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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1章 第 51 章 厕所


    寧归竹这一觉睡得格外沉。


    某些家伙一身力气没处使, 跟要把他凿死在床上似的,明明都是十八九的小伙儿,寧归竹愣是觉得自己要命不久矣了。


    好在都是错觉。


    寧归竹习惯性地往身边摸了摸, 察觉熊錦州躺的位置已经凉了, 他才睁开眼看着天花板出了会儿神,然后打着哈欠裹好被子转个身又眯了会儿, 半梦半醒间想起今天要收拾廁所的事情, 寧归竹一个激灵坐了起来。


    “嘶——疼疼疼。”


    宁归竹揉着腰缓缓躺回去,缓了会儿, 感觉被拉扯到的筋松下来了,这才慢吞吞起床。


    穿好衣服后,宁归竹看了床铺两秒, 将床单和被套全部给弄了下来。昨天有点太放肆了,被套和床单得洗洗才能用。


    找出家里的大木盆,将床单和床套放进去泡着,宁归竹琢磨着再弄几根曬竿出来,等会儿把被褥也搬出来曬曬。


    琢磨好,宁归竹这才发现熊錦州不在家,他疑惑地四下找了圈, 发现狗也不见了。


    可能是去前头屋里了吧。


    宁归竹也没多想, 顺手将馒头牵了出来拴在竹篱笆上,他抬手拍了拍馒头的身体,“就在附近耍知不知道?”


    馒头:“……”


    它忧愁地看了眼拴着的缰绳, 跳过竹篱笆去外面啃草了。


    宁归竹也没管馒头,他将鸡鸭从笼里放出来之后,拎着竹篓和刀去后面的林子里割了些草回来倒在圈栏里面,又去廚房里拿了个馒头给在篱笆墙附近啃草的骡子。


    小狗不在家, 馒头泡久了又容易丢失味道,宁归竹也就没准备两只的早饭。他进廚房舀了点热水洗漱完,揭开瓦罐盖子看了眼熬着的粥,也不知道熊錦州什么时候起来熬的粥,里面的大米都煮烂了。


    宁归竹拿勺子拨了拨鍋里的粥,舀了一点点到碗里尝了下。


    粥湯已经十分浓稠,宁归竹把碗放下,将灶台上烧着的水弄到了水罐里,多的用木盆装着放在旁边,挽着袖子开始琢磨配粥吃的小菜。


    家里没有咸菜,幹菜也只有先前曬的那点野菜,宁归竹认真思索了会儿,发现除了炒鸡蛋酱,好像没什么适合用来搭配粥吃了。


    先去后院摘一点蔥叶洗幹净切碎,从橱柜里拿出三个鸡蛋,鍋中烧油将鸡蛋打进去,放入食盐和酱油炒碎之后,把蔥花放进去翻拌出香味盛出放到碗里。


    鸡蛋碎放到桌上,宁归竹站在廚房窗口往外看了眼,“怎么还没回来。”


    他嘀咕着,走出廚房,朝着前头喊了两声熊錦州的名字。


    “阿叔,你找小叔吗?”熊茵茵从院墙拐角处探头出来,“小叔出村啦,他说马上会回来,让你醒了就先吃饭哦。”


    宁归竹闻言问道:“茵茵知不知道你小叔去幹什么了?”


    熊茵茵摇头。


    见状,宁归竹只好将疑惑咽下,他朝小孩儿招了招手,“茵茵要不要跟阿叔一起吃点早餐。”


    熊茵茵有些心动,但还是摇头拒绝道:“不用啦,我吃了早饭的。”


    说完,像是怕会扛不住诱惑般,連忙将脑袋缩了回去。


    宁归竹无奈笑了下,又往道路的尽头看了眼,回到厨房舀了一碗粥慢慢喝着。因着是配粥吃的,鸡蛋碎的咸味比较重,放到粥里面后吃起来刚刚好,鸡蛋的鲜美和葱花的浓香,再搭配上米粥的糜烂,堪称完美。


    吃饱饭,宁归竹把剩下的半碗鸡蛋碎放进橱柜里,将碗筷清洗幹净收拾好,舀了点盆中的热水洗了洗鍋,盛到竹筒中放在旁边,等狗回来了给它们准备早餐。


    昨儿熊锦州把猪头都收拾好了,橱柜里还有一大碗猪头肉和半盆剁好的猪头骨,宁归竹取了一半头骨出来,清洗干净后放到鍋里,加入满满一锅的水后,洗了些葱打结丢进去,盖上盖子烧火焖煮着。


    骨湯炖上,宁归竹看着院子里的柱子,开始琢磨要怎么收拾廁所。


    家里的廁所墙面还很新,茅坑也可以说是空的,主要是得把上廁所的位置挡一挡,不能这么直面着,不然以后满些了,蚊虫乱爬想想都恶心。


    宁归竹想起以前见过的老式厕所,干呕了一声。


    实在是不想面临那样的场景,宁归竹挽着袖子拿了竹枝,就开始在地面上写写畫畫。


    首先,最重要的一点!


    得把厕坑和粪坑隔开,不能太畅通无阻了。


    宁归竹写写畫画,还跑去后院看了看厕所的具体模样,又蹲回前院继续写写画画。


    熊锦州回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一大团蹲在地上的人,他放轻脚步走近瞅了瞅,“这是啥?”


    宁归竹早看见他的脚了,闻言头也不抬地道:“厕所的布置,你快去吃饭,等吃完就要开始忙活了。”


    “哦,好吧。”熊锦州往厨房里去,又听见宁归竹在后面喊道:“橱柜里给你留了半碗鸡蛋碎,你记得拿出来吃了,别剩。”


    “知道了——”


    熊锦州拿了个大碗,将瓦罐里的粥都倒了进去,满满当当的几乎要溢出来,他吸溜了两口后,又把鸡蛋碎给倒了进去,搅和搅和。


    端着碗来到宁归竹身边,熊锦州舀了一勺先送到宁归竹嘴边。


    宁归竹已经画好了图,正在认真搓洗被套床单,熊锦州忽然往他面前送粥,他一时没反应过来,本能地张开了嘴,粥送到嘴里时愣了下,脸颊瞬间泛起明显的红晕。


    终于喂到夫郎,熊锦州心情特好,又舀了一勺送到了宁归竹面前。


    可惜这回宁归竹有了心理准备,偏头没让他的动作得逞。熊锦州见状也不遗憾,自己喝了那口粥对宁归竹道:“石匠下午会过来,中午包一餐的话,最多三两半就能把院墙搭好,还给刷墙面。”


    熊家的院墙就是刷了墙面的,若非如此,宁归竹也不至于連石头墙和青砖墙都分不出来。


    “你一大早出去是找石匠了啊。”宁归竹手上的动作一停,说道:“有没有跟他说要留两个门的事情?后院那边留扇门的话,我们去林子里和山上都方便些。”


    “门得找木匠,这个开始弄了再说也来得及。”熊锦州道。


    宁归竹点点头,“哦”了一声道:“一会儿你记得弄两根晒竿,把被褥搬出来晒一晒。”


    “好。”


    等熊锦州吃完早餐,两人就开始忙活了。


    首先是把院子里的竹子给收拾出来。这些竹子是做豆腐那天,熊锦州和熊石山去砍回来的,本来想着用来教熊锦平篾匠活用,结果豆花的生意出乎意料的好,熊锦平跟着去镇子忙完回来,又得忙家里的事情,一天下来,竟然连宁归竹下值后的时间都挤不出来。


    这些竹子也就方便了他们。


    砍刀剖竹子容易,想要砍断还不破损就有些麻烦了,熊锦州出去借了锯子回来,将竹子锯成一段段的。


    宁归竹将竹子中间的竹节打通,比对着竹子两端的大小,将其拼装在一起看了下连接状态,然后用砍刀在两端间隔一厘米砍出两道豁口,把豁口中间的竹片削薄,刀尖轻轻用力很快就将其凿通了。


    削几根粗竹钉将竹节门固定在一起,宁归竹试了下稳固性,抬头看向熊锦州所在的位置。


    在他忙活的时间里,熊锦州已经弄了两根晒竿出来,被子都已经搭上去晒了。这会儿正在将竹子处理成竹片,见宁归竹看过来,他晃了晃手里一截很粗的竹节,“这个怎么样?”


    那竹节一只手还握不住,剖开之后的横截面约莫一掌半有余,宁归竹点点头表示可以。


    两人带着东西到了后院。


    先把厕所的茅坑处拆了,将准备好的竹子管道放好后,在竹子管道周围细细密密插满竹片,拿着棍子把草叶塞进这些竹片的缝隙间。弄好地下的部分,熊锦州上面平铺了层草叶,草叶之上是竹片,竹片之上又是草叶,如此三层下来,最后用泥土夯实地面,尽可能地封死臭味和虫子进入厕所的渠道。


    这里面的味道不好闻,事情被熊锦州一手包揽了,只偶尔让宁归竹过来看看他弄得行不行。宁归竹也没跟他争,在外面一刻不停地准备着草叶和泥土,顺带根据弄出来的模样进一步完善厕所的布置。


    封好孔洞之后,就是上厕所的位置。


    先前熊锦州特意让宁归竹看的粗竹节就是用在这个地方的。


    粗竹节横截面宽,却不如何长,使用起来要拘束些,不过肯定比先前的厕所好用。


    就是将其和下面竹子管道连接的时候,花了宁归竹不少心思,弄坏了一个后才找到合适的固定方法。


    “以后每天提桶水放这儿,上完厕所就冲一下水,争取让这个竹节用久一点。”宁归竹道。


    竹节的耐用度就那样,何况还是用在厕所里,说不准用不了两年,他们就得把这批东西全部换一遍。


    熊锦州看着变得漂亮规整的厕所,说道:“回头找陶窑问问,看能不能烧个陶的,那个耐用。”


    宁归竹:“……”


    侧目看他,“定制的话,要不少钱吧。”


    熊锦州“唔”了一声,振振有词:“东西只要用上了就不算浪费!”


    宁归竹失笑。


    花钱的事以后再说,两人回到前院,宁归竹进卧室给熊锦州拿了换洗衣物,又到厨房里将瓦罐中的开水倒进木桶中,提到井边兑冷水。


    身上臭烘烘的熊锦州就蹲旁边瞅着。


    洗澡桶提进浴室里,宁归竹搬了个小板凳,将衣服放在门口,趁着熊锦州洗澡的时间,宁归竹开始烧洗头用的水。


    感觉才烧过水的瓦罐又装冷水放炉子上烧容易裂,宁归竹以防万一就换了个瓦罐上去。


    这边烧着水,他打开旁边的锅盖看了眼,炖了一上午的湯呈现出淡黄色,上面飘着一层油花,看上去就很好喝的样子。


    宁归竹往里加了点食盐,盖盖再炖煮一小会儿。


    玩了回来又出去的小狗再度回家,这回终于引来了人类的注意,宁归竹揉揉小狗脑袋,顺手摸了把狗肚子,“好了好了,马上给你们弄饭,今天多吃一个馒头好不好?”


    小狗哼哼,甩着尾巴跟在宁归竹身后。


    宁归竹给它们准备好饭,蹲在旁边看它们吃得哐哧哐哧响,有些心疼地碰了碰小狗脑袋,琢磨着以后还是看着狗吃了饭再放它们出去玩好了。


    看着小狗吃到肚肚滚圆,宁归竹又搓了搓狗头,带着它们回了前院。


    前院地上到处都是方才弄竹子时留下的碎渣,宁归竹拿着扫帚将其扫在一起,等晒干之后收起来,可以用来引火。


    正忙活着呢,有人经过,探头问道:“这里是熊捕头家吗?”


    宁归竹抬头看去,来人他不认识,穿着粗布短打,手里拎着个布袋子,也不知道装的是什么。


    “是。”宁归竹把扫帚放一边,问道:“请问您是?”


    那人搓着手道:“熊捕头不是说要修院墙嘛,我过来看看情况。”


    原来是石匠。


    宁归竹快走几步到院门口,将门打开道:“请进,稍微等一会儿,锦州还在洗澡。或者问我也行。”


    “哎,好。”


    石匠跟着宁归竹进到院子里,见宁归竹进厨房,他视线规规矩矩地落在了周围的竹篱笆上,注意力却被空气中的骨汤香味给勾走了。


    “喝口水吧。”宁归竹端着水出来。


    石匠等人近了,注意力才勉强从骨汤上抽离,接过宁归竹递来的水喝了一口,问起正经事来:“院子你们想修多高的?留几扇门?有没有别的要求?”


    单从安全性上想,院墙当然是越高越好,不过考虑到采光和通风,宁归竹跟石匠说的高度是两米三,然后要个正院门,面对林子那边再开个小院门,方便去林子里割草采野菜。


    宁归竹一边说,一边带着石匠沿着竹篱笆看情况。


    熊锦州在浴室里听到声音,快速冲掉身上的澡豆泡沫,伸手把衣服拿进来穿好,推开浴室门循着声音过去,“说到哪里了?”


    “熊捕头。”石匠跟他打了声招呼,道:“说得差不多了,您看看有没有什么补充的。”


    说着,又把宁归竹的要求精简重复了一遍。


    熊锦州琢磨了下,说道:“弄几个石窗吧,夏日里起风要凉快些。”


    “好嘞。”


    石匠在心里估算着钱,问道:“这干活的人,是你们这边请,还是我带人过来干?”


    “你带人。”


    这种事情还是专业的来弄比较放心,不过熊锦州明儿就要回去上值,之后还是得喊爹娘帮忙看一眼。


    石匠心里有了数,指着篱笆墙给他们说了下石墙的规划,确定好窗子和门所在的位置之后才报价道:“加上人力,一共是三两四钱,先交四钱押金,等院子弄好了,再给剩下的三两,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


    宁归竹匆匆回屋里去取钱。


    交出去四百个铜板,这件事就这么定下了。


    石匠带着东西离开小河村,宁归竹的注意力已经落到了熊锦州身上,拉着人道:“走走走,洗头去,水应该已经开了。”


    熊锦州跟在他后面。


    水确实已经烧开了。瓦罐不小,宁归竹先舀了一半出来,兑上冷水放入澡豆后,让熊锦州端出去洗头,他则是往瓦罐的开水里添了点冷水继续烧着。


    长发洗起来麻烦,宁归竹从厨房出来,帮着熊锦州一起搓洗。


    太久没洗的头发洗出来的水有些脏,熊锦州本来不觉得有啥,毕竟大伙儿都这样,但看宁归竹视线往水里落了好几回,他莫名就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咳了一声匆匆把水倒了。


    头发洗了两遍,宁归竹看了看锅里越炖越香的骨汤,“你去把爹娘他们喊来,咱们今儿吃骨汤下面条。”


    熊锦州应了一声,出门去了。


    宁归竹在家里揉面擀面切面条,切好的面条抖散放在旁边,宁归竹把锅里的骨头捞出来,将面条放进锅里。


    趁着煮面条的时间,他去后院摘了点葱叶回来,洗干净后切碎。


    忙活着,家里人也来了。


    “好香啊。”还没进院子,三个小孩就叽叽喳喳地说了起来,满心都是对午餐的期待。


    王春华和柳秋红挽着袖子进厨房,“竹哥儿,有什么要帮忙的没?”


    宁归竹闻言道:“都弄好了。大嫂,娘,你们把这骨头端出去,几个人分着把肉啃了,啃完的骨头放一起,回头我拿来喂狗。”


    闻言,柳秋红顿了下,找碗给宁归竹留了两块肉多的,然后才端着盆出去。


    这种买回来的骨头,他们以前都会炖个三五回的,直到完全尝不到肉味了才舍得丢出去给狗。


    不过老二家的日子比他们以前那时候好,而且他们就是来吃个现成的,这些话还是别说了。


    柳秋红琢磨着,面上却藏不住心思,她一走出厨房分骨头,家里三个男人就带着看出来了,熊锦州忍着笑意,也没跟他娘挑破这件事。


    让人慢慢琢磨去吧。


    骨头上留的肉不算少,几个人啃起来就忘了形象,熊锦州叼着骨头回到厨房里,见娘给宁归竹留的骨头还没动,顿时来了精神。


    熊锦州轻手轻脚走近,端起碗捏着骨头送到宁归竹面前,期待道:“尝尝。”


    他嘴里还叼着一个,声音有些含糊,宁归竹看着忽然凑近的骨头,脑袋下意识往后撤了点,无奈:“我自己吃。”


    熊锦州顿时低落下来,像是打湿了毛发的大狗狗,“好吧。”


    “……”


    宁归竹张嘴,咬住了一小块肉。


    熊锦州的眼睛登时就亮了,等宁归竹将表面比较好剥离的肉吃了,就跑去拿筷子给他扣缝隙里的肉。


    宁归竹脸还烫着,也没管他,垂眸将葱花洒进锅里,加入酱油和食盐调味上色之后,将锅中的面条盛出。


    “吃饭了!”


