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第 41 章 贴贴
紧绷的肌肉被一点点揉开, 宁歸竹躺在床上,舒服到差点就哼出声了——没哼是因为熊錦州在,不好意思。
他往床里面挪了挪, 拍拍身邊的位置示意熊錦州也躺下, 兴致勃勃地挽起袖子,道:“现在轮到我给你按了。”
熊錦州迟疑了下, 到底没抵住宁歸竹的期待, 脱掉外衣趴下来,还不忘给宁歸竹打预防针:“我肉結实不好按, 你一会儿别跟自己较劲。”
“放心吧,我心里有数。”
宁歸竹说着,伸手按了按熊錦州的背肌, 尾音在喉间哽住,他又伸手拍了拍,思索两秒,抬腿跨坐到了熊锦州背上。
熊锦州:!!!
不等熊锦州想出合适的话语来表达异议,宁归竹已经动手开始按了。
他力气确实不够,但谁讓他在按摩馆当过小工呢。太高深的东西他不会,但基础的那部分还是手拿把掐的。
熊锦州在感受到宁归竹按摩的动作后, 眼睛微微睁大了些, 宁归竹不是用蛮力在按,而是找准穴位之后,沿着穴位向四周揉开。
就这按摩的手艺, 熊锦州覺得药铺的大夫也比不上他家夫郎。
美滋滋.jpg
宁归竹给熊锦州揉了小半个时辰,胳膊酸了。
他甩着手琢磨着中场休息一会儿,就感覺坐着的身体动了动。
熊锦州微微侧身,手臂反转握住宁归竹的手, 稍微用了点力气。宁归竹见状,顺着他的力道从他背上下来,只是神情间还有些茫然:“怎么了?”
“你歇歇,胳膊是不是酸了?”也不用宁归竹回答,熊锦州抱着人给他揉按胳膊。
宁归竹舒服地眯了眯眼睛。
看夫郎这可爱的模样,熊锦州没忍住诱惑,湊近亲了亲宁归竹的唇。
这一亲,就一发不可收拾。
直到呼吸不稳,宁归竹抵着熊锦州的胸膛,从绵长的亲吻中脱离出来,偏头努力平缓着自己的呼吸。
熊锦州垂眸,从他这个视角能够清晰地看到对方优美的肩颈线条,也因此,本就躁动的气息越发浮躁起来。察覺到他身上的变化,宁归竹的身体僵了僵,紅晕从耳根蔓延开来,羞得人染上一层粉色。
熊锦州喉头滚动,尽可能用平静的语气陈述事实:“竹哥儿,我们还未洞房。”
宁归竹抵着熊锦州胸膛的手顿时僵住,手指微微蜷缩,视线不受控制地飘忽了一瞬,有些不明白怎么忽然提起这个话题,但又鬼使神差地“嗯”了一声。
声音极輕,但足够熊锦州听见了。
他低头,湊近,啄吻着心爱的夫郎。明明是最冲动的年纪,却浑身上下都写满了克制,只要身下的人有些许抗拒,些许的迟疑,他都能及时停止自己的动作。
然而没有。
那个一开始有着自己小算盘,做着逃离准备的人,就这么安静地待在他怀中,黑色的眸子在昏暗的室内泛着波光。
像是藏着期盼。
宁归竹也才十九。这个年纪的人总是容易热血上头,面对熊锦州珍之重之的态度,他脑海里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他们都有感情基础了,上个床有什么问题?
没有。
所以,“你究竟要不要啊。”
听到夫郎的嘀咕声,熊锦州抿唇,脸上的笑容越来越明显,他抬手抵住宁归竹的后脑勺,再度低头亲了上去。
清浅的呼吸之下,亲吻遮掩了暧昧的呻吟,这座处在村庄偏僻处的院落内,只有鸡鸭幼崽的叫声分外清晰。
·
“小叔!阿叔!”三个小孩儿疯跑着回来,看见院门还半掩着,好奇地往里面看了一眼,“奇怪,小叔和阿叔还没回来吗?”
熊川水挠挠脑袋,看向自家哥哥。熊金帛摇头表示他也不知道。
两人交流完一回头,熊茵茵正抱着二彩嘿咻嘿咻地过来,见她吃力,熊金帛忍不住道:“妹妹,都到家了,讓它自己下来走吧。”
“哦。”熊茵茵放下小狗,摸摸它脑袋,指着院门道:“就那么一点点远了哦,二彩自己回家好不好?”
二彩甩着尾巴,还想和熊茵茵撒会儿娇呢,忽然感覺屁股一痛。
它嗷的一声回头,啃它屁股的大旺飞速松开嘴,撒丫子跑进了院子里,二彩立即汪汪汪地追了上去。
看它们这样,三个小孩忍不住在院门口守着看了会儿,直到两只狗玩累了躺下来休息,才恋恋不舍地拉紧院门,手牵着手回家。
外面的动静消失了。
宁归竹嘶着气去推熊锦州,“不行了,我腰疼,你让我歇歇。”
熊锦州低头亲了他一口,“马上,马上。”
宁归竹:“……”都多少个马上了。
他脸上都写着疲惫,熊锦州安抚着人,重新将欲望挑起,等到这一轮結束之后,给人盖好被子起身,“我去烧水,一会儿在屋里擦澡还是去浴室洗?”
“屋里。”宁归竹半阖着眼皮,他现在浑身都酸,根本不想去后面折腾。
听到这个答案,熊锦州也不觉得意外,站在床邊哄了会儿人,等宁归竹闭上眼睛后,才輕手輕脚地走出卧室。
提水倒入锅中烧着,等着水开的时间,熊锦州又揉了一个面团放在旁邊。
水开,兑入凉水。
熊锦州提着桶进入卧室,见宁归竹睡得香也就没喊他,将人抱起来后仔细清理着身上的汗水和脏污。
宁归竹半梦半醒地察觉到熊锦州的动作,一下子就清醒了,“我自己来,你出去。”
熊锦州想说些什么,垂眸看见宁归竹羞紅的脸,咳了声偏开头,将人放到凳子上坐稳之后,才转身走出卧室。
看卧室门被关上,宁归竹舒出一口气,抬起手用力拍了拍脸,试图压下脸上的热意。
然而这种事不是他想就能做到的。
宁归竹的努力没有结果,干脆放弃挣扎,最后搓了把泛紅的脸颊,继续清理身体。
大概是才结束不久的原因,身体一些地方还很敏感,宁归竹猝不及防之下差点哼出声来,导致脸上的紅晕越发的明显,等到清洗完之后,他一时半会儿也不想出去见熊锦州,干脆往被子里一钻当了鹌鹑。
熊锦州在外面等了好半天,没有等到宁归竹出来,凑到门邊听了听,确定没有水声之后这才推开卧室的门。
“竹哥儿?”见宁归竹又躺回了被窝里,熊锦州走到床边蹲下来,凑近担心道:“真的很难受吗?我去请大夫来给你看看好不好?”
“也不用啦。”
宁归竹转身过来,眼睛是亮的,脸上还带着浅浅的粉晕,“就是腰有点酸而已,不用喊大夫。”
可能是‘哥儿’在这方面的生理感知比较特殊,也可能是因为熊锦州比较照顾他,反正宁归竹全程只感觉到了舒服,他现在这样主要是害羞。
既不好意思见熊锦州,也怕家里人会过来,然后从他不知道的细节处发现他们俩发生了关系。
——小说里都是这么写的!
熊锦州看着,心一下子就软了,凑近亲了亲他的唇,“那起来吃东西?我刚把面煮好了。”
他不提还好,这一说,宁归竹的肚子就咕噜噜叫了起来。
“好吧好吧,我现在起床。”
宁归竹爬到一半,想起来自己还没穿衣服,又裹着被子把熊锦州往外面赶。
熊锦州出去了。
等到宁归竹穿戴好衣服出来,熊锦州正好将煮好的面条盛出。
因为煮的时间比较久,锅里的面条软趴趴的,汤汁也十分的浓稠,看着就很好消化的样子。
宁归竹甚至还在里面看见了鸡蛋,“这是哪里来的?”
熊锦州道:“刚拿钱去隔壁家里买的。”
隔壁?
穿越过来这么久,宁归竹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个词,他过了会儿才反应过来,熊锦州说的是右侧距离他们家有一二十米远的那户人家。
熊锦州看宁归竹喝了口汤,期待地问道:“怎么样?好不好吃?”
宁归竹肯定地点头,“很好吃。”
这可不是他胡乱夸的,盐分刚刚好,酱油放得也适量,再加上鸡蛋本来的香味和葱花香,完美融合在浓稠的面汤之中,味道是真的不错。
熊锦州顿时高兴起来,吃着面条跟宁归竹说道:“我本来是想去家里买鸡蛋的,但一想就知道娘他们不会收钱,就去了隔壁屋里。不过他们一家子胆子也太小了点,拿着锄头把好半天才敢问我是干啥去的。”
宁归竹听他那语气轻快得很,显然没将人家的害怕放在心上,好笑地摇了摇头,随口问道:“买了多少?”
“他家鸡不咋下蛋,总共就十来个。”熊锦州道,“村里买的话,鸡蛋就两文钱一个,没花多少。”
先前买骡子剩的那些铜钱,熊锦州基本就没用过,现在一个月过去,他又有了五十文铜钱,买点鸡蛋还是够的。
宁归竹道:“说好了一起吃用的东西从家里出,你一会儿自己去拿铜钱填补上花销。”
“哦,好吧。”
熊锦州不情愿了一小会儿,很快又高兴起来,竹哥儿是心疼他才给钱呢。
他们上次吃的鸡蛋还是家里给的,宁归竹这会儿吃着鸡蛋面,心情也分外美妙,到最后连汤汁都一滴不剩地喝完了。
熊锦州见他这样,有点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你很喜欢吃鸡蛋嘛。”
“还好吧,就是有段时间没吃,怪想念的。”
家里的腊肉断断续续地吃到现在还没吃完,又隔三岔五地会买一两斤新鲜肉回来,宁归竹这时而抠搜时而大方的,买了肉就不想在鸡蛋上花钱,每次想起来也只会默默算家里的鸡还要多久才能下蛋。
熊锦州对此完全不知情,这会儿知道了,他第一反应就是:“那我再去买些回来。”
“十多个已经够吃啦。”宁归竹道,“就算要买,也得等吃完再说。”
“哦。”都已经站起来了,熊锦州听到这话,又老老实实地坐下来,牵着宁归竹的手道:“我有时候注意不到,你要是想吃什么直接买就好了,不用心疼钱。”
“也不怕我把家败光了。”宁归竹啐他。
“不怕。”熊锦州还顺着他的话,很认真地想了下,“我每个月有一两银呢,银钱全花了也没事,攒攒就回来了。”
“……”
·
大概是日子闲了,时间也就长了。
等两人吃完饭洗完碗,时间也不过是往常刚回家的日子,宁归竹和熊锦州喂了骡子和鸡鸭,逗两只狗玩了会儿。
“要不把饅头牵出去走走?关一天了都。”宁归竹忽然提议。
“好啊。”
熊锦州是没意见的,起身去牵饅头。
自从到了熊家,饅头早晚都跟着他们在外面晃,忽然关了两天,它早就有些耐不住性子了,现下被牵出来,走路的步伐都有些六亲不认。
熊锦州干脆松了绳子,走到宁归竹身边牵起他的手慢慢往前。
半个月过去,先前开的药只剩下几张药膏贴,宁归竹膝盖上的瘀青也早散了,最近贴上药膏后甚至没了一开始那种热感和轻微的针刺感,估摸着等贴完药膏就能好彻底。
他们太磨蹭,饅头围着两人转了两圈,有些受不了这不疾不徐的速度,自己迈开蹄子跑了。
“汪汪汪。”
小狗从后头追了上来,蹭过人类的脚踝跑到了前面。
宁归竹抬眸看去。
两只小狗跑到馒头的身侧,高高翘起的尾巴和馒头垂下的长尾一样,都在轻快地甩动着。
“像是三只小狗。”宁归竹道。
熊锦州抬头,就见馒头好奇地咬了口路边的野草,大概是味道不好,正呸呸呸地往外吐着,乐了:“咱们家的狗可没这么皮。”
“……噗。”宁归竹没忍住,笑声泄露出来。
两人牵着手从家门口经过时,家里的人还在吃饭,看见他们两个,熊锦平还问了句:“要不要一起吃点儿?”
熊锦州摇头,“吃过了。”
他们就是瞅一眼,见家里人还在吃饭,说完就准备继续往前走走,结果一转身,两人就和馒头来了个面对面。
宁归竹下意识后仰,熊锦州连忙伸手拦住他的腰,另一只手拍在馒头脑袋上,“干什么呢?碍事。”
馒头发出不满的喷气声,脑袋一甩屁股一扭,跑了。
宁归竹站稳,不着痕迹地揉了揉腰。难得说了馒头一句:“太坏了,它肯定是故意吓唬我们的。”
骡子的智商可不低。
熊锦州想给他揉揉腰,手还没伸出去呢,就被宁归竹拍开了,声音压得很低地道:“别闹,爹娘他们都在呢。”
熊锦州回头看了眼,见家里真有人看着这边,顾虑着宁归竹的薄脸皮,他真就这么老实了下来。
等到走出家里人的视线范围之后,熊锦州才伸手去给宁归竹揉腰,“怎么样?要不要回去歇歇?”
