐和酱油调味,翻拌均匀放在一边。


    炒锅中加水,放入蒸格蒸布,宁归竹取出发酵好的面团,切成差不多大小的剂子放在案板上。


    动手包包子之前,宁归竹先看了看锅里熬着的粥,将剩下的腊肉粒倒了进去,搅拌两下,盖盖继续熬着,然后开始包包子。


    做的次數多了,宁归竹包包子也有了经验,馅料和面团准备得刚刚好。


    盖好锅盖,灶膛里添上两根柴火,接下来就是等待期了。


    熊锦州进来,说道:“腊肉都洗干净了,还有什么事要做吗?”


    “休息会儿吧。”宁归竹端着水走到窗边小桌前,“包子已经蒸上了,一会儿把青菜丝放粥里,咱们只等着早餐熟就成。”


    闻言,熊锦州不由看了眼灶台方向,面露期待。


    夏天到来,日出时间也提前了。


    早上的阳光落在身上没什么暖意,光线也是柔和的暖色调,熊锦州和宁归竹坐在窗边,闻着越来越浓郁的食物香味,低声闲聊着。


    猫狗从院子这一头跑到那一头,当动静忽然消失时,两人不由抬眼看去,就见它们仰着脖子,正在够挂在晒竿上的腊肉。


    熊锦州凶了一句:“滚一边玩去,别把肉弄脏了!”


    三宝四喜还是第一次被人类凶,懵懵懂懂地看过来,又受不了食物的勾引,扒拉着晒竿的立柱,朝上面喵呜喵呜。


    大旺二彩看看人类看看猫,低下头,各咬住一只猫的后脖颈,拖着它们走远了些。


    小猫喵呜喵呜的,声音凄惨而悲伤。


    宁归竹差点笑出声来。


    粥煮好了,里面放入青菜丝,加入一勺酱油调味,再焖个半刻钟,就可以吃饭了。


    熊锦州盛着香味浓郁的腊肉蔬菜粥,宁归竹揭开锅盖,拿筷子将里面的包子一个个夹出来。


    蓬松柔软的腊肉豆腐包光是闻着就让人心动,宁归竹端着两碗包子来到桌边,粥已经盛好,散发的香味不遑多让。


    宁归竹伸手拿了个包子,手指被高温烫到发红,他松了松手指,吹了两下,就迫不及待地咬了上去。


    包子皮蓬松而薄,一口就能咬到里面的馅料。腊肉油脂丰富富有嚼劲,和绵软入味的豆腐混合在一起,再搭配上葱花的香味,咸鲜交织,美味无比。


    宁归竹认真吃着包子,熊锦州看了一眼他的手指,起身拿了个菜碟过来,在上面平放了几个包子散热气,熊锦州将菜碟推到宁归竹面前,道:“等下吃这上面的。”


    宁归竹含糊着应了一声。


    包子是咸鲜口的,粥也同样,不过里面放了为数不少的青菜丝,吃起来清淡解腻,和包子绝配。


    夫夫俩又吃撑了。


    坐在凳子上歇了会儿,然后才起身收拾厨房和碗筷,宁归竹忙活着,说道:“锦州,你留心记着,多做的包子里,给爹娘他们带些过去。”


    “好——”


    熊锦州的声音从外面传来,过了会儿,端着洗干净的碗筷进入厨房,问道:“还剩很多吗?”


    宁归竹:“还有十三个。”


    今天煮了粥,包子吃得少些。


    熊锦州就道:“那我带两个中午吃。”


    “好。”


    宁归竹在橱柜最下方找出油纸,给熊锦州包了两个最大的,问道:“要不要带粥过去?”


    熊锦州有些心动,但还是拒绝了:“不好拿。”


    家里唯一一个竹筒,是用来给狗装洗锅水的,很大,而且用了这么久,有些脏,也不好拿来装粥。


    宁归竹也想起家里竹筒那情况了,给油纸封着口,说道:“竹筒在哪儿买的?我去买一个回来,以后若是炖什么汤,方便你带去县里喝。”


    县衙中午的伙食确实不错,但家里弄了吃的,也得让熊锦州尝尝才是。


    熊锦州道:“我买吧,省得你绕路。”


    宁归竹应声,“也行。”


    买竹筒花不了多少钱,熊锦州数了下荷包里带的零用,没去卧室里拿铜钱,等宁归竹封好油纸口,他接过塞到了衣襟中,端着包子牵上骡子,两人一起到了前头屋里。


    因着要弄豆腐,熊家人起得更早,两人到的时候,他们正好在吃早餐,豆花做主食,一碗煎豆腐一碗炒腊肉,因饥饿吃得很香。


    “爹娘,大哥大嫂。”


    宁归竹和熊锦州走进院子喊了人,又回应了三个小朋友,将带过来包子放到桌上,“刚蒸的豆腐腊肉包子,你们尝尝。”


    熊石山放下豆花,“这是纯白面的?家里粮食还够吗?”


    熊锦州道:“也就今儿弄腊肉,才让竹哥儿做白面包子,用的还是先前买的那些,家里分的麦子都还没动。”


    别管事情真假,反正话里话外,都是在维护宁归竹。


    一家子听出来,不由失笑出声。


    “恶人”熊石山做了,柳秋红打圆场道:“知道你们俩心里有数,就随口说说,坐吧,给你们弄两碗豆花尝尝。”


    熊锦州拉着宁归竹在旁边坐下,没入主桌,笑嘻嘻地道:“吃豆花得下回了,竹哥儿今儿弄的东西味道好,我都吃撑了。”


    “……”


    无语的心情在尝过豆腐腊肉包后,汇聚成了浓厚的羡慕。包子并不小,但味道好吃,一家子吃得很珍惜。


    等到一家子结束早餐,骡子也吃完了食盆里的干草。


    一家子把东西装到推车上,再将推车套在馒头上,宁归竹左右看看,熊锦平熊锦州兄弟俩各自担了两桶东西,王春华手里也拎着个沉甸甸的竹篓,他下意识想找点东西拎着。


    王春华轻轻推着人往前,“好竹哥儿,这事你就别操心了,等下你帮忙卖卖豆花可好?”


    宁归竹:“……”


    大家都干活,就他不干感觉哪里怪怪的。


    但一家子都劝,他也不好拖沓时间,就走在熊锦州身边牵馒头,赶在卯时末到达县城。


    第68章 第 68 章 香料


    天亮得早, 卯时末的縣城已经有不少人出来活动了。


    一家子帶着东西来到摊位前,熊锦州还要去縣衙点卯,叮嘱了寧归竹几句别太累着, 就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


    寧归竹挽着袖子, 跟哥嫂一起把帶来的东西摆开。


    帶来的东西还没有摆好,就有食客过来, “老板, 给我拿三碗豆花,蘸汁要肉酱、炒鸡蛋和糖水的。”


    “哎好, 马上。”王春華挽着袖子取出碗,先装豆花,再打开旁邊的陶罐, 往碗里放蘸汁。


    寧归竹在旁邊稍微留意了下,将王春華盛的豆花和蘸汁的量记住,免得若是太忙要他上手的话,出现分量给多或者给少的情况。


    “春華,竹哥儿,我去提水了。”熊锦平喊了声,拎着两个空木桶离开。


    寧归竹下意识朝他离开的方向看去。


    王春華见状, 随口解释道:“现在一天能賣的豆花多了, 从家里帶水过来很麻烦,就交了些铜錢,每天去坊中间的水井提水洗碗。”


    “挺好的, 能多带两桶豆花,也轻松些。”宁归竹道。


    来買豆花的顾客渐渐多了起来,宁归竹挽着袖子和王春华一起忙活,王春华盛豆浆, 宁归竹在旁邊添蘸水,还能顺手帮忙收收铜板。


    来買豆花的最多时也就五六份,都是十以内的加减乘除,宁归竹算得飞快。


    王春华忙碌间隙看了两眼,不由生出些羡慕来。


    读了书,做什么都方便。


    不过这些羡慕很快转变为高兴,她三个孩子都在读书呢,以后不说和大伯家的堂哥一样去考科举当官,在家弄点小生意还是没问题的。


    心情好,动作都要轻快些。一碗碗豆花被端走,先坐下来吃的人已经起身离开,熊锦平放下带回来的水桶,把那些碗筷全部收起放到水桶中,开始清洗。


    碗勺先在放了澡豆的水桶里洗干净,再放到另一个干净的水桶里过一遍水,然后分别放到装碗勺的木桶里,方便宁归竹和王春华拿取。


    多了一个人搭把手,王春华和熊锦平轻松不少。


    宁归竹往豆花碗里放着蘸水,“总共二十四个铜板,这邊付錢。”


    来買东西的人将铜板放下,伸手端起被宁归竹放出来的豆花,宁归竹手指拨动桌面上的铜板,确定数量没错后,一把抓起放到竹篓中。


    忙忙碌碌,不经意一抬头,就见熊锦州带着一队人,站在不远处朝这边看来。


    见宁归竹抬头看来,他笑着抬起手,和人打了个招呼。


    宁归竹不由笑了声,听见又有客人过来点豆花,他忙收回视线,在王春华盛好放过来的豆花中添入蘸水,然后收錢给豆花。


    “头儿,嫂夫郎今儿咋跟着一起賣豆花了?”跟着的捕快有些奇怪。


    老大平日里对夫郎是个什么态度,他们可都是看在眼底的,熊家又不缺银錢,怎么忽然就舍得让人出来吃苦了?


    熊锦州收回视线,带着人继续巡逻,“他来縣里有点事,正好帮大哥大嫂的忙。”


    “哦。”


    捕快又往那边看了两眼,正好撞见宁归竹和旁边的妇人说笑,不由心中感慨一声,长得这么好看还有本事,但凡有眼睛的都想呵护一二,也不怪老大上值的时候都想着对方。


    三个人一起动作很快,还不到中午,带过来的豆花就卖完了。


    将旁边桌子上的碗勺全部收回来,熊锦平来回挑了好几趟水,将碗勺全部清洗干净放回木桶中。


    洗碗勺的水倒在青石板制成的下水道中,将摆摊的地方也收拾干净,一个个木桶堆叠着放在板车上,重新套上板车的馒头前蹄轻快地踢踏两下。


    没有沉甸甸的重量压着,宁归竹就有些控不住他了,还好熊锦平和王春华都能降服这欺软怕硬的小家伙,他两手空空地走在旁边,一家子朝着最近的香料店而去。


    香料店平日里招待的人,起步就是小富人家,像是他们三个这样,拉着骡车过来的还真是第一次见。


    店小二习惯性狗眼看人低,语气懒散:“这里是卖香料的,别……”看清了三人模样,他话头一转:“请问要買些什么香料?”