    听见宁归竹喊,王春华放下手里的骨头,拿帕子一抹嘴巴就进了厨房。


    一碗接着一碗的面条端上桌,一家子坐在桌边,吸溜一口嫩滑有韧劲的面条,喝一口鲜美到极点的骨汤,再啃两口骨头,吃得美极了。


    吃到后面,连汤都没剩下一滴,骨头都被咬碎了许多。


    宁归竹看着他们面前的骨头渣,又看看自己碗里的大骨头,忽然感觉他好浪费。


    不过啃是不可能继续啃的,他牙口没那么好。


    吃完香喷喷的一顿饭,熊锦州收着碗,把他们家要垒院墙的事情说了,闻言柳秋红就道:“那我和你爹常过来,也顺带帮竹哥儿做做饭。”


    “到时候就麻烦爹娘了。”宁归竹道。


    “麻烦什么麻烦。”柳秋红摆手,不爱听这个。


    说了会儿院墙的事情,一家人就走了,大好的天气有的是事情忙,哪能一直坐下去休息呢。


    他们离开,宁归竹把骨渣收到一个碗里,拿着自己啃剩的那两根骨头找到狗子,“大旺,二彩,看这是什么?!”


    小狗还小,此前没啃过骨头,这会儿见宁归竹手上的东西还有些懵懂,不过也不妨碍他们听到主人的声音跑过来,好奇地凑近闻闻。


    闻到香味,两只小狗的尾巴顿时甩成了螺旋桨,期待地朝着宁归竹哼唧。


    宁归竹勾着它们回到院子里,将骨头放在屋檐下让两只狗啃,起身时见熊锦州已经开始洗碗了,他进去把炒锅洗干净,将洗锅水留在旁边,又添水进去洗了两遍后,开始烧他的洗澡水和洗头水。


    等到身上干干净净,家里也收拾好了,两人坐在院子里晒太阳打哈欠。


    一派悠闲自在。


    屋檐下还响着小狗啃骨头的动静,窸窸窣窣,哼哼唧唧,总归没个停歇。


    散开的长发在日光下很快就不滴水了,宁归竹靠在熊锦州身上,含糊道:“咱们再弄点竹子回来,我做个躺椅吧,夏天睡着凉快,其他日子铺床被子,也能坐着晒太阳。”


    熊锦州闻言说了声好,“我一会儿去弄竹子。”


    “别。”宁归竹道,“说好的今儿休息的。”


    他才从外面跑了告示回来,宁归竹总觉得人这一路很辛苦,有心想让他好好歇歇。


    听出宁归竹的意思,熊锦州偏头吻了下他的发旋,只道:“都听你的。”


    夏初的太阳还是挺热烈的,晒了会儿,宁归竹就拉着熊锦州回了屋檐下,靠着墙昏昏欲睡。


    熊锦州摸了摸他的头发,见发根已经干得差不多了,轻轻推着人道:“进屋里睡吧。”


    昨儿本就没睡好,上午还弄了厕所,中午要好好休息下才是。


    “好。”


    宁归竹含糊应着,睁开眼和熊锦州进了卧室。


    第52章 第 52 章 开始砌墙


    家里的被褥有限, 熊錦州把冬天用的搬了出来,寧归竹托腮问道:“没有薄的吗?”


    这会儿太阳正烈,垫这么厚的感觉会出汗。


    熊錦州在箱笼里翻了翻, 取出一把蒲扇来, “我给你打扇子。”


    声音雀跃,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什么好事呢。


    寧归竹还想说些什么, 手腕已经落入熊錦州手中, 被拉到了床铺旁边,“好了好了, 睡吧,一会儿我抱着你,咱们一起扇风。”


    寧归竹:“……”


    卧室的门窗大敞着, 只穿了里衣的两人靠在一起,长发垂落在床边,晃动的蒲扇帶来微风,帶走初夏的热意。


    熊錦州不知不觉间也睡了过去,拿着蒲扇的手搭在寧归竹身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晃悠着,很快就没了动静。


    没了清爽的微风, 睡着的人很快感受到了燥意, 宁归竹迷迷糊糊在熊锦州怀里蹭了下,伸手摸到扇子,从熊锦州手里拿过开始晃悠。


    两人这一觉没有睡太久, 扇子来来回回地交换着,等到睡饱之后,人一下子就清醒了,没有分毫赖床的想法。


    宁归竹整理着已经幹透的长发起床, 抬眸看了眼熊锦州的方向,见人在收被褥,说道:“锦州你看看上面有没有汗,有汗的话搬出去晒一下再说。”


    “没呢,放心吧。”熊锦州道。


    现在的天气是要热一些,但还没到能讓人睡出汗的地步。


    宁归竹刚拉扯衣服检查完后背,听见熊锦州这话,“嗯”了一声,找到木簪将长发挽了起来,随着后背一空,他很快察觉到凉爽之意,舒服的喟叹一声。


    “锦州,我给你扎发吧。”宁归竹说着,找出了熊锦州先前扎发的布帶。


    熊锦州坐在凳子前,任由宁归竹折腾自己的长发。


    宁归竹手指梳过长发,给他换了个扎发模样,一边弄一边说道:“昨儿给你缝了个发帶,不过还有一点绣花没完成,等到弄完了再给你用。”


    “嗯。”熊锦州道,“不着急,你慢慢弄,别伤着眼。”


    宁归竹笑着应了一声。


    扎好头发,两人出了卧室。


    他们没有睡太长的时间,现在距离以往的晚餐点都还差好一会儿,屋檐下,小狗还在吭哧吭哧啃骨头,那骨头看着明显比他们进卧室之前小了一圈不止。


    宁归竹蹲在旁边看了会儿,二彩抬起头,看看人类,看看骨头,叼着骨头换了个方位继续啃。大旺倒是没什么反应,爪垫按着骨头趴在地上啃,只有从欢快摇动的尾巴上才能看出它的欢喜。


    熊锦州就站在旁边,看着两只小狗的反应,抬脚踩了踩二彩的骨头,“你还护起食来了。”


    嗯?


    宁归竹去看二彩,“这也算护食啊?”


    他还以为护食都具有攻击性呢。


    “算。”熊锦州道,“不严重,不过不能惯着,不然以后没办法带上山。”


    “带上山幹什么?”


    听到宁归竹的疑惑,熊锦州拍了拍二彩脑袋,“猎犬的苗子,当然得上山捕猎,把凶性养起来。”


    “哦。”


    闻言,宁归竹怜爱地看了二彩一眼,上山捕猎,一听就不是什么轻松安全的活。


    人类的话语传不到小狗耳中,二彩看着自己的骨头被踩了两下后,又被踢到了旁边去,立即甩着尾巴追了上去,一口咬住骨头往远处跑了两步,这才趴下来继续啃。


    熊锦州逗了会儿狗,见宁归竹起身,立即就把小狗丢到了九霄云外,跟在宁归竹后面进了廚房,“要做什么?”


    “之前不是说要弄驱虫水嘛,家里现在也有花椒和桂皮了,我煮一点出来晾着,等冷了就能用。”


    事实上,宁归竹并没有见过用花椒桂皮来制作驱虫水的,他所知道的一般是辣椒、草木灰、松叶液、桃叶液等。不过这些他都还没找到,还是先用手头上的东西试试再说。


    熊锦州不知道这些,听宁归竹说起,他就将火生了起来,花椒桂皮落入罐子中,添水蓋蓋炖煮。


    火堆前热,两人也没守着,回到了廚房外的屋檐下。


    宁归竹拿了发带出来,继续自己没缝完的绣花,熊锦州晃着蒲扇偏头看着他,视线是谁都没察觉的温柔。


    —


    休息的时间在不知不觉中过去,熊锦州今天得去上值,起来后简单收拾了下家里,喂过狗和骡子后,将狗放出去玩,把饅头拴在竹篱笆上,然后拎着竹篓出去给鸡鸭弄了点野草回来。


    这么久的时间过去,鸡鸭都已经褪去了细密的绒毛,开始长粗硬的羽毛了,看着也没有幼时可爱,估摸着过不了多久就可以下蛋了。


    熊锦州把野草丢进圈栏里面,转到前院才发现宁归竹已经起来了,他放下手里的东西进入廚房,问道:“今天吃什么?”


    宁归竹笑着晃了晃手里的鸡蛋,“给你摊鸡蛋餅,你去弄点葱花回来。”


    “好。”


    熊锦州立刻去了后面小菜园。


    葱花放入准备好的面糊之中,宁归竹往锅里倒了些油,抬起后尽可能地晃匀,再舀入一勺面糊,将其在锅中摊平。


    熊锦州以前大概是琢磨着东西越大越好,家里这炒锅很大,宁归竹之前炒菜烧水只觉得正正好,这会儿单手晃锅才察觉出吃力来。


    熊锦州见状走近道:“我来吧,竹哥儿你看着点。”


    “行。”


    宁归竹没拒绝。


    因着宁归竹不用去县里上课,熊锦州昨天晚上没收敛,他胳膊不动都酸,这会儿能偷懒他当然不会逞强。


    熊锦州晃锅,宁归竹看着火候和翻面,厨房中蛋餅的香味越来越浓郁,讓人的肚子不受控制地咕咕叫了起来。


    一张张蛋餅很快在碗里摞高,宁归竹道:“我去拿酱,你整理下这里。”


    “好。”


    熊锦州应了声。


    煎餅的锅没有多少脏污,熊锦州很快清洗幹净,将洗锅水放在旁边的竹筒里面,顺带手把宁归竹拿来调面糊的碗也洗幹净了。


    两人坐在桌边,蛋饼旁是肉酱和黄豆酱,将肉酱舀到面饼之上,轻轻碾烂抹匀,蛋饼折起来咬上一口,满满当当的满足感下,是被鸡蛋香包裹的肉酱味道,美味极了。


    而抹上黄豆酱,又是另一种风味,咸鲜可口的黄豆酱能够拉出丝来,抿开后有着些许豆香味,入口香滑美味堪称一绝。


    两人吃完早餐,剩下几张蛋饼放进橱柜里,熊锦州擦了擦嘴起身,离开前拉着宁归竹的手,凑近亲了他一下,“我去了,有什么事儿弄不过来就喊爹娘他们。”


    “我知道的,路上小心。”


    宁归竹就送到了门口,看着熊锦州走远之后,转身看着空空荡荡的院子,思索两秒后,先把发带拿了出来,坐在屋檐下绣花纹。


    发带上的花纹只是寻常的云纹,从发带尾端一路蔓延向上,宁归竹昨儿就绣完了一端,这会儿拿着发带思索了下,将熊锦州的名字藏在了花纹之中。


    他绣了没有多久,石匠带着人过来了,看见宁归竹,石匠道:“熊家夫郎,你看这石头要放在哪里?”


    宁归竹闻声抬头看去,说道:“都可以的,看你们怎么弄方便。”


    石匠闻言点点头,和徒弟一起将驴车上的石头卸在院门旁边。他过来总共带了两个徒弟,还有长久以来都跟着他干活的兄弟朋友。


    两辆驴车上的石头很快卸了下来,那两个徒弟又牽着驴车走了,修一个院墙需要的石头不少,何况宁归竹要的也比较高,得趁着这边忙活的时间,将石头全部运过来才行。


    宁归竹看留下的人拿着锄头沿着竹篱笆外围开始挖坑,手里绣花的动作停了下,拿起锄头去后院,将种在竹篱笆墙角的芥菜给挖了出来,换到菜地另一边种着。


    这些芥菜是先前宁归竹采野菜时带回来的完整嫩苗,一个月的时间过去已经长高了不少,叶片也变得粗糙起来,不过宁归竹没放在心上,毕竟这些芥菜他是准备用来加工,留着冬天吃的。


    将芥菜全部移栽好,宁归竹回到前院,洗干净手进了厨房。


    早晨起来的时候,就烧了水放水罐里晾着,这会儿已经不烫了,宁归竹将水罐搬到水井边的桌子上,又拿了个碗出来放在旁边,对在忙活的一群人道:“这里有烧了的凉开水,一会儿渴了自己倒着喝。”


    “哎,好的!”几人稀稀拉拉地应声。


    宁归竹坐在屋檐下继续缝发带,他才开始没一会儿,柳秋紅从前头屋里来了,手里也拿着针线布料,看见在忙活的一群工匠,笑着跟人打了声招呼。


    十里八乡就这么一支石匠队伍,柳秋紅他们家的院墙也是这群人弄的。


    看见熟悉的人,一群人倒是有了话头,停下来跟柳秋紅稍微聊了两句,不过也就是两句,他们很快就又忙活起来。


    宁归竹在听到声音时就起了身,给柳秋紅倒了碗水笑着道:“娘你来得好早。”


    柳秋红接过水碗,在旁边的凳子上坐下,乐呵呵道:“这不是怕你一个人拘束嘛,我早早过来,有什么事也能搭把手。”


    宁归竹笑着点头。


    两人坐在一起,柳秋红整理着自己带过来的布料,看见宁归竹手上缝的东西,随口问道:“这是发带?”


    “是,给锦州弄的。”宁归竹将缝到一半的发带绣花给柳秋红看,“上面还有他的名字。”


    柳秋红不识字,看了两眼只夸道:“好看。”


    宁归竹笑起来。


    发带上的绣花所剩不多,宁归竹很快忙完,好奇地看了眼石匠们忙活的方向。


    这个时代虽然没有水泥,但也有类似的黏合物,不过东西是人家从家里带过来的,宁归竹隔着这么远稍微看了两眼,也分不清那里面放的是些什么东西。


    他将缝好的发带放到旁边,拿起墙角的竹片,开始做篾工。柳秋红见状往旁边挪了挪,给宁归竹留出足够的活动空间。


    快中午的时候,熊石山送了些野菜过来,没让宁归竹动后头菜园子里的菜。


    于是中午的主食就成了糙饅头、红薯,菜则是凉拌野菜和炒野菜,炒野菜里面切了一点点腊肉丝。


    宁归竹本来是打算把腊肉全弄了的,不过柳秋红没让,她道:“给做工的吃肉,传出去后外面那些人该觉得能在你这儿占到便宜了。”


    弄点腊肉丝尝尝味道就行。


    宁归竹想想觉得也是,也就没有坚持,把工人的饭菜端上桌后,他和柳秋红在厨房的小桌边吃饭,饭菜和工人的一模一样。


    虽然只是寻常的凉拌野菜和炒野菜,但宁归竹舍得放调味,手艺又好,这顿饭吃起来还是很香的。


    工人们聊着天,时不时就夸赞一句,将桌上的饭菜吃了个干干净净,他们坐着休息了会儿后,才起身继续忙活。


    宁归竹则是趁此时间把碗筷收起来清洗,柳秋红跟在他旁边搭把手。


    下午的时间过去得飞快,熊锦州回来的时候,石匠还带着人在忙活,院门两边的院墙已经有了雏形,约莫半米高的样子,看着很是平整。


    熊锦州经过院门,先跟柳秋红打了声招呼,习惯性地伸出手去牽宁归竹,“今天怎么样?还顺不顺利?”


    “挺好的。”宁归竹道。


    柳秋红在旁边看得牙酸,拍拍屁股起身道:“那我就先回去了。”


    “娘慢走。”


    看着柳秋红离开,熊锦州牽着宁归竹的手更肆无忌惮了起来,直接和人十指相扣。宁归竹下意识往工人那边看了一眼,见他们都忙着干活没看,心里稍稍松了口气。


    他抬眼,轻瞪熊锦州,“没个规矩。”


    熊锦州勾唇笑道:“我又不是今天才开始没规矩的。”


    宁归竹一噎。


    石匠他们居住的村子距离小河村还挺远的,熊锦州回来没有多久,他们就纷纷结束了手上的活,喝过水后和两人打了个招呼就先回去了。


    宁归竹走到石墙旁边看了看,抬头去看熊锦州:“这是弄得好还是不好?”


    “挺不错的。”熊锦州道。


    闻言,宁归竹就放心了,他站起身来,主动牵起熊锦州的手,“晚餐想吃什么?”


    “唔,都行,家里是不是没肉了?”


    “还有点腊肉,弄了吃?”


    熊锦州现在是见过世面的人了,对家里那点腊肉不感兴趣,闻言挽着袖子道:“你等等,我去河里搞条鱼回来。”


    “那我跟你一起,顺带弄点野菜回来。”


    两人拎着竹篓出了门,在熊家门口遇到回来的熊锦平,打了声招呼:“大哥。”


    “嗯,这是做什么去?”熊锦平问。


    “去抓鱼。”熊锦州笑着道,“大哥你要不要一起?”