“没事,走会儿吧。”宁归竹牵住熊锦州的手,和他十指相扣往前走着,“等回来的时候正好说说教手艺的事情,看大哥大嫂他们想学些什么。”
熊锦州握紧宁归竹的手,“又要辛苦你了。”
宁归竹侧头看他,失笑:“这有什么辛苦的,到时候手艺教出去了,怎么用是大嫂他们的事情,我可管不着。”
熊锦州没吭声。
辛苦学来的手艺就这么教出去,也就他家竹哥儿心软好性儿才会这么做。
稍微走了会儿,看见村口附近的大树后,两人就转了身往家里走,馒头和两只狗走着走着扭头一看,才发现人已经走远了,连忙迈开腿追了上来。
到熊家的时候,一家子已经吃完了饭,正坐在桌边闲聊,看见他们两个过来,王春华立即起身去倒了两碗冷水。
“谢谢大嫂。”宁归竹接过冷水喝了一口,说道:“今天有件事想和你们商量。”
见他一脸严肃认真,众人面面相觑两秒,问道:“什么事?”
宁归竹没说远的目标,只道:“我不是会很多东西嘛,就想着教爹娘和大哥大嫂一些,这样农闲的时候也可以賺点银钱。”
农闲时在山林田野间寻找野菜,是找不到賺钱的方法后填补家里的法子,这要是能賺钱,谁还在乎山里那点野菜啊。
听宁归竹这么一说,王春华立即激动了起来,她还没来得及开口呢,就感觉大腿被人按了两下,侧头看去,见熊锦平轻轻摇了下头,只好心不甘情不愿地闭了嘴,看向旁边的熊石山和柳秋红。
“竹哥儿,你想教些什么呢?”柳秋红开口问道。
这个事,宁归竹倒也是思索过的,说道:“主要是豆制品,像是豆腐、腐乳、臭豆腐之类的,到时候挑了担子去县里,多多少少能賺一些银钱。你们要是愿意的话,也可以学些篾匠活,下雨天也能找点事情干。”
黄豆算不上正经粮食,都是种在田垄上的,再加上豆制品的种类丰富,比较下来已经是最物美价廉的一种粮食了。
听着宁归竹的话,王春华想象到那赚钱的光景,恨不得立即就上去拜师,偏偏熊锦平还按着她不松手,气得王春华偷偷摸摸掐熊锦平腰间的软肉。
熊锦平:“……”疼。
小两口的互动没瞒住就在旁边的长辈,柳秋红心里无奈地摇了摇头,还是对宁归竹道:“竹哥儿你主动说教,我们当然是想答应的,不过有些事也得提前说好了。”
“什么?”宁归竹有些茫然。
柳秋红笑了起来,“还能是什么,当然是拜师钱了。”
宁归竹的眼睛倏忽睁大了,他下意识想要拒绝,但柳秋红看出他的意思后,却并不准备给他拒绝的机会,“亲兄弟也要明算账,你教手艺就该收钱。”
王春华在旁边用力点头,“没错没错,听娘的指定没错。”
在柳秋红给出肯定答案的时候,王春华就高兴得差点蹦起来了,这会儿听他们说拜师钱的事情,恨不得跑到宁归竹身边按着他的脑袋答应这事。
——怎么感觉哪里怪怪的。
算了,不重要。
看王春华这个反应,宁归竹无奈地笑起来,“那好吧,我就收这拜师钱,不过这个拜师钱不能直接给银子。”
闻言,一家子面面相觑,熊石山问道:“那要怎么给?”
宁归竹道:“按照盈利钱收10%,除掉成本之后,一天能赚十文就给我一文,赚二十文就给我两文,没赚钱就不给。给满一年为止,怎么样?”
百分之十的盈利钱其实不少,但农民的根是田地,再加上天气的影响,一年中少说有三分之一的日子无法盈利,而且县里有卖豆腐和篾制品的,他们想要赚大钱也不可能,算下来宁归竹收的钱并不多。
王春华在钱这方面精得很,闻言在心里过了一遍,第一反应是:“竹哥儿你这亏大了啊。”
宁归竹:“……”
他没忍住笑起来,故意道:“是这样,所以到时候就得辛苦你们多卖点,也让我多赚些钱才是。”
这话一出,大家都笑了。
王春华顺着一想感觉也是,就美滋滋地道:“那你放心,嫂子肯定不能让你吃亏!”
说完银钱方面的事情,因着宁归竹还要去县里教纺织,就将教学的时间安排在了他和熊锦州下值回来后。再之后聊的就是家里的闲散事情了,例如鸡鸭长得怎么样,地里的菜有没有全部发芽之类的。
天边的太阳彻底落下,宁归竹面上流露出些许倦怠。
熊锦州起身道:“天快黑了。爹娘,大哥大嫂,我们先回去了啊。”
“哎,行,你们慢点别踩着蛇。”
王春华看着人走出院子后,美滋滋地想了会儿豆腐和篾活的事儿,才挽着袖子去收拾家里没干完的零散活计。熊锦平见了,抬步跟上去帮忙。
柳秋红哼笑着对自家老头道:“你看她那没出息的样儿。”
熊石山摸了摸心口,特诚恳地回复柳秋红:“老婆子,我感觉我也没啥出息,这心都跳了老半天了,咋都停不下来啊。”
柳秋红:“……”
该说不说的,宁归竹今儿上门说的这事,给他们一家子带来的冲击都不小。
那可是赚钱啊!傻子才没反应。
第42章 第 42 章 少年意气
骡子关进棚里, 再将缩在笼子旁邊的鸡鸭抓起来关到笼子里面,熊錦州走出鸡鸭圈,顺手揉了把凑过来的大旺二彩, 和站起身的宁歸竹一起回了前院。
洗幹净手, 关好厨房的门窗后,两人这才进入卧室。
房间内还维持着下午出去前的模样, 就连擦洗时留下的水迹都没彻底幹涸, 宁歸竹故作镇定地跨过那片水渍,走到床铺旁邊准备脱衣服。
熊錦州顺手关上卧室门, 跟在他身后停了步伐,靠近后伸手去帮人解身上的衣衫。
宁歸竹下意识抓紧了领口,严肃道:“今天不行了, 明儿还得上值呢。”
熊錦州本来没想那档子事,聞言认真算了下,“现在开始,一个时辰内结束的话,睡觉的时间是充足的。”
“……”
眼见宁歸竹惊讶地睁大了眼睛,熊錦州失笑,在他侧脸上亲了两下才继续道:“今天不弄, 休息几天再说, 好不好?”
“这还差不多。”宁归竹嘀咕着,把自己的衣服从熊锦州手里夺了回来,动作麻利地脱了外衣。
熊锦州笑着看他脱完衣服, 往床上一滚就睡到了里面,跟着解掉外衣上了床。
床铺软和,被窝温暖。
熊锦州抱着宁归竹,只觉得是前所未有的安心。
力气大的人可能热量都比较足, 宁归竹窝在人怀里打了个哈欠,闭着眼睛很快睡着了。
·
早晨。
又是要上班的一天。
宁归竹看了遍家里的食材,舀出面粉和杂粮面,将其揉成一个完整光滑的面团。
“汪汪!”
“汪!”
小狗的叫声由远及近,宁归竹将揉好的面团放在旁邊,走出厨房就见熊锦州拎着个竹篓回来了,他笑着道了声“早”,问道:“你什么时辰起的?”
宁归竹醒来的时候,身邊的被窝早就冷了,厨房的锅里烧着洗漱用的热水。
“没多久,起来的时候,天边都有点亮光了。”
熊锦州将竹篓送到宁归竹面前,邀功道:“你看看今天早晨吃什么?”
宁归竹一眼扫过去,看见四五根新鲜的水竹笋,伸手挑选出里面的荠菜,说道:“弄了水竹笋的话,今天回来的时候買点肉吧。少買点,一二/两就夠了。现在天气一天比一天热,东西容易坏。”①。
“天热的时候要四五天才能买一次肉,要不还是将多买的放地窖里去?”
宁归竹倒是忘了这一茬,他挑好芥菜示意可以了,走到水井旁的桌边,将芥菜放进洗菜盆中后才想好道:“那就弄腊肉吧。”
熊锦州:“……啊?”
想起橱柜里还没吃完的腊肉,熊锦州的脸上写满了拒绝。
宁归竹听见声音抬头看见他这副表情,失笑道:“放心吧,不是娘给的那种腊肉,味道肯定不差的,你信不信我?”
“信……吧?”看在竹哥儿厉害的份上,熊锦州交付了自己的信任。
宁归竹看他将提出来的水倒进洗菜盆中,清洗着芥菜道:“那咱们今天晚上回来先把那些粗盐处理一下。”
粗盐说是盐,实际上还在‘盐矿’的范围内,内里的杂质数不胜数,吃多了是会短命的。
熊锦州还是第一次听处理盐,随口道:“要怎么弄?”
“就是磨碎之后放水里煮一下,滤掉杂质再煮幹就……”宁归竹话一顿,注意到熊锦州的脸色不对,“锦州?怎么了吗?”
熊锦州严肃,“这事不能做。”?
不等宁归竹询问,熊锦州就格外认真地道:“我不知道你在那些大户人家里看到过些什么,但私自炼盐是违反律法的,如果被发现了,最轻都是流放边疆。”
聞言,宁归竹也被吓到了,立即道:“我不知道,以后就当我没说过这事,咱们攒着細盐弄吃食就是了。”
听他没有坚持,熊锦州放松下来,面上也多了些笑意,“嗯,要是細盐不夠的话,我可以跟县令大人打申请,只要不是太离谱的数量,县令大人是会给条子的。”
“好。”
宁归竹故意打趣活跃气氛,“幸好你是大人的得力助手,不然咱们的日子可怎么过啊。”
夸赞很真实,熊锦州矜持地咳了声,说道:“那也没有夫郎厉害,略施手段就成了大人面前的红人。”
互相吹捧的两人对视一眼,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
洗干净的芥菜用热水烫过,捞出拌入黄豆醬,锅中煎熟的两个鸡蛋被切碎,宁归竹往里倒入热水再度烧开后,将切好的面条放入锅中。
面条熟得很快。
宁归竹将面条盛出来,又把鸡蛋均匀地分到两个碗里,再舀上几勺汤,将碗装了个满满当当。
熊锦州从他手底下抢先端着碗走到了桌边。
金黄色的鸡蛋面聞着就十分诱人,吃上一口,鸡蛋的咸味和面条的筋道更是完美结合,口感十分丰富。
吃过面条,再尝一口旁边的凉拌野芥菜。鲜嫩的野芥菜烫过之后一点苦味都没有,吃起来清脆爽口,而拌在其中的黄豆醬口感細腻,咸甜适中,又有着浓郁的醬香和酯香,美极了。
吃完一顿美美的早餐,宁归竹接过洗碗的工作,对熊锦州道:“你去地窖里拿点稻谷出来,今儿顺带到县里打点米。”又问:“打米要多少银钱?”
“看弄多少吧,可以用打出来的糠抵。”熊锦州道。
“不贵的话就付铜板,把糠带回来,鸡鸭能吃。”
熊锦州都听他的,聞言点点头说了声好,拿了布袋去地窖里面取稻谷。
看他安全下去了,宁归竹这才开始忙活。
准备好狗的早餐,再单独拿个饅头,走出厨房的时候看见井边桌子上的烂菜叶,努力腾出一只手来,把烂菜叶也带上了。
一小把烂菜叶丢给圈里的鸡鸭,小狗的洗锅水泡饅头倒进它们的食槽里,再将骡子的那份糙饅头放到竹节食槽中,又给它拿了些秸秆出来。
宁归竹摸摸饅头的脑袋,“快快吃,一会儿咱们该出发了。”
馒头也不知道是听懂了还是没听懂,甩了甩脑袋咬住一把秸秆咀嚼着,大眼睛注视着宁归竹,像是在问他咋还不走。
宁归竹被自己的联想逗笑,带着碗回到厨房清洗碗筷。
地窖里,熊锦州装好稻谷,想起厨房里好像没红薯了,又拿了几个红薯放到布袋子中,一起带出了地窖。
他刚关好地窖口,宁归竹带着洗干净的碗筷进来了。
“竹哥儿,我拿了些红薯,要放哪里?”
宁归竹闻言问道:“拿了几个?”