    宁归竹因着纺织一事,稍微有点家底的人家都知道,他是入了县令大人眼的,跟他一起来的,又是这些日子在县里卖豆花的熊家大哥大嫂,他们身后还有另一个县令面前的红人呢,他是傻了才会嘴上逞强得罪人。


    到时候真给铺面惹来麻烦,掌柜的只会把他赶出去,可不会给他撑腰。


    宁归竹道:“八角、茴香、干姜,都有吗?”


    “有的,先请进。”店小二走到前面,问道:“请问需要多少?”


    “各三两是什么价?”


    店小二拿起算盘算了下,“茴香和八角较贵,八十文一两,干姜三十文一两,总共五钱七十文。”


    来时想象得很夸张,这会儿听到报價,宁归竹感觉还可以接受,他朝着王春华和熊锦平点点头,熊锦平取出碎银放在柜台上。


    店小二没有着急称银子,而是按照宁归竹说的,取出对应的香料来。


    等到香料包好放在面前时,方才还觉得能接受的價格,忽然又变得昂贵起来,宁归竹看着店小二拿起碎银开始称重,忍不住开始琢磨去山里找香料带回来种的事情,也不用种多少,自家够用就能省好多钱。


    相较于宁归竹,王春华和熊锦平的反应很平静。


    昨天说起买香料的时候,他们就做好了心理准备,这会儿看见五钱多只换来这么点东西,也不觉得有什么问题。


    包好的香料和找零的铜板一起放入竹篓中,等走出香料店,宁归竹就忍不住深吸了一口气,试图平复激荡的心情。


    王春华见状,笑着拍拍宁归竹的肩膀,安抚道:“怎么反倒是你受不了。”


    宁归竹闻言叹气,“我是知道香料价格贵,但看看,快六钱的铜板换来这么点东西,这价格未免也太高了。”


    “好了好了,不叹气,先前不还说香料熬的汤能用很多回嘛,摊开也没有多少钱呢。”王春华安抚宁归竹。


    宁归竹算了算,道:“熬出来的汤汁最少得用两年,把成本降到日一文以下才行。”


    “好——”王春华道,“就麻烦竹哥儿你教我们啦!”


    她说得真心实意,宁归竹摸了摸鼻子,笑着保证:“放心,肯定把你们教会了再说。”


    买了香料就可以回去了,三人出城的路上,正好遇到熊锦州巡逻完一圈绕路过来,看他们朝着出城的方向走,问道:“香料已经买好了?”


    宁归竹点头,“是。”


    “哦。”熊锦州声音有些闷,但很快调整过来,叮嘱宁归竹道:“回去的路上小心,要是累了就坐骡车上歇歇脚。”


    “放心吧。”宁归竹笑弯了眼睛,想想,将随身带着的荷包解下来塞熊锦州手里,压低声音道:“你等会儿去肉铺问问,买几斤肉带回去,收麦子不是个轻松活,吃点肉有力气些。”


    熊锦州垂眸看着他,也学着人压低声音,“好。”


    他们俩在这聊着天,王春华和熊锦平只以为两人是在说什么私密话,也就没有关注,凑在一起低声商量着,说的也是买荤腥回去的事情。


    现在不是以前,手里有了些银子,农忙的时候花钱买点肉还是舍得的。


    熊锦平下午还要来城里送豆腐等,这会儿听王春华又叮嘱了一遍,只点点头表示自己记住了,并不着急去肉铺买肉。


    而熊锦州……


    和三人分开之后,他就直奔肉铺而去。


    三人回到家时,请来的三个婶子已经在柳秋红和熊石山的带领下忙活开了,宁归竹留下来帮着卸了会儿东西,问道:“家里有大一些的陶罐吗?”


    熊石山正好出来,随口接话:“要多大?”


    宁归竹在膝盖上面点的位置比划了下,“差不多这么高吧。”


    熊石山思索了下,扭头问厨房里的柳秋红,“他娘,你腌酸菜的那个大坛子空着没?”


    “空着的,咋啦?”


    “春华他们要用,你放哪了,我去搬出来?”


    宁归竹昨天才说了要教新的豆干做法,这一回来就提起大坛子,不用想就知道是要来做什么的。


    柳秋红从厨房里出来,带着熊石山翻出了杂物间深处的大坛子,熊锦平抢在宁归竹和王春华之前上前,拎起坛子问道:“放在哪里?”


    宁归竹指了指院子后面,“去我家弄吧。”


    这里还有三个帮忙的婶子,熬煮鹵汁的过程,还是私下里来更安心些。


    熊锦平点点头,拎着陶坛走在前面,宁归竹和王春华带上豆干和香料,跟在他后面。


    熊锦平还要忙着去县里送豆腐,把陶坛放下后就走了,宁归竹道:“大嫂,你洗一下陶坛,一会儿放在桌子上曬着,我去把香料洗了。”


    “好。”


    买来的三样香料当然是不够的,宁归竹从橱柜中取出适量的桂皮和花椒,一起清洗干净放在旁边,又去后院摘了些葱回来,洗干净打结放在旁边。


    王春华洗完大陶罐进来,挽着袖子问道:“竹哥儿,有啥要准备的,我来吧。”


    “都准备好了。”宁归竹笑着起身,提起旁边的水桶,边弄边道:“鹵汁弄起来简单,大嫂你看一遍就知道了,一会儿我再拿纸把香料配比写下来,你好好收着。”


    王春华闻言应声,挫着手在宁归竹对面站定,认真看着他的动作。


    清水入锅,洗干净的香料和葱丢入锅中,再加入适量的细盐和酱油,然后盖子就盖上了。


    王春华:“好了?”


    宁归竹:“好了。”


    接下来就是大火烧制,水开之后,鹵水的香味也飘了出来。


    宁归竹将默写下来的鹵水方子交给王春华,拿出从家里带过来的扁豆腐放入卤水中,“之后做这一种豆干,也要在盐水里浸泡过,才能放到卤水里面煮。”


    王春华闻言有些奇怪:“这样需要的时间不是更长了吗?”


    “不。”宁归竹摇头,“卤水卤制,前期浸泡一炷香时间就差不多了,卤制出来的豆腐曬干水分上锅蒸一刻钟,再进行曬制,太阳好的话,半天就能弄完一批。”


    这可比盐水晒制豆干要快多了。


    王春华激动起来。


    说完卤水卤制的方法后,宁归竹道:“虽然会了这种制作方法,但是不着急停止盐水晒制,到时候给人送豆干的时候,附赠一份新弄的香干,让人主动来找你们定新的。”


    “哎好,我记着了。”王春华连连点头。


    煮好的豆干夹出,铺在笸箩上端到外面晒着,宁归竹开始教王春华如何保存卤水。


    卤水的保存其实很简单,将里面的渣全部捞干净,烧沸后放凉,存放在密封的陶罐中。


    家里的生意好,香干必然是每天都要做的,烧沸这一步根本不用担心会遗忘。


    宁归竹还道:“卤水会越煮越少,加清水的时候要适量,如果不放心,就往里面稍微添一些料煮着。”


    王春华闻言问道:“要添多少?”


    “这个得看加水的情况,和卤水味道来。”宁归竹思索了下,一时说不清,就道:“到时候喊我一声,我在旁边看着。”


    “那行,那我就放心了。”王春华高兴道。


    煮卤水只用了部分香料,宁归竹把剩下的重新包好,又从橱柜里拿了油纸,给他们包了花椒和桂皮。


    “大嫂,你一会儿别忘了把香料带回去。”


    王春华正在看卤水,闻言应了一声,回头看见那五包香料,才想起来道:“竹哥儿你后面添的那两样香料是多少钱买的,一会儿回去我给你补上。”


    宁归竹拒绝道:“不用。”


    不等王春华坚持,他就快速把花椒和桂皮的来历说了。


    既然是山里能采回来的东西,王春华就没有坚持下去,只是琢磨经常收宁归竹和熊锦州的东西也不成,回头还是得时不时送些东西过来。


    这些日子太忙,完全沉浸在赚钱的喜悦中,王春华根本没想起这事,这会儿就不由有些懊恼自己的粗心大意。


    宁归竹见她陷入沉默,还以为王春华还在想花椒和桂皮的事情,就顺口说了下发现这两者的位置,“煮一锅卤水用不了多少,等空闲了再去弄也来得及。”


    王春华点点头。


    卤豆腐还要晒制一会儿,王春华就先回了前头屋里忙活,宁归竹拎起竹篓拿着锄头出了门,准备抓紧时间弄点野菜回来。


    因着是从家旁边的林子开始,宁归竹的收获还不错,除了荠菜和马齿苋之外,还找到了几根细细长长的水竹笋,又在走到河边时,看见一小片野芹。


    宁归竹绕了一圈满载而归,将菜在阴凉的角落里摊开,宁归竹将炉子点燃,在瓦罐口摆上几根筷子,把包子放上去,和粥一起热了热。


    现在已经过了中午,正是最为炎热的时候,包子稍微热软了些,宁归竹就将其取了下来,端着粥坐在窗边,慢慢吃着午饭。


    “师父,娘喊你回家吃饭——”


    小孩闹腾的动静从门口传来,宁归竹抬眸看去,挥了挥手吸引他们的注意力后,笑着说道:“师父在吃饭啦,你们要不要留下来吃一口?”


    小孩子摇头,“不啦,那我们回去了哦?”


    “好。”宁归竹应声,又趁着他们还未跑远,提高声音道:“吃完饭了就过来,今天还得教新句子呢。”


    “好的吧——”


    上午已经玩疯了的小朋友失落地拖长声音。


    王春华在家里等了会儿,就等到自家三个崽子,有些奇怪:“你们师父呢?”


    三个蔫萝卜里冒出个不那么蔫的,熊茵茵道:“师父已经在吃东西啦,还喊我们吃呢,不过哥哥们说要回来。”


    “是要回来,别老蹭你们师父的东西吃。”熊锦平喂完骡子过来,揉了下女儿的脑袋。


    王春华奇怪另一点,“你们这什么反应?”


    熊川水学着大人的模样叹了口气,说道:“师父让我们吃完饭过去上课。”


    闻言,王春华抬手去打三只的脑袋,“教你们读书还没精神,我看你们是欠揍了!”