    熊锦平有些心动,不过看他们俩靠在一起亲密无间的样子,摇头道:“不了,你们去吧。”


    这俩看着就不只是去干活的,他跟上去会讨人嫌。


    见熊锦平拒绝,宁归竹和熊锦州就告别了他,牵着手朝着河流的方向而去。这会儿大部分人都已经回去休息了,田里没多少人,两人牵着手光明正大地走过去,到了先前来过的那片河坪。


    熊锦州在周围找了找,找到了先前用来插鱼的那根棍子。


    “那你去抓鱼,我找找野菜。”


    熊锦州闻言看过去,说道:“别走远了,就在附近,找不到野菜就算了,安全要紧。”


    “好,我知道的。”宁归竹提高声音回答。


    河坪这边时不时就会有人过来,草丛间能吃的东西都被采得差不多了,宁归竹找了好一会儿才找到些鼠曲草,他拎着竹篓来到溪水边,在和熊锦州隔着一段距离的地方蹲下来,开始清洗鼠曲草。


    熊锦州偶尔留意宁归竹一眼,见人来到溪水边,注意力才全部落到鱼儿身上,手中的木棍快速扎下。


    “哗啦——”


    挣扎的鱼儿被带起来,掀起一片水声。


    宁归竹闻声看过去,见熊锦州抓到了鱼,从竹篓里拿出菜刀放在旁边。


    熊锦州大步走过来。


    他拿起菜刀,杀鱼时注意到宁归竹手里的野菜,随口问道:“这是什么?”


    “鼠曲草。”宁归竹晃了晃手里的野菜,“可以凉拌煮汤,和鸡蛋炒着吃也不错,或者混了面粉做油炸丸子,你想怎么吃?”


    熊锦州“唔”了一声,“凉拌吧,鱼要弄好一会儿呢。”


    “好啊。”


    两人说着话,宁归竹手里的鼠曲草先一步洗干净了,看熊锦州已经在给鱼破腹,宁归竹起身找了几片大树叶将处理下来的鱼内脏和鱼鳞包了起来。


    两人回到家里,宁归竹拎着菜进厨房,熊锦州带回来的内脏和鳞片倒在了圈栏里面,等鸡鸭啄食。


    面团揉好放在旁边,锅中烧热水,鼠曲草焯水捞出放在旁边,宁归竹将水舀出来之后,烧干炒锅往里面放入足够的油,然后把处理好的鱼放进去煎。


    等到鱼两面金黄暂时盛出放在旁边,锅里放入花椒炸香捞出,再放入酱油熬一小会儿后,把煎好的鱼放进去,加入一些水烹饪着。


    宁归竹把准备好的面团压成薄厚均匀的几个饼子,全部贴到锅壁上后盖好盖子,将火退小一些慢慢炖煮着。


    熊锦州进入厨房时,宁归竹都忙得差不多了,他端起旁边焯好水的鼠曲草来到橱柜边,“竹哥儿,这个鼠曲草拌黄豆酱还是拌肉酱?”


    “都可以,你决定吧。”


    听到宁归竹的话,熊锦州迟疑了下,伸手去拿了黄豆酱。黄豆酱的味道不错,豆子抿开后的口感也比较绵密,吃起来还是很香的。


    最重要的是,不能让野菜夺了鱼的风头。


    锅里的鱼煮好了,宁归竹拿着筷子戳开面饼看了看,先将鱼盛了出来撒上葱花,然后盖上盖子又闷了会儿,这才将面饼夹出,剩下的汤淋在鱼身上。


    “吃饭吧。”


    宁归竹说着端菜上桌,熊锦州端起旁边的面饼走在他后面。


    炸过的鱼表面是酥脆的,因着在汤汁中烹饪了段时间,又吸饱了汤汁的咸香,伴随着烫出来的葱花香和花椒的麻意,美味极了。


    饼子是贴在锅壁上焖熟的,一面焦脆一面柔软,还有一部分吸饱了汤汁,就着鱼吃得两人是头也不抬。


    吃多了油盐重的鱼儿,再尝一口凉拌的鼠曲草,清爽的口感在黄豆酱的衬托下越发明显,脆脆嫩嫩的,就着鱼一起吃特别香。


    准备的饼子刚刚好,宁归竹放下筷子,剩下的饼子就被熊锦州包圆了,沾着汤汁混着鱼肉,再配上一口鼠曲草,香!


    吃饱饭,整个人都是懒洋洋的。


    两人喝着水,坐在餐桌边往外看去,有鸡鸣犬吠声远远传来,太阳已经落山,但天地明亮依旧,归巢的鸟儿落在树梢上,一派悠然。


    “让大哥大嫂用咱们家饅头的事,你跟他们提了没有?”宁归竹忽然开口问道。


    “说了。”熊锦州道,“大嫂说明天早上会来牵,我起床时会先把饅头喂了。”


    大哥大嫂不是那种会占便宜的人,借了馒头过去帮忙,肯定会喂饱了再还回来。不过他们不知道馒头每顿都要吃个糙馒头,家里得提前喂了才行。


    宁归竹“嗯”了一声,托腮看着外面良久,起身活动开来,开始给狗和馒头准备晚餐。


    熊锦州则是收了碗筷去外面清洗。


    “大旺——二彩——”


    宁归竹端着碗在院子里喊了两声,听见小狗汪汪的叫声后,先一步走到侧面,将它们的饭分放好后,走到竹篱笆旁边解开了馒头的缰绳,侧开身位。


    馒头轻巧地跳过来,脑袋低下蹭了蹭宁归竹后,就迫不及待地进了棚子。


    它没着急吃糙馒头,而是用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宁归竹。


    “等等啊。”宁归竹笑着摸摸馒头脑袋,给它取了些秸秆干草下来,放在馒头面前。


    骡子嚼着干草,看一眼糙馒头,继续心满意足地嚼干草。


    宁归竹看了会儿它吃饭,两只小狗也乐颠颠地跑回来了,蹭过宁归竹的小腿,它们迫不及待地奔向晚饭,吃得吧唧作响。


    宁归竹往圈栏里看了眼,见他们带回来的鱼内脏和鱼鳞已经被鸡鸭啄食完,就将它们抓进了笼子里。


    回到前院,熊锦州已经收拾完卫生,坐在厨房门口守着水开。


    宁归竹走近,在他身边坐下。


    第53章 第 53 章 崽子


    盆中的水有些烫, 寧归竹试着水温,琢磨着要不要去添一点冷水,熊錦州出来见寧归竹看着洗腳盆发呆, 蹲下身伸手碰了碰水温, “烫了?”


    “是有点。”


    寧归竹的话音才吐出来,熊錦州就起身给他去打冷水了。


    等到洗腳盆中的水温正常, 寧归竹才将腳落到盆中, 白皙的皮肤在过高的水温下染上红色,熊錦州看了两眼, 回厨房拿了两个澡豆过来,蹲在了宁归竹面前。


    宁归竹一蒙,下意识就要收回脚, 然而他的动作哪有熊錦州快,脚腕被人抓住,熊锦州一派无辜道:“这几天你在家里忙活要累一些,我给你按按脚。”


    宁归竹:“……”


    这要是剛穿越过来时,宁归竹也就信他这鬼话了。


    盯着熊锦州两秒,宁归竹自暴自弃地把脚放回了盆里,还不忘道:“悠着点, 你力气太大了。”


    熊锦州眉尾飞扬:“放心吧!”


    有一说一, 熊锦州的手艺还是不错的,宁归竹被揉得舒服,等熊锦州端着洗脚水出来的时候, 他还打算投桃报李一下呢,熊锦州伸手拉住宁归竹的手腕,将人帶倒伸手扶住宁归竹的腰,凑到他脸颊上亲了一口, “你先进去,我马上来。”


    宁归竹顿了下,怎么听怎么觉得这句话后面藏着点帶颜色的小心思。他侧眸看了熊锦州两眼,见人表情十分正经,琢磨了下还是先回了卧室。


    等到熊锦州进入卧室,宁归竹才明白什么叫作‘两面派’。


    第二天早晨。


    宁归竹睁开眼,看着头顶的帷帐,脑袋都是懵的,只有一个字在脑瓜子回荡——困。


    身体的疲惫促使着人再度进入睡梦,宁归竹彻底醒来还是聞到了食物的香味,他慢吞吞坐起来,看着堆叠在腰间的被子,和身上的痕迹,沉沉地叹了口气。


    又得洗床单了。


    还好昨天提前把被子推到了角落。


    宁归竹剛穿好衣服,卧室门就被人从外面推开了,熊锦州大步进来,见宁归竹已经穿好了衣服,将他从床旁边拉开,说道:“你喝点水去洗漱吧,这里我来整理。”


    “好。”


    宁归竹也不跟他争,这是某些人该幹的。


    走出卧室,宁归竹才发现院子里已经挂上了床单,还特别的眼熟,他盯着那床单看了两秒,悠悠退回卧室盯着床铺看。


    熊锦州整理好床铺一转身,看见宁归竹这表情吓了一跳:“怎、怎么了?”


    宁归竹:“床上的床单哪里来的?”


    听到宁归竹的询问,熊锦州心虚地摸了摸鼻子,咳了一声道:“昨晚我从布上面裁下来的。”


    昨天晚上宁归竹太困了,迷迷糊糊睡着被清理完,却因为嫌弃床单太脏,无论如何都不肯上床睡觉,熊锦州没办法,只好把家里的粗布给剪了一大块下来垫上。


    聞言,宁归竹“哦”了一声,开始往外走,“你把床单拆下来,今天我走个边,省得以后刮坏了。”


    “好嘞!”


    见没被骂,熊锦州又高兴起来,将被褥枕头收整到旁边,把床单给撤了下来,折好放在桌子上。


    宁归竹洗漱完进厨房看了眼,早餐不出所料的是雞蛋面片湯,里面还放了新鲜的嫩青菜和葱花。看面片的状态,估计一开始是想弄面條的,也不知道怎么搞的成了面片。


    宁归竹把面片湯盛了两碗出来,端到桌上又拿碗接了两碗凉水放在旁边。


    熊锦州进入厨房,和宁归竹坐在一起吃饭,同时不忘聊早上起来后发生的事情。


    早晨的事情就那老几样,熊锦州都已经轻车熟路了,唯独揉面切面的时候,两只狗不知道为什么进来非要缠着他,愣是让他把面给切毁了好几次,这才弄成了宁归竹眼里的面片湯。


    吸溜掉一大口面片,熊锦州含糊吐槽:“它们俩现在胆子是越来越大了。”


    作为让小狗们胆子变大的‘罪魁祸首’,宁归竹视线飘忽了一瞬,“这不是看你不凶嘛,小狗可懂事了,会看人性格来的。”


    熊锦州:“……”


    那是他不凶吗?这不是看宁归竹宠,怕太凶了宁归竹难受嘛!


    但这话不能说,毕竟这只是熊锦州的猜测,他愤愤地吸了一口面片,正想换个话题说些什么呢,害他们早餐没吃上面條的小狗之一回来了。


    二彩一路汪汪汪地闯进厨房,见宁归竹也坐在桌边,立刻无视了熊锦州,撒丫子跑到宁归竹的身边,缠着他的小腿哼哼唧唧,又咬着宁归竹的裤腿往外面扯。


    宁归竹扬眉。


    他们家小狗黏人归黏人,这副状态还是第一次见。


    宁归竹抬头去看熊锦州,眼神询问先前是不是也是这样,熊锦州点了点头,伸手要将小狗拎开丢出去。


    不知道是不是才经历了一遭,二彩往旁边一跳躲过了熊锦州的动作,继续蹭着宁归竹。


    “我怎么感觉它是有事找我们。”宁归竹有些迟疑,说话间手里的筷子已经放了下来,熊锦州见状跟着他起身,并没将这话放在心上,“一只狗能有什么事。”


    “跟着去看看嘛,又耽误不了多久。”宁归竹跟着小狗出了厨房。


    二彩跑在前面,虽然长大了不少,但依旧胖乎乎的身体在空气中荡出肉浪来,帶着熊锦州和宁归竹绕过院子到了骡棚后面,大旺就在下面守着,它面前还有两个黑乎乎的小东西在拱动。


    宁归竹下意识快走了两步,在阴影的遮挡下打眼一瞧,还以为两只是搞了老鼠崽回来呢。迟疑间就见大旺动了动,在它爪边的两只小东西哼唧两声,细小的动静听着像是……猫?


    两人在大旺面前蹲下,那两只小猫崽身上脏兮兮的,还带了不少泥土和草屑,看着明显是出气多进气少了,也不知道大旺和二彩是从哪里捞回来的。


    宁归竹将帕子垫在地上,还没动作,旁边眼力极佳的熊锦州就猜到他的意图,先一步将小猫放到帕子上,包着捧在手里,“走吧,咱们回去。”


    “哎,好。”


    宁归竹匆匆跟上,走在熊锦州身边,偏头去看那两只丑丑的小猫崽,“好小啊,是被猫妈妈抛弃了吗?”


    熊锦州感受着手里小家伙的状态,说道:“不知道,但肯定是没娘养了。”


    至于是猫妈主动抛弃,还是猫妈被捕食了,这还真说不准。


    宁归竹没听出另一种可能来,看着两只小不点哼哼唧唧的模样,忍不住伸出手指戳了戳其中一只,有些期待地看向熊锦州:“我们养吗?有猫的话,就不用担心老鼠了。”


    见他这么期待,熊锦州道:“养吧,猫吃不了多少的。”


    “嗯嗯!”宁归竹赞同地点头。


    说着话,进了院子。


    熊锦州将小猫放到灶台旁边取暖,这才跑出去洗手。


    宁归竹重新升起灶台取了个雞蛋出来攪散在碗中,看熊锦州洗完手进来说道:“你先吃饭,免得一会儿错过上值的时间。”


    “好。”


    太阳已经升空,时间确实不是很早了。


    宁归竹等到锅里的水烧开,将水攪出漩涡状后,缓缓倒入蛋液,稍微烹煮一会儿等到蛋液彻底煮散,宁归竹将雞蛋湯盛出放到碗里晾凉。


    两只小狗刚刚就跟着他们进来了,这会儿正围着哼哼唧唧的小猫崽瞧新鲜,时不时就上去舔一舌头,把猫猫身上的泥巴和草碎舔走。


    宁归竹看了两眼,端着碗放到餐桌边,吃饭途中偶尔搅一搅吹一吹,“也不知道幼猫能不能吃这个。”


    他在现代的生活很充足也很忙碌,就从没动过养这些小玩意儿的心思,最多就是偶尔刷到救助视频时,能看到有些评论说猫乳糖不耐受,或者是猫不能吃淀粉食品之类的内容。


    这两只小家伙生不逢时,现在能吃个淀粉食品都算它们伙食好了。


    熊锦州看了眼那边,“放心吧,野猫命长得很,有口吃的就能活。”


    一个想着让猫长得好,一个想着能活就行,两人的思绪根本就没搭上边,不过宁归竹还是忍不住笑了,“你说得对,我听你的。”


    见他笑,熊锦州也忍不住嘴角上翘。


    他快速吃完碗里的面条,又去添了回,等到吃饱喝足后端着那碗鸡蛋汤开始吹凉,“你安心吃饭,我来弄。”


    “好。”


    两人才安静下来没多久,熊锦平来了,“锦州,我来牵骡子。”


    “哎好,就在旁边,大哥你过去牵吧。”熊锦州应着声,起身往外面走去,见馒头站在骡棚里面爱搭不理地瞅熊锦平,上前拉了它一下:“今儿你跟着大哥好好幹活,知不知道?”


    馒头听到‘幹活’两个字,来了点精神,迈着蹄子轻快地跑了出来。


    不怪它这么高兴,毕竟在小家伙的脑袋中,‘干活’就是早上溜达去县城里,晚上再溜达回来呢。


    熊锦平拍了拍它,“还知道不跟外人走,有够聪明的。”


    熊锦州嘚瑟,“能让竹哥儿一眼瞧中,那能是寻常骡子?”


    熊锦平:“……”


    他算是服了弟弟这随地夸竹哥儿的毛病。虽然竹哥儿是很好,但未免太欠揍了些。


    熊锦州才不在乎大哥的想法呢,夸完自家夫郎,就送他和骡子往院门去,熊锦平扫了眼他手里搅拌着的鸡蛋汤,很有先见之明地没有多问,免得某些家伙又找到喋喋不休的点。


    宁归竹看熊锦州端着鸡蛋汤回来还问呢,“大哥没问你端着这鸡蛋汤是干啥的?”


    吹半天也不喝,一看就有问题。


    熊锦州:“没啊。”


    他回忆了下大哥的表情,迟疑了下,有些不确定地道:“大哥好像以为是你特意给我准备的。”


    宁归竹:?