“四个。”
“那就放橱柜里吧,这两天就能吃掉,不用担心会坏。”
收拾好家里,再将所有的门窗都锁上,两人到骡棚旁边去牵馒头。馒头嚼着秸秆,盯着人类的衣服看了半晌,快速吃完嘴里的秸秆之后,咬住食槽内的糙馒头走出了骡棚。
等到走出院子,馒头主动伏下了身体,宁归竹坐好后,轻轻拍了拍馒头的脖子。
得到指令,馒头这才起身。
“锦州,把稻谷给我吧。”宁归竹开口道。
“好。”
熊锦州将手里的稻谷递出去,确认宁归竹抱稳之后,才牵起馒头的缰绳往前走去。
他们今儿出发的早,家里的院门还关着,宁归竹和熊锦州听见里面的声音,隔着院墙打了声招呼,就离开了小河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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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天过去,县里没有丝毫变化。
熊锦州将宁归竹送到学堂,看人在教学的位置上坐下后,琢磨着时间还早,牵着骡子先将稻谷送到了碾房。
碾房就是给稻谷去壳的地方,熊锦州等人称了稻谷给了价,才道:“糠给我留着,用你这儿的布袋,中午的时候我会过来拿。”
“哎,好的。”碾房老板琢磨着熊锦州是第一次来,就多问了一句:“熊捕头,您这是只弄掉壳呢,还是把細糠也弄下来?”
稻谷去壳简单,放土砻里走两遭也就差不多了,但想要弄掉大米上那层细糠,就得费力气碾磨舂捣才行。
熊锦州思索两秒,问道:“会贵多少?”
碾房老板比了个手势,“十文。”
有点贵。
熊锦州算了算自己剩下的零花钱,感觉还是够磨几次的,就道:“那就加十文,弄仔细些。”
闻言,碾房老板喜笑颜开,“您放心,小老儿的手艺不差的。”
他这是小作坊,平日里来磨稻子的都是些舍不得钱的,一年到头都接不到几次磨细的活计,今儿有了这笔生意,也就不用发愁没人来碾谷子了。
碾房老板高兴,熊锦州的心情也不错。
他家竹哥儿爱吃//精细的,多加十文钱换人吃得开心,这笔买卖不算亏。
正想着呢,熊锦州就听见有人喊他,往后侧头定睛一看,原来是酱坊的掌柜的,熊锦州挑眉问道:“有事?”
酱坊掌柜的笑得和善,“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想问问宁小哥什么时候有空,咱们把剩下的那半张方子交易一下?”
“中午的时候我问问,下午给你消息。”
“哎好!辛苦熊捕头了!”
得到这个回答,酱坊掌柜的立刻头也不回地进了酱坊,根本没有跟熊锦州过多寒暄的意思。
熊锦州也没放在心上,他继续往前,思绪一转想到一件很重要的事情——竹哥儿太能赚钱了,得想想法子赚钱才行,不能让竹哥儿辛苦养家。
但……
赚钱的心思在肚子里转了一圈又一圈,熊锦州能想到的除了抓人就是剿匪,但他们这里没有土匪,以前犯事的那些家伙也被他抓得差不多了。
熊锦州“啧”了一声,早知道就省着点钱花了,外面那些饭菜还没有竹哥儿弄的好吃呢!-
安静的纺织坊学堂内,宁归竹动作轻缓地从织机间经过,偶尔停下来看两眼织好的布料,心里思索着接下来的教导内容。
“宁先生。”
出现在门口的人轻轻喊了两声,宁归竹闻声抬头,见是学堂的管事就走了出去,轻声问道:“管事有什么事吗?”
那管事是陳县令带过来的亲信,闻言笑呵呵地道:“也没什么事,就是县令大人让我问问,想了解下这些学生的进度,是不是可以出师了?”
宁归竹闻言,往里面看了眼,朝着管事打了个手势,和人走远了些才道:“有一个纺织不行,她要么多学三四个月,要么去学点别的东西。其余人……差不多都能进行简单的纺织了,不过想要精细布料还得继续学。”
“精细布料倒是不必。”管事思索着,“纺织不行的是哪个?回头我调出来去干点简单的活。”
“这个……”宁归竹迟疑了下,没有继续说这个人,而是对管事道:“我会的手艺挺多的,烦请您跟大人沟通一下,可以的话,也让她跟着我学学别的手艺,看能不能遇到她擅长的东西。”
管事闻言眼神闪烁了下,“挺多是指?”
宁归竹矜持:“只要是能想到的,大部分都会。”
管事的眼睛倏忽睁大。
……
中午。
捕快一天也就巡逻个三四次,熊锦州躺在院墙上晒着太阳打瞌睡,听见下面人喊给钱的动静,翻身坐起来往石桌那边看去。
四个人坐在位置上打着马吊,周围全是凑热闹起哄的,他们说的‘钱’也只是厨房里刚炒的豆子。
时间不早,该去拿磨的米了。
熊锦州想着跳下墙头,往外走了没两步,就看见常年跟在陳县令身边的小厮朝着这边跑过来,看见他时眼睛一亮:“熊捕头,还好你在,老爷正找你呢。”
熊锦州闻言,第一反应是:“死人了?”
小厮:“……”
看他一脸无语的表情,熊锦州摸了摸鼻子,心虚地想这也不能怪他啊,他一个捕头,这么急匆匆地找过来不是死人了,还能是因为啥?
跟着小厮一路疾行来到县令所在,屋内除了县令之外还有一个眼熟的人——学堂管事。
“大人。”熊锦州行了礼,多看了两眼学堂管事,眉头下意识蹙起,难不成竹哥儿那出事了?
陳县令笑道:“叫你来也没什么大事,就是稍后等你们忙完,想请宁先生来见见我,我想跟他聊一下有关于教学的事情。”
熊锦州闻言,大概猜到了什么,点头表示记住了,确定没其他事之后就离开了。
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小院子里,学堂管事感慨道:“只盼那宁先生真的有本事,莫要浪费了大人一番体贴。”
陳县令笑了下。
不过是等待一二,让熊锦州去告知罢了,这种体贴人家都不一定能看得出来,这主要是做给其他人看,想让普通人死心塌地地干活,还是得拿出实际的利益来才行。
陈县令心里琢磨着这回要给多少赏银,另一边,熊锦州已经把磨好的大米和米糠给送了回来,前往学堂去接宁归竹。
宁归竹下课已经有一小会儿了,坐在树荫下的石桌边,百无聊赖地看着鸟雀从这个枝头飞到那个枝头,听见熊锦州的声音出现,他将手里的东西一丢,起身绕过大树,“锦州,我在这儿。”
熊锦州转头看见人,从学堂边走来,伸手牵住宁归竹:“是不是等很久了?”
“也没。”宁归竹道,“今天很忙吗?”
熊锦州摇头否认了猜测,蹲下身去背他,说道:“不忙,是中午要出门时,遇上县令大人找,就慢了些。”
“哦。”宁归竹抱住他的脖子,“是有什么事?”
“没事,就是让你一会儿去找他,我看学堂管事也在那里,你是不是已经跟人说了教学其他东西的事?”
“对。”
宁归竹就给他说了遍上午的事情。
两人的说话声不大,声音轻缓地聊着,从学堂到县衙的这段路,在此刻也变短了不少。
到了县衙,宁归竹去后头的屋子,熊锦州去厨房打饭。
今天的菜是山笋炒肉,笋子是毛笋,口感比较粗糙,不过笋片切的薄,炒肉之后厨师又往里面放水炖了会儿,吃起来的味道很是鲜美可口。
吃完饭,宁归竹用帕子擦干净嘴,抬头去看熊锦州。
熊锦州快速解决完剩下的菜,接过帕子随意抹了两把,说道:“我先送你去大人那儿,这些等回来再收拾。”
“好。”
两人到书房的时候,陈县令正在翻看主簿整理出来的文书,看见熊锦州和宁归竹过来,放下手里的东西起身,笑呵呵道:“今儿宁先生倒是给了我一个惊喜,请坐。”
宁归竹:“……”
古代的官又不是现代的官,他一听人这么客气就头皮发麻,还好熊锦州在身边提醒,宁归竹及时反应过来谢了大人赏,背脊挺得溜直地坐下。
熊锦州本来还想送人到了就走呢,见宁归竹这样,往县令大人那里看了眼,确定陈县令没意见后,拎着凳子坐到了宁归竹身边。
陈县令也是无奈,他自认为在宁归竹面前是个好相处的老人形象,也不知道这小孩儿怎么一看见他就如临大敌的。
这种态度上的问题放到一边,陈县令说道:“想来宁先生也是看出了我的目的,这才特意跟晋汤提了这事,就是不知道您会多少种技艺,真的愿意教给其他人吗?”
晋汤就是学堂管事。
宁归竹想了下,没有正面回答,而是说起了九姑:“……我对她的帮助很小,但对她家而言却很重要,我就想着,会的本事再多,精力也是有限的,还不如教出去。”
他说到这里顿了顿,“有些东西直接教给村民就可以了,但有些东西我没办法,也不敢,而大人的‘工学堂’是最合适的。”
陈县令听着宁归竹的表态,心理越发的满意,感慨道:“少年意气,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啊。”
倒是没想到能在这么个小地方遇到志同道合的人。
陈县令的声音顿时就温和了许多,说道:“宁先生仔细说说,我也好进一步安排。”
宁归竹想了下,既然已经教了纺织,那就从‘篾活’开始说吧。
“……”
柔和的声音宛如流水,在中午的烈阳中飘出窗外,即将滋养能够流淌到的每一寸土地。
话语中的每一字每一句,都听得陈县令心花怒放,技术都是寻常技术,但集中在一个人身上,这人还愿意教于百姓,陈县令几乎能想象到安和县的未来。
他大笑起来,也顾不得性别防范,用力拍了拍宁归竹的肩膀,“好啊,好啊,宁先生当真是世所罕见的天才。”
“……”
宁归竹被夸得羞赧极了。
他这一身的本领跟天赋的关系还真不大。
义务教育后,因着对钱过于强烈的渴望和少年人盲目的自信,宁归竹无视了师长朋友的劝阻,一路闯到了岔路上。
然而社会复杂,宁归竹吃了不少的亏,偏偏又是个犟种,不愿意承认选错了路,就想着:既然没本事赚大钱,那就边旅游边打工见见世面吧。
后来走的地方多了,也就啥工都打过了,他脑子好性子也不错,老师傅们空闲了也愿意说个几句。
时代东风到来时,宁归竹抓住机会在互联网赚起了自由职业的钱。这赚了钱就想赚大钱,想赚大钱就得钻研,那对宁归竹而言的最优选,自然是这些有点基础的东西了。
一来二去的,他也就在各行各业都入了门。
现代的技艺经过几千年的发展,早就已经成熟,宁归竹的入门手艺到了这个时代,不说有多厉害吧,教给什么都不知道的百姓用以谋生还是足够的。
若非如此,宁归竹也不敢在当官的面前提这事。
时间已经不早,陈县令想起手下人说的,宁归竹每天中午都有小憩的习惯,就让夫夫俩先回去了,他自己则是拿着纸笔反复琢磨着之后的安排。
第43章 第 43 章 八两银
将事情说了出去, 剩下的就不用寧歸竹操心了,两人回到房间,熊锦州收好桌上的碗筷送去厨房那边清洗, 寧歸竹铺好床脱了外衣就躺到了床上。
熊锦州洗完碗筷回来, 见寧歸竹已经睡着了,下意识放轻了动作, 将湿漉漉的帕子压在桌边, 轻手轻脚地上了床。
寧歸竹迷迷糊糊察觉到熊锦州的靠近,下意识贴近了些, 脸颊枕着胸肌睡得更熟了。
今天中午多花了些时间说技艺的事情,留给他们小憩的时间就少了些,宁归竹被熊锦州喊起来的时候, 大脑还是迷糊的,他抱着熊锦州的腰,脑袋抵在人身上试图利用美色醒神。
然而在周公面前,美色不值一提。
熊锦州順着宁归竹的长发,感觉这个姿势刚刚好,身体往旁边侧了侧,拿过宁归竹放在那里的簪子, 学着宁归竹的动作给他挽发。
挽发这种事情, 看着简单,动手了就会发现这不行那不行。
熊锦州折腾了半天,头发没挽上去, 倒是把宁归竹逗清醒了,他笑着抬手握住熊锦州的手,“我自己来吧,等你弄好, 今天我是别想见人了。”
熊锦州摸摸鼻子,看宁归竹手腕翻转两下,轻轻松松就将长发挽成了马尾。
得去上课了。
熊锦州背着宁归竹走在路上,周围来往的行人对这一幕已经是习以为常,连个诧异的眼神都没有投过来。
虽然他们的态度,也没办法引起两人的注意。
看着出现在视野范围内的纺织坊,熊锦州说道:“今天遇到酱坊的掌柜的,说想跟你交易剩下的那半張方子,不知道你什么时候有时间。”
“那下午就去吧。”宁归竹说道。
熊锦州“嗯”了一声,进入工学堂的时候,时间已经不早了,宁归竹还想在学生们面前维持老师的形象呢,就提前从熊锦州背上下来了。
熊锦州看着人进入纺织学堂内,转身还没走出去多远呢,就听见了提示上课时间开始的铜锣声。
下午又是日常的巡逻,順带告知了酱坊掌柜的,下午交易剩下半張方子的事情。
往常懒散随意的日子,到如今竟也显得无聊起来。
熊锦州想着,看见个卖糖葫蘆的,注意力顿时就转移了,“你这山楂哪儿来的?”