    眼见着亲娘开始撸袖子找竹条,三只飞速冲入堂屋,“阿爷阿奶!什么时候可以吃饭呀?我们还要去上课呢!”


    见状,王春华都气笑了。


    熊锦平走到她身边,牵住她的手温声道:“别生气,他们也就是嘴皮子上说说,该上课的时候还是会乖乖上课的。”


    王春华瞪了丈夫一眼,“就你惯着孩子。”


    熊锦平被凶了,面上流露出些许笑意,牵着王春华的手进入堂屋,一家子入座吃饭。


    仨孩子是真怕挨揍,吃完饭放下碗筷,一抹嘴就朝着院外跑,还是柳秋红及时喊住人,给他们拿了帕子,盯着三个擦干净嘴巴和手,这才放他们出去。


    宁归竹坐在屋檐下慢悠悠扇着扇子,看见孩子们跑进来,指了指堂屋里的桌子,“今儿开始没什么人会来打扰,咱们就在堂屋里面上课。”


    天气热起来,卧室里也不怎么凉快了。


    倒是堂屋,前面敞着,再把通往后院的小门打开,穿堂风能够带来一阵阵凉意。


    小孩子不知道大人的用心,闻言跑到堂屋前的桌子边,先认领了自己的沙盘和竹棍,然后开始搬动凳子,要坐在一排。


    宁归竹走过来,敲了敲他们,“大夏天的也不嫌热,相邻两边坐着就好。”


    “哦。”


    闻言,熊川水第一个停下挪凳子的动作,看见面前的角,眼睛亮晶晶的,“我要坐这里!”


    和正常入座的桌边不同的边角,在小孩子眼里有着不一样的色彩。


    熊金帛和熊茵茵不由投去羡慕的目光。


    宁归竹手中摇晃的蒲扇一顿,问道:“真的想坐在这里?”


    熊川水连忙点头,生怕晚了一点,宁归竹就会不同意。


    “那行吧。”宁归竹道,“不过今天不准换位置了,如果坐着不舒服,可不准闹。”


    “放心吧师父!我不会的!”熊川水斩钉截铁。


    宁归竹挑挑眉,没有再多说什么,挪了挪桌面上的网格,在他们的对角位置上放稳之后,拿出一根细长的竹棍,指着上面的内容开始教导。


    读上几遍,等孩子们心里有了个大致的断句后,宁归竹开始讲解每一个字的写法和释义,然后带着他们动手书写。


    蒲扇轻轻晃动着,带来的微风吹散热意,小孩子垂眸低目,认真书写着新认识的文字。


    时间就在这样的炎热中一点点过去,王春华暂时停下家里的事情,来到后面的院子里,宁归竹朝着王春华比了个噤声的手势,轻手轻脚地从孩子们身边走开,带着王春华开始蒸香干。


    晾凉的卤水舀入晒干的大陶坛中,香干入锅,蒸一炷香以上的时间,出锅后再次铺在笸箩里,放到太阳底下晒着。


    王春华又匆匆回前院去忙了,宁归竹回到堂屋里,扇着扇子教导三人读书。


    朗读的声音在院子里断断续续,直到太阳西斜,傍晚即将到来,推门回家的熊锦州打破了这一场教学。


    宁归竹抬头看去,笑了下,随手用蒲扇拍了拍三人的脑袋,“好了,回去吧,明天开始收麦子,你们自觉点背一背学过的内容,知不知道?”


    “知道——”


    三人拖长声音,自己收拾好桌面,迫不及待地跑出堂屋,从熊锦州身边经过时,还算热情地喊了声小叔,接着头也不回地冲出了院子。


    熊锦州看了眼他们的背影,走到宁归竹的身边,凑到他脸边亲了一下,问道:“他们三个没气你吧?”


    “没呢,都是乖孩子。”


    熊锦州闻言,欲言又止。


    真不是他这个小叔非要说孩子不好,实在是他们最近的表现,看着是越来越不爱读书了。


    宁归竹大概能猜到他的想法,笑着道:“小孩子嘛,读书的时候压得很了,闲散时自然就跳脱一些,你别担心。”


    “好吧。”


    教书的是宁归竹,他都这么说了,肯定没有问题。


    第69章 第 69 章(含一千营养液加更) 收……


    买回来的竹筒随手放在廚房桌子上, 肉用幹燥的盆装着,放在了橱柜里面。


    寧归竹做着晚飯,说道:“今天早点休息吧。”


    “啊——”熊錦州有些失落, 但想想明天的事, 还是心不甘情不愿地回了声:“好吧。”


    收麦子是个体力活,他是没什么问题的, 但竹哥儿晚上休息不好, 明天白天容易精力不济,幹活肯定要拖沓些, 届时爹娘那邊不好交代。


    寧归竹听着他这动静,抬起手给人脑袋上来了一下,“就几天而已, 你也该收敛收敛,省得到时候还得补。”


    熊錦州蹙眉,疑惑:“竹哥儿你不满足吗?”


    明明昨天晚上,寧归竹还哭着说不要了呢,他表现应该不错吧?


    寧归竹:“……”


    白皙的脸蛋上瞬间飞上红晕,宁归竹头疼地捏捏眉心,再度自我怀疑, 他们两个之间, 究竟谁才是那个古代人啊。


    嘴上不把门的。


    宁归竹不搭理熊錦州了。


    熊錦州在旁邊帮着忙,还在纠结是不是没满足人,可惜明天就要收麦子, 不然今天晚上,熊锦州必然会身体力行地证明他很行。


    吃过晚飯,洗了个澡,天还是亮的。


    王春華和熊锦平来了一趟, 把卤水带了回去,要趁着天还没黑卤一锅香幹,等到明天下午送豆腐的时候,就可以按照宁归竹说的,送一些香幹出去试探商铺反馈。


    至于白天卤的那些,王春華道:“竹哥儿,之后做飯还得你来弄,东西就放在你们这儿吧。”


    “没问题。”宁归竹点头。


    夫妻俩走了。


    熊锦州搬着凳子在宁归竹身邊坐下,手中的蒲扇一下下扇动着,看宁归竹将篾片编织成方方正正的竹筐,说是弄好后可以放到房间里,增添些置物的地方。


    用来装衣服被褥的箱笼不能太小,天色将黑的时候,宁归竹才弄了一半,好在基底已经打下,剩下的不用担心篾片会散架,留到之后慢慢弄也来得及。


    将鸡鸭关好,又满院子找了好几遍,抓住蹲在犄角旮旯里看人类瞎忙活的猫送回后院,讓狗看着,宁归竹和熊锦州转身时,见馒头已经在骡棚里面睡着了。


    他们俩放轻动作,轻手轻脚地回到后院,脱掉外衣上床睡觉。


    自从开始加强运动后,两人好久没这么早睡觉了,靠在一起一时间有些睡不着,宁归竹翻了个身挪到床铺里面,“热,不抱着。”


    熊锦州:“……我给你扇扇子。”


    “不要,还是热。”宁归竹闭着眼,靠着墙壁不动如山,“等收完麦子了,咱们再弄点竹子回来,竹床和凉席必须得准备上了。”


    看他是真的热得慌,熊锦州应了声,手臂往上抬了抬,给宁归竹送去凉风。


    宁归竹享受了会儿,又慢吞吞道:“给你自己也扇扇。”


    熊锦州声音带笑,“我这有风呢。”


    天色见黑,热意渐渐降下去,风从大敞的门窗中吹进来,带来丝丝凉意,熊锦州手中的扇子渐渐停了,两人隔着一段距离,听着彼此的呼吸声进入梦乡。


    早晨。


    天还未亮,一家子就起来了。


    宁归竹动作利落地做着飯,对喂完猫狗进来的熊锦州道:“你去前头问问爹娘他们,看什么时候能过来。”


    “好。”


    熊锦州应声,提了桶水放到灶台旁邊,出门时还不忘带上竹簍和镰刀。他到前头屋里问了句,得到答案后,带着竹簍和镰刀准备给鸡鸭割些草再回家。


    天边只有些许朦胧的光亮,熊锦州收割着草叶,动作间听见什么东西,哧溜一下从身边滑了过去,他下意识抬脚追了两步,确定是条蛇后有些遗憾。


    打草惊蛇,那玩意儿已经跑远了。


    上次宁归竹做的蛇肉还历历在目,熊锦州弯腰继续割草,琢磨着找个时间,打火把去山里抓几条蛇回来吃。


    带回来的草叶倒进圈栏之中,熊锦州拎着东西到了后院,检查蔬菜的同时,将能看见的虫子全部抓下来丢进竹簍中。


    宁归竹从廚房后窗看见他,问道:“什么时候回来的?”


    熊锦州:“刚回来。”


    “哦。”宁归竹点点头,“爹娘他们起了吗?有没有说什么时候过来吃饭?”


    “起了有一会儿了,正在弄豆腐,说是等天亮的时候过来吃。”


    “那行。”


    现在距离天亮还有一会儿,够宁归竹把早餐做出来了。


    今天的早餐是肉末粥和香干肉末包子。


    粥里面放了些玉米碴子,包子面中也混入了磨细的杂糧面,饱腹感会更强一些。家里的条件还是没到讓所有人顿顿吃白面大米饭的地步。


    熊锦州收拾完菜地回来,见宁归竹把所有的事情都做好了,问道:“有什么要我做的没有?”


    宁归竹想了下,道:“去地窖里拿一筐红薯上来吧,中午和晚上煮红薯饭吃。”


    “好。”


    熊锦州打开地窖,挽着袖子下去了。


    宁归竹在旁边看着,等熊锦州装好红薯,在上面搭把手接了一下,然后退开身位方便熊锦州上来。


    食物的香味悠悠飘到前头屋里。


    王春華将豆腐压好,喊着柳秋红道:“娘,你来看看,记着豆花和蘸汁的放量,竹哥儿说了,这东西要是放得和平日里不同,人家就不会来吃了。”


    柳秋红匆匆忙忙进入廚房,“咋这也有影响啊。”


    熊锦平笑道:“娘,你要是去买经常买的东西,人家忽然给你少一块,你以后还乐意去不?”


    “那当然不乐意了!”