    有些不明白这兄弟俩之间的脑回路,可能大哥就是这么不注重细节吧。


    宁归竹也没有深想,喝完碗里的面汤后,又把熊锦州给他留的那些吃了,有些撑地在厨房里活动身体,顺带看一眼小猫的情况。


    两只早就饿坏了,这会儿正哼哼唧唧地拱狗肚皮,二彩跑得快,留下大旺一只狗生无可恋地躺倒,任由小猫吭哧吭哧啃它乳·头,咬得它疼了,就抬起爪子把猫抵开一些。


    因为没用力,这抵抗在讨食的小猫眼里分外不起眼,依旧在大旺身上嘬得呱唧呱唧响。


    宁归竹看了眼大旺的屁股,干脆挪开了视线。虽然是只小公狗,但想来两只带猫回来的时候,是做好了当妈的准备的。


    熊锦州还在吹鸡蛋汤,宁归竹动作麻利地端着碗筷出去了。


    熊锦州见状探头:“竹哥儿,我来洗吧。”


    “没事,洗碗又费不了多少事。”宁归竹头也不回。


    熊锦州闻言也没坚持,吹着蛋汤,顺带把厨房收拾了下。等到宁归竹将洗干净的碗勺放到橱柜里,碗中的蛋汤终于凉了下来,两人蹲在大旺身边,看看小猫崽,又彼此对视一眼,伸出手指蘸了点蛋汤抹在大旺的乳·头上。


    两只小猫被人类的手抵开,本能地挣脱凑了回去,尝到食物的香味,瞬间嘬得更加起劲了。


    “看来喜欢吃。”熊锦州说着,将手里的碗递给宁归竹,“我去给它们找两个浅点的饭盆进来,你再吹吹。”


    “好。”


    宁归竹吹着碗里的蛋汤,听见大旺不开心的吭叽声,笑着摸了摸它的脑袋:“好了好了,马上就能起来玩了。”


    大旺:“呜汪!”


    人类听不懂小狗的话,但出去的熊锦州回来得很快,他将带回来的竹片放到地上,道:“就找到一个。”


    这竹片两端还有竹节片,正好避免蛋汤流出去。


    竹片是已经洗干净了的,宁归竹倒了一些蛋汤进去,然后抓着两只小家伙放到竹片面前,用手指沾了汤汁送到它们嘴边勾着它们喝。


    崽子还小,不会卷舌喝汤,又着急喝,恨不得把脑袋都扎上去,搞得两个人不得不守着它们进食。


    第54章 第 54 章 读书


    两只小東西巴掌大都没有, 吃起東西来也慢吞吞的,眼看着时间已经不早,宁歸竹催促熊錦州先去上值, 他挪了挪凳子坐在竹片旁邊, 继续守着它们吃东西。


    熊錦州有些担心宁歸竹一个人忙不过来,一步三回头的, 还是宁歸竹耐不住催促:“快去, 记得帶上银钱,回来的时候买两斤肉, 咱们自己吃,也给貓煮点肉汤尝尝。”


    “好,我记住了。”熊錦州说着, 到底是离开了。


    看着的身影消失在院门口,宁歸竹垂眸看着手里的两只小貓,手指在它们脑袋上呼噜两下,“多吃点东西,长得胖胖的才好。”


    小貓听不懂人類的话,爪垫努力伸出扒着竹片,恨不得把脑袋埋进蛋汤里。


    两只狗蹲在旁邊, 左看看右看看, 稀罕得不得了。


    一家子窝在厨房里面的时候,石匠他们过来了,听见不熟悉的人的声音, 两只狗跑到厨房门口,对着外面一顿“汪汪汪”。


    “大旺二彩,回来。”


    宁归竹先喝止住它们,又提高声音对外面的人道:“叔你们先忙着, 我这有点事儿,等下给你们准备水啊。”


    “熊家夫郎你忙就是了,不用管我们。”石匠应了一声。


    外面已经响起忙碌的碰撞声,宁归竹催促着小貓:“乖乖你们快点儿,等下娘来了看见你们的伙食,我肯定得挨骂。”


    啥条件啊,给猫吃鸡蛋汤。


    两只小猫也不知道是察觉到了宁归竹的急迫,还是无師自通了一点卷舌的技巧,喝汤的速度比起一开始的时候快了不少,等到肚皮鼓鼓囊囊再也撑不下的时候,它们才哼唧着撇开脑袋不再喝汤。


    宁归竹见状松了口气,视线落到小狗身上,拉长声音:“大旺——”


    大旺:“……”


    作为人類饲养的小宝贝,有时候并没有决定权,两只猫猫到底回到了大旺的怀中。令狗开心的是,因着才喝饱了蛋汤,小家伙们没再逮着它乳·头啃。


    宁归竹起身,拿起熊锦州才洗干净的帕子,把手上的泥灰擦了个干干净净。


    一个鸡蛋打出来的蛋汤装了大半菜碗,小猫刚刚努力半天也就吃了三分之一,宁归竹琢磨了下,连汤帶竹片转移到卧室里面放着。


    柳秋红不会随便进他们家的卧室,晚点猫要是饿了,他还可以去卧室里再喂一点。


    安置好小猫的吃食,接着还得收拾小猫。


    那两只猫崽又臭又脏,得拿温水给它们洗洗,顺帶检查一下它们身上有没有跳蚤蜱蟲。


    不是宁归竹狠心,非要折腾刚出生的猫崽,而是人若是被蜱蟲叮咬到,出现皮肤溃疡、贫血之类的都是小事,严重的会瘫痪、血小板减少,甚至是患上脑炎。


    总不能寄希望于古代的蜱蟲没那么厉害吧?


    宁归竹光是想想那个场景,就忍不住打了个哆嗦,舀了些水倒锅里烧着,顺带将给工人准备的冷水和茶碗给端了出去。


    柳秋红过来,东西才放下,就听见小猫哼唧的动静,走到厨房门口瞧了瞧,“这哪儿来的小猫?”


    宁归竹闻言抬头,“娘你来了。”他擦了擦手说道:“大旺二彩不知道从哪儿捡回来的,我和锦州想着养两只猫捉老鼠,就带回来了。”


    “你们俩啊,就是爱养些这种小玩意儿。”柳秋红不是很赞同,不过就这么提了一句,转而道:“怎么又在烧水?”


    “给小猫洗澡。”


    宁归竹说完,意识到不好,在柳秋红皱眉之前补充道:“小猫身上虫子多,人被咬了的话容易生病,收拾下为好。”


    闻言,柳秋红蹙起的眉一下子就松开了,因着这些日子事情积累下来的信任,她听到这话的第一反应就是:“竹哥儿你还懂看病啊?”


    宁归竹愣了下,无奈地笑起来:“我哪里会那么多,是以前听人提过两句,记下来了而已。”


    “哦。”柳秋红道,“知道这些也很厉害了。”


    “娘您是没机会,要是有机会学,肯定比我知道得多。”


    宁归竹往灶膛里添了些柴火,起身和笑着说“我哪行啊”的柳秋红往外走,邊走边道:“怎么不行?我以前的家还不如咱们家里呢,现在不还是知道这些了?”


    柳秋红顺着宁归竹的话一想觉得也有些道理,不过说起这个,“竹哥儿,你说咱家孩子要不要送去学点东西?金帛川水可以去学堂,茵茵现在还太小,等大些了就送到你教的那个工学堂去,怎么样?”


    宁归竹没想到她思绪会跳到这里,听她说起也下意识地想了下,道:“茵茵也送去上学堂吧,金帛川水还能带着点儿,趁着年纪小多学些,大了有主意不容易被欺负。”


    “道理是这个道理。”柳秋红整理着自己带过来的布料,叹气道:“但哪家学堂愿意收女娃娃哦。”


    这个世道对被压迫者的宽和是有限的,好巧不巧,女性和哥儿都在被壓迫者的范围内。


    宁归竹看着逐渐垒起来的院墙,忽然道:“要不我来教吧,只是认字讀书的话,我还是可以的,如果金帛川水想要考科举,再去找学堂拜師。”


    柳秋红的手一顿,眼眶倏忽红了。


    当初宁归竹被媒婆带进家门时,最吸引他们的就是他能读书认字。那个时候想着若是成了一家人,让竹哥儿教教家里孩子是应当的,可随着时间推移,家里处处都有竹哥儿的影子,这个念头却不好意思提出来了。


    宁归竹看她眼眶发红,有些麻爪,“娘你……您别哭啊,我,我给您再去端碗水。”


    他匆匆起身,给柳秋红去盛水,柳秋红抬手揉了揉眼睛,刚将泪意壓下去,就见宁归竹在自己面前蹲了下来。


    柳秋红抓住宁归竹的手,道:“竹哥儿,你若是愿意教他们,我明儿就让他们来拜师。”


    宁归竹蒙了下,“也不用这么正式吧……”


    古代的‘师父’和教课的‘先生’中间可有着不小的差别。


    打定的主意,柳秋红绝不会改,只问:“竹哥儿你真的愿意教吗?家里有钱,你若没时间完全可以把他们送学堂里去,娘都听你的。”


    宁归竹手指微蜷,“我当然是愿意的。”


    自家孩子,又乖,怎么会不愿意?


    忽然说定这么件大事,柳秋红又想哭又忍不住笑意,一口喝完宁归竹给她倒的水,郑重地扶起宁归竹拍了拍他的手,“娘先去前头,找你爹说说话,等会儿就回来,马上回来。”


    “啊,好。”


    宁归竹看着柳秋红匆匆离开,抓着头发,一时间还有些不明白事情是怎么发展的。


    不过教人识字讀书确实不是啥大事,宁归竹心里本来就有这个想法,这会儿茫然两秒就将事情放到了一边,进厨房看了看烧着的水。


    锅中的水烧热,宁归竹端着水到了阳光下,将水温兑到入手感知不到明显热意之后,放入澡豆搓出泡泡来,回到厨房从大旺身边抱走两只小猫。


    猫走了,大旺彻底解放,翻身爬起来冲出厨房。


    宁归竹没管他,抱着两只小猫,把它们的爪爪试探地放到水里。


    碰到水,小猫习惯性地瑟缩了下,咪呜咪呜地想要离开,不过挣扎的力度不大,宁归竹检查了下爪垫,见也是正常的颜色,这才将它们放到水盆里面。


    一进入水里,小猫这下可不干了,声音顿时变得尖利起来,想要从宁归竹手中逃脱。


    好不容易跑去玩的大旺见状,又探头探脑地回了院子,身边还跟着早就溜之大吉的二彩。


    两只小狗远远地瞧过来,看看人类看看猫,趴下身子晃着尾巴开始看戏。


    宁归竹花了会儿时间才把猫安抚好,等它们不挣扎想跑了,就挽着袖子检查小猫身上的虫子。小猫崽在野外待了那么久,身上确实有不少跳蚤,不过没看见蜱虫,这让宁归竹松了口气。


    趁着搓洗小猫的时间,将它们身上的跳蚤掐死了些,宁归竹一洗干净猫就把它们捞出来放到了粗布上。


    粗布是把蛋汤放卧室里时顺带剪的,不大,但包两只巴掌大都不到的幼崽还是绰绰有余的。


    宁归竹坐在阳光下,擦着猫毛继续抓虫子。


    大旺二彩瞧着瞧着,忍不住凑近看了看,就见两只小猫已经舒服地眯起了眼睛。


    狗,也想要。


    狗眼巴巴抬头,得了人类一个摸摸,但也仅限于此。


    “……”


    小猫身上的跳蚤有限,宁归竹收拾干净猫,将它们放在了凳子上继续晒太阳,自己回到屋檐下拿起蒲扇扇风。


    热。


    初夏到来,太阳的威力也大了,不知道炎夏时会多热。


    宁归竹琢磨着,手上没个停歇的,又把熊锦州剪的那块床单给取了出来,坐在屋檐下给床单缝边。


    忙忙碌碌,快中午时,前头屋里一家子都来了,包括刚回来不久的熊锦平和王春华。


    夫妻俩一进家门就听娘说了早上的事,要不是怕吓着宁归竹,早就过来千恩万谢了,这会儿人来帮忙了不说,还拎了好些菜过来。


    第55章 第 55 章 师父


    “竹哥儿, 你尝点这个甜甜嘴,飯菜这邊我来。”


    王春华风风火火地进了厨房,又风风火火地出来, 往宁歸竹手里塞了一包东西后, 再度回到厨房里面,步伐流畅没有半分磕绊。


    宁歸竹看着手里的纸包, 茫然地眨了下眼睛, 揭开油纸包的一角看了眼,竟是满满一包的蜜餞, “这……”


    他抬起头,想要说些什么。


    熊錦平和王春华现在带去县里卖的豆花比较多,每天忙完回来也是快中午的时间了, 这包蜜餞只可能是他们回来的时候就买好的,这会儿全给他算个什么事。


    然而不等宁歸竹开口,熊錦平就道:“竹哥儿吃吧。”


    平日里不如弟弟会说话的高大男人挠了挠头,努力找话题:“现在人多,我们晚上拜師,馒头再借我们会儿,下午我去县里买拜師用的礼。”


    “……”


    宁歸竹无奈地笑了下, “哪里需要这些, 咱们一起吃顿飯就好了。”


    听到这话,家人身邊习惯性沉默的熊石山立即道:“不行,这事竹哥儿你得听我们的, 你大哥他们这点东西还是能拿出来的。”


    熊錦平在旁邊用力点头,厨房里的王春华和柳秋紅也提高声音,附和了两句。


    宁归竹面上的笑意浓厚起来,说了声好之后起身进入厨房, 将手里的蜜餞包打开,连着油纸一起装入碗中,端着走到婆媳俩身邊,眼疾手快地给她们一人喂了一颗。


    “家里的酱和油盐可以多用些,不用太省着。”


    刚想说她不吃这个,听到宁归竹这话,王春华到了嘴边的话就变成了:“我刚放了挺多,能吃到味儿了。”


    等这句话说完,宁归竹已经端着碗出去,留下一声“哦”慢悠悠飘过来,根本不给她说推拒话语的时间。


    面对嫂子和娘是一个方法,面对爹和大哥又是另一个法子。宁归竹端着碗往两人面前一杵,说些有好东西要一家人一起享受的话,这两个都不怎么会说话的人,就会认命地伸手挑上一块小蜜饯放到嘴里。


    大人都吃了,宁归竹视線往院子外看去,有些奇怪:“他们三个小的呢?”


    说起这个,熊錦平道:“在家门口玩,一会儿就来了。”


    平日里三小孩挺爱往宁归竹他们这边跑的,今儿来得慢一个是陌生人多,一个是出门前被大人拉着反复叮嘱讓他们不要嘴馋,搞得小孩有些踟蹰。


    宁归竹不知道这些,看小朋友们还没来,就把蜜饯放回了厨房的小餐桌上。


    在院子里晒太阳的小猫早就晒干了皮毛,宁归竹一走近,还没有伸手呢,两只立即哼哼唧唧地开始乞食,尚未褪去的蓝膜影响着它们的视線,却不妨碍它们準确咬住宁归竹的手指。


    熊锦平见状道:“要怎么弄?我来吧。”


    “没事。”宁归竹可不敢讓他帮忙,抱起小猫道:“厨房这边就麻烦你们看一下,我去喂一下这两只。”


    “好。”


    见他抱着猫走向卧室,熊锦平的脚步立刻就停了。


    进入卧室,宁归竹将卧室门带上大半,背对门窗坐着,将给小猫準备的蛋汤放到竹片里,然后捏着猫脑袋看它们吃东西。


    野猫的生存能力确实够强,早上还只会吸溜吸溜呢,这会儿已经能流畅地使用舌头了,就是脑袋太重,对身体的掌控力不足,经常性地往蛋汤里面扎。


    宁归竹在旁边守着小猫喝蛋汤,听见家里三个小孩进来的声音,提高声音道:“金帛,桌子上有你们娘带来的蜜饯,你带弟弟妹妹去吃。”


    “好——谢谢阿叔——”


    金帛的声音立即响起,接着是川水和茵茵的声音。


    猫崽子的胃不大,这又是今天第三次喂蛋汤,它们很快就停止了进食,宁归竹盖好蛋汤,重新用布包着小猫崽出来。


    三个小孩正拿着个蜜饯吃得无比珍惜,看见宁归竹手里的东西,好奇地凑过来,“阿叔,你抱的是什么呀?”


    “是小猫哦。”


    宁归竹半蹲下身,让他们看小家伙们。


    “好小。”熊茵茵下意识放轻了声音。


    熊川水有样学样地压低声音,问道:“阿叔,它们叫什么啊?”


    “唔,我也还没想好呢,等你们小叔回来了,再给它们取名字。”宁归竹还真忘了这件事。


    熊金帛道:“家里有大旺和二彩了,它们是不是应该叫三和四?”


    听见自己的名字,大旺二彩从院门附近探头,“汪?”


    “没叫你们啦!”熊茵茵細声細气地回应它们。


    宁归竹顺着熊金帛的话想了下,笑着说道:“好像是不错,等你们小叔回来,我们一起给它们取名字好不好?”


    “好的呀——”


    小孩们拉长声音,热情十足。


    猫今天晒的太阳足够多了,宁归竹把凳子拎回来,将猫放到凳子上后,挽着袖子进厨房帮忙。


    因着宁归竹愿意接受三个小孩拜师的原因,柳秋紅今儿的心情分外轻快,给工人们准备的野菜里多放了好些腊肉丝,饭菜做好,一家子开始准备桌椅。


    今儿一家子都过来了,宁归竹看了圈,开始搬放在水井旁边的桌子。


    见状,正在院子里收拾竹片的熊锦平和熊石山过来,“这个要搬到哪里?”