他忽然凑上前,那老汉儿懵了会儿,哆哆嗦嗦道:“捕头,这果子你们也管啊?”
熊锦州:“……不管。”
老汉顿时松了口气,又听面前的捕头道:“就是问问,買两串。”
“哦、哦哦。”老汉道,“这个是去年的嘞,地窖里好好存着,就是没刚摘的脆,味道是差不多的,您还要嗎?”
“拿两串吧。”
地窖做得好的话,放进去的果子粮食确实能放很久,何况是山楂这种本来就耐放的果子。
老汉给熊锦州拿了两串,搓着手指不好意思道:“这个不当季,贵一些,五文錢一串。”
熊锦州给了他十文,接过两串糖葫蘆拿在手上也不吃,就跟着队伍慢悠悠地巡逻着,先前散开巡逻的捕快们回来,看见他手上的糖葫蘆问道:“头儿,你这哪買的?”
“就卖糖葫蘆的那老头,那边那条街,你们要自己買去。”熊锦州给他们指了下路,“五文錢一串。”
捕快的月银虽然比捕头要少半两,但他们几个都是没媳妇没夫郎的,自己抓在手里头的錢多,这会儿听到熊锦州说价錢,也没有放在心上,闹哄哄地就跑去找卖糖葫芦的了。
熊锦州看着他们的背影两秒,喊道:“一会儿你们自己回去啊!”
“知道了!”
那群人头也不回地应了声,熊锦州就拿着糖葫芦穿过巷子去了纺织坊,站在学堂外面往里面瞅了瞅,见宁归竹正在和学生低声说话,也就没有打扰。
过了会儿。
宁归竹在学生的提醒下,才发现熊锦州的到来。
他跟人道謝过后,脚步又轻又快地走出学堂,“你怎么这个时候来了?”
熊锦州拿着糖葫芦在他面前晃了晃,笑道:“虽然是去年的果子,但也算得上新鲜吃食了,送过来给你尝尝。”
“上课呢,哪里能吃东西。”宁归竹啐了他一句,又舍不得辜负对方心意,就道:“我很喜欢,但现在真的不适合吃,你带回去放在阴凉处,晚点下课了我们一起吃好不好?”
熊锦州看着宁归竹,声音放软,说道:“都听你的。”
两人只聊了两句,宁归竹就回到了学堂里,熊锦州带着糖葫芦回县衙。
县衙里一如既往的平静,熊锦州把糖葫芦放到了房间里,去马棚那边看了看家里的骡子,顺手给它喂了些秸秆,又借用马匹的梳子给饅头清理身体。
干干净净的,竹哥儿骑着也开心。
之后又去巡逻了两次,熊锦州无聊的一天总算是结束了,立即牵着饅头带着糖葫芦,去纺织坊那边接人。
看着他飞速离开的背影,一起点卯下值的人羡慕地啧啧两声,“成了亲的就是不一样哈。”
卢主簿登记着名字,闻言笑着看了他们一眼,说道:“这么羡慕,还不好好攒些钱娶个人回家?”
“倒是想,找不到嘛。”
一群人嘻嘻哈哈,态度随意得很。
女人哥儿就那么多,想要成亲的男人却不少,除非去找那些家里乱七八糟的人家,不然成亲哪里是能急得来的事情。
他们说着说着,话题一转道:“也不知道城东那家子啥时候和离,我娘先前还说,人家要是和离了,当天就上门提亲去呢。”
“李嫂子啊,她不是很疼孩子嘛,和离了你还给她养两娃?”
“养就养呗,给口饭吃的事。只要能给我生个娃就成。”
“……”
说话声渐行渐远,卢主簿合上点卯的册子,心里也琢磨起他们说的那家子来。
他倒不是也对人家已婚妇人感兴趣,而是昨儿京里刚到了圣旨,说的就是有关于婚后虐打的事情,按照他们家大人的习惯来,城东这一家子怕是会被抓典型。
·
宁归竹准时结束课程,走到熊锦州身边,接过他递来的糖葫芦咬了一口,“还挺好吃的,你尝尝。”
说着,就将自己咬过的送到了熊锦州唇边,熊锦州偏头咬下一颗果子,点头表示赞同,牵着饅头和宁归竹一起往外走去。
“今天上课怎么样?顺不顺利?”
“还行,进度快的已经可以出师了,剩下的再练个四五天的,应该也差不多。”
闲聊着来到酱坊,掌柜的早就等在里面了,一起等待的,还有先前请来做中人的李秀才。
打过招呼之后,掌柜的取出一罐半成品的豆瓣酱,“宁小哥你看看,这样没问题吧?”
宁归竹拿起勺子舀出些许查看了下,笑着说道:“弄得很好,我自己弄都不一定能有这样的效果呢。”
掌柜的乐呵呵地道:“我这里东西足嘛,若是让你来,定然会弄得更好。”
宁归竹笑着摇了摇头,没有继续互相夸赞的话题,说道:“那现在就交易方子?还需要准备些什么嗎?”
李秀才指了指旁边桌上的纸墨笔砚,说道:“跟先前差不多的,这后半张也得签合书,去县衙登记才行。”
当然,登记是中人的事情,宁归竹只用写方子,签合书就行了。
这个流程走得很快,宁归竹拿到剩下的八两银子,心情都轻快了不少,走出酱坊时还主动牵了熊锦州的手。
熊锦州偏头,反手握紧宁归竹的手,笑着道:“心情很好?”
“那当然了。”宁归竹哼着了两句小调,“八两呢,光買肉都够咱们吃好久的了。”
说起钱,宁归竹想起来,问熊锦州:“你这个月的月银呢?”
他们成亲都一个月了,也到发钱的日子了吧?
熊锦州答道:“得等十五。”
他解释:“上个月我提前拿了,所以中间才隔这么久。”
“哦。”宁归竹也就是顺口一问,得到答案就转移了注意力,“现在去肉铺,还有肉买嗎?”
早上说好晚餐弄水竹笋炒肉吃的,但熊锦州好像忘了,饅头身上背的布袋子里,装的显然是糠和大米。
他不说,熊锦州还真没想起来,闻言挠了挠头道:“应该有吧,咱们去看看,若是这两天杀的猪,现在去肯定能买到肉。”
从纺织坊到肉铺再到城门口要绕个圈,宁归竹就先坐到了馒头背上,熊锦州牵着缰绳慢悠悠走着,偶尔张嘴吃一口宁归竹投喂来的糖葫芦。
一串糖葫芦有八个果子,都不大,味道酸酸甜甜的,好吃是好吃,就是吃多了黏牙,那酸味仿佛也变重了般。
“我不吃了,剩下的你吃吧。”宁归竹道。
熊锦州闻言问道:“不喜欢嗎?”
“也不是,就是有点黏牙,而且吃到后面感觉好酸啊。”
他这一说,熊锦州感觉也有点酸了,他看着手上剩下的那根还没动过的糖葫芦,思索两秒说道:“咱们一人再吃一个,剩下的带回去给三个小的吃。”
宁归竹:“……行。”
含着糖葫芦到肉铺买了两斤肉,两人这才慢悠悠地离开县城。
“等教完做豆腐的事情后,咱们抽时间搭个棚子出来,回头用来熏腊肉用。”宁归竹慢吞吞磨着山楂皮,对熊锦州说之后的规划。
熊锦州倒是没有意见,不过,“你不是一直想收拾厕所吗?要不先弄厕所?反正熏肉什么时候弄都来得及。”
宁归竹“唔”了一声,“也行。”
他这个人适应力强,再加上家里的厕所虽然很臭,但并不脏,这才把收拾厕所的事情推到了现在。
闲聊着日常琐碎的小事情,两人回到小河村,离家还隔着一段距离呢,三个小孩儿就带着大旺二彩跑了过来。
熊锦州视线扫过他们的手,将糖葫芦递给了最干净的熊金帛,“跟弟弟妹妹一人两个,知道吗?”
“好!”熊金帛回答着,吸了下口水,又道:“謝謝小叔!”
熊川水和熊茵茵在旁边眼馋地盯着糖葫芦,听见熊金帛的话,也跟着喊:“谢谢小叔、谢谢阿叔。”
就是嘴巴里的口水有点多,含含糊糊的,听着不真切。
宁归竹笑着摇了摇头,和熊锦州经过家门口,跟里面的人打了声招呼之后,先回了后头自家屋里。
宁归竹从馒头背上下来,拎着肉先一步进了厨房,熊锦州拎着米糠和大米跟在他后面,“米我放橱柜里了,米糠放角落里成吗?”
“好。”
宁归竹回答着,将肉切了一块下来,剩下的放进橱柜里,切下来的那一块用碗装着,熊锦州拿出早上弄回来的水竹笋,两人一起又来到前头屋里。
“又买肉了啊。”熊石山看见他们端着碗过来,眼皮就是一跳。
自从竹哥儿去县里教书之后,家里隔三岔五就有肉吃,比二小子没成亲前吃得都好。搞得家里老老小小的,现在看到肉都没有以前那么馋了。
老两口是抠搜的,每次看见肉,都想让人攒点钱,亏点嘴饿不死。
但是竹哥儿能赚钱,他每次也不买多了,买来的肉也是一家子一起吃。本来就没底气说人家,还吃人嘴软的,那话在心里打个转儿就咽了回去,都不好意思说出来。
宁归竹只当自己没看见熊石山脸上肉疼的表情,笑道:“是啊,今天不是要教大嫂弄豆腐嘛,咱们吃点好的开个好头。”
熊石山:“……”
只能说不愧是读书人,这吃肉的由头是一天一个,他就没听到过重样的。
熊锦州看亲爹的表情就忍不住想笑,四处张望着,看见熊锦平从外面拖着拖车过来,跑过去帮忙道:“这是些什么?”
熊锦平道:“弄豆腐用的,竹哥儿呢?得让他看看这些是不是齐了。”
“刚去厨房了。”
熊锦州说着,从后面搭了把手,干脆将拖车直接抬进了院子里。
宁归竹听到他们的动静从厨房里出来,熊锦平见状往旁边挪了挪,又问了遍这些东西是否齐全了,宁归竹道:“差不多了,我先前买的麻布还没有用完,直接裁一块细麻布下来就成。”
又问:“黄豆都泡好了吗?”
王春华从他后面出来,正好听见这一句,说道:“泡好了,不过没泡太多。”
好歹是粮食,又是第一次做,一家子都担心到时候弄坏了,还不如一次只弄一点点,多练个几次呢。
宁归竹听到她后面的解释,点点头道:“这个想法也没错,先熟手了再弄多的。”
说了两句,里面柳秋红喊宁归竹去做肉菜,王春华往里看了眼,见用不着自己,挽着袖子去瞅今儿才找木匠打的豆腐框。
都是以后用来发财的东西啊!
美滋滋地欣赏完豆腐框,听见厨房里面喊吃饭的声音,王春华才恋恋不舍地从拖车旁边走开。
晚餐主食依旧是红薯粥,浓稠的红薯粥在农闲的日子里,已经是很不错的了。而且红薯软糯香甜,配上被煮到开花的米饭,单吃的味道都很不错。
菜的话,除了宁归竹早上说的水竹笋炒肉之外,柳秋红还弄了葱花煎鸡蛋和凉拌野菜。
凉拌野菜出不了差错,葱花煎鸡蛋因为舍不得放油煎得有些焦,也碎碎的,不过吃起来的味道还是很不错的。
吃完让人满足的一顿饭,今儿一家子也不坐下来喝水闲聊了,快速收拾完桌上的碗筷,就带着工具和泡好的黄豆,一起往后头屋子里走去。
他们一家子走在一起,也有人开始搭话了,“秋红嫂子,你们这是干啥去啊?”
柳秋红乐呵呵地道:“不干啥,就去后面做点东西。”
做东西?
那妇人想起这些日子,村子里传的那些,跟熊家二夫郎有关的消息,忍不住好奇地探究了下:“是要做什么?”