    柳秋红条件反射完,明白了这里面的道理,不由摸摸鼻子认真看了起来。王春華给的量很足,卖豆花是典型的薄利多销,柳秋红在旁边看着,一边哎哟哎哟心疼豆花和蘸汁,一边动手自己弄上两碗,问王春华是不是这个量。


    怕柳秋红不上心,王春华还在旁边说着宁归竹昨儿閑聊时提起的话。


    反正就是这也赶客那也赶客,必须弄到跟王春华和熊锦平摆摊时一样,才能留下常来吃豆花的客人。


    柳秋红本来不紧张的,听完之后手都不知道该放哪里了。


    见状,王春华和熊锦平又改换了话头,力求降低柳秋红的紧张感,可惜收获不大。


    廚房里头说着话,刚把一些东西提前搬出去的熊石山进来了,“时间差不多了,走吧,过去吃饭。”


    “哎,好。”三人应声。


    去后头屋里吃饭,总不能讓熊锦州和宁归竹出所有的食材,一家子把昨天买的肉带上,又拎了几袋子提前拿出来的糧食,还有方才柳秋红动手弄的豆花。


    终于等到大人们出来,三个小孩迫不及待地跑到了前面,一路蹦蹦跳跳地来到后面院子,抬手推开院门,“师父,小叔,我们来啦!”


    熊锦州从厨房里探出头来,“正要去喊你们呢,先洗手,马上就可以吃饭了。”


    说完又回到厨房里,和宁归竹一起将包子和粥端到堂屋里。一家人一起吃,包子做的数量有些多,挤在一起,包子皮都粘连在了一起。不过在美食面前,也没人在乎外表就是了。


    宁归竹放下包子,见家里人大包小包的,说道:“怎么还拿了东西?”


    熊石山走在最前面,闻言道:“就是些粮食和肉,这个不能讓你们俩出了。豆花是你们娘试着弄的,等下也吃了。”


    熊锦州抢在宁归竹前面,接过熊石山拎来的粮食,往厨房里走,“放这边,竹哥儿弄饭方便。”


    他是了解宁归竹的,总是觉得家里有,不收家里人的东西。但说是一家子,好歹之前也是分了家的,真要他们把所有东西都出了,别说大哥大嫂了,他爹娘都得难受好久。


    看熊锦州带人去放东西,宁归竹反应过来后,无奈地摇了摇头,招呼熊石山道:“爹你先坐,我去把碗勺拿出来。”


    熊石山道:“带来的豆花刚好九碗,吃了豆花再盛粥就好了,也能少洗几个碗。”


    宁归竹闻言,想想也是,就没过去,和熊石山一起将凳子摆到桌边,对应放好豆花后,将粥和包子挪到了方桌正中间。


    “师父我们洗干净手啦!”三兄妹跑过来,伸着手给宁归竹检查。


    宁归竹笑着道:“洗得真干净,要不要师父抱你们入座?”


    “不用不用!”


    三人连忙摇头,熊金帛和熊川水先把妹妹放到凳子上,然后踮着脚在熊茵茵两侧入座,仰着脑袋眼巴巴地看着桌上的吃食。


    宁归竹给他们一人拿了个包子,说道:“吃不下的话,豆花可以少吃点,师父今天煮了肉粥,你们多喝那个。”


    “好的哦~”


    他在这里哄着小朋友,熊家其他人也洗干净手过来了,一家子纷纷入座,就着清晨的微风开始吃饭。


    豆花口感细腻柔滑,带着淡淡的甜味和豆香,就这咸香鲜美的香干肉末包子,彻底将食欲焕发出来。等到豆花吃完,再盛上一碗绵密软糯的肉末粥,温热的稠粥入腹,整个人都舒坦了。


    吃完饭,天色一亮,一家子开始忙活。


    熊锦州和熊锦平王春华去地里收麦子,熊石山带着两个帮工在家里继续做豆腐,柳秋红带着另一人去县里面卖豆花。


    宁归竹把碗筷和厨房都清洗干净后,拿了两个碗,抱起装着凉开水的罐子出了家门。


    狗跟在身后汪汪呜呜的,宁归竹一时心软,放了它们出来。


    宁归竹走在前面,两只小狗跟前跟后地跑着,完美扮演了绊脚石的角色,幸好半路上遇到不知谁家的大狗,把它们的注意力吸引走,才将宁归竹的步伐解放出来。


    家里六亩中等田种的全是麦子,为此到地里的全是壮劳力,不算宁归竹的情况下,兄弟二人和王春华一起,最多三天就能将地里的麦子收完。


    宁归竹把水罐和碗放在田埂上,找了圈没看见自己的镰刀,正奇怪呢,就听熊锦州道:“竹哥儿,你帮忙捆麦子,麦腰在那儿。”


    宁归竹顺着熊锦州手指的方向看过去,看见一扎细麻绳,他拎起来看了下,将其固定在腰间,抽出一根麻绳放到地上,开始搬运割下来的麦子,然后用力捆紧。


    捆麦子这活,仅仅是相较于收割要轻松一点,弄起来还是要耗费不小的力气,而且还得技巧才能将其捆紧。


    宁归竹没捆过麦子,但他弄过水稻,上手之后感觉也差不多的。


    头顶的太阳渐渐炽热起来,地里的麦子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倒翻下来,宁归竹跟在他们身后,将散开堆放的麦子捆在一起。


    麦芒划过皮肤,留下数不清的红痕和红点,又因着汗水粘连在皮肤上,弄得人又痒又痛。


    宁归竹垂着眼眸,像是没感觉到一般,动作利落极了。


    他一个人捆麦子,本来就赶不上三人割麦子的速度,若是这会儿歇下来,等三人割完麦子,还得回过头来捆半天,那样一天到头就真没休息的时间了。


    田埂边的水罐已经喝完,熊锦州抬头虚着眼睛看了眼天色,对还在忙活的宁归竹道:“竹哥儿,时间差不多了,你先回家收拾吧?”


    宁归竹手上的红痕很明显,熊锦州从一开始就发现了,只是收麦子得赶时间,他不可能因为心疼人,就劝着人回去休息。


    听到熊锦州的话,宁归竹应了一声,将手里这捆麦子捆好之后,拎着来到田埂旁边,说道:“那我去做饭,一会儿是回家吃还是……?”


    “带过来吧。”熊锦州道,“趁着太阳天,尽快把麦子收了。”


    夏季的天气多变,开始收麦子后就不能停,东西越快收回家越好。


    “好。”


    宁归竹走到田埂边,拿起水罐和碗,匆匆朝着家里的方向而去。熊锦州和他交错而过,回到田里先和大哥大嫂一起,将这亩田剩下的麦子收完,然后开始捆剩下的麦子,捆好后将其堆叠在一起。


    等他弄完这边拿起镰刀时,熊锦平和王春华已经在第二亩地里割了不少了,熊锦州大步过去,弯腰开始忙活。


    宁归竹回到家里,把水罐和碗放在桌子上,提了桶井水上来,打湿毛巾后把手臂和脖颈全部擦洗了两遍。


    汗水和粘连在身上的麦芒散去,宁归竹整个人都舒爽了下来,虽然皮肤还有些痒,但还在忍受范围之内,他一刻不停地开始做饭。


    红薯洗干净削皮放在旁边,大米、红豆和些许杂粮淘洗干净倒入瓦罐中,将红薯放进去,盖上盖子烧火焖煮。


    这边煮着饭,宁归竹切了一块肉出来,清洗干净后分别切成丝和肉块,然后将昨儿弄回来的那几根水竹笋去了壳,清洗干净切成细细的长条放在旁边,又去后院摘了些辣椒回来洗干净切块。


    中午就做两个菜,一个辣椒炒肉,一个竹笋炒肉,再加上腐乳,足够下饭了。


    开始炒菜之前,宁归竹先看了看瓦罐里焖着的米饭,拿长勺翻动着,保证主食受热均匀后,将灶膛里的火烧了起来。


    锅热放油,肉片先入锅,翻炒到边缘微微卷曲的时候,将辣椒块倒进去,加入调味大火翻炒。


    些许呛鼻的气味飘散出来,宁归竹偏头咳嗽着,等到里面的气味淡了些后,加入一点点水进去烹煮片刻。


    趁着这会儿,宁归竹又看了看瓦罐里的主食。


    没有电饭煲就是这样,煮饭都要忙里抽空地搅拌两下,不然就会出现底部都糊了,表面还是生米的情况。


    守着米,焖了会儿辣椒炒肉,分别盛到两个菜碗中,宁归竹洗了下锅,开始弄第二个菜,水竹笋炒肉。


    正忙活着,院门被人推开了。


    柳秋红大步进来,“竹哥儿,开始做饭没?我过来搭把手。”


    宁归竹提高声音回答:“就一个菜了。”


    “这么快?”


    柳秋红有些惊奇,进入厨房就见桌上已经摆了两大碗辣椒炒肉,宁归竹面前的锅里正炒着竹笋炒肉,看着分量也不少。


    虽然只有两道菜,但都有肉,这伙食不差了,柳秋红揭开旁边的瓦罐盖子,用勺子翻拌了下,见里面有红薯,有红豆,还有杂粮,不由满意地点了点头,问宁归竹:“弄干的还是弄湿的?”


    宁归竹道:“干的,汤汤水水的吃了,用不了多久就会饿。”


    柳秋红得到准确的答案,看锅里的情况差不多了,将米汤舀出来放在旁边,盖上盖子把炉子里的火退小了些。


    锅里的竹笋炒肉很快弄好,宁归竹盛到两个碗里,这才有閑暇问柳秋红,“娘,今儿生意怎么样?”