    宁归竹道:“堂屋吧,太阳出来了,在外面吃饭怪热的。”


    “那我去挪堂屋里的桌子。”


    熊石山快步朝着堂屋走去,熊锦平示意宁归竹走开一点后,两只手用力将实木桌子给搬了起来。


    桌子有了,宁归竹把卧室里的凳子搬出来,数了一圈也还差两条,熊金帛熊川水主动道:“我们回去搬小板凳。”


    说完,也不等宁归竹的回应,就撒丫子往外跑去。


    “哎!”宁归竹下意识追了两步,被出来的王春华喊住,“让他们去吧,小凳子没多大,没事的”


    “哦。”


    宁归竹闻言,脚步慢慢停了下来。


    他一起将碗筷和饭菜都准备好,朝着已经在收尾上午工程的工人们喊了一声,视线忍不住看向院外,见兄弟俩抱着三条小凳子跑回来,宁归竹出去迎了两步,从他们手里接过凳子,“怎么了拿了三条?”


    熊川水理所应当地道:“妹妹要和我们坐一样的凳子呀!”


    宁归竹闻言,笑着道:“还想到了妹妹啊,好棒的哥哥。”


    俩小不点得意地挺胸抬头。


    ·


    宁归竹下午把床单边给缝完了。


    他放下手里的东西,看着阳光下逐渐垒起的院墙出神,手指本能地挠了挠手腕,回过神来垂眸看去,才发现手腕边起了一个紅肿的包,摸上去硬硬的。


    虽然已经是虫子出来活动的时节,但这个红包一看就知道是跳蚤送的。


    宁归竹头疼。


    跳蚤那么一点大,抓是抓不到的,今儿估计得洗个澡洗个头。


    他都有了,锦州和大旺二彩肯定也没逃掉。


    人类可以洗澡,小狗嘛……


    宁归竹挽着袖子回厨房烧水,不一会儿院子里就响起了小狗嗷呜嗷呜的动静,在干活的工人听了,视线忍不住地往院子里瞅。


    上午洗猫下午洗狗,熊家夫郎真够爱干净的。


    把狗仔仔细细地搓了两回,抓出来好几只跳蚤,宁归竹总算是放下心来,拍拍在身边甩水的狗子屁股,“自己晒太阳去。”


    小狗:“呜呜呜汪!”


    凶你。


    人类无视,并留下一个背影。


    ·


    “竹哥儿。”熊锦州大步回来,看见宁归竹在院子里,“你有没有被咬?”


    他说着,从衣襟里取出一个小瓷瓶出来,在宁归竹身边半蹲下身,“我去罗大夫那里弄的药,对跳蚤和蚊子咬的包很管用。”


    “我还好,你很严重?”宁归竹接过瓷瓶,抬眼就见熊锦州脖子上红了一片,忍不住蹙眉伸手碰了一下。


    熊锦州本来是没放在心上的,看宁归竹一脸担心,思绪转动间神情顿时蔫了下来:“痒得很,也不知道惹了多少跳蚤,身上被咬了好几下,不是很舒服。”


    宁归竹放下手里的瓷瓶,抬手揉了揉熊锦州的脸颊,给人挤出一个笑容才说道:“厨房里烧了热水,你去洗澡洗头,换下来的衣服放到浴室门口,明儿我晒一晒再洗。”


    熊锦州闻言,也顾不得卖可怜了,“那你呢?”


    宁归竹道:“严重的先洗,等会儿我正好烧水。”


    熊锦州想想也行,捧着宁归竹的脸飞快亲了一口,在人恼怒之前快速起身进了厨房。


    宁归竹往工人的方向看了眼,见人都低着头在忙活,没人看他们,就把注意力收了回来。


    等熊锦州洗完澡出来,工人们也结束了下午的活计准备回去。宁归竹提着热水进入浴室,熊锦州等人走后关上篱笆墙的院门,在院子里洗头。


    头洗到一半,家里人浩浩荡荡地来了。


    “怎么这个点洗头?”柳秋红进来,见状奇怪道。


    熊锦州抓着头皮抬头,“娘你们怎么来了?”又回答:“早上抱了猫,身上有虫子了,竹哥儿让我洗洗。”


    “哦。”


    有虫子不是什么稀奇事,柳秋红听了也没放在心上,兴高采烈地回答熊锦州的问题:“竹哥儿说愿意收你大哥家三孩子读书呢。”


    熊锦州闻言愣了下,旋即也高兴起来。


    作为夫夫,他和宁归竹感情好,虽然偶尔会动心思,但平日里都尊重宁归竹的想法,这会儿听到这话还真是意外之喜了,毕竟此前也没听宁归竹提起过。


    一高兴,熊锦州快速洗完头,也不管虫子的事情了,挽着袖子进厨房给家里人倒水。


    过了会儿,宁归竹洗完澡回到前院,看见的就是高高兴兴的一家子,和难得拘束的三小只,他笑起来:“来了啊,正好晚饭一起吃。”


    话音未落,紧张的三小只听见声音一转头,pia叽就跪下了,声音特别响亮:“拜见师父。”


    宁归竹吓了一跳。


    一家子见这仨闹得幺蛾子,头疼之余对视一眼,又忍不住笑了。


    第56章 第 56 章 一餐美味


    三个小孩过于紧张之下闹了笑话, 被大人拉起来时整个人都羞紅了,好在家里的大人及时收住了笑声,才没讓他们恼羞之下夺门而逃。


    堂屋的桌子被搬开, 留下一条凳子在上首位置, 寧归竹坐在位置上正式受了三个孩子的跪礼,旁邊的一家子连忙将泡好的茶放到三孩子手里, 三个小孩又规规矩矩道:“师父请喝茶。”


    寧归竹端着碗都喝了一口, 连忙讓小孩儿起来,“好了好了, 规矩应该就这些吧?”


    闻言,一家子看向两位大家长。


    柳秋紅思索片刻,手肘怼了怼丈夫:“还有吗?”


    熊石山努力回忆, 然后道:“应该没了。”


    他们这说起拜师就是要磕头喝茶,也没听说有别的什么流程,下午和族里老人聊起来的时候,也没听人叮嘱别的什么。


    得到这个答案,寧归竹起身挽袖子道:“那我去厨房了啊,錦州带了肉回来,咱们准备吃饭。”


    闻言, 王春华跟了上去, “你哥也去买了不少东西,先弄那些吧,我给你搭把手。”


    “好。”


    他们两个走了, 柳秋紅对熊錦州道:“拜师抓的母鸡是刚开始下蛋的,你们俩记着留意,省得被别的东西把蛋偷走了还不知道。”


    “哎好,我记着了, 鸡放哪了?”熊錦州道。


    熊石山道:“刚放圈栏里去了。”


    既然在圈栏里,那就用不着担心了,熊錦州看都没去看,直接钻到厨房里去烧火,顺带看看有没有能帮上寧归竹的地方。


    看见他这样,柳秋紅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厨房里的事情虽然多,但一家子就那么几个菜,宁归竹和王春华,再加上一个柳秋红,三个人完全可以忙得过来。没一会儿,熊锦州就被嫌弃不会控火给赶了出去。


    一家子带过来的东西不少。


    肉鱼辣椒,甚至还有菜籽油,厨房里还摆着一篮子鮮嫩的小青菜,一看就还嫩着,没到能够采摘食用的时间。


    王春华见宁归竹看小青菜,笑眼弯弯地道:“我今儿回去了一趟,娘家给的菜,都鮮嫩着呢,竹哥儿你看看要弄些什么?”


    宁归竹闻言,蹲在篮子面前挑了些红莧菜出来,“吃这个吧。”


    说红莧菜可能有人对不上号,不过这菜一端上桌,肯定好些人能恍然大悟。清炒的红苋菜湯汁鲜亮红艳,最是吸引小朋友的注意力。


    炉子上清炖着猪肉,炒好的红苋菜放在旁邊,鍋里烧油开始炸鱼。


    熊锦平弄了半下午的鱼,三条活蹦乱跳的放在桶里养着,剩下的两条大鱼是插死的,炸了等会儿弄鱼鍋贴餅吃,还有二十来条小鱼,油炸后撒上辣椒粉翻拌一二,也是道绝美的菜肴。


    宁归竹余光看着鍋里的大鱼,手里将小酥鱼翻拌均匀放在旁邊,“娘,大嫂,你们尝尝味道。”


    “看着就好吃。”柳秋红无脑夸。


    她挑了条大一点的酥鱼出来,折成三段,脑袋那邊给了王春华,鱼腹送到宁归竹嘴边,自己将带着尾巴的那一节吃了。


    小酥鱼酥酥脆脆的,中间这一截肉厚,多了一层软糯的肉感,再加上辣椒粉的香味,很好吃。


    宁归竹细细品尝着嘴里的小酥鱼,见锅里的大鱼炸得差不多了,捞出来放在旁边开始炒料。炒好料汁将鱼放进锅里,加水,三个人一起把准备的面团揉成餅子贴在锅边。


    一家子一起吃,饼子多不说,也要厚一些,宁归竹拿着筷子在饼子中间戳出大大小小的孔洞来。


    “好了,等熟就成。”


    宁归竹放下手里的东西,在小餐桌边坐下来休息。


    三人正闲聊着呢,就听院子里响起竹子先后落地的动静,他们往外面看去,三个男人正在收拾刚砍回来的竹子,长长的竹子被砍成三节堆放在一起,他们放下手里的刀又出了门。


    “真是的,也没个消停。”柳秋红笑骂了一句。


    男人就是要这样,肯干活,能找到活干,不然嫁给他们干什么?


    宁归竹收回视线,听到这句话笑着说道:“家里竹子就没断过,前院都快被竹枝堆满了。”


    “不用愁还不好呢?”王春华道,“等院墙起好了,弄两根棍子立着固定下,把竹枝堆摞高一些就是,也占不了多少地方。”


    “这个法子是不错。”宁归竹赞同地点头。


    他们就着家里的布置聊着天,熊石山父子仨把竹枝也带了回来,正好锅里的饼也好了。宁归竹朝外面喊了一声,让大的小的洗手准备吃饭,他起身打开锅盖,将里面的湯汁淋在提前盛出的鱼身上。


    葱花在湯汁的滚烫下散发着香味,这股味道被微风吹到外面,勾得一家子的肚子都咕噜噜叫了起来。


    众人入座,看着餐桌上丰富的美食,口水控制不住地疯狂分泌。


    熊茵茵夹了一条小鱼,伸着胳膊颤颤巍巍地往宁归竹碗里放,奶声奶气地:“师父,吃鱼鱼!”


    宁归竹的注意力没在她身上,听见小孩儿的动静,匆忙端起碗接过小鱼,“谢谢茵茵,茵茵自己吃。”


    “嗯嗯!”


    随着小茵茵点头同意的声音,两个大点的男孩儿也给宁归竹夹了鱼肉放到碗里,声音雀跃:“师父,吃鱼!”


    宁归竹笑着和他们道了谢,让小孩儿自己吃。


    等到他们说完,旁边屏气凝神的大人们纷纷放开,笑着调侃起小孩来:“拜了师就是不一样,以前哪里知道这些哦。”


    小朋友们先是脸红,被说得不好意思了,拿着筷子挨个夹菜,忙忙碌碌的,自己没吃上几口,倒是把一桌子的长辈哄得心花怒放。


    本就美味的一顿饭菜在欢声笑语中显得更加可口,一家子吃饱喝足闲聊片刻,帮着一起洗干净碗筷后才准备带小孩离开。


    宁归竹送他们到门口,对大哥大嫂道:“明儿我去县里一趟,买点基础的启蒙书回来,下午先带着孩子们认字。”


    “哎,好,辛苦竹哥儿了。”王春华连连道。


    “没什么辛苦不辛苦的。”宁归竹摸着最近的熊茵茵的脑袋,笑着道:“本来就是自家孩子,现在我是他们师父,做这些就更应该了。”


    话确实是这个道理,一家子喜笑颜开地走了。


    他们一走,熊锦州关上院门,揽着宁归竹道:“这下可好,咱们自己还没孩子呢,就得开始养孩子了。”


    听到自己的孩子,宁归竹偏头问道:“你很喜欢小孩吗?”


    “还好吧。”熊锦州摸了摸下巴,不是很正经地道:“如果是你生的就很喜欢。”


    并不是很想生小孩的宁归竹抖掉他的手,大步朝着厨房走,“那你喜欢去吧,我得给大旺它们准备吃的了。”


    熊锦州:“?”


    正摸不着头脑呢,宁归竹的脑袋又探了出来,“你偷偷摸摸给馒头送个糙馒头过去?”


    “一顿不吃没事吧。”熊锦州嘀咕着,还是听话来到厨房,不过他才拿上糙馒头,熊锦平就把拴在家里的馒头给牵了过来,笑着道:“刚来的时候都忘了它,回去一看,都快把家掀了。”


    闻言,熊锦州拍了拍馒头的脑袋,对大哥笑道:“之前那个卖家也说它性子怪,这还是第一次遇着呢。”


    “认主是好事,不怪不怪。”


    家里还有事,熊锦平说了两句,将骡子交给熊锦州就回去了。


    熊锦州见人离开,把匆匆藏到衣襟里的糙馒头塞到骡子嘴里,“你啊你,就这么一会儿都等不了,耐心也太差了些。”


    馒头鼻孔喷气,甩掉熊锦州的手,嚼着馒头自己哒哒哒地往骡棚而去。


    …


    喂了家里的狗和貓,再将鸡鸭和大母鸡抓进笼子里关上,弄完这些一抬头,天上的太阳早就没了。


    宁归竹洗干净手将发簪抽了,“我洗澡时把跳蚤弄死了,要不,还是不洗头了?”


    这个点,洗了不好干啊。


    熊锦州从后面抱住他,在人侧脸上亲了下,“那就不洗。”


    没了其他人,夫夫俩之间的距离无限度拉近,等到小狗汪汪汪地回了窝,两人就果断关门进了卧室,徒留小狗看着窝里的貓崽子汪汪呜呜。


    半夜,熊锦州给宁归竹清理好,轻手轻脚端着新弄的蛋汤到了狗窝边,从热乎乎的狗肚子中间掏出两只小貓崽。


    大旺二彩睁开眼睛,汪呜着凑近,果断猫口夺食。


    熊锦州:“……个没出息的。”


    嫌弃归嫌弃,熊锦州还是给它们的竹节碗里倒了点,喂饱小猫崽后,就催促着狗子赶紧回窝。


    在院子里疯跑活动的两只狗听到催促,磨磨蹭蹭地回了窝里,面对被塞过来的两只小猫崽时,又分外珍惜地舔了舔猫头。


    熊锦州端着碗起身,正好对上馒头的大眼睛,他顿了顿,顺手把手里的蛋汤倒到它的水槽里了,“喝吧,喝了明天好好干活,可不能再拆家了知不知道?”


    馒头看看水槽,“哼唧”了两声,低下头去喝蛋汤。


    熊锦州回到厨房里,重新给猫煮了碗蛋汤,放到橱柜里晾凉。


    弄完这些进入卧室,久等不到人的宁归竹都醒了,打着哈欠问道:“怎么那么久?”


    “蛋汤被它们几个瓜分了,我就又煮了碗,放在橱柜里面晾着。”熊锦州回答着宁归竹的话,将披在身上的外衣脱掉,钻进被窝里抱住宁归竹,手掌顺着细腻的肌肤划过,“睡吧,明儿和我一起去县里?”


    说的是要去买书的事情。


    宁归竹靠在他身上,懒懒地打了个哈欠,“好。”


    “那去县里吃早餐?”


    “吃什么?”


    “今天有个摊贩卖的卷饼好吃,想带你去尝尝。”


    “好啊。”


    “……”


    絮絮叨叨的,声音随着话语越来越低,最终交织成两道清浅的呼吸,随着夜风飘散。


    第57章 第 57 章 买书


    早晨。


    剛剛探出头的朝阳照亮天地, 宁歸竹和熊錦州先大哥大嫂一步前往县城,城门口一如既往地热闹,来往的农户挑柴挑菜进城里卖, 还有猎户牵着猎物不疾不徐走来。


    宁歸竹和熊錦州不用卖东西, 很快就进了城里,熊錦州牵着宁歸竹的手往他说的摊贩而去。


    “熊捕头今儿好早啊。”小贩看见熊錦州, 笑着打了声招呼, 问道:“两位吃些什么?”


    “我的跟昨天一样。”熊锦州说了句,低声对宁歸竹道:“他这儿的卷菜不少, 辣椒炒肉、凉拌的土豆絲、煎豆腐絲,还有去卤肉店买的卤肉,你也要份全包的?”