反正以后都是要卖豆腐的,熊家人也没准备瞒着,柳秋红也就直接道:“弄豆腐,竹哥儿想着家里难,就说要教他大哥大嫂点手艺,以后也能挑担子赚点力气钱。”
听到这话,那人心里忍不住嘀咕,这天天往外飘肉香的,也没看出来哪里难了。
嘀咕归嘀咕,该羡慕的一点也没少,那妇人忍不住道:“你们这日子,眼看着是要越过越红火了。”
柳秋红听到这话,顿时乐开了花。
这个婶子是个好相处的,虽然话语中的意味羡慕到发酸,但并没有说什么扫兴的话,见他们快到了,就结束了跟柳秋红的聊天,往自己家里赶去。
宁归竹全程安静听着,偶尔抬头会对上熊锦州的视线,垂落在身侧的手就会有意无意地触碰到彼此。
后面跟着的三个小孩儿:盯——
热热闹闹地进了院子,馒头甩着尾巴过来,想要去拱宁归竹或者熊锦州,催促他们给自己弄吃的,结果还没走近呢,两个人类后面冲出来三个人类幼崽,馒头动作一停,扭头就往后院跑。
几个小孩大概是觉得好玩,立刻兴冲冲地跟了上去,馒头跑得更快了。
大人们见状哈哈笑出声来。
东西都放到屋檐下或者水井边,因着豆腐弄起来简单,宁归竹没准备插手其中,而是直接指挥:“先把豆子磨了。”
特意从前头屋里跑过来,主要为的就是他们家的石磨,听见宁归竹的话,熊石山和熊锦平先去清洗屋檐下的石磨了,宁归竹招呼了王春华和柳秋红一声,带着他们进屋里弄卤水。
卤水主要有两种,盐卤和石膏。
盐卤是使用最广泛的一种豆腐卤水,弄起来也是最简单的。宁归竹将粗盐浸泡到冷开水中,说道:“这样放在旁边泡着就行了,一会儿要用的时候,先用布过滤两遍就好。”
王春华看着那普普通通的一碗水,道:“做豆腐就靠这碗水啊?”
“是。”宁归竹笑道:“所以我才说简单嘛。”
等王春华和柳秋红看完了新鲜,三个人聊着天走出厨房,“盐卤做的豆腐口感韧性要强一些,等你们弄的豆腐多了,我再找找石膏,弄点质地松软的嫩豆腐出来。”
“哎,好!”
王春华声音雀跃地答应着,见外面三人已经把石磨拼好了,立即挽着袖子凑了上去,问道:“豆子要怎么磨?直接弄吗?连水一起舀进去?”
“水要倒掉些,直接磨就好。”宁归竹道。
他们怕豆子泡不开,木桶里面水比豆子多了三倍有余。
“那竹哥儿你帮我看看要倒到什么样儿。”王春华说着,拎起木桶往水坑里面倒水,宁归竹看着差不多了才喊停。
倒了水,石磨下方放上干净的木桶,王春华和熊锦平开始磨豆子了。
熊锦州去里面搬了凳子出来,和宁归竹一起坐着看大哥大嫂忙活。柳秋红坐了会儿坐不住,嘀咕着起身往后院去:“这么大的动静,可别把地里的菜给弄死了。”
熊石山闻言道:“孩子们挺听话的,不会。”
柳秋红当然知道家里的孩子都听话,但再听话的孩子也有闯祸的时候,她不亲眼去看看放不下心来。
后院。
馒头跳过矮矮的篱笆墙,看着人类幼崽在里面努力奋斗,发出了得意的叫声。
三小孩儿:“……”
柳秋红一到后院,看见的就是他们三试图翻竹篱笆,大步上前抓着熊川水的屁股就是一顿揍,“什么地方都敢爬,没看见那竹篱笆上头是尖的吗?没用好力戳着了怎么办?!”
熊川水:“哇嗚嗚呜——”
旁边跃跃欲试的熊茵茵瞬间缩回小手,熊金帛小心翼翼地拉了拉柳秋红的手,“奶奶别生气,是我没有拉住弟弟,你骂我吧。”
“跟你有什么关系。”柳秋红瞪了大孙子一眼,又给了熊川水屁股一下,“也就你哥护着你。”
听到这话,熊茵茵顿时不服气了,大声道:“奶奶,我也爬了,你打我呗!”
柳秋红:“……”
熊川水呜呜:“妹妹就碰了一下。”
柳秋红:“……”
“还知道护着人呢。”被宁归竹赶过来的熊锦州正好听见这段,乐了:“来来来,既然你们觉得自己都有错,那就一起分担惩罚,行不行?”
三个小孩犹豫了下,还是坚持:“行!”
熊锦州挑眉。
…
屋檐下,三个小孩靠着墙,排排站扎马步。
熊锦州正儿八经地道:“这是罚你们,但也是锻炼你们,等站得多了手脚有力气了,以后当着你们奶的面翻篱笆都没人管。”
柳秋红额头青筋一跳,正要骂他,就听小孩子们问道:“那要站多久啊?”
熊锦州故作认真地思索了会儿,“每天都站的话,七八年吧。”
一家子:“……”
等七八年后这三个早比篱笆高了。
可惜小孩不懂七八年有多漫长,听到熊锦州画的饼,蹲马步蹲的十分真心实意。
第44章 第 44 章 豆腐
豆浆即将磨好, 寧归竹进入卧室,拿剪刀裁了两块细麻布下来,拿出来道:“磨完这一遍就开始过滤豆浆吧。”
王春華将最后一勺豆子放到石磨里, 闻言问道:“这个过滤, 是要怎么弄啊?”
家里日常也用不到‘过滤’这个步骤。
寧归竹闻言说仔细了些,“一会儿两个人扯着这块布, 然后将磨好的豆浆放到布上面, 透过布流出来的水才是要煮的豆浆。”
柳秋紅道:“那我来。”
要不是家里泡的豆子不多,又想着让王春華和熊錦平先学会, 她早就抢着上前干活去了,现在有需要人干活的地方,她自然舍不得放过。
寧归竹点点头表示可以。
细麻布清洗干淨放在旁邊, 准備的豆子也全部磨好了,熊錦平和柳秋紅一起将细麻布拉开。
寧归竹见状说道:“松松力气,布崩太紧了,一会儿豆浆漏的到处都是。”
“哦。”
两人连忙松开手。
细麻布垂落,形成一个自然的弧度,等到王春華舀着豆浆放入麻布中,重量下坠, 滤出来的豆浆正好落入下面的木桶中。
“回头我给你们弄个滤布架子, 到时候东西多了,两个人也能忙得过来。”宁归竹看着,说道。
“那就麻烦你了。”王春華也没客气。
他们家里只有宁归竹知道的多些, 东西当然是他来做更适合。等回头等赚了钱,就多给人分一些,总不会让人吃了亏去。
当然,若是赚不了钱, 就只能从其他地方补上了。
滤好的豆浆倒入锅中,烧火烹煮着,宁归竹在旁邊道:“煮的过程中,得时时留意着搅拌,否则容易出现下面的豆浆都煮糊了,上面的还没熟的情况。”
这话光是听着就很浪费粮食。
王春华和熊錦平的神情都严肃了不少。
他们转移阵地进了廚房,熊錦州百无聊赖地守着三个小孩儿蹲马步,数着时间差不多了一挥手,“行了,去玩吧。可記着我刚刚说的那些话?”
三人连连点头,“記着了,要这样站几年,然后才可以去翻篱笆墙。”
虽然七年直接模糊成了几年,但好歹是把话記在了心里,熊锦州点点头表示:“那你们去玩吧,绕圈多跑几步就当是锻炼身体了。”
小孩子对锻炼身体不感兴趣,只听到了‘玩’这个字,撒丫子就跑出去找骡子和狗了。
熊锦州站起身伸了个懒腰,走到廚房门口朝宁归竹招手。
“怎么了?”宁归竹走过来。
“没事,就是待得有些无聊,我出去砍竹子去了啊。”
以前就他们在家的时候,再无所事事,他总能跟着宁归竹到处晃悠,也不觉得有什么好无聊的。现在竹哥儿要守着弄豆浆,他凑上去还会被嫌弃碍事,这时间顿时就变得漫长无趣起来。
宁归竹听他无聊,安抚地捏了捏熊锦州的手,只说道:“注意安全,也不用太累了,家里的篾片还没用完呢,没什么要用竹子的地方。”
“好,放心吧。”
熊锦州拿了砍刀就要出门,熊石山见状起身,“做什么去,我跟你一起。”
他也是被嫌弃碍事的那个。
“砍竹子。”
“走走走,回头竹哥儿还得教篾活呢,咱爷俩一起弄得多些。”
父子俩说着话走远了,宁归竹回到廚房里,柳秋紅随口问了句:“刚听着是说要去砍竹子?”
“是。”
柳秋紅点点头,注意力又回到锅中煮着的豆浆上。
豆浆煮沸之后还需要维持一会儿,宁归竹心里估算着时间,感觉差不多了后道:“灶台里的火退了吧,得等豆浆冷一会儿才能点卤。”
“好。”熊锦平闻言,将灶膛里的柴火拿了出来,在下面的灰堆里戳灭了。
王春华将锅铲放到旁邊,问宁归竹:“点卤也是我来吗?”
“对。”宁归竹点头,“挺简单的,大嫂你别担心。”
“我不担心。”王春华按了按心口道,“我就是有点紧张。”
宁归竹失笑。
几人说着话等豆浆晾凉,熊锦州和熊石山出去一趟扛着竹子回来了,宁归竹看见跟在他们后面的馒头,一拍腿站起身,“狗和骡子的晚饭还没准備呢。”
“要怎么弄?”柳秋红闻言就要跟着起身。
宁归竹道:“没事,娘你歇着吧,东西都是先前准備好的,很快就好了。”
橱柜门打开,从里面取出三个馒头,先给两只狗掰碎了,添点水泡开,宁归竹拿着剩下那个馒头端着碗走出廚房。
看见宁归竹手上的东西,都用不着他开口招呼,馒头立即绕开小孩儿凑了上来,宁归竹喊了两声狗的名字,很快就听见篱笆另一邊传来它们的回应声。
宁归竹带着食物往棚子那边走去,馒头腳步轻快地跟上来,两只小狗终于绕到了大门前追了上来,因着跑得太快,软嘟嘟的耳朵都往后飞了些,一看就知道它们跑得很努力了。
等到他们的身影消失在转角处,柳秋红才笑着收回视线,对身边的夫妻俩感慨道:“老二家里也是热闹起来咯。”
换作以前,就算是熊锦州下值回来,这屋子里也冷冷清清的,看着就让人难过。
王春华一看婆婆这表情,就知道她在想些什么,笑着伸手拍了拍柳秋红的手,说道:“娘您可别想以前了,小弟现在日子过得好着呢,连带着我们俩都得了光,日后肯定会越来越好的。”
柳秋红闻言,倒也把心里的那点悲伤压了下去,乐呵呵地道:“说的是,日子肯定会越来越好的。”
·
锅里晾着的豆浆冷得差不多了。
宁归竹起身,看三人将卤水过滤好。王春华端着准備好的卤水站在灶台前,深呼吸一口气后才问宁归竹:“就这样开始啊?”
“对。”宁归竹点头,“大嫂你别紧张,少量多次的,用不了多久就能看见豆花。”
“这紧不紧张的,也不是我说了算的啊。”王春华嘀咕着,拿起锅铲又确定地问道:“先把面上这层东西给取出来?”
宁归竹见王春华还记得,笑着点头,给予肯定:“大嫂的记忆力很好。”
“那是。”
王春华得意了一句,小心地将表面的豆皮给弄了出来,柳秋红及时将碗放到旁边,那块轻薄的豆皮就放在了碗里,然后是撇去表面为数不多的浮沫,这才用锅铲去盛卤水。
装着卤水的锅铲在豆浆中滑动,重复个几次之后,明显能看见豆浆里出现了固体。
王春华稳着性子继续点卤,又弄了一小会儿,听见宁归竹喊停之后才放松下来,认真听宁归竹的话:“现在这样就是豆花,豆花放入框中压上一段时间,就是豆腐了。豆腐可以加工成很多种食物,这个之后我慢慢教。”
宁归竹说完这些,看见灶台上的碗,又指了指碗里的豆皮道:“这个是豆皮,晒干之后放到干燥的地方,可以储存到冬天吃,味道挺不错的。”
三人闻言,视线一下子就落到了豆皮上面,熊锦平问道:“竹哥儿,煮一锅豆浆只能弄出一张豆皮来吗?”
“当然不是。”宁归竹笑道,“煮一锅豆浆,挑出一块豆皮后用不了多久,豆浆表面就会凝结新的豆皮,就是晒的话得多费些心思。”
熊锦平了解地点了点头。
他们这边的话题还没有结束,熊锦州和熊石山又扛着竹子回来了。
柳秋红见状说道:“竹哥儿不是说这个豆花也能吃嘛,咱们先弄点尝尝。”一边说,她一边往外面走,“你们俩别忙活了,豆腐都点好了,先过来尝点豆花。”
“奶,有我们的吗?”