    柳秋红闻言乐呵呵道:“可好了,我本来还担心人家看我陌生,不敢过来买呢,谁知道摊子一摆开,立即就有人来了,连个喝水的时间都没有。”


    宁归竹也笑起来,说道:“大哥大嫂他们将生意维护得很好。”


    做生意的那么多,能够做到这个程度,也是王春华和熊锦平自己有本事。听见宁归竹夸他们,柳秋红也连连点头。


    平日里家里一堆琐事要弄,柳秋红很少去县里,这回去了一趟,虽然大半时间都在干活,但还是看到了些新鲜事,她忍不住跟宁归竹分享起来。


    寻常的事物在她的口中变得格外有趣,宁归竹听得认真,偶尔赞同地附和两句,使得柳秋红谈兴大起。


    还是瓦罐里的主食看着熟好了,两人才停下话头。


    宁归竹盛出两大三小吃的那份,将装着腐乳的碗擦干净底放入瓦罐中,用竹篓装着瓦罐,塞入四副碗筷后,宁归竹端起两碗菜道:“娘,你记得喊爹一声,我先去地里了。”


    “我记着呢,你走慢点儿,别摔着。”柳秋红点头。


    看着宁归竹出了门,柳秋红端着水罐经过前头屋里喊过熊石山后也朝地里头走去。熊石山应声过后,对院子里的帮工道:“歇歇,回去吃个午饭再来。”


    三个婶子点头,弄完手头上的事情,起身离开。


    昨儿熊家就提前跟她们打过招呼,说是弄麦子的期间没办法做她们的饭,让她们回家吃自己的,工钱则会往上加五个铜板。


    送走三人,熊石山检查了遍屋里头,确定东西都好好放着,厨房里的火也熄了,不会吃顿饭回来,东西乱七八糟地倒翻下来后,锁上院门,带着三个孩子到了后头院子里。


    地头,宁归竹找了棵大树,将带来的菜摆出来,朝着地里还在忙活的三人喊了一声,蹲下来取出罐子里的腐乳,刮下碗底的米放在地上,拿着碗开始盛饭。


    柳秋红匆匆过来,把水罐放到地上,“竹哥儿,水放在这了,你们一会儿去地里头时,记得搬过去。”


    “好。”


    地里的三人刚好出来,看见柳秋红打了声招呼,王春华顺口问了下上午的生意,听柳秋红说很好,面上绽放出一个大大的笑容,“就说娘你这么厉害,肯定可以的。”


    柳秋红这会儿已经反应过来了,好笑又无奈地戳戳她,“你啊你,带着老大吓唬我。”


    王春华哎哎两声,拉着柳秋红说了几句好话,直把人哄得眉开眼笑的,才松手让人回去吃饭。


    宁归竹和熊锦州坐在一边,熊锦平将饭递给王春华,说道:“竹哥儿弄的这辣椒炒肉很下饭,给你夹了。”


    “顾着你自己就好,我自己夹。”王春华随口说了一句,看见还有笋子炒肉,问道:“这什么时候去弄的?”


    宁归竹:“昨天回来之后,去山里逛了圈,笋子今天全做了,剩下的就是些芥菜苋菜。”


    “昨儿你还去了山上啊。”


    昨天事情不少,卖豆花卖到临近中午,回来后又是煮卤汁弄香干,又是教三个孩子读书的,宁归竹事情不少,没想到他还往山上去了一趟。


    宁归竹:“想着家里的菜可能不够,就去了一趟。”


    闲聊就这么两句,干了一上午的重体力劳动,四人埋头吃饭,香辣的辣椒炒肉最先被吃完,碗底的汤汁都被分了拌饭,竹笋炒肉很快也被吃了个干干净净,也就腐乳,因着主菜足够出色,剩了一个底在碗里。


    熊锦州伸手:“竹哥儿,碗。”


    宁归竹疑惑偏头,还是将手里的碗递了过去,熊锦州起身从水罐里倒了两碗水回来,在宁归竹身边坐着,趁喝水的时间再休息一会儿。


    碗里带着油星,宁归竹不是很喜欢喝这种水,稍稍两口后就递给了熊锦州。


    熊锦州来者不拒,一口喝完水,将碗放到了瓦罐里。


    稍微休息了会儿,熊锦州起身。


    熊锦平示意他先过去,对王春华道:“你再休息会儿,等下再来。”


    “行。”王春华没拒绝。


    干了那么多年的活,她自然不缺力气,只是和天生就强寻常人一截的兄弟俩比弱很多,这刚吃完饭坐在树荫下,她一时半会儿是真起不来身。


    宁归竹早上来得迟,上午又提前回去做饭,消耗要小一些,起身没什么问题。他将碗筷收进竹篓里,“嫂子,我先回去了啊,马上过来。”


    “没事,你慢慢弄,不急。”王春华摆手。


    宁归竹平日里的表现很斯文,她和熊锦平本来就没想着他能干多少活,上午见人那么努力,这会儿心里多多少少有些担心人倒了。


    宁归竹听出来了,“……”


    走回家的路上,遇到另一个同样被担心会倒在田里的人,熊才廉。


    “竹哥儿。”熊才廉主动打了声招呼,看到他背着的竹篓,抬了下手让人看清手里拎着的东西,无奈笑道:“看来我们都是被打发干轻省活的那个。”


    宁归竹思索了下,给自己挽尊:“我做饭了。”


    不会做饭的熊才廉:“……”


    明明在平常看来是很正常的事情,但这会儿面对宁归竹的话,他脑海里莫名浮现两个字:输了。


    见熊才廉噎住,宁归竹嘴角往上翘了下。


    熊才廉无奈摇了摇头,说起之前的事情:“先前本来打算趁着锦州休息,去找你交流一下的,但听爹娘说你们家在请工,又要弄什么棚子,也就没有去打扰,也不知道下次什么时候才有机会了。”


    宁归竹道:“这半个月我都有时间,看二堂哥你的。”


    熊才廉闻言有些疑惑,“半个月?”


    宁归竹点头,“半个月后要去县里教人别的手艺,一时半会儿空不下来。”


    “这样。”熊才廉想起听说过的纺织一事,道:“正经事要紧,我这里没多久也要去考试,等拿了举人功名回来,可以在家待到过年,届时应该有时间。”


    宁归竹笑起来,真心实意道:“那就等你考了举人功名回来再聊。”


    说话的时间,到了分方向的地方,熊才廉告别后朝着左侧而去,宁归竹背着背篓继续往前。


    回到家里,柳秋红正在洗碗筷,看见宁归竹回来起身道:“我正琢磨呢,你要是再不回来,我就去拿碗了。”


    宁归竹进厨房拿了两个干净的碗,说道:“路上遇到熊才廉堂哥聊了两句。”


    “哦哦。”柳秋红忙着洗碗,随口应了声。


    宁归竹看了下留在家里的瓦罐,见里面的水还烫着,只好拿着碗走出厨房,“娘,我先去地里了啊。”


    “行。”柳秋红点头,“晚点你们爹送完豆腐回来,就让他牵骡车去拉麦子。”


    “好——”


    宁归竹拿着两个碗,回到田野边,顺手又给王春华倒了一碗水,自己也喝过之后,端起水罐道:“嫂子,我先把这个搬过去了。”


    “我跟你一起。”


    王春华站起身来,拿着两个碗跟在宁归竹身边,将东西放到靠近熊锦平熊锦州的地方后,找到镰刀继续割麦子,宁归竹则是将麦子收拢起来,捆紧。


    时间在忙碌中飞速流逝,太阳渐渐挪到了西边,熊石山送完了县里商铺要的东西,让骡子稍微歇了会儿就过来拉麦子了。


    一捆捆麦子摞在板车上,熊石山将麦子拉到宁归竹和熊锦州家里。


    他们家院子大,只要将前面的竹枝靠墙堆叠起来,空出的位置完全可以用来晒麦子。


    麦子到家,在晒席上铺开后,闲散的小孩也有了任务。


    等到太阳即将下山时,宁归竹才停下捆麦子的动作,稍稍活动了下酸痛的身体,回到家里开始做晚饭。


    饭菜的食物香味飘了出来,在院子里守着麦子不被鸟啄的小孩忍不住抬起头,时不时往厨房里面看上一眼,馋得口水直流。


    现在早过了平日里吃晚饭的时间,他们饿了。


    等到太阳落山的时候,熊石山将最后一批麦子运了回来,地里割麦子的三人也各自提了两捆,先将东西在院子里铺开。


    宁归竹听见动静往外看了眼,去卧室里裁了块麻布出来,放到井边的木桌上,道:“等会儿记得擦擦,能稍微舒服一点。”


    熊锦州抬头看见他放下的麻巾,应了一声表示知道了。


    这边几人铺好麦子,擦干净身上的麦芒,搬着凳子坐在屋檐下休息,那边柳秋红送走帮工,将家里简单收拾了一遍,也来了后头院子里。


    看见院子里铺得厚厚的麦子,柳秋红笑得见牙不见眼,蹲下来随手捏了几粒,分外高兴道:“丰收了嘞。”


    听见这话,一家子都忍不住笑起来。


    丰收二字不管在什么时候听了,都会让人感到发自内心的欢喜。


    柳秋红珍爱地看过麦子,挽着袖子进厨房,帮着宁归竹一起做饭。有她在,宁归竹不用再分心看着瓦罐里的饭,炒菜的速度快了不少。


    旁边已经放了一碗肉末青菜汤,宁归竹又炒了一碗青菜炒肉丝盛出放在旁边,洗干净锅后开始炒糖色。


    等到咸甜的香味飘散出厨房,熊锦州把脚边的狗子往外拨了拨,忍不住起身进入厨房,凑到宁归竹身边问道:“这个菜叫什么?”


    宁归竹:“红烧肉,很好吃的。”


    不用他说,光是闻到这个香味,熊锦州已经可以肯定,这道菜绝对美味。


    闲着也是闲着,他把旁边炒好的两碗菜端了出去,回来在厨房里转了圈,又打开橱柜舀了点腐乳,又把腐乳送了出去。


    如此来回,时间被消磨掉,锅里的红烧肉也差不多可以出锅了。


    宁归竹挑出里面的桂皮,丢到灶台前面,刚把菜盛出来,守在旁边的熊锦州就端着碗走了出去。


    柳秋红目睹全程,忍不住啐了儿子一声:“出息。”


    熊锦州充耳不闻。


    宁归竹笑着摇摇头,问柳秋红:“娘,饭是不是差不多了?”