    宁归竹点头:“好啊。”


    他们俩的对话并没有遮掩声音, 也不用熊锦州再特意跟人家说,小贩就直接道:“两份全包二十六文,钱给我家娃娃手里就成。”


    熊锦州取出提前准备好的铜板,交给坐在旁邊的小孩。


    那是个小男生,看着也就七八岁的样子,一身粗布麻衫,眼神倒是晶亮的, 收到钱后数了一遍才放到旁邊的竹篓中。


    宁归竹多看了两眼, 笑着问小孩:“读了几年书了?”


    小孩忽然被问,愣了下,但还是规规矩矩回答:“三年有余。”


    “学过算数?”


    “没有。”小孩子摇头, “是娘教的。”


    宁归竹闻言笑道:“那你娘算钱肯定很好。”


    听见别人夸自己娘亲,小孩子欢喜起来,语气中多了几分活泼,骄傲道:“娘亲是刘府的账房娘子, 可厉害了!”


    “确实,账房娘子可不是一般人能做的。”


    不管是哪个时代,都有人能出色到,让人放下性别偏见。


    宁归竹只和小孩子聊了两句,注意力就落到了摊贩的动作上。卷饼和现代常吃的薄皮卷饼不同,摊贩准备的饼子是厚厚的面饼,一面煎到金黄酥脆,然后把准备好的菜堆在面饼中间,对折卷好后淋一小勺卤肉汤汁进去,再用油纸包好递过来。


    瞅着比自己脸还大的卷饼,宁归竹难得沉默了下,才找好角度从熊锦州手里接过来。


    卷饼是酥脆的那一面在外,一口下去能够掉渣,内里松软的面皮沾了卤肉汁,和丰富的菜一起被送入口中,满足感爆棚。


    宁归竹吃着饼子,和熊锦州一起慢悠悠往县衙走去。


    “怎么样?我说得没错吧?”


    见宁归竹吃得开心,熊锦州忍不住想从他这获取认同感,等真的看见宁归竹赞同地点头,眉目瞬间飞扬起来。


    卷饼里最多的菜就是凉拌土豆絲和煎豆腐丝,不过老板的手艺不错,凉拌土豆丝放了辣椒和醋,煎豆腐丝则是豆腐煎好之后又在卤汁里泡过切成的丝,就算没有肉味道也很好吃。


    满满当当一个大卷饼,宁归竹吃饱还剩下一小块,熊锦州见他看着饼子纠结,顺手从他手里接过塞进了自己嘴里。


    幸福的负担被他卸下,宁归竹将帕子递到熊锦州面前,“擦擦嘴。”


    熊锦州接过帕子,随手擦了两下,折好后捏在手里,准备一会儿洗干净了再还给宁归竹。


    见帕子又被他收走,宁归竹忍不住道:“我给你也做两张帕子吧?”


    熊锦州疑惑地“嗯”了一声,说道:“不用,我平日里也用不着。”


    宁归竹:“……”


    他决定无视熊锦州的回答,“我亲手做的真的不想要?给你绣个花,竹子怎么样?”


    熊锦州迟疑,熊锦州心动。


    熊锦州矜持:“那就听你的吧。”


    今天他扎发用的就是宁归竹缝的发带,明天再带上宁归竹绣的帕子,熊锦州光是想想心情就轻快得要飞上天去。


    点卯的院子里,卢主簿看见熊锦州轻快的步伐,视线往他身后一瞟,不出所料地看见了熟悉的身影,他笑着对熊锦州道:“今儿心情这么好啊。”


    “还行。”熊锦州笑着晃了下马尾,垂落的发带随着马尾飞扬,“最近家里不是在弄院墙嘛,竹哥儿闲来无事给我缝了條发带,主簿您看看这手艺怎么样?”


    卢主簿:“……”?


    他问了吗?


    他是能看懂绣花手艺的吗?


    可惜,问出这话的人根本不在乎他的想法,见纸张上出现熟悉的筆画,熊锦州抬步就要出去找夫郎。


    卢主簿及时回神说道:“今儿大人会升堂,你可别离开太久。”


    “嗯?”熊锦州停下步伐,疑惑:“什么事?”


    卢主簿道:“城东那家娘子来上告了。”


    城东,娘子。


    熊锦州瞬间明白卢主簿说的是哪个,等出来的时候,就跟宁归竹提了一嘴。


    宁归竹闻言问道:“我可以去看吗?”


    “主簿说会升堂,那就是县里的人都能去看,晚点我给你在视野好的角落里放个凳子。”熊锦州道。


    宁归竹“嗯”了一声,补充:“凳子的话还是看情況来吧,免得影响你。”


    “放心吧,我心里有数。”


    现在时间还早,升堂最快也是中午左右,熊锦州洗了帕子,陪宁归竹去书店里买书。


    这个朝代和华夏古代不一样的地方,可不只是粮食菜种之类,还有书籍。幼儿启蒙书中除了宁归竹所知道的三百千①,还有《幼经》《孝经》《蒙律》。


    宁归竹大概翻看了下,《幼经》内容很杂,将大道理融入到各种历史故事中;《孝经》顾名思义,说的就是一些孝顺事迹;《蒙律》里书写的则是本朝的基礎律法,每條律法也都配了小故事,还挺有趣的。


    “您这是要教自家孩子认字识礼?”书店掌柜认识熊锦州,却是第一次见宁归竹,忍不住多问了一句。


    宁归竹点头,将挑出来的书放在旁邊,看向纸墨筆砚。


    书店掌柜见状指了指旁边的东西,“给孩子用的话可以买那个,去河里淘点细沙出来放进去就能用。”


    纸墨笔砚不便宜,寻常人家是舍不得给刚蒙学的小孩用的,也不知道谁突发奇想的弄了个沙盘出来,现在也有了专门的工具,练完字后用刮条划过,就能将上面的字擦去。


    宁归竹看了眼,拿了三个出来放到桌上,还是挑了点笔墨纸砚,这些东西也不容易坏,带回去放着,他有什么需要也可以拿出来用。


    老板见状也就不多说什么,见宁归竹没有需要的了,拿着算盘开始算账。


    算盘噼里啪啦快速滑动着,很快就出了准确的数字:“一共四两七钱,给你们抹个零,那二十文就不用给了。”


    “多谢。”宁归竹道谢。


    他这回总共就拿了五两银子出来,倒是刚刚好。


    将东西放到竹篓里,熊锦州一手竹篓,一手三钱银子,问宁归竹:“现在回衙里还是去工学堂那边?”


    来都来了,宁归竹刚还说要去工学堂看看新紡織班的情況。


    宁归竹看了下他手里的东西,“去工学堂吧,竹篓给我,我来背着。”


    “没事,不重。”


    上一批学生出师,工学堂的老师名额一下子就宽敞起来了,再加上在宁归竹上课的时间里,县令一直要求人加快新紡織工具的制作,这回新的紡織班就开了五个班,一个班十人,确保每个学生都能分到一架纺织机上手。


    留在工学堂教学的纺织老师不是最出色的那几个,但却是最会教人,基礎最牢靠的,显然晋汤管事有很认真地筛选过。


    宁归竹的到来让几个人有些惊喜,“先生你来了。”


    “我先前不是说了,隔几天会来看看情况的。”宁归竹见他们这样,笑得有些无奈。


    其中一个女人说道:“这不是心里不踏实嘛,您来看过,确定我们教得可以,这才让人放心呢。”


    宁归竹笑着摇了摇头,不跟他们贫嘴,扭头对熊锦州做了个手势,“那锦州你在石桌那边坐会儿,我看看就回来,不会太久的。”


    “好,你去忙。”


    看熊锦州拎着东西,真就老实地在石桌那边坐下,几个学生拥着宁归竹往学堂里去,忍不住调侃道:“先生和捕头的感情还是那么好。”


    宁归竹现在和他们熟悉了,也没那么容易害羞,闻言笑着说道:“他人好,感情当然是越过越好的。”


    “哎哟哟哟~”


    几个人笑嘻嘻的,你撞撞我我撞撞你,一顿挤眉弄眼。


    等到了学堂门口,又迅速正经起来,负责这个教室的女人站出来咳嗽一声,“这是宁先生,过来看看你们的学习情况。”


    随着宁归竹走进教室,一群年龄不一的学生纷纷起身,“先生好。”


    “你们好,继续纺织吧,我就看看。”


    宁归竹说着,注意到一个少年眼睛亮晶晶的,忍不住多看了他两眼,见人正好在里侧第一个,干脆从他开始看纺织情况。


    随着宁归竹的靠近,少年腰背绷直,明显紧张起来,手上的动作倒是不慢。


    宁归竹说了句不错,继续看下一个学生。


    这第二批纺织班的学生,一半都是少年,脑子活泛动作灵巧,学习进度也快。另一半人中又有三分之一是三四十来岁的,这批人虽然迟钝一些,但有基础,学习进度也不错。剩下那些则是二十左右,因为没有经验,也不如少年人活泛,进度要稍微慢一些,不过胜在认真专注力高。


    宁归竹看过之后,对几个已经做老师的弟子道:“你们教得很不错,放开手去干,我也没什么能补充的了。”


    听见宁归竹的夸赞,五个人心花怒放。


    他们本来还想请宁归竹和熊锦州吃顿午饭,不过宁归竹心里想着家暴案升堂的事情,再加上下午还要回去教家里小孩读书,就婉拒了他们的邀请。


    第58章 第 58 章 家暴案


    紧赶慢赶回到衙里, 陈县令还没有过来,熊錦州就对宁歸竹道:“竹哥儿你先去屋里,我带人出去巡逻一趟, 升堂的动静不小, 到时候你直接过来可以吗?”


    “嗯,你去忙吧。”


    宁歸竹点点头, 目送熊錦州离开后, 抱着竹篓往后院去,直接进了分给熊錦州的房间。


    先将熊錦州隨手放进来的三錢铜板取出放到旁邊, 宁歸竹检查了下里面的纸墨笔硯和书本,确定没有压坏之后,把东西都取出来, 将铜板压到了最下面。


    看着桌上摆着的纸墨笔硯和书本,宁歸竹这邊摸摸那邊瞧瞧,新鲜劲头十足。


    要不是有着成年人的矜持,他这会儿已经把墨磨开了。


    以前写毛笔字是纯为了錢,有现成的便宜墨汁买,就绝不会去碰墨锭,真要说起来这还是宁归竹拥有的第一套笔墨纸砚呢。


    感受着砚台和墨锭的手感, 宁归竹将东西好好放到竹篓里面, 然后是笔,再是书写的纸张。


    将竹篓藏到床铺角落,宁归竹坐在桌邊看着几本书, 最终拿起了《蒙律》。


    在一个安定的朝代,律法是必须了解的东西。


    时间在纸张的翻阅过程中过去,宁归竹听到鼓声响起之时,才恍然发觉已经过去了大半个时辰, 他放下手里没看几页的书,锁好门窗朝着县衙前面而去。


    县衙正堂不是隨便什么人能走捷径过去的,宁归竹从侧门走出县衙绕到正堂这边来,见周圍已经站了不少人,顺着角落进入里面,才刚刚站定呢,就听见几声极輕的“噗呲”声。


    宁归竹看过去,是个有些眼熟的衙役。


    见他看过来,那衙役朝他招了招手,引着人在正堂外的角落处坐下,“宁先生您就在这儿看,只是不能发出太大的动静,莫要在这吃点心。”


    “好,多谢。”宁归竹压低声音道谢。


    从县衙正门进来,到正堂中间有很大一片空地,这一片空地就是提供给百姓驻足观看,以示县令公正的。这会儿正堂内已经跪着一位女子,看宁归竹在正堂外直接落了座,外面探头探腦本就好奇心重的一群人瞬间就挤了进来。


    “哎哎哎,这谁家的?什么情况?死人了?没听说哪家汉子死得慘的啊。”


    “死人了啊?把娘子逼得来击鼓,这汉子得死多慘啊。”


    “……”


    眼见着话赶话的,安和县就要多一桩慘案,宁归竹没忍住道:“不是死人了,是家暴案。”


    “家暴?”


    该说不说,虽然朝廷有着相关律法,但百姓却没有家暴的概念。


    听了宁归竹进一步的解释,有人忍不住嘀咕道:“不就是挨两下嘛,这还要告到县令大人面前呢,也不怕挨棍子。”


    顺着声音看去,那还是位中年婦人。


    宁归竹理智知道这不能怪她,但听见这话,还是一口气堵在心口憋得慌。


    “啧,你乐意挨打你挨去,管天管地还管人家不想挨打了。”也不全是腦子糊涂的,听周圍说‘挨打正常’的声音多了,一个打扮利落的女生蹦出来,朝着众人叉腰昂首道:“来,继续说,让我看看谁想挨打的,明儿姑奶奶就帮把手送你过去。”


    这人也不知道是个什么身份,周围的人闻言神情讪讪,说了两句中和的好话,就把话题落到了跪在正堂内的婦人身上。


    女孩儿哼了一声,扭头对上宁归竹还没散去的笑眼,抓了抓头发有些不好意思地挪开视线。


    门口的喧闹没有持续太久。


    “县令大人到——”


    “升堂——”


    围在外面看热闹的百姓们随着这一声跪下,口呼“见过县令大人”,等到前头传来陈县令喊起的声音,才纷纷起身,只是这一回众人都安静了不少,议论的声音几近于无。


    “堂下肃静。”一个陌生的中年人走到公案侧前方,垂眸看向跪在地上的婦人,“堂下何人,有何冤情,可有讼书上呈?”


    跪在地上的妇人深吸一口气,俯首叩地:“民妇城东錢家三娘,嫁李家二郎三年……”


    这场家暴案是陈县令有心推动而来的,从上公堂到錢三娘的每句话都有过盘算。钱三娘作为一个普通娘子,讼书自然不用准备,一开始说话规矩,是让她展现公堂上必须告知的内容,至于后面对她丈夫的控诉。


    陈县令只有一个要求,真情实感。


    看着在公堂上哭得几乎要晕厥过去的妇人,就算是一开始说‘挨打正常’的那些个,也忍不住流露出同情的神情来。


    这钱三娘也确实是惨,她和李二郎成亲是因着她爹断了腿急需钱,虽然那时也是挑了好几家人才选中的李二郎,但这成婚的原因让她天然就矮了人一头,这三年来挨得打数不胜数,别说是县城里呢,县城周围的村镇人家都听说过。


    钱三娘说到最后,甚至有些呼吸不上来。


    见状,陈县令喊住,对身边的人道:“师爷,请大夫过来一趟,捕头,你去将李家二郎带来。”


    “是。”


    那个陌生的中年人和熊锦州同时抱拳行礼,一个从往公堂后面而去,一个大步朝着人群走来。


    看着熊锦州目不斜视地离开,宁归竹嘴角上翘,眉目温柔了一瞬。


    钱三娘来公堂上告的事情,李二郎根本不知情,熊锦州过去把门一踹,李家一家子别说拦了,连问一句发生了什么都哆哆嗦嗦的。


    见熊锦州拎了人就走,李家一家子慌忙跟上,他们附近的邻居见状,下意识也跟了上来。


    到了公堂,李二郎被压着跪在地上,连身边的人都没看清就朝着陈县令磕头,哭喊求饶:“大人、大人小的没犯事啊!大人饶命!”


    再看旁边的钱三娘,大夫给她按了穴位,这会儿情绪平缓下来,脊背挺得笔直地跪在那,高低立现。


    “肃静。”


    陈县令敲了下惊堂木,见李二郎住了嘴才开口道:“李家二郎,你抬起头看看,身边这位娘子你可认识?”


    李二郎闻言,脑子疯狂运转着,连自己买酒时顺手调戏的小娘子都想了起来,抬头看清钱三娘的模样,面上的恐惧和紧张瞬间松懈下来,他皱着眉扫了钱三娘一眼,声音中的哭腔都还没散呢,急忙对陈县令表态:“大人,我与这贱妇不熟,她若是犯了事,您抓了她去便是,跟我没关系啊!”


    “……”


    堂上堂下一片寂静。


    接着,人群中不知是谁嗤笑一声,接着嘲笑声如浪涌至。


    “李二郎啊李二郎,你当真是又蠢又毒。”陈县令失笑,声音中浸满了寒意。


    “什、什么……”


    李二郎看陈县令这态度,大脑发懵,一时间竟是没反应过来。


    倒是后面跟上来的李家人,他们已经从周围人口中听了个七七八八,这会儿挤到前面听见陈县令这话,李母顿时朝着钱三娘破口大骂:“你个破烂货,你要害死我儿啊,我怎么就让你这孽障进了家门……”


    “啪!”


    惊堂木再响。


    陈县令视线扫过妇人,语气冷淡:“扰乱公堂,拉下去,杖十。”


    接着,他看向软了骨头的李二郎,沉声问道:“你对钱三娘的指控可有什么异议?”