柳秋红的话音还没有落下呢,院门口就冒出三个脑袋来,眼睛亮晶晶的充满了期待。
“来吧来吧。”柳秋红无奈。
虽然说是盐卤点的豆腐口感偏韧,但这豆花刚出锅,勺子碰上去都怕把它给压坏了,吃起来哪里还感受得到韧啊,顺溜的口感简直是入口即化。
家里没有糖,宁归竹用来配豆花的是肉醬,咸口的,味道不算差,再加上里面的肉块,吃起来美滋滋。
熊锦州喝着豆花,不由说道:“大哥,你们要是起得来,一大早准备锅豆花去县里的话,买的人肯定不会少。”
县里有两三户做豆腐的人家,不过都是直接卖豆腐的,倒是没人做豆花的生意。
宁归竹听到这话,想了想也道:“确实可行,可以弄些糖准备甜口的,再准备一些辣口的,这样就有三种口味了。”
“真的能干?”
听两人都这么说,王春华就有些遏制不住的心动。
宁归竹点点头,却是话头一转道:“会做豆腐的都会弄豆花,搭配吃的卤子也没什么难的,如果真的想做这个生意的话,得做好几天之后人家也卖豆花的心理准备。”
闻言,王春华蹙了蹙眉,但很快就自己开解了,“没事,能赚多少赚多少,反正豆子是自家种的,花不了多少钱。”
说起自家种,熊锦平道:“今年再补种一些豆子吧。”
“这个可以。”熊石山第一个道。
赚钱的东西当然要多弄。
喝完碗里的豆花,将提前打好的木框和麻布清洗干淨,木框放在木盆上面,一同端到桌上后,在里面铺上麻布,再将豆花放进去。
这木框是一根根木条组装在一起的,分布着均匀而细密的缝隙,方便压豆腐时将多余的水分压出去。
豆花铺好,散开的麻布反盖回来,将配套的盖子放上去后,宁归竹把家里的水罐放到了上面。
“这上面这个,只要是重的就行,可以去淘个石头清洗干净带回来。”宁归竹道。
王春华认真地将这些事记在心里,看着豆腐的眼神里满满的全是期待。
豆腐压制的时间,一般是三十分钟或者一到两小时,宁归竹给他们说其中的差别:“压一炷香时间的豆腐要嫩一些,但是容易碎,压半个时辰以上的就要老一些,不过口感没那么好,这个要怎么选得看你们。”
熊锦平道:“先都做着,看看买的人喜欢哪种。”
宁归竹点头。
他只负责教技术,具体要怎么做,还是得大哥大嫂心里有数。
因着那一小框豆腐是自家人吃,也不用担心什么好不好拿的,最终只压了一炷香的时间就把水罐撤了,露出里面白嫩嫩的豆腐来。
“这个怎么弄着吃好啊?”王春华看着,问宁归竹。
豆腐不算贵,她当然是吃过的,不过以前吃的那些跟竹哥儿的手艺比起来,实在是有些不堪入目,就想看看竹哥儿这有什么意见。
宁归竹想了想道:“豆腐怎么弄都好吃,最简单的就是油煎,两面都煎出焦色之后,往里倒水放入醬油食盐烹煮一会儿就可以。”
这个做法,倒是和一家子知道的差不多。
不过跟宁归竹做饭久了,王春华和柳秋红也知道,宁归竹口中的油煎和酱油绝对比她们以前放的要多,扣扣搜搜的婆媳俩陷入纠结。
弄好的豆腐,王春华留了一半下来,让宁归竹和熊锦州明儿早晨弄了吃,一家子带着剩下的东西,又浩浩荡荡地回了前头屋里。
人走了,宁归竹往熊锦州身上一靠,“明天早上吃豆腐包子怎么样?”
熊锦州笑着抱住人,在他脸颊上亲了亲,“都听你的。”
宁归竹靠了会儿,又站直溜了。
“锦州你去烧水,我把肉末切了放点酱油腌制一下。等明天早上起来就可以直接炒馅料了。”
“哦,好。”
熊锦州看宁归竹去橱柜里面拿肉,把锅拎出来去水坑旁边清洗干净,又端着满满一锅的水回到了厨房。灶膛里熄灭的火焰再度熊熊燃烧起来,剁肉的哒哒声从厨房飘到了窗外。
锅里的水也不用一直守着,熊锦州出去在院子里转了圈,顺手把鸡鸭抓进了笼子里,又把馒头关了,不让它继续跑出来玩儿。
至于两只小狗……
熊锦州向来是不管的,本来就是买回来看家用的,晚上清醒些也不错,爱怎么玩怎么玩吧。
处理好家里的小动物,熊锦州看着菜地里,比刚种下去时明显已经长高了不少的嫩苗,心里琢磨着什么,从柴房这边进入厨房,“家里的菜苗是不是该施肥了?我记得娘每年都会给菜苗施好几次肥。”
“好像是差不多了。”宁归竹道。
本来种下的当天就该施一次肥的,因着没有对应的工具再加上土地肥沃,这才没有弄,但现在这么久过去,怎么都该把施肥的事情提上日程了。
熊锦州走到宁归竹身边,问道:“要怎么弄?我来吧。”
“这个倒是简单,就是家里没东西,明天得去买个木桶和木勺回来,以后施肥的时候就用这两样,可不能跟家里的东西弄混了。”
“好,我明天去买,有什么要求吗?”
“木勺手柄长一些吧,最好立起来有人这么高。”
熊锦州点点头,把事情记了下来。
剁好的肉末放入酱油搅拌均匀后,放到橱柜里面腌制着,装着嫩豆腐的碗也转移到了橱柜内。锅中的水烧热了,两人凑在一起泡了会儿腳,等到关上厨房门窗出来时,天色已经漆黑。
看着漆黑的天色,宁归竹就忍不住打了个大大的哈欠,这些日子下来,他已经养成了早睡早起的生物钟。
·
早晨。
卧室门被轻手轻脚地推开。
熊锦州站在门口伸了个懒腰,看着天边刚刚泛起的鱼肚白,进厨房先把做包子要用的面团准备上。
装着酵母粉的小罐子就在橱柜连着的桌面上,放水化开之后倒入面粉里面,然后揉成一个光滑的面团,将装着面团的小盆放到炒锅里面,盖上盖子等待发酵。
他在厨房里发出的动静不大,但两只小狗还是汪汪汪地跑了过来,看见厨房里的是熊锦州,汪汪声停了,凑过来蹭着他的腿哼哼唧唧。
“去去,别挡路,外面玩去。”熊锦州小声驱赶着。
他现在的威慑力是大不如前,大旺二彩听见熊锦州的话,头也不抬地继续蹭蹭。
熊锦州:“……”
狗不走人走。
面团在厨房里发酵着,熊锦州把狗和骡子的早餐都准备好后,拎着竹篓和刀出了家门。
天边的亮光微乎其微,树影交错之间依旧是黑漆漆的一片,熊锦州拿着刀在草丛间随意划拉了几下,没听见什么滑动的声音之后,才蹲下来割草。
这些草是给鸡鸭准备的。
几个小的自己爱吃肉,也只给鸡鸭找肉吃,半点草都不带回去,圈栏里的草都被它们啄秃了,现在每天都是熊锦州一大早出来割一点草,等宁归竹挑拣确定里面没啥毒草之后,直接丢到圈栏里让它们啄着吃。
都还是小鸡小鸭,一天能吃的也有限,熊锦州很快就拎着竹篓回了家。
今天大概是起得有些早,熊锦州回来时,天边还是只有那一点亮光,他洗干净手在厨房里烧了会儿水,又轻手轻脚地摸回了卧室。
躺到床上,抱着夫郎,就算睡不着也是高兴的。
宁归竹醒来看见熊锦州还以为自己起早了,打着哈欠往人怀里蹭了蹭,问道:“什么时辰了?”
熊锦州往窗户那边看了眼,“差不多到平常起床的时候了。”
诶?
宁归竹疑惑地坐起身。
看出他表情中的意思,熊锦州笑道:“我是忙完回来睡的。”
“哦……”宁归竹抓了抓头发,说道:“要不你还是别早起了,就那么点事情,我们一起弄嘛,来得及的。”
“我知道来得及。”熊锦州凑近,在他唇上亲了一下,“但想在你旁边陪着。”
所以才每天都早起把事情收拾个七七八八。
宁归竹有些脸红,推了他一下岔开话题,“那什么,起床吧,豆腐包子还挺难做的。”
熊锦州给他让出下床的空间,见他匆匆穿好衣服,拿上簪子就出了卧室,忍不住笑了下,起身整理床铺。
宁归竹搪塞完熊锦州来到厨房,洗漱过后就挽着袖子忙活了起来。
先把放在锅里发酵的面团取出来放在一边,热锅冷油放入腌制好的肉末,等到将肉末炒熟了之后,再把豆腐放到锅里翻炒,翻炒的过程中可以直接用锅铲将其捣碎,方便得很。
宁归竹炒着馅,抬头看见熊锦州出现在门口,道:“锦州,你去弄点葱回来,快一点儿。”
“哦,好。”
熊锦州抬起的脚还没迈进厨房,就转道去了后院。从地里采了一小把葱下来,清洗干净后回到厨房切碎,“现在放锅里?”
宁归竹给他让出身位,“放吧。”
葱花入锅,随着翻炒,香味越发浓郁。
准备好的馅料盛出放在一边,洗锅水也单独留了出来,回头用来喂狗正正好。
接下来就是包包子了。
熊锦州现在包包子的手艺也好了许多——至少不再是丑的不能见人了。
两个人一起,很快就将所有的馅料包进了面团里,一个个胖乎乎的,几乎能想象到一口下去,馅料拥挤而出的场景。
想想就很美味。
锅中添入凉水,放入蒸格,铺上蒸布,再将包子摆在上面,盖盖。
大火蒸制的时间里,宁归竹又拿了布和针线出来,坐在窗边穿针引线。熊锦州在桌子另一面坐下来,安安静静地看着宁归竹垂眸忙活。
细细的针线在宁归竹手中分外听话,裁剪下来的麻布被缝制起来,熊锦州看了会儿看不懂,视线又落到了宁归竹的脸上。
随着时间的一点点推移,锅里的包子香味越发浓郁了。
风吹过,香味在村中飘散。
村民:“……”
第45章 第 45 章 告示
松软的豆腐肉末包出锅。
馅料多, 面皮也就薄,包子表面都被豆腐炒肉末的汤汁浸润了,泛着一层油光, 看着都好吃。
熊錦州给寧归竹夹了碗最漂亮的, 然后挑挑拣拣,把里面破了皮的放到自己碗里, 端着碗走到餐桌旁边, “竹哥儿,吃東西吧, 这些先别弄了。”
“好,马上。”
寧归竹说着,手上的动作加快了些, 缝完剩下的線打好結后,这才将東西折了折放到针線篓里。
他这边東西才挪开,装着包子的碗就落到了他面前,旁边还体贴地放了一碗水,熊錦州在旁边落座,“时间刚好,摸着已经没那么烫了。”
寧归竹笑着, 无奈地看了他一眼, 伸手拿了最上面的包子,“就两针的事情,下回别等我先吃。”
“哦。”
熊錦州应了, 但没说好还是不好。
不过这样的反应已经足以表明他的态度,寧归竹面上的无奈,也因此肉眼可见得浓郁了起来。
熊錦州咬了口包子,催促:“好吃, 竹哥儿你快尝尝!”
包子皮松软,馅料软嫩,豆腐吸收了肉末的汤汁,一口咬下去,豆香中是猪肉的醇厚味道,还糅杂着葱花香味,绝了。
宁归竹看他神情,食欲也被勾了出来,捏着包子凑近咬了一口。
包子皮破开,内馅的香味扑鼻而来。
好香。
这回宁归竹没再收敛,直接一大口咬了上去,包子皮夹着馅料,超级好吃!
皮薄馅大满满一锅包子足有十五个,宁归竹吃了四个就有些撑,捧着手里才吃了口的包子,眼巴巴地看向熊锦州。
熊锦州顿了下,伸手:“给我吧。”
宁归竹漂亮的眼睛一下子弯成了月牙儿,把手里的包子放到熊锦州手里,端着空掉的水碗起身,倒了两碗水回到餐桌边,笑眯眯地看着熊锦州吃包子。
他吃饭喜欢大口大口地吃,咀嚼两下后就咽下去,态度也很认真,吃饭时从来没什么小动作,再配上那张帅气俊朗的脸,光是看着就让人高兴。
熊锦州察觉到宁归竹的視線,抬眸看过来,眼神中透露出些許疑惑,宁归竹眨了眨眼,摇头表示没事,然后继续盯着瞧。
熊锦州:“……”
自家夫郎,爱看就看吧。
可以再多看点。
熊锦州又吃了两个,也饱了,他接过宁归竹递来的帕子擦嘴擦手,问道:“剩下的是放橱柜里,还是帶去縣里中午吃?”
“唔——”
宁归竹看了下,锅里还剩五个包子,帶去縣里吃也不是不行。
不过……
“豆腐包子冷了后再吃就不好吃了,要不给爹娘他们送过去?就是五个不太好分,你说可不可以送?”