    柳秋红闻言收回注意力,打开锅盖看了看,说道:“还得焖一小会儿,你拿碗筷吧,先端过去不着急盛饭就是了。”


    “好。”


    宁归竹找出碗筷来,没走出去两步,迎面遇上熊锦州过来,手里的东西又落到了他手中,两人并肩来到堂屋。


    王春华和熊锦平摆好凳子,见他们过来,让出空间等人放好碗筷,柳秋红跟在后面,放下瓦罐,将抹布搭在空椅的椅背上。


    一家子入座。


    每人倒了半碗汤,就着汤吃着菜,等到汤喝完,饭也好了。


    踏实的饭食进入肚子,配上荤腥充足,堪称美味的菜肴,一天的辛劳在此刻都化作了满足。


    饭后,一家人搬着椅子,各自找了个舒坦的位置坐好,看天边晚霞渐散,倦怠感更浓。


    散场之前,家里人一起,把厨房堂屋和锅碗瓢盆都清洗干净了,又挪开了堂屋内的桌椅板凳,将麦子连着晒席一起拖到堂屋中,免得半夜下雨将其淋湿了。


    等弄完这些,天都快黑了。


    送走家里人,宁归竹关上院门,转头见熊锦州从厨房里出来准备去喂家里的小动物,他轻轻吐出一口气,浑身轻松下来,脚步轻快地跟上了熊锦州的步伐。


    喂过小家伙们,两人牵着手回到厨房,往锅里添满水烧上,宁归竹靠着熊锦州打了个哈欠,“困了。”


    熊锦州扇动蒲扇,“等下你先去洗澡,洗完了就睡,衣服我来洗。”


    宁归竹微微偏头,脸颊在他肩膀上蹭了一下,含糊道:“我就一套粗麻布的衣服,明天还得穿呢。”


    其余衣衫都是原主从主家带出来的,虽然也是很寻常的布料,但没有粗麻布耐造,还是不要穿着去地里干活的好。


    熊锦州偏头亲了亲宁归竹,“那给你洗里衣。”


    宁归竹:“……”


    换做现代,里衣也就是寻常的衣衫,别说是伴侣了,就是朋友之间,搭把手洗一下都是正常的。但时代不同,它被赋予的含义也不同。


    宁归竹捏着熊锦州的手指,半晌才在困意的促使下说了声好。


    熊锦州给人换了一个更舒服的姿势,轻哼着不知从哪里听来的小调,哄人眯上一会儿。


    等到水烧开,宁归竹才被唤醒。


    清洗干净身上,他勉强清醒了些,趁着熊锦州洗澡的时间,自己动手把里衣洗了,搭在晒竿上面。


    熊锦州出来,见状也没多说,只是快速洗了衣服搭好,抱起坚持坐在旁边的宁归竹回了屋。


    几乎是刚躺到床上,宁归竹就睡着了,熊锦州抱着他扇了会儿扇子,驱散燥意后也睡了。


    第70章 第 70 章(含两千营养液加更) 蛇……


    三个幹活好手一起忙活, 第二天傍晚的时候,地里的麥子就收割完了,然而这并不代表农忙结束。


    收完麥子, 还得守着暴晒两天, 然后抓緊时间将麥粒打下来,之后就是一直守着晒麥子, 晒幹之后没多久就会有衙役过来称重收税, 剩下的才是他们自己的。


    熊锦州给寧歸竹揉着肩膀,有些懊恼道:“昨儿晚上该给你揉揉的。”


    昨天捆了一天的麦子, 今早起床的时候,寧歸竹差点起不来身,白天又顶着一身的酸痛繼续捆麦子, 都不知道怎么做完的晚饭。


    听见熊锦州这话,寧歸竹按住熊锦州的手,侧身看着他笑道:“没事,休息两天就好了,我之后也没什么事做。”


    熊锦州将他身体扳正,“不揉开等着它自己好的话,你能疼上十天半个月。”


    寧歸竹哑然, 不再阻拦。


    廚房里的热水烧开了, 熊锦州把洗澡水提到浴室里,喊了宁归竹一声,见人拿着衣服从堂屋后门出来, 说道:“一会儿把衣服放到外面,我先拿出去泡着。”


    “好。”


    宁归竹应声进入浴室,熊锦州回廚房重新添了些水烧着,坐在前院守着晒席上的麦子。


    中间琢磨着时间差不多, 还回后头把宁归竹换下来的衣服拿了过来,放在水里和澡豆一起浸泡着。


    两人交换着洗完澡,把衣服清洗幹净搭在晒竿上,宁归竹挽着袖子,翻了翻铺得厚厚的麦子。他们家院子够大,把竹枝和竹子堆在骡棚旁边之后,刚好能够放下两张晒席。只是麦子连着麦秆一起,堆得就有些厚了。


    翻过麦秆,两人坐回屋檐下,守着麦子休息。


    为了方便晒麦子,前院的大门暂时不会开,猫狗从后面的小门进进出出,旁边的林子成了它们玩闹的最佳天地。


    太阳西斜终于下落,将麦秆勾到中间,晒席两端往里一折,熊锦州将其拖回了堂屋中。


    “竹哥儿,我一会儿上山去抓蛇,你要不要去玩?”


    “抓蛇?”宁归竹抬眸,“什么时候去?”


    “天黑后。”


    宁归竹迟疑了下,“我跟着去的话,你会不太方便。”


    走山路对他而言不算太难,但是天黑上山的话,熊锦州必然会分心留意他,估计会很难抓到蛇。


    “没事。”熊锦州道,“本来就是上山玩,抓不到蛇,咱们去逮几只蛙也是一样的。”


    他都这么说了,宁归竹道:“那我去。”


    “行,我去问问大哥大嫂他们去不去。”


    熊锦州说着,就往前院去了,宁归竹摇摇头,把没弄完的竹编方框拿了出来,趁没人看着,动作麻利地往上编织。


    前院,听到熊锦州的来意,熊锦平诧异侧眸:“你是真不累啊?”


    昨天幹了一天,今天有些緊赶慢赶的,又收了大半天的麦子,从吃晚饭开始算,到现在还没休息满一个时辰呢,居然又开始琢磨上山抓蛇。


    熊锦州道:“闲着也是闲着,而且想吃蛇肉了。”


    “……”


    “你倒是敢想。”柳秋红经过,随口问道:“竹哥儿怎么说?”


    这蛇肉弄回来,熊锦州肯定是想要竹哥儿弄的,不提前征取到人家的意见,他就是有本事上天也是白想。


    熊锦州下巴一扬,得意道:“竹哥儿说跟我一起上山。”


    闻言,一家子的视线都看了过来,很是惊奇:“竹哥儿不是很累吗?这真是他自己说的?”


    这才多久啊,就恢复好了?


    熊锦州道:“我给他按了好一会儿呢。”


    既然主廚都动了心思上山,熊锦平开口道:“那就去吧,再找几个堂兄弟一起。”


    “行,那天黑后在村口汇合啊,我先回去弄火把了。”


    熊锦州得到大哥的回答就放心了,至于堂兄弟那边,反正他是不可能去的。去了容易被那些伯父叔叔拉着絮叨,又不像以前说那些近乎指责的教导,现在话里话外都是让他对夫郎好点,搞得人憋闷还不能找兄弟们撒气。


    烦。


    那可是他的夫郎,他能对人不好吗?!


    熊锦州回到家里跟宁归竹说了大哥要去的好消息,宁归竹往后藏了藏篾片,问道:“那我们要准备些什么吗?”


    熊锦州挽袖子:“我去弄火把,竹哥儿你歇着吧。”


    “好。”宁归竹连忙点头。


    临时火把做起来还挺简单的,之前县里事情多,熊锦州经常弄火把赶路,这会儿在柴房里翻了会儿,找出了先前弄火把剩下的树脂和树皮,又随便拿了根粗细合适的木头,将东西挪到外面屋檐下开始折腾。


    他守在这里,宁归竹莫名不敢繼续编竹筐。干脆站起身走到熊锦州身边,看他弄火把。


    树皮撕成条,绑在木头一端,绑上一层,就在桶里用力蹭两圈,然后繼续缠。


    宁归竹看了会儿,视线落到桶里装着的固体上,凑近仔细看了看,问道:“这是什么树脂?”


    熊锦州:“松树的。”


    闻言,宁归竹的眼睛明显亮了一个度。松脂的用处很多,除了制作火把之外,它还可以用来做蜡烛、肥皂,还能抗菌消炎。当然,最重要的是,松脂可以用来制作沾虫剂,防治害虫。


    注意到宁归竹的神情,熊锦州问道:“这个很有用?”


    宁归竹用力点头,问熊锦州:“咱们这边山上的松树多吗?”


    “多倒是挺多的。”熊锦州道,“不过位置比较深,正好我明儿还有一天假,去山上给你弄点回来。”


    宁归竹想了下,“我们一起吧,之前还说要去山里找些植株回来种着呢。”


    “好。”


    火把做好放在旁边,熊锦州看着天色开始昏暗,找了布袋和钳子出来,又翻出了很久没用的火折子,“竹哥儿,我们走吧,先前我和大哥说好去村口汇合。”


    宁归竹偏头看了看熊锦州另一边的手,问道:“真的不用我拿一点吗?”


    “不用。”熊锦州牵着宁归竹的手,笑道:“你牵好我就好了。”


    “好吧。”


    两人说着话,避开家里的猫狗,从前院偷偷出了门。


    到村口的时候,这边已经有好几个人等着了,站在一起说说笑笑的,看见他们携手而来,不由頓了頓。


    失策,早知道也带上家里媳妇/夫郎了。


    宁归竹礼貌地跟人打过招呼,牵着熊锦州的手往边缘站了站,堂兄弟之间面面相觑几眼,琢磨着当竹哥儿面,不搭理熊锦州也不太好,就主动问道:“你们家不是今儿才弄完麦子?怎么也不在家里歇歇,就喊着上山弄蛇?”


    熊锦州懒懒抬了下眼皮,“收两天麦子而已,有什么累的?”


    问话的兄弟:“……”


    说得这么輕松,这要是不知道的,还真以为收麦子是什么輕省活呢。


    宁归竹闻言,輕輕拍了下熊锦州的后腰。


    熊锦州一頓,抿了抿唇侧头看去,眼神中带着隐隐的幽怨。说是收了两天麦子,其实今天才申时初就完工了,而这样的效率背后,是长时间弯腰快速劳作的辛劳。


    再有本事的人在地里干这么多活都是会不适的。


    面对熊锦州的幽怨,宁归竹手上动作放轻,给他揉了揉后腰,视线心虚地移开。


    两人的互动并没有遮掩,旁边的兄弟们见了,没压住笑意哈哈笑出声来,熊锦州扫了他们一眼,不得不认清一个事实——这几个兄弟也不怵他了。


    以后还不知道能不能吓唬到人。


    遗憾了两秒失去的乐趣,熊锦州享受了会儿宁归竹为他揉腰,反手握緊他的手,“我好多了,不用揉了。”


    宁归竹说他:“你这好得也太快了些。”


    天际只剩下朦胧的光亮,熊锦州看着他的笑容,有心想凑近亲上一亲,但碍于堂兄弟们在场,最终只是捏了捏宁归竹的手指,柔声道:“你帮忙,自然好得快。”


    宁归竹红了耳尖,眼角余光看见又有人过来,拉了熊锦州一下,转移话题道:“大哥他们过来了。”


    熊锦州抬眸看去。


    熊锦平拎着东西过来,身边跟着文质彬彬的熊才廉。


    看见他,熊财生稀奇道:“二弟,你居然愿意上山去?”


    熊才廉幽幽看了亲哥一眼,“哥,你但凡多听我说两句话,就知道我对上山很感兴趣。”


    熊财生:“……”


    啊这,有吗?弟你不是成天之乎者也吗?