    李二郎恍恍惚惚,茫然抬头。


    陈县令等待了片刻,见李二郎没骨头的软样儿,心下厌恶愈重,按律法判定:“经查,钱三娘所言属实,今日起你二人断绝夫妻关系,钱三娘家产带回,李二郎笞四十,即刻执行。”


    笞刑,指用竹板或荆条拷打犯人脊背或臀腿,是对犯有輕微过错的犯人使用的刑罚。


    不过这当中,用的是竹板还是荆条,力轻还是力重都另有一番讲究。


    陈县令要将钱三娘李二郎这一案做标榜,自然不会高高拿起轻轻放下,看着趴在凳子上,被竹板打到惨嚎出声的男人,围观的百姓下意识后退了几步。


    也不知道是谁,忽然冒出来一声:“打得好!”


    宁归竹:“……”


    虽然打得是挺好的,但……他扭过头,在人群中看见了鼓掌喝彩的女孩,莫名为她爹娘感到了些许头疼。


    疾恶如仇的性子,很容易被人忽悠了去。


    “在看谁?”熊锦州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宁归竹身边,顺着他的视线往外面看了眼,没找到目标。


    宁归竹听见他的声音,下意识往男人身上靠去,“一个女孩,挺有意思的。”


    “哦。”


    熊锦州又往那边看了眼,见宁归竹的面色有些白,低声问道:“我送你回后院休息?”


    “不用,我想看看。”


    宁归竹确实受不了公堂内行刑的场景,但看看旁边瘦成皮包骨的钱三娘,那因惨嚎浮现的不忍就全化作了痛快,李二郎这样的下场是他该得的。


    高座上的陈县令已经带着师爷离开,钱三娘在衙役的搭手下身形不稳地起身,宁归竹的注意力瞬间落到她身上,站起身走到钱三娘身边,“三娘,你好。”


    钱三娘看着面前的已婚夫郎,有些茫然。


    她一天到晚,不是挨打就是干活,真不知道宁归竹是谁。


    宁归竹也没觉得人家该认识他,在钱三娘茫然的视线中轻声道:“我叫宁归竹,现在在工学堂任职,日后会随县令大人的安排教授一些手艺,如果你感兴趣的话可以过来听听。当然,也可以直接去小河村找我。”


    听出宁归竹的好意,钱三娘连忙道谢:“多谢,我晓得了。”


    看着宁归竹和熊锦州离开,旁边的衙役拍了拍钱三娘的肩膀,道:“三姐,你好好儿的,先带着孩子养养身体。要我说跟着宁先生学点东西不错,不管以后成不成亲,都有个吃饭的本事。”


    这人和钱三娘家算得上熟识。


    “哎,好,我记着了。”有熟悉的人在旁补充,钱三娘倒是真把这事放在了心上。


    不过那都是以后的事情了,她没管还在受刑的前夫,在衙役的护送下朝着家里而去。她的陪嫁就是些被褥箱笼,拿不拿回来都无所谓,最重要的是孩子。


    来上告之前,钱三娘就和家里商量过了,她要带着孩子回娘家,届时改了姓名上了钱家的族谱,正好给他们钱家传宗接代。


    这边钱三娘匆匆回家收拾,宁归竹回到后院抱着熊锦州,没了外人在场,他的面色瞬间苍白了下来,一看就被吓坏了。


    熊锦州把板凳往宁归竹身边挪了挪,干脆将人抱进怀里,哄着人:“李二郎懒怠得很,其实板子落下去不疼的,就是叫得惨一点。”


    宁归竹:“……你把我当傻子哄呢。”


    熊锦州没忍住,低低笑出声来,在宁归竹侧脸上啄吻了下,“我错了。”


    “大人有说之后要怎么安排钱三娘吗?”宁归竹给自己转移注意力,“只是惩罚,离异后如果钱三娘过得很不好,可能很难起到标榜的作用。”


    “应该也是送三娘去工学堂吧?”熊锦州只知道陈县令有安排,却不知道具体是个什么章程。


    “你留意一下,看有没有我帮得上忙的。”宁归竹道。


    “好。”


    第59章 第 59 章 上课


    两人在后院休息了会儿, 因着没什么事,就去街上提前吃了午饭。


    宁歸竹看着时间不早,对熊錦州道:“那我就先回去了, 铜板放你这里, 给家里添置东西的话就用这里面的,别折腾你那点零花钱。”


    “好。我送你去城门口。”熊錦州笑容无奈。


    宁歸竹没有拒绝。


    两人牵着手, 慢悠悠走在街道上, 很快就来到了城门口。


    这个点回去的人不算少,宁歸竹坐在驴车上等了没一会儿, 驴车就坐满了人,熊錦州手指在宁歸竹手心不舍地勾了勾,退开些许看着驴车转向朝着小河村的方向而去, 跟回头看来的宁归竹挥了挥手。


    直到人走远了,熊錦州才回到縣衙。


    他前脚进縣衙大门,后脚就被早就等着的手下拉着,往陈县令临时休息的院落而去。


    ……


    宁归竹回到家里时,王春华和熊锦平已经回来有一会儿了,这会儿正在院子里洗洗刷刷,看见宁归竹出现在门口, 王春华开口打了声招呼:“竹哥儿回来了啊。我和你大哥还以为你早回来了, 就没等。”


    宁归竹笑道:“几步路的事情,有什么好等的,金帛他们几个呢?”


    “应该在你家。”熊锦平道, “刚还带着狗跑过去。”


    “行,那我回去了。”


    宁归竹告别大哥大嫂,绕过熊家院子就看见家门口已经垒高的院墙,他从工人们身邊经过, 闻到厨房里传出的香味,不由加快了些步伐。


    “师父!”熊茵茵探头,看见宁归竹出现眼睛一亮,小跑出臥室来到他身邊,小声邀功:“我们在给貓貓喂饭哦~”


    今天早上出门前,熊锦州拉着三小孩嘀咕老半天,就是为了把貓托付给他们。毕竟貓的伙食状况不能讓大人知道,就只能交代家里玩心大好哄骗的小孩了。


    宁归竹闻言,微微弯腰摸了摸熊茵茵的脑袋,抬眸看见两个大点的在探头,笑着说道:“还得麻烦你们一会儿,我先去和奶奶一起做饭,可不可以?”


    三个小孩:“师父放心!”


    “什么放不放心的?”柳秋红在厨房里听到动静,奇怪地探头出来看,三个小孩看见她吐了吐舌头,跑回了臥室里,快速将臥室门阖上,宁归竹站直身笑着给他们打掩护,“讓他们收拾地方呢,一会儿吃完午饭教他们认字。”


    “他们能幹什么,一会儿别把你房间弄乱了。”柳秋红明显不信宁归竹这话,但并没有追问什么,只是道:“马上就能吃午饭了,你把东西放了再来。”


    “好。”


    宁归竹走到臥室门口,笑着朝着小孩们比了个‘安全’的口型,将竹篓放到旁邊,挽着袖子走出卧室到厨房里帮忙。


    旁邊放着已经弄好的野菜,炉子上煮着腊肉青菜汤,旁边锅里蒸着的糙馒头已经熟透了。


    宁归竹将糙馒头夹出来,“娘,我和锦州在县里吃了东西,一会儿就您跟孩子们吃啊。”


    “在县里吃了?”柳秋红道,“行,那你把菜往他们碗里划些。”


    “几口菜而已,您和孩子们吃了就是。”


    宁归竹没动桌上的菜。他们家给工人分的饭菜本就要多些,每人吃个六七分饱是不成问题的,没必要再把家里人的口粮分出去。


    柳秋红道:“我们哪里需要那么多。”


    宁归竹将装满馒头的大碗放到旁边,重新拿了个碗继续夹馒头,闻言说道:“哪里多了?您就好好吃饭,省这一口也省不出大钱来。”


    柳秋红被他说的,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反驳,只能小声念叨着:“东西不就是这么一点一滴省出来的嘛,人家吃得越饱,幹活才越用心呢……”


    宁归竹只当自己没听见。


    饭菜上桌,工人们听见宁归竹招呼的声音,纷纷放下手里的事情过来洗手吃饭,宁归竹去卧室喊三个小孩,“你们过去和奶奶一起吃饭,小猫我看着就好了。”


    “好哦~”


    三个小孩也饿了,听见有饭吃,立即欢快地朝着厨房跑去。


    宁归竹回来之前,两只猫就喝了好一会儿蛋汤了,只是小孩子玩心大又没经验,两只猫喝两口,脑袋就往汤里砸两回,吃得慢了些。


    等到宁归竹一接手,小猫喝汤的动作顺畅起来,很快就吃饱肚子,哼哼唧唧着往外面爬。


    宁归竹抱着它们,给它们擦干净脸上的蛋汤后,将猫用粗布抱着放到凳子上晒太阳,他则是动作麻利地收拾干净卧室,再把蛋汤盖好,关上卧室门出来。


    “汪?”大旺探头,看见人类出来,甩着尾巴跑过来蹭了蹭宁归竹的小腿。


    宁归竹伸手摸摸它的脑袋,“给猫猫舔毛没有?”


    大旺汪呜一声,也不知道回了些啥,宁归竹干脆蹲下来揉小狗,“猫还小呢,估计不会自主排便,你和二彩把它们带回来就要负责,知不知道?”


    小狗听不懂。


    不过给猫舔毛这种事,对狗狗而言是很正常的。


    看着大旺和他亲昵完,就去拱小猫肚皮,宁归竹拍掉手上的狗毛,去把擦猫擦桌子弄脏的手帕给洗了。


    一会儿得教孩子们学字,趁着他们正在吃饭,宁归竹剪了张帕子出来,拿着针线给帕子滚边。


    白皙的指尖整理着边缘,针线翻飞将其固定,宁归竹仅仅只是坐在那里,就能将旁人的視线吸引过来。不过这些視线往往不会停留太久,倒不是害怕什么,只是宁归竹不出声不笑的时候,莫名有种疏离感,讓人下意识地收敛。


    这种疏离感没有持续太久。


    “师父——我们吃饱啦!”熊家的三个小孩跑出来,一窝蜂拥到宁归竹身边,眼巴巴地期待着:“现在是不是可以读书了?”


    宁归竹动作迅速地收好针,无奈地点点他们几个,“下次动作慢点,要是我来不及收针,扎着你们怎么办?”


    熊茵茵脆生生道:“茵茵不怕疼!”


    大的两个闻言,急急地道:“我们也不怕疼!”


    宁归竹:“……”


    他无奈摇了摇头,没有说起读书,而是问道:“你们还记不记得小叔教的扎马步?”


    小孩子们懵懵懂懂地点头。


    “那好,现在围着院子走三圈,然后回来扎半柱香马步,等到活动开了,我们就开始认字读书,记住了没?”


    “记住了!”


    虽然不明白为什么读书之前,还要走路和扎马步,但这是师父说的,三个小孩特别配合地出了院子。


    宁归竹看着他们乖乖顺着院子转圈,将手里的针线和帕子放回卧室,等工人们吃完饭后,和柳秋红一起收拾锅碗瓢盆,再将厨房和堂屋收拾干净。


    等到弄完,小孩子们的运动时间刚好结束。


    “那我去上課了,娘您有什么事随时叫我啊。”宁归竹不放心地叮嘱道。


    “去吧去吧。”


    柳秋红看着宁归竹带孩子们进了卧室,忍不住拿着针线篓子坐近了些,也跟着听个新鲜。


    给孩子练字的沙盘里还没有沙子,宁归竹摆了纸墨笔砚出来,在上面规整地写下三人的名字,“这是你们的名字,要不要自己找找哪个是自己的?”


    三小孩对视一眼,熊茵茵迅速出手,指着其中一个道:“茵茵!”


    那两个字一模一样,一看就是她的名字。


    宁归竹笑着摸了摸她的脑袋,“对,茵茵真棒。”


    然后看向两个大点的男孩儿。


    熊川水左看看右看看,觉得哪个都像自己的,他纠结着抬头去看哥哥。熊金帛思索了下,不太确定地伸手,“这个是弟弟的,这个是我的,对吗?”


    熊川水于是也抬头,期待地看着宁归竹。


    “是。”


    宁归竹也没厚此薄彼,同样夸赞地摸了摸他们脑袋,让三人在摆成一排的凳子上坐好,“今天咱们先认名字,然后再从最基础的开始。”


    “好——”


    穷人家的孩子要更懂事些,他们早在大人的话语之中,明白读书是一件多么厉害的事情。


    现在,他们也要成为厉害人了!


    三个小孩配合度很高,学习进度也就快了起来,宁归竹就将他们的名字从纸张上剪了下来,裁成大小一样的方块打乱放在桌上,“现在,我们玩个小游戏……”


    听着屋里不断传出的童稚声音,柳秋红面上是藏不住的笑容。她没见过别的教书场景,不过自家竹哥儿这样,一看就是用了心的。


    他们家娃认识名字了嘞。


    熊锦州回到家里,见她一个人坐着傻乐,奇怪道:“娘你乐啥呢?”


    “嘘——”


    柳秋红让人噤声,拉着熊锦州往旁边走了点,“你别吵着竹哥儿上課了。”


    熊锦州:“……哦。”


    虽然很想抗议两句那是他夫郎,但上课确实蛮重要的。


    “行了,你回来了,就好好收拾着家里,我得回去了。等会儿下了课,让金帛他们兄妹仨回家吃饭去,别老是留你们这蹭饭。”


    “没事,一两頓的。”


    “什么一两頓。”柳秋红瞪他,“现在他们要跟着竹哥儿学习,以后天天都在这儿。到时候中午晚上全吃你们的,你们自己还养不养孩子了?!”


    “也没那么夸张吧,能把我们俩吃垮不成?”


    熊锦州嘀咕,眼见着亲娘的巴掌挥过来了,他连忙改口:“行,我知道了,不让他们养成这习惯。”


    柳秋红挥出去的手及时刹住,轻哼:“这还差不多。”


    看着柳秋红的背影消失,熊锦州立即钻进卧室,“竹哥儿,这是早上答应他们的糕点,你歇歇喝口水。”


    熊锦州说着,将喂猫的报酬放桌上,拿起旁边的碗给宁归竹倒了碗水。


    宁归竹笑着接过。


    他们这亲亲密密呢,熊金帛伸手去拆糕点的动作一顿,“哎呀!猫!”


    下午忘记喂猫啦!


    三个小朋友顾不得点心,从凳子上跳下来,撒丫子往外面跑。


    第60章 第 60 章 三宝四喜


    看着急急忙忙跑出去的小孩背影, 宁歸竹和熊錦州对视一眼,都没忍住笑了起来。


    宁歸竹碗里的水才喝了一口,小孩子们就捧着貓回来了。


    “师父, 小叔, 貓貓都快餓扁了!”


    熊錦州顺手把桌上的东西挪开了些,闻言好笑道:“哪有那么快, 你们中午应该喂过了吧?两个时辰而已, 餓不着。”


    熊茵茵:“但我们是吃飯之前喂的小貓啊!”


    眼见着他们已经笃定猫猫饿坏了,熊錦州也懒得跟几个小屁孩争辩, 把猫吃飯的东西放到了桌上,讓他们动手照顾小猫。


    猫咪确实饿了,卷着舌头飞速喝着碗里的蛋湯。


    熊金帛和熊茵茵的耐心好些, 换着手给小猫托脑袋。熊川水上午喂过猫,因为耐心不足也不够细心,被哥哥妹妹嫌弃得不行,这会儿只能在旁边托腮看着。


    见小猫咪喝湯喝得开心,熊川水忍不住晃了两下脑袋,忽然想起什么,抬头去看旁边坐在一起低声聊天的大人, “阿叔, 昨天说要给小猫取名字的,你和小叔想好了吗?”


    “嗯?”宁歸竹看过来,他还真忘了这事, 笑着对熊錦州道:“说是要跟狗序齿,你想想名字?”


    熊锦州:“……”


    猫,跟狗序齿?


    这一听就不是他家竹哥儿出的主意,视线落到三个小孩身上, 见他们期待地看过来,熊锦州挑眉反问:“你们觉得这两只猫应该叫什么?”


    熊茵茵积极道:“要好听的!”


    熊金帛:“要吉利的,奶奶说大旺二彩就很吉利!”


    熊川水挠头,“奶奶还说贱名好养活……”


    他这话一出口,熊金帛和熊茵茵脸色就变了,大声道:“不要贱名,贱名难听!!!”


    他们兄妹仨因为熊锦州,取的名字都挺好听,但在村子里长大,多多少少都听过些贱名,像是石头狗蛋这种都是好听的,叫屎戳儿那是真的很难听!


    宁歸竹没忍住笑起来,“我们取好听的,不要那些名字。”


    听见大人保证,熊金帛和熊茵茵纷纷松了口气,思维发散的熊川水心虚道:“我也没说要取那种名字啊。”


    这不是大哥说起奶奶,他就多想了下嘛。


    两大三小凑在一起,宁归竹和熊锦州说了好些吉利的字出来,讓小孩子们来挑选。三个孩子平日里都是大的照顾小的,但遇到这种事情,他们还是会吵架的,也不知道是不是遗传,两哥哥嘴皮子明显没妹妹来得利索。


    最终名字敲定为:三宝,四喜①。


    大旺二彩,三宝四喜,一听就是一家人。


    喂饱了猫,三个小孩规规矩矩地朝着宁归竹一鞠躬,“师父我们回去啦!”