“想送就送呗。”熊锦州起身,“怎么分是爹娘他们的事情,咱就不管了。”
宁归竹想想也是,起身拿了个干净的碗,将剩下的包子都装了进去。熊锦州拿着碗筷和澡豆过来,将其放到锅里面,用蒸包子剩下的热水洗碗。
宁归竹见状,把包子往旁边放了放,拿起熊锦州放在灶台边的帕子,“帕子我拿去洗了啊。”
“嗯。”熊锦州抬头看了一眼,见宁归竹已经走了出去,顺手将旁边桶里剩下的冷水倒进了锅里,把水兑凉了些。
宁归竹洗干净帕子,将其先搭在了窗框上,挽着袖子进来,道:“锦州,留个脏碗,我给馒头和大旺二彩准备吃的。”
闻言,熊锦州说道:“我起来的时候喂过了,你歇一会儿,我弄完这里咱们就去縣里。”
“哦,那好。”
宁归竹把袖子放下来,四下看了下,拿起针線篓将其放回了卧室里。
从卧室里出来,正好看见两只小狗钻进院门,他笑着蹲下身,手还没张开呢,那两只小家伙就一前一后地跑了过来,在宁归竹身边一顿乱蹭,宁归竹手上洗帕子残留的水迹被它们舔了个一干二净。
宁归竹神情无奈。
他伸出手握住两只的嘴筒子,“脏死了,都不知道在外面吃了些什么東西,回来还舔我的手。”
嘴巴被握住,两只小狗哼哼唧唧,扭了扭脑袋,把自己的嘴巴从宁归竹手里救了出来,然后继续舔舔。
宁归竹好笑又无奈地让它们舔了会儿,等两只小狗对手失去兴趣,才反手将口水擦回它们身上,无視两只小家伙汪汪追上来的动靜,朝着侧后方的骡棚而去。
馒头刚吃完所有秸秆,正嚼着糙馒头呢,听见外面的动靜,脑袋从骡棚里探了出来,长长的大耳朵弹了两下。
宁归竹走近,见它已经吃完了秸秆,顺手将门给打了开来,“自己出来玩会儿,等下我们就去縣里了。”
馒头也不知道听懂了没有,甩着尾巴从骡棚里溜达出来,自己慢悠悠在院子里晃。
这家伙有馒头吃就乖得不得了,宁归竹稍微看了两眼就没管它了,顺道看过鸡鸭,又去菜地里看了看。
也不知道几个小的是怎么捉的,每天出现在地里的蜗牛数量是越来越少,那些看着嫩生生的幼苗也长得十分漂亮,可以想见这批菜苗长大之后的模样。
宁归竹回到厨房里,说道:“金帛他们三个干活真的好仔细,今儿回来给他们帶点什么做奖励?”
熊锦州头也不回,“昨儿不才给了糖葫芦嘛,过两天再给,大嫂不让他们吃零食。”
宁归竹:“?”
他好奇:“为什么啊?”
现代不让小孩吃零食,那是怕孩子吃多了坏牙齿或者是不肯吃饭,这个时代普通人家的小孩,应该没这样的生活资本吧?
熊锦州把洗干净的碗筷摆到一边,开始舀锅中的洗碗水,同时回答道:“怕吃叼了嘴,小孩子管不住自己一心想着吃好的,以后要是为了口吃的偷鸡摸狗就不好了。”
“他们乖着呢。”宁归竹忍不住为那三个小孩辩解了下,“而且这种东西,管得越严格,小孩儿心里越惦记。”
熊锦州把锅清理干净,扭头看见宁归竹的神情,失笑凑近,在他唇上飞快亲了下,“又不是不让他们吃,只是不天天给,天天给就觉得这东西便宜好得到了。”
宁归竹被这么一亲一笑,觉得熊锦州说的也挺有道理的。又不是什么大富大贵的人家,古代农村里,隔三岔五有点零食吃已经很不错了,他小时候都要思考好几个月,才舍得去小卖部买一包五毛钱的辣条。
收拾好家里,关好门窗,两人带着馒头出了门,在两只小狗追出来之前及时将院门给关好了。
骑着骡子走到熊家停了会儿,熊锦州把还热乎的几个包子送进去,跟家里人简单说了两句话后,就小跑着出来了。
他来到宁归竹身边牵起馒头的缰绳,和宁归竹聊着天往县衙的方向而去。
起来得足够早,到安和县的时候,距離上值时间还早。
熊锦州在学堂门口陪了宁归竹一会儿,看着过来的学生越来越多后,才和宁归竹分别,前往县衙。
大概是昨天嫌弃日子过得太清闲的回报,今天熊锦州一进县衙就得了个任务——张贴告示。
他们这位大人的‘张贴告示’,可不是把东西往县里几个人流多的地方一贴就完事的,除了县城里之外,周边隶属的村镇都得跑一圈,光是贴上也不成,得在那里守着念个十来遍,确保大部分人都知道告示上的内容才行。
熊锦州算了下需要自己跑的地方,又算了下这当中的时间,一个没憋住叹了口气,“得两三天才能回家了。”
周围的人:“……”
之前也没发现他们头儿是个这么恋家的人啊。
熊锦州才不在乎手底下的人怎么想的呢,他心里琢磨着一会儿要怎么跟竹哥儿说这件事,直到主簿出现在门口,才将思绪收拢起来,认真听对方讲告示上面说的东西。
“結发者,人伦之始,贵在相敬。近闻有暴戾之徒虐其配偶,毁琴瑟之义……敕令有司:凡结发者,倘有殴击辱骂……許受虐之人诣官陈状。情实者,笞四十,强令離异。其嫁奁田产,尽数归还。毋使失所。若致残伤,加等论罪,流二千里……”①。
主簿先讲原文,再用口语给这群大字不识的家伙述说一遍,反复三遍之后才问道:“记住了没?”
听见卢主簿问,方才还在窃窃私语的捕快们顿时站直了,“没有!”
卢主簿:“……”
没有还那么大声,很骄傲是吗?
熊锦州本来站在角落里,看见卢主簿这样儿,顿时站直了身道:“我记住了,就先走了啊,我还得去跟竹哥儿说一声。”
闻言,一群人惊奇地看过来,像是在意外熊锦州记得那么快一般。
熊锦州面不改色,经过卢主簿身边的时候,顺手抽了一张告示,朝着外面走去。
卢主簿反应了会儿,气笑了。
他視线转回来,见剩下的人后知后觉,又冷笑出声,“行了别看了,人家有夫郎帮忙解释,你们几个臭小子可没有。”
捕快们:“……”
本来要挨骂就很难过了,为什么还要说这么让人难过的事情。
学堂。
宁归竹坐在前面,托腮看着学生们织布。
练习到现在,一些问题早就说过无数次了,哪怕再次出错,学生们思索一下就能自己调整过来,宁归竹这个老师守在最前面,需要他下去解惑的时候少之又少。
应该将针线篓带过来的,宁归竹想到,哪怕只是用来打发时间也不错。
正琢磨着呢,门口传来轻轻的敲击声。
宁归竹侧头看去,见是熊锦州,眼睛微微瞪大了些,下意识扭头看了眼织布机前的学生们,确定他们没有被这边的动靜吸引注意力,这才轻手轻脚地走出了教室,拉着熊锦州远离门窗,轻声道:“怎么这个时候来了?”
熊锦州拿着卷好的告示在他面前晃了晃,笑道:“朝廷新颁布的政策,卢主簿那人没耐心得很,我来找救援了。”
宁归竹好笑又无奈,“人家讲的时候你耐心一点听嘛。”
“我也想。”熊锦州叹了口气,“但这回要走两三天,我哪里还靜得下心来啊。”
闻言,宁归竹的手顿了下,“怎么要去那么久?”
熊锦州垂眸看着面前的夫郎,缓声道:“有些地方偏得很,很多人好几年都不会去镇子上,人还凶,我得带着人到处走一遍,确定消息传开了才行。”
宁归竹眉头蹙起,“会不会有危险?”
都说‘穷山恶水出刁民’,古代可怜的百姓有很多,但没律法意识无法无天的也有很多。
“放心吧,咱们县周围的镇子村落我基本去过,没什么危险的。”熊锦州见他担心,连忙逗人,“你忘了我抓人的事迹了?他们现在好些还怕我呢。”
宁归竹:“……”
该说不说,外人那让人觉得厌烦的恐惧,现下还真成了安抚剂。
心里的担忧勉强平静了些,宁归竹还是忍不住道:“就算是这样也不能放松警惕,你不知道那些人心里是怎么想的,万一人家想着你那么凶,干脆一劳永逸呢?”
熊锦州捏捏他的脸颊肉,“好啦好啦,放心,我会注意的。”
保证的话说再多,该担心的还是会担心,熊锦州直接转移宁归竹的注意力,“给我讲讲这告示上的东西好不好?刚刚卢主簿说的时候我都没怎么听,只知道是个新法律,好像说的是伴侣之间的事情。”
宁归竹顿了下,“你等等。”
他转身回到教室里,和靠近门口位置的学生交代了几句,再次出来时直接牵起了熊锦州的手,“去石桌那里吧。”
熊锦州“嗯”了一声,跟在宁归竹的身后来到石桌边,没管身后偷偷摸摸的注視。
告示展开,宁归竹先仔细看了两遍上面的内容。
这个时代的文字和华夏的古文字大差不差,再结合原主的记忆,宁归竹认字写字都很轻松,不过阅读完整告示的速度就要慢上些许。好在,这告示上没有咬文嚼字,也没有出现什么生僻字。
看过告示之后,宁归竹组织了下用词,用大白话跟熊锦州道:“皇帝觉得夫妻夫夫之间应该是和睦的,但是听说有人成婚后殴打辱骂伴侣,所以下令……”
这张告示上面的惩罚说得很仔细,宁归竹就说了一遍前头皇帝的想法,主要强调相关的惩罚。
熊锦州虽然不识字,但记忆力还算不错。宁归竹说完之后听他从头到尾背了个大概,又抽查了几种情况,确定熊锦州记住了之后,这才将告示推回熊锦州面前。
“这样就差不多了,你什么时候出发?”宁归竹问道。
“最迟中午。”熊锦州没看告示,将宁归竹的手圈在掌心中,说道:“我不在家这两天就别起那么早了,等天大亮了再出发,最好等着力车一起,到县衙买点什么吃就行。晚上回去也是,和力车一起回去有个伴。中午小憩的时候,记得把门窗都反锁掉,自己留意着时间起来……”
絮絮叨叨的,知道的是要出去两三天,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要去两三年。
但宁归竹并不觉得烦。
他就安静听着熊锦州的话,偶尔应两声,等熊锦州停下之后只说道:“你出发前回家里,拿五两在身上备用,遇到什么事能花钱的就花钱,别去冒险。”
“嗯,放心。我不会的。”熊锦州保证得真心实意。
说了会儿,好像没什么别的事了,两人对坐着安静半晌,最终还是熊锦州率先起身提出离开。
宁归竹伸手抱了他一下,“快去快回。”
·
等熊锦州回到县衙里的时候,被他抛下的捕快们也终于接受完魔音催耳,将告示上的内容记了个七七八八,看见熊锦州悠闲地回来,一群人的视线顿时幽怨了不止一个度。
熊锦州假装没看见,问道:“都准备好了吧?还是之前的分队,现在就出发?”
“出发!”幽怨归幽怨,捕快们干活还是利落的。
很快,在场的捕快就散了个七七八八,只剩下五个人站在旁边等着熊锦州发话。
熊锦州想了下道:“咱们要去的地方远,先各自回去说一声,半个时辰后在城门口会合,一炷香时间内不到就视为不去,有问题吗?”
“没有!”
最后一批人散了场,县衙重归安静。
中午在静悄悄中来临,宁归竹出现在县衙门口,总感觉这里比往日要安静许多倍。
“嫂夫郎。”守门衙役看见他打了声招呼,“捕头去下面镇子了,有什么事要搭把手的,随时招呼兄弟们啊。”
“好。”宁归竹顿了下,道过谢,这才从侧门进入县衙。
平日里最热闹的就是负责抓人的那群捕快,现在大半都被派了出去,以至于厨房里这种地方都感觉冷清了些。
打菜的厨子看见宁归竹,笑呵呵地招呼道:“今天是粥和辣椒炒肉,还是一样一碗?要不要把洗锅水给你留着。”
这熟稔的态度让宁归竹愣了下,茫然重复:“留着?”