    不靠谱的亲哥放在一边,熊才廉和其余几人点头打过招呼,看向据说是组织人的熊锦州:“人都到齐了吗?”


    熊锦州顿了下,看向自家亲哥。


    熊锦平刚清点完人,这会儿点头道:“都到齐了,走吧。先说好,咱们可不往深山里面去。”


    “放心吧,又不是嫌命长了。”


    这会儿光线还没有彻底暗下去,一大群人朝着林子的方向而去,等到进入树林,所剩不多的光亮被树冠遮挡住后,他们先后点燃火把。


    熊锦州将火把交到了宁归竹手里,依旧一手拎着东西一手牵着人,不疾不徐地走在队伍中间。


    都是年轻人,凑在一起闲聊着,说的话题都挺有意思。


    宁归竹脸上带着明显的笑容,偏头看向熊锦州的时候,能明显感觉到他的情绪也是轻松愉快的。他不由抿唇笑了下,跟着熊锦州上了一个难行的陡坡。


    稍稍进入林子深处些,地面稍稍平坦点,不再全是陡坡后,一群人就散开了。拿着长长的木钳在周围翻动敲打,寻找蛇的踪迹。


    宁归竹跟在熊锦州身边,时不时抬头看一眼,确保他们没有脱离其他人的视野范围。


    蛇是夜间活动的动物,只要眼睛够尖,找起来并不难。茂密的草丛被翻开,熊锦州动作利落地压住蛇头,弯腰伸手掐住七寸位置,换脚踩住蛇头,手中的钳子用力砸下。


    脑袋骤然被攻击,蛇晕晕乎乎的,熊锦州留意了下宁归竹所在的地方,抓起蛇往旁边大树上用力摔了两下,然后丢进布袋子中箍紧袋口。


    宁归竹问道:“这就死了?”


    “不一定。”熊锦州道,“晕了就行,没死的话还能吃新鲜的。”


    宁归竹:“……”确实新鲜。


    两人说着话,继续往前,寻找蛇的踪迹。


    天气越来越热,出来活动的蛇也越来越多,宁归竹看着熊锦州很快又抓到了第二条蛇,他举着火把往前面照了照,正琢磨着要怎么往上爬呢,熊锦州牵住宁归竹的手道:“不往前面去了。”


    宁归竹收回举着火把的手,看了眼其余人所在的方位,跟着熊锦州往回走,边走边问道:“为什么不继续往前了?”


    熊锦州说道:“这里上去有很长一段斜坡,天黑站不稳,抓蛇的话容易被咬。”


    “哦。”


    他们往回走了没有几步,就见前面几个火把聚在一起,也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两人对视一眼,加快步伐来到他们附近,提高些许声音问道:“怎么了?”


    看见他们俩过来,熊锦平往旁边挪了挪,空出位置来让他们看里面,说道:“才廉抓了一条毒蛇,正看着呢。”


    嗯?


    才廉?毒蛇?


    这个组合还挺稀奇的,两人往里看去,等看清那毒蛇的模样,宁归竹倒吸一口凉气,往后退了两步问道:“死了没?”


    见他害怕,熊财生哈哈笑起来,“死了死了,这应该就是‘乱拳打死老师傅’了,才廉拿着石头一顿乱砸,愣是把它给砸死了。”


    熊才廉抹了把脸,“我能杀了这玩意儿就很不错了。”


    站在他旁边的人拍了拍他肩膀,“确实很不错,这换成你哥遇上,他还不一定敢打呢。”


    “很毒?”熊才廉疑惑。


    “可不嘛,就没听谁被这玩意儿咬了,还能活下来的。”


    熊才廉的脸色一下就白了。


    他方才动手打这蛇,纯粹是看它姿势不太对,像是要攻击的样子,这才先下手为强,哪里知道是这么吓人的毒蛇。


    宁归竹在周围找了根长一些的棍子,伸出去拨了拨地上那条死蛇,确定它是真的没命了后才勉强放松身体。熊才廉打死的蛇不是别的,正是尖吻蝮,也就是传说中的五步蛇。


    熊锦州见宁归竹紧张,伸手握紧他的手,将棍子往旁边丢去,问熊财生熊才廉兄弟俩:“你们带了多的袋子没,单独装着,明儿带去县里。”


    毒蛇难抓,送去药铺里也能换些银子。


    熊才廉就是上山来逛逛,两手空空什么都没带,这会儿自然而然地看向熊财生,熊财生又看向其他兄弟。


    “……”


    一群人凑在一起嘀咕了好一会儿,空出一个袋子来,夹着那毒蛇脑袋将其塞进布袋子中,然后迅速用草茎捆紧布袋子。


    有了毒蛇这一桩事,几人合计了下,发现加起来也弄了不少蛇,干脆打道回府。


    走出树林,头顶的月亮将村子照得极为亮堂,众人纷纷熄灭火把,开始商量去谁家弄蛇吃。


    都是年轻人,在场年纪最大的也才二十五六,虽然大半都成了家,但依旧和爹娘住在一起,这个点弄蛇肉吃指定得挨骂,他们的视线就落到了熊锦州和宁归竹身上。


    有一说一,小夫夫俩是他们当中最自由的了。


    熊锦州挑眉,面对众人期待的目光,先扭头看了眼宁归竹,见他没有什么异议,才轻哼道:“丑话说在前头,蛇得你们几个处理好。”


    “行,没问题!”众人齐声应和。


    他们说说笑笑地穿过村子到了两人家里,院门刚一推开,猫猫狗狗的就一窝蜂冲了上来,冲到半路发现进来了好多好多陌生人,两只猫儿一转身,顺着竹枝堆一路到了高处,警惕地盯着人类。


    熊锦州对宁归竹道:“竹哥儿你先休息,我带他们去收拾蛇去。”


    “好。”


    宁归竹目送他们一群人去了廚房,走到竹枝堆朝着上面的小猫伸手,“三宝四喜乖,快下来,让我抱抱。”


    两只小猫看看伸手的人类,再看看不远处闹哄哄的一群,踩着细细的竹枝来到宁归竹的手边,宁归竹眼疾手快抓住两只的后脖颈,将其抱入怀中。


    两只猫越来越大,身上的花色越发清晰,明显的斑状般纹路让宁归竹不得不承认,这两只大概不是真正的小猫咪。


    不过两只够乖,平日里互动看着跟小猫咪也没什么差别,左右现在这些小宝贝还没被列为保护动物,宁归竹心安理得地养着。


    进入人类地怀中,身上的皮毛被手指仔细摸过,三宝四喜舒服地咪呜咪呜,喉咙里发出咕噜噜的小动静。


    大旺二彩追着熊锦州屁股后面跑了两圈,很快被一条条大长腿迷惑了视线,等跟前的人蹲下来定睛一看,发现是个它们不认识的。两只茫然片刻,仰着脑袋找了会儿,没找到熊锦州,又听见另一边院墙下猫咪的小动静,它们撒腿朝着宁归竹所在跑去。


    两个多月过去,小狗已经变成了半大的狗子,宁归竹蹲在地上被它们冲过来用力一蹭,差点没原地坐下。


    他无奈伸出手,顺着狗子的意愿摸摸头抓抓下巴,然后放下猫,脚下生风地逃了。


    人类就两只手,实在没办法对四只崽子雨露均沾。


    到后院摘了些葱和辣椒,宁归竹回到前院将其清洗干净,看了眼正在处理蛇的几人,说道:“蛇皮刮掉鳞片留下来,我弄个凉拌蛇皮。”


    “嗯?好。”站得最近的男人拎起才剥下的蛇皮,在桌上找了个空碗先放进去,提醒没听见的几人:“竹哥儿说一会儿弄凉拌蛇皮吃。”


    闲聊的几人闻言回过神,将剥下来的蛇皮都放了进去。


    他们这里忙活着,看见宁归竹手里拿着葱和辣椒,问道:“竹哥儿,家里还差什么不?我们看看家里有没有,一会儿去拿过来。”


    闻言,宁归竹的脚步一顿,问道:“有薑和大蒜吗?”


    听见宁归竹的问题,有人立即开口道:“我家大蒜是才收回来的,不过薑没多少了。”


    “薑我家有多的。”另一人接话。


    见他们家里有,宁归竹就说了一下需要的数量,先将葱和辣椒放到厨房里,把家里有的调味都搬了出来,放到灶台旁边的长桌上,稍微琢磨了下蛇肉的做法,拿起餐桌上的蒲扇走出厨房。


    月光洒落在院子里,将大家的动作照得清清楚楚,宁归竹扇着扇子驱散热意,背靠墙壁懒洋洋地打着瞌睡。


    熊锦州无意间看到这一幕,洗干净手轻手轻脚地走过来,在宁归竹面前蹲下身子。


    宁归竹睁开眼,“怎么了吗?”


    熊锦州握着他的手,捏着手指问道:“是不是困了?”


    “还好。”宁归竹轻轻用力,钩住他的手指晃了晃,说道:“我还等着吃蛇肉呢。”


    熊锦州道:“要不你回去睡?我们做好了喊你起来吃。”


    每年一进入夏天,蛇就是家里出现最多的肉食,他们的手艺虽然比不上宁归竹,但弄个蛇肉还是没问题的。


    宁归竹闻言,手中的蒲扇对着人轻轻扇了扇,笑话他:“我去睡了,你们是会做蛇皮呢,还是会做口味蛇?”


    熊锦州:“……”


    他侧脸压着宁归竹的手,无奈笑了下,说道:“那就辛苦你守着了。”


    宁归竹道:“一会儿多给我吃两口就行。”


    “放心,肯定的。”


    确定宁归竹没有回去休息的念头,熊锦州起身回到院子里,继续收拾没弄完的蛇肉。


    他们一群人上山,收获最少的都有两条,弄出来的蛇肉还有不少。


    等到收拾完,熊锦州才去喊宁归竹进厨房,先前说好去拿薑和大蒜的两人已经出了门,其余人倒是想守在厨房里等着美食出锅,但熊锦州觉得站在厨房里会挡了夜风,就全给赶了出去。


    宁归竹看了下用盆装着的蛇段,锅中烧水将蛇肉倒进去,放入葱结。这一步熊锦州见过,问道:“焯水捞出?”


    “是。”


    宁归竹刚点完头,熊锦州就推着他,让人在窗边坐下,“那你先歇着。”


    宁归竹:“……”


    不等他开口说什么,熊锦州朝着外面一探头,问道:“有谁要干活的?”