    看着他们跑出院子,还不忘转身关上院门,熊锦州乐道:“你当了他们师父就是不一样,以前咱家院门哪有这个待遇。”


    “胡说八道。”宁归竹无语瞥他,“他们每次进出都会关门啊。”


    熊锦州:“?”


    “有吗?”


    难不成他这个小叔的待遇,从一开始就不如竹哥儿?


    熊锦州认真思索的空隙,宁归竹已经挽着袖子往厨房走去了,边走边道:“你去弄点葱回来,咱们家菜地里的不能摘了,得去外面找。”


    熊锦州顿时放弃思索待遇问题,“要不我多弄点回来,再往菜地里种一些?”


    “行啊。”宁归竹想了下,又从厨房探头出来,对熊锦州道:“要是看见芥菜也弄点回来种着,我还想弄点腌菜呢。”


    “好。”


    熊锦州拎着竹篓,带着锄头出了门。


    宁归竹先把水烧上,然后打开橱柜从里面取出肉来切了一块放在碗里,又在墙角处的野菜堆里挑挑拣拣选了些出来。


    肉和菜洗干净切好暂时放在旁边,宁归竹开始准备今晚的主食,窩窩头。


    磨细的玉米面分次倒入开水烫熟,再加入面粉揉成光滑的面团。宁归竹拎着水罐,把里面的冷开水倒到碗中等下喝,然后往里重新填入开水,水罐放回原位继续晾凉,宁归竹往锅里添入冷水,往里放了几块肉,然后依次放上蒸格和蒸布,开始捏窩窝头。


    等熊锦州拎着竹篓回来,厨房里早就飘出食物香味了。


    他把竹篓放到旁边,从里面取出野葱,将葱叶切下来洗干净,先送到厨房里面:“竹哥儿,葱花你自己切一下,我把菜种了去。”


    “哎,好。”


    宁归竹站起身,打开瓦罐上的盖子看了看里面炖着的肉,将焯过水的野菜放进去翻拌了下,重新盖上盖子焖着,又过了会儿,才将葱花切碎放入瓦罐中。


    野葱浓郁的香味很快激发出来,宁归竹把瓦罐里的菜盛出来放到桌上盖好,将瓦罐放在旁边晾凉些,等下洗出来的洗锅水可以用来喂狗。


    锅里的窝窝头还要蒸一会儿,宁归竹去后院,跟着熊锦州一起先把菜种了。


    熊锦州弄回来的野葱和芥菜不少,再加上先前开垦出来的菜地都已经用上了,这会儿得重新松土,两人花了些时间才把菜全部种好,拎着锄头回到前院,洗干净手后就可以吃飯了。


    剛出锅的窝窝头还是松软的,一口下去满是玉米的清香,宁归竹夹了一筷子菜放到窝头中间,连着菜一起咬上满满一大口。


    炖了这么久的肉本来就特别香浓,再加上他们在菜地里耗费了些体力,这会儿食欲正爆棚着,一顿饭吃得人异常满足。


    吃饱飯,熊锦州洗碗,宁归竹收拾厨房。


    瓦罐里添水晃上几晃,掰碎的馒头放进去,宁归竹又单独拿了个馒头,带着东西来到房屋侧面。


    早在他们吃完午饭后不久,熊锦平就把馒头送了回来,当时宁归竹在教孩子们读书,柳秋红没讓熊锦平叫他,还是宁归竹停下来喝水,才听见了些刻意压低的交谈声。


    狗饭倒进盆里,宁归竹把糙馒头放到旁边的竹节碗上,顺手摸了摸馒头的脑袋,“今天在外面开不开心?”


    馒头甩着尾巴,鼻孔里喷气,哼唧了两声。


    听声调是高兴的。


    不过也是,跟着熊锦平王春华出去干活,虽然去时需要拖的东西重些,但对馒头而言能出去走走,不是成日成夜关在家里,就已经很爽了。


    “就知道你。”宁归竹笑着戳了它一下,取下干草秸秆给它放好,“好了,吃东西吧。”


    馒头盯着干草秸秆看了会儿,意思意思地挑出来几根嚼巴两下后,就张大嘴咬住了旁边的糙馒头。


    骡子一天就两顿,它中午是吃饱了回来的,这会儿不饿。


    宁归竹也没在意,看见狗没要人喊,自己就跑回来吃饭了,伸手捋了两把狗头,“一会儿不准出去了,三宝四喜还要你们带呢。”


    狗疑惑歪头:三宝四喜?那是谁?


    人类不知道狗的疑惑,说完狗子,视线就落到了旁边的雞鸭身上。


    最近天气热了起来,家里的蜗牛也少了些,雞鸭的伙食也就变差了,再加上家里现在多了只大母雞,宁归竹思索着晚上也得喂一顿,拿起瓦罐回到厨房后,就舀了些糠出来用水揉了撒到圈栏里。


    “锦州,雞鸭我没抓,天黑之前记得来看看。”宁归竹怕自己忘了,走回前院就跟熊锦州说了一声。


    “好。”


    熊锦州见他拿着瓦罐过来,伸手道:“瓦罐给我吧,我顺道洗了。”


    宁归竹把瓦罐递给他,回到厨房里,将蒸格和蒸布取下来放在旁边,锅里的水已经炖成了肉湯,只不过水多肉少看起来很稀,宁归竹盖上盖子,往灶膛里又添了些柴火继续煮着,拿起蒸格蒸布出来清洗。


    等放到锅中的水越来越少,肉汤也浓稠起来,里面的肉也彻底炖散了。


    宁归竹用锅铲碾碎肉块,将其盛到碗中,倒了点水进去清洗干净,洗锅水放到旁边留着明天喂狗。


    熊锦州提着水桶进来,看见旁边放着的肉汤,问道:“给猫炖的?”


    “对,它们现在只能喝点汤水,肉汤有营养些。”宁归竹点头。


    熊锦州“唔”了一声,觉得宁归竹说得有道理。


    洗干净的锅中放入干净的冷水,守着水烧开的时间,两人带着猫把狗给喊回了窝,将猫交给两只狗子,再把鸡鸭全部捉起来,宁归竹在笼子角落捡到一个鸡蛋。


    “锦州,看!”


    宁归竹有些惊喜地朝着熊锦州晃了晃手里的东西。


    虽然不是自己家养大的鸡鸭生的,但这可是他们家第一个蛋!


    熊锦州看了眼,笑道:“还挺大。”


    那个鸡蛋确实比常见的要大一些,宁归竹拿着鸡蛋和熊锦州一起往回走,高兴道:“希望咱们家养大的那几只,以后生蛋也能这么给力。”


    “那肯定的。”


    熊锦州给予积极回应。


    ·


    又是一夜过去,第二天早上,宁归竹起来就把昨天捡的鸡蛋打了,放入开水搅散后,和馒头一起蒸熟。


    配菜则是煎了些鸡蛋薄饼切成丝,和青菜一起炒了炒,淡黄色和青绿色交织,再加上炒菜留下的油光,一看就很是好吃的样子。


    熊锦州把家里的小动物喂了个遍,洗干净手进入厨房正好可以开始吃饭。


    他看着碗里软嫩的蛋羹,用勺子舀了一点点送入口中,眼睛微微一亮:“这个好吃。”


    宁归竹放下馒头,好笑道:“蛋羹哪有不好吃的。”


    熊锦州一脸‘这你就不懂了’的表情,摇着头道:“你要是吃过大嫂弄的蛋羹,就知道这里面的差别了。”


    “小心大嫂听见以后不给你做了。”


    熊锦州得意一挑眉:“没事,我现在有你,不用吃她弄的。”


    “……”


    吃完饭,熊锦州跟着一起收拾完家里,恋恋不舍抱了宁归竹一下,“那我去上值了,你在家也别太累。”


    “放心吧,我现在的重心就是教孩子们认字,累不着。”


    宁归竹目送熊锦州牵着骡子离开,舀了些水去后面菜地里浇菜,才弄完半块地呢,干活的工人来了,没有多久,孩子们也跑进了院子里。


    见宁归竹在后院浇水,三个小孩挽着袖子就进了菜地,把少数开始冒头的虫子给抓了下来,送到后院另一边的圈栏中。现在鸡鸭大了,可以把虫子整个丢进去投喂。


    宁归竹见状叮嘱道:“小心些,才浇了水,别把鞋子弄脏了。”


    “好~”


    等到三人忙完回到前院,洗干净手歇息一小会儿,今天认字的课程就开始了。


    先是复习昨天认的名字,然后再教他们学简单的文字,像是‘一二三’‘大小’之类,宁归竹还默写了几首年幼时学过的认字诗,例如:“一去二三里,烟村四五家”②。


    只要小孩子足够配合,教育就要轻松无数倍。


    一天的时间过得很快,中午和柳秋红一起做了饭,午饭后歇息消化了会儿,宁归竹讓三个小孩去卧室里睡上一炷香时间,自己拿着没缝完的帕子和柳秋红坐在一起。


    “怎么就让他们去睡了,这半个小时让他们认认字多好。”柳秋红絮叨着,总感觉这时间被浪费了。


    宁归竹手上的动作不变,温声说道:“读书是件费脑子的事情,他们上午学得很认真,中午歇歇,下午才能学得进去,不然光打瞌睡去了更浪费时间。”


    柳秋红视线缓缓落到院子里的竹枝堆上,片刻后到底没坑自家孩子,只是忍不住说宁归竹:“你真是,比他们爹娘还护着他们,也不知道等你有了孩子会是个什么光景。”


    宁归竹顿了下,笑着道:“我大概是狠不下心管的,到时候还得辛苦娘来。”


    柳秋红闻言乐呵呵道:“那好说,自家孩子肯定得管。”


    说笑着,一炷香的时间飞快过去,宁归竹把孩子们喊起来,给他们穿好外衣带着人用冷水洗漱了下,“醒醒神,咱们继续上课。”


    “好的!”


    等到傍晚,熊锦州一回来,宁归竹就放孩子们去玩了。


    看着从身边飞速跑过的三小孩,熊锦州挑了挑眉进入院子,将手里的纸包放到宁归竹手里,“他们这是什么情况?”


    “学了一天,憋坏了。”宁归竹笑着,打开纸包看了眼,“怎么又买了糕点?”


    熊锦州伸着懒腰道:“不是我买的,大人让我给你带来的。”


    宁归竹挑眉。


    熊锦州拉着人在桌边坐下,去厨房倒了两碗水出来,然后才把白天的事情说了,“还是三娘那事。大人本来是想安排她去学纺织的,后来不知道从谁那知道,大哥大嫂卖的豆花是从你这学的,就让我来问问看,有没有什么她能快速上手的生意。”


    宁归竹咬了一口糕点,“大哥大嫂的生意很不错?”


    居然传到县令那了。


    “嗯。”熊锦州点头,“县里的豆腐店也学着卖了豆花,不过大哥大嫂他们的生意更好些。今儿还用豆皮和豆干炒了两个配菜,顺带卖没处理的豆皮和豆干。”


    闻言,宁归竹笑起来,“大哥大嫂脑子挺活泛的。”


    说起这个,熊锦州道:“大哥早上还说呢,县里愿意花錢的人多,要是能多做点卖就好了。”


    可惜家里忙不过来不说,也没办法带那么多东西去县里。


    “这个简单,请人就是了。也不一定要自己卖,豆干豆皮之类的,可以让其他人来家里拿货出去卖,价格是便宜些,但量大。等到有錢了再去县里租个铺子,想卖什么都行。”


    宁归竹随口聊了两句,把这件事放到一边,说道:“三娘愿意的话,就让她来家里,我教她几个吃食方子,但要怎么弄就得看她自己了。”


    “行,我明儿跟大人说。”


    两人正说着呢,熊锦平送錢来了。


    宁归竹嫌弃一天结一次账太麻烦,现在熊锦平夫妻俩都是三五天来送一次錢,没有固定的规律,但给宁归竹的钱是只多不少的。


    沉甸甸的铜板落到桌上,宁归竹说道:“大哥,听锦州说你们想把生意做大些?”


    熊锦平闻言,无奈地看了眼弟弟,“这种小事也说。”


    熊锦州耸耸肩,“话赶话提起了。”


    既然宁归竹都知道了,熊锦平就把他和妻子的思路说了出来,想听听宁归竹有什么建议。


    宁归竹也没什么太特殊的建议,就剛刚跟熊锦州随口提起的那些。


    熊锦平有些迟疑道:“这样一来,人家不就把豆腐的做法学去了?”


    豆腐做起来还挺简单的。


    宁归竹失笑,“大哥你这是做习惯了觉得没什么,换成之前,你们能想到点卤用的东西那么简单吗?”


    这……


    别说,还真是这样。


    熊锦平挠了挠头,笑得有些不好意思,“那我回去跟你大嫂商量下请人的事情。”


    宁归竹点点头,又问道:“大哥你认不认识挑担卖东西的走贩?”


    闻言,熊锦平很快反应过来,“竹哥儿你说的让人拿东西去卖,是指让走贩去周围村子?”


    他一开始想的是人家去县里卖,还琢磨会不会分摊了自己家的生意呢,但如果是去周遭村子……


    宁归竹道:“走贩拿货的量肯定会多些,咱们少收点钱,人家从中有得赚,这生意就能长久下去。”


    豆腐造价低,而这其中需要花费的人力,在这个时代是最不值钱的东西。


    熊锦平听着宁归竹的话,越发心动起来,“我找两个堂兄弟问问,看他们要不要卖。做豆腐这边,先只请一个人试试。”


    宁归竹点头:“谨慎些是对的。”


    听宁归竹肯定,熊锦平顿时就坐不住了,和夫夫俩随意聊了两句后,他匆匆回了家。


    做生意这件事,熊锦平在宁归竹这得了建议,回去先是和妻子商量了番,又跟爹娘凑在一起讨论了会儿,踏着月色去了伯父家。


    熊石山娘在世时生了八个孩子,活下来三男两女,以前住在一起的时候,家里大大小小的争吵打架没少过,现在老一辈不在了,家里独立出来,感情反倒浓厚起来。


    因而遇到赚钱的事,他们首先想到的也是这些亲戚。


    熊锦州第二天早上,在熊家院子里看见堂兄弟和堂嫂时,并不觉得意外。


    他跟人打了招呼,大步进了厨房,“哥,竹哥儿让我来问问,你们今儿压豆腐吗?”


    “压。怎么,家里要?”


    “嗯。”熊锦州把带过来的铜钱放下,“竹哥儿想弄点腐乳。”


    柳秋红闻言道:“那我晚点过去时带上,你把钱拿回去,一家子拿两块豆腐,咋还给上钱了?”


    “那不行。”熊锦州不听他娘的,“竹哥儿说了,第一笔生意得给钱,不然不吉利。”


    柳秋红:“……”


    这话都说出来了,柳秋红哪里还敢让人拿钱回去,她没好气地戳熊锦州脑袋,“竹哥儿竹哥儿,你这成了婚是半点脑子都没了,就不知道说这是自家吃用,不算生意吗?”


    熊锦州躲了躲,“娘你脑子转得快,你去跟竹哥儿说呗?”


    柳秋红一噎。


    这会儿脑子转得快有什么用,得在宁归竹面前还转得快才行啊,不然三两句话的,就又顺着宁归竹的想法说下去了。


    熊锦州就知道会是这样,笑着挪到旁边道:“就要三块豆腐啊,我先回了,竹哥儿做了早饭就等我回去吃呢。”


    柳秋红眼不见心不烦地摆了摆手,“滚滚滚,赶紧滚。”


    熊锦州拍拍屁股走了。


    看着他离开,刚刚安静如鸡的堂兄弟顿时松了口气。熊家兄弟间的感情确实不错,但熊锦州后来成了例外——上头的长辈惹恼他的话,他是真朝兄弟下手啊。


    看两人这样,熊锦平好笑道:“锦州这几年又没动手,你们怎么怕成这怂样?”


    熊财生没好气道:“你是他亲哥当然不怕。”


    熊财生是他们大伯家的长子,也是这一辈中的老大哥。


    旁边的熊财旺心有戚戚,“大哥你还好点,我才是惨。”


    他爹是三兄弟中最小的,嘴巴向来不太把门。偏偏熊锦州那小子精通‘父债子还’,他是所有同辈中挨揍最多的那个。


    熊锦平看他们这样,嘲笑两声就回了厨房。


    管是不可能管的。


    他弟自己找回来的场子,哪有随便拆了的道理,而且现在这日子也挺自在,没必要管。魔.蝎`小`说 k.m`o`x`i`e`x`s.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