    能大晚上一起去山上弄蛇的,都是平日里家里关系就不错的,也就是说他们都跟着宁归竹学过手艺,知道他做菜有多好吃,这会儿听到熊锦州的话,立即争先恐后地报名。


    熊锦州随手指了两个,在他们进来之后,才笑着把这会儿要干的活说了。


    进来的两人:“……”


    说得好听是等焯水,其实就是烧着火,等锅里的肉煮好。


    见两人被骗了,外面的人哈哈大笑起来。


    宁归竹听着他们的动静,嘴角不由也透出几分笑意来,靠着厨房的窗口看向外面,月夜皎洁明亮,晚风吹散了白天的炎热,这样的日子感觉格外美好。


    去拿姜和大蒜的两人回来了,宁归竹起身,切了些姜片放到锅中,盖上盖子继续煮着。


    熊锦州问道:“竹哥儿,剩下的蒜和姜要怎么弄?”


    宁归竹:“姜切片,蒜切末,拿碗装着放旁边。”


    “好。”


    带来的蒜就那么多,一人分个三五瓣的,很快就剥干净了,熊锦州把姜洗干净,剩下的交给了主动请缨进来干活的两人。


    锅中的水已经烧开,撇去浮沫再稍微煮上一小会儿,宁归竹将其盛出放在旁边沥水,问大家道:“要不要炖一锅蛇湯?”


    被征求意见,吵吵嚷嚷地问了几句后,有人探头道:“炖蛇湯麻烦吗?”


    这就是想要的意思了。


    宁归竹道:“不麻烦,就是得最后才能喝。”


    “那……”探头的人有些不好意思地道,“那炖一锅蛇湯吧。”


    在他说话的时候,宁归竹已经分了些蛇肉到旁边的瓦罐中,放入姜片后扭头道:“锦州,洗两片桂皮放进去,小火炖着。”


    “好。”熊锦州打开橱柜取出桂皮。


    蛇汤在瓦罐里炖着,在厨房里帮忙的两人动手舀走锅里的水,宁归竹守着铁锅烧干,将家里的油全部倒进了锅里。


    等到油温升高,宁归竹铲了些蛇肉放进去,心里默数三十秒后快速捞出。


    见进来帮忙的两人看得认真,把锅铲递出去说道:“你们动手试试?这样在油里爆一下就捞出来。”


    “哎好。”


    一人动作快些,迅速伸手接过锅铲。


    宁归竹趁着他们干活的时间,从橱柜里拿了两个鸡蛋出来,又舀了些面粉,加水后打入鸡蛋搅匀,放入食盐稍稍调味,宁归竹来到灶台旁边看了看,在盆里划了一半蛇肉到一边,示意他们不要动这些。


    等他们弄完,宁归竹夹着留出来的蛇肉在鸡蛋面糊中滚上一圈,然后放到锅里油炸。


    裹了面糊的蛇肉经过复炸后放在旁边,宁归竹将油爆过的蛇肉重新入锅,开始做口味蛇,同时道:“锦州,磨一点花椒粉出来放着,我有用。”


    熊锦州扇风的动作一顿,“等一下。”


    他出去不知道跟凑一起闲聊的人说了些什么,很快就把磨花椒的任务交了出去,重新回到宁归竹身边给他扇风去热。


    口味蛇极具穿透力的香味爆发出来,在外面说笑的人忍不住探头往里面看了看,忍不住感慨:“竹哥儿怎么做什么都这么香。”


    “好像就没他不会做的。”旁边有人笑道。


    他们闲聊着,说起最近新开始弄的生意,问道:“你们来送过银钱没?”


    “就第一天卖完东西来了一趟,之后还没送过。”


    “我们家也是,我娘早上还说呢,让我来问问你们,是不是约个时间一起来送比较好?竹哥儿看上去跟老二一样,不是很喜欢热闹。”


    他们有几家也有排行第二的,但在外说起熊家老二,必然是指的熊锦州。


    “一起来的话,明天?最晚的是财水家吧?你们满七天了没?”


    被点名的熊财水点了点头,“明天就是第七天。”


    “那行,明天晚上来。”熊财生敲定,“没问题吧?”


    众人摇头。


    熊锦平听到他们的对话,默默走远了些,假装自己没有听见。他们家这一回是准备攒到一两半再给竹哥儿送过来,不好和几个堂兄弟家里一起送。


    凑在一起的众人聊完才发现他在不远处蹲着逗狗,想了下没有喊着人说,熊锦平和熊锦州是亲兄弟,人家再不爱热闹也不可能嫌弃熊锦平,用不着他们拉着人一起。


    聊完事情,好不容易转移开的注意力,又落到了厨房里面。


    香味越来越浓,勾得人想流口水。


    这阵香味飘出院落,随风席卷村庄,已经上床的村民骤然睁眼坐起来,趁着月光明亮在外歇凉的人握紧了扇子。


    不是,大半夜做什么饭啊?!


    看着做好的口味蛇出锅,熊锦州将装满的三个大菜碗端到窗边餐桌上,探头问外面的人:“先给各自家里送一碗回去?”


    夏天的蛇再好捉那也是一份肉,既然是肉就没有吃独食的时候。


    听见熊锦州的话,人群中站起来几个人。


    好几家都是一起出发,他们中出一个人进厨房就行,熊锦州夹了一碗,走出厨房时正好见熊锦平过来,把手里的蛇肉往他手里一塞,“正好,大哥你送回去就行。”


    熊锦平:“……”


    熊锦平正要走,听见宁归竹在里面道:“不着急走,椒盐蛇肉也拌好了。”


    先前复炸过的蛇肉倒进烧干的锅里,宁归竹将磨好的花椒粉和食盐、辣椒粉拌在一起,倒入锅中翻拌均匀再度盛出。


    几个人端着两碗菜出了厨房,宁归竹洗干净锅,把蛇皮丢进去煮着。


    熊锦州放下扇子,给他捏了捏肩膀,“凉拌的简单,这个一会儿你在旁边说,我来弄怎么样?”


    宁归竹想了下,笑着道:“好。”


    等送了菜的人回来,一群人才各自拿了碗筷分蛇肉,宁归竹在旁边道:“我和锦州的放一个碗里,两样菜分开装。”


    分菜的熊才廉应了一声,先分了他和熊锦州那一份。


    ——做饭的先吃。


    宁归竹端着两个碗,美美离开人群,笑着和坐在灶台前看火的熊锦州晃了晃手中的碗,他坐到熊锦州身边,说道:“口味蛇是先前吃过的,就是加了点姜蒜而已,味道差别应该不大,你尝尝椒盐蛇肉,我还挺喜欢这个的。”


    熊锦州闻言,筷子夹了一块椒盐蛇肉。


    表面的蘸粉味道很浓郁,咸香中带着些许辣意,蛇肉经过两次油炸,表面形成了金黄的脆壳,但内里的蛇肉还是柔软多汁的,再加上蛇肉紧实,油炸后还保留着弹性,咀嚼的时间稍稍长了些,因而蛇肉本身的清甜也凸显了出来。


    熊锦州吃完蛇肉才开口道:“是很好吃,和口味蛇不一样的好吃。”


    喜好被肯定,宁归竹笑弯了眼。


    口味蛇以辣味为主色调,每一块蛇肉入口,都代表着强烈的味觉冲击,相较于上次,这回加入大量姜片蒜末,还有新鲜的辣椒块,吃起来味道层次感更加丰富。


    他们夫夫俩坐在一起说话吃东西,本来想夸赞两句的人扭头看见这一幕,又把脑袋转了回去,随便找了个人边吃边闲聊。


    这边吃着,锅里的蛇皮也煮得差不多了,熊锦州起身,听宁归竹的指挥做凉拌蛇皮。


    煮好的蛇皮泡在冰凉的井水中,锅中烧油,倒入蒜泥辣椒爆炒,然后放入酱油、食盐翻炒一遍,盛到碗中,蛇皮捞出抖干水分倒进碗里,加入些许陈醋翻拌均匀即可。


    这样弄过的蛇皮酸辣爽口,口感Q弹劲道,味道也是一绝。


    熊锦州收拾蛇皮的时候,宁归竹打开瓦罐盖子,将里面的桂皮挑了出来,闻着蛇汤的香味,往里面加了点食盐,然后盖上盖子继续焖煮。


    食物的香味经久不衰,村子里的人睡不着,干脆也搞了火把,三五成群地上了山——就算自己家做的没那么香,但好歹也能吃点儿解解馋不是?


    去送蛇皮的几人回来,提了嘴村里人上山的事情。


    熊才廉闻言,咽下嘴里的口味蛇,问道:“有没有跟他们说山上有毒蛇的事情?”


    熊财生乐道:“谁不知道山上有毒蛇啊,放心吧,这个用不着咱们操心。”


    “哦。”熊才廉回来得少,对村里的人也不了解,听熊财生这么说就道:“那就行,就怕那些不讲理的,到时候出了事,把由头怪咱们大晚上弄吃的上。”


    此话一出,众人面面相觑。


    熊才廉又吃了口肉,见他们不吭声了,头皮发麻:“咱们村里还真有这种人啊?”


    “你吃你的。”


    熊财生没搭理他,指了几个人道:“走,咱们去村里逛逛,看那几家子有没有去。”


    “葛家应该不能这么不要脸吧。”被点到的人放下手里的碗筷起身。


    “那一群沾亲带故的有几个要脸的?”


    几个人匆匆走了,留下来的人对视一眼,吃了口蛇肉压压惊。


    出去的兄弟们回来得很快,进来就笑呵呵地道:“行了,安心吃吧,山上看见毒蛇的事情都说了。”


    这时候上山,就数那些本就害怕的人容易出事,听见他们上去没多久就遇见了毒蛇,这群人自己就打了退堂鼓,剩下的基本都逮过蛇,没什么好操心的。而且他们话说在了前头,真要摔了或者遇到了毒蛇,也找不到他们头上来。


    一群人安心品尝着蛇肉,再喝一口鲜美的蛇汤,就着清凉的夜风喟叹一声,幸福。


    宁归竹困得很了,也没注意他们堂兄弟之间在聊些什么,把没喝完的蛇汤塞熊锦州手里,打了个哈欠道:“我先回卧室了,你们慢慢聊。”


    熊锦州放下手里的碗,“我送你过去。”


    看着宁归竹飞速进入梦乡,熊锦州轻手轻脚地退出来,朝大家示意了下,“声音别太大就行。”魔.蝎`小`说 k.m`o`x`i`e`x`s.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