“是啊。”厨子道,“熊捕头不是养了两条狗吗?你一个人在家,早餐不一定弄饭吧,带点洗锅水回去喂狗正好。”
“啊,对。”宁归竹反应过来点头,“麻烦您给我留点,我一会儿去找东西来装。”
“不用,熊捕头的竹筒还在这呢。”
厨子往侧面的柜子上指了指,宁归竹顺着他的手指看过去,一个约莫有半臂长的竹筒出现在视线里,他收回视线朝人说了声谢谢,打了饭菜也没往屋里去,就在角落里找了个位置坐下来吃饭。
这还是他第一次在这边吃饭,陆陆续续过来的人都忍不住偷偷瞧上几眼。
被看的次数多了,宁归竹忍不住抬头看了回去,然而却没发现视线的来源,不由无奈地抿了下唇加快进食速度。
快速吃完饭洗了碗筷和帕子,宁归竹把碗筷放回原位,接过厨子递过来的竹筒和人再次道谢过后,这才回到后面休息的屋子里。
进入室内,将门窗关紧,宁归竹把竹筒和帕子放到桌子靠窗的位置,坐下来拿起茶壶倒了点水慢慢喝着。
身边忽然少了一个人,感觉还有点怪怪的。
宁归竹缓解了口渴,拆了发簪脱了长衫,躺在床上被子一裹,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闭着眼睛睡觉。
醒着的时候都不适应身边少了一个人,宁归竹刚躺到床上的时候,还琢磨自己会不会睡不着呢,结果沾上枕头没多久,强大的生物钟就将他拉入了梦中。
睡得沉,醒的也就早些。
宁归竹精神满满地推开窗户时,距离下午上课还有将近半个时辰,看着窗外热烈的日光,宁归竹趴在桌上眨了眨眼睛,一时半会儿不太想动。
时间慢慢推移,到了不得不出发的时间,他才起身走出县衙,朝着学堂的方向而去。
另一边。
熊锦州看见不远处的茶摊,放缓了些马速问道:“你们要不要歇歇?”
一群人闻言,连忙道:“要要要!”
也不知道他们头儿今天是咋了,集合上马之后就一路奔袭,就差拿马鞭在后面抽他们了,跑得那叫一个着急。
“没出息。”熊锦州嫌弃了一句,还是在到茶摊前面时停了下来。
这里的茶摊都是附近的村民摆的,平日里迎来送往的多了,看见熊锦州带人过来也不怎么紧张,只是跟招待寻常人般上前招呼,“几位喝茶还是喝水?要不要饼子?”
“汪婶儿有冷茶没,有就上冷茶,饼子一人拿两个。还有那边的马也给喂喂水。”其中一个捕快先一步开口。
“有,马上送过来哈。”
看见有熟悉的人,茶摊老板态度顿时亲昵了许多。
晾凉的冷茶苦味要重一些,但对在太阳底下走了许久的人而言,冷茶是最舒爽解渴的。
熊锦州看着茶摊老板提着两桶水去喂了马儿,不知不觉间视线有些放空。
这个时间,竹哥儿应该已经去学堂了吧?也不知道他中午休息的怎么样,有没有好好吃饭。
第46章 第 46 章 各忙各的
下课的铜锣声响起, 宁歸竹站起身,和学生们互相道别之后,走出了教室。
虽然中午已经经历了一次, 但这会儿走出教室没看见熊錦州的身影, 宁歸竹还是感到了一点点不自在。不过这种感觉只在他心里停留了一小会儿,宁歸竹走出学堂朝着縣衙而去。
学堂下课的时间和縣衙下值差不多, 不过縣衙这邊平日里无事可以提前离开, 宁歸竹到縣衙的时候,只剩下几个轮班守门的衙役在, 看见宁归竹过来还有些疑惑,“宁先生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了?”
宁归竹指了指县衙里,笑着说道:“騾子还在这呢。”
那衙役恍然大悟地‘啊’了一声, 又问道:“宁先生知不知道路?需不需要我找人带你过去?”
“不用,錦州先前带我走过。”
谢绝那衙役的好意之后,宁归竹就进了县衙,不过他没有着急去找馒头,而是回到休息的房间将竹筒给拿了出来,带着竹筒往马棚的方向走去。
馒头今天没被熊錦州骚扰,本来就有些躁动不安, 这会儿看见宁归竹姗姗来迟, 扯着缰繩“赫赫”地叫着。
察觉到它的状态有些不对劲,宁归竹快步上前摸了摸馒头的眉心,“怎么了怎么了?是关久了无聊吗?”
说着, 宁归竹抬手解开了馒头的缰繩,将它从马棚里面牵出来。
没了束缚,又在熟悉的人类身邊,馒头活动了下身体, 奇怪地朝宁归竹身后伸脖子。
宁归竹过了会儿才反应过来,馒头大概是在找熊錦州。他好笑地拍拍馒头,说道:“接下来两天就我们两个了,你可别给我撂挑子不幹啊,不听话的话就扣你馒头。”
也不知道是听懂了还是没听懂,反正馒头伸脖子看了会儿,没等到另外一个人类出现,又很快老实了下来,跟在宁归竹身邊走出了县衙。
走出县衙大门,馒头就自己伏下了身体。
宁归竹手里抱着一罐装满洗锅水的竹筒不太好动作,换了两个姿势才坐到馒头背上,他将缰繩攥在手里,轻轻拍了下馒头的脖子,“好了起来吧,咱们慢慢走,不着急知不知道?”
馒头意味不明地叫了两声,没有熊锦州在旁邊拉着缰绳,它站起来时下意识地活动了两下身体。
宁归竹猝不及防之下被颠,吓得抓紧缰绳,“馒头!”
听见这一声叫,馒头安静下来,步伐重归平稳,就是速度上比往常略快些许。
宁归竹紧张地把缰绳又攥紧了一个度。
别以为騾子很矮,寻常騾子肩高在一米三左右,他们家这只虽然还没有彻底成年,但体型已经超过了这个标准,再加上背宽,宁归竹坐在它背上脚是沾不到地的。
没有防具又没有独自控制经验的情况下,一旦騾子失控跑起来,摔跤撞人都有可能发生。
熊锦州自己骑多了马,再加上宁归竹先前骑骡子挺顺利,他根本就没想到控制牲畜这种事还要学习,因而什么都交代了,偏偏忘了和宁归竹说这件事。
但好在,馒头还是很乖的。
——在宁归竹买了个馒头之后。
对喜欢的东西总是细嚼慢咽的骡子放缓了雀跃的步伐,宁归竹平缓着方才紧张的情绪,心里开始琢磨要怎么控制住这小家伙的速度。
总不能每次馒头一跑快点,就给他喂吃的吧,那绝对是坏习惯速成指南。
宁归竹发着愁。
等馒头吃完嘴里的食物,他们也走出了安和县城门,步伐剛乖巧下来的骡子又雀跃了些,没有人类的掌控指挥,它自然是想怎么跑怎么跑,想往哪里跑往哪里跑。
宁归竹头皮发麻,用力拉着缰绳,试图像开车一样,把它脑袋给摆过来。
馒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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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条路走得乱七八糟,宁归竹看见小河村时,堪称是迫不及待地从馒头背上下来。
馒头看看人类,又看看家的方向,见人类抱着竹筒往那边走,偏着脑袋想了想,溜溜达达地跟在人类后面,偶尔了来上一口路边的杂草。
“汪!汪汪!”
大旺和二彩远远地跑过来,绕着宁归竹的小腿又蹭又转的,二彩的前爪都抬起来搭在了宁归竹的腿上,尾巴甩得飞快。
看见这两个小天使,宁归竹蹲下身摸了摸它们,“好乖好乖,走吧,咱们回家。”
“汪!”
大旺叫了一声,在周围转了转,又朝着宁归竹汪了一声。
宁归竹就当它是在找熊锦州了,“锦州去忙啦,这两天就我们在家哦。”
两只狗也不知道是听懂了还是没听懂,汪汪叫了好几声,在人类这里亲昵够了,又去扒拉旁边个高腿长的骡子,很快就凑在一起玩了起来。
宁归竹也不管它们。
家里,熊石山依稀听到点狗叫声,往外走的同时不是很确定地道:“这是大旺和二彩的叫声?”
熊茵茵闻言抬头,大声:“是的!我还听见馒头的声音了。”
熊锦平:“……你这咋听见的。”
他连狗叫都只听见两声。
熊茵茵一脸这不是很容易吗的表情,“阿爹你是不是耳朵不太好呀?就是这样听见的啊。”
“……”
前头走出去的熊石山已经看见了宁归竹,见他走回来连忙快走两步出了院门,顺手接过宁归竹抱着的竹筒说道:“怎么走着回来的,不是说膏药贴完之前都不能走远路吗?”
“本来也没剩几贴了,走一走不妨碍什么。”宁归竹说了句,然后才解释:“我有点控制不住馒头,看见村口后想着没多远了,就下来自己走了。”
控制不住骡子?
熊石山茫然,一头骡子有什么控制不住的?
茫然了没一会儿,熊石山又想通了,竹哥儿是个读书人,控制不住骡子好像也能理解。
本来距离家门口就只剩两步路了,这会儿两人已经迈步进了院子,宁归竹和站在院子里的熊锦平打了声招呼,又问:“大嫂和娘呢?怎么金帛川水也没看见。”
“你娘去借板车了。”熊石山道。
熊锦平接上:“春華带着金帛川水回娘家去了,估摸着再过一会儿就能回来。”
宁归竹闻言点点头,挽着袖子道:“那我去做晚餐,大嫂和娘之前有说晚餐弄什么吃吗?”
听到这话,熊锦平道:“春華先前说想吃豆腐。”
其实王春華的原话是‘还是竹哥儿弄的豆腐好吃’,当时他们正在尝熊锦州送进来的豆腐包子,桌上还摆着一碗煎豆腐,吃豆腐包子前还不觉得,吃过包子之后那煎豆腐就变得无比寻常起来。
这会儿宁归竹说他来做饭,熊锦平自然也就说了。
宁归竹思索了下,道:“大哥你去后头……算了,还是我去吧。”
闻言,熊锦平道:“要拿什么吗?我去吧。”
宁归竹回忆着说道:“肉,还有花椒。肉打开橱柜门就能看到的,至于花椒,应该在橱柜上层的左手边,一个罐子装着的,打开之后全是麻麻赖赖的幹果子,抓一把过来就行。”
仔细想想,家里也没什么和花椒类似的东西,熊锦平拿错的可能性不大,宁归竹就又放心地交代了出去。
熊锦平点点头说了声好,朝着后头的屋子而去。
宁归竹没有休息多久,就站起身开始忙活,在问过熊石山之后,宁归竹决定晚饭的主食就弄糙馒头。
其实吃麻婆豆腐还是配大米饭更香,不过大米饭对家里人而言可能有些太奢侈,宁归竹怕他们心疼大米,到最后反倒吃得不开心。
一个个糙馒头放到锅里蒸着,宁归竹在旁边的小锅中添了些水烧开,趁着烧水的时间挑拣家里的野菜。
野菜清洗幹淨择好,烂叶子放在旁边,一会儿可以用来喂鸡鸭。
“竹哥儿,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柳秋红回来看见宁归竹在洗菜,放下手里拎着的篮子,朝着宁归竹走过来。
“剛到家,也没多久。”宁归竹道。
“哦。”柳秋红闻言,去厨房里看了看,说道:“今儿吃糙馒头啊。”
糙馒头里杂粮面放得多,柳秋红看着也不是特别心疼,就是有些奇怪竹哥儿怎么会忽然弄这个,她记得锦州说竹哥儿不太喜欢吃糙馒头来着。
若非熊锦州偷偷摸摸地念叨,柳秋红也不会每天晚上都煮粥。
宁归竹哪里知道每天的主食背后还有这些弯弯绕绕,闻言就说道:“大哥说想吃豆腐菜,我琢磨着弄个麻婆豆腐出来,煮粥的话吃起来没那么方便。”
“哦。”柳秋红嘀咕了句,“这菜名字还挺奇怪。”
带个人名。
宁归竹洗着菜笑道:“听说是弄这个菜出来的人叫麻婆,菜又好吃,传着传着就把她名字给带了进去。”
“什么带了进去?”王春華带着孩子进来,伴着金帛川水喊奶奶阿叔的声音,随口问道。
柳秋红就分享了下宁归竹刚说的事。
王春华乐了,“竹哥儿做的菜也好吃啊,那是不是等名声传开后,就要叫归竹炒菜了?”
宁归竹没忍住,扑哧笑出声来。
话赶话的,麻婆豆腐需要的菜也到了,熊锦平将一手肉一手花椒的,把东西放到厨房里后就又走了出来。
娘和媳妇都在,用不着他在那帮忙。
清洗幹淨的野菜被开水烫过之后凉拌了放在旁边,宁归竹开始准备麻婆豆腐,肉切末,豆腐切小块,然后是酱油、辣椒末、花椒、食盐,还要一点点糖,再用面粉调一碗面粉水。
“要这么多呢。”王春华和柳秋红在旁边瞅着,啧啧称奇,“也不知道那个麻婆怎么琢磨出来的。”
宁归竹笑道:“这里可还不够,得麻烦大嫂去弄点蔥回来,切成蔥花放着备用。”
“这个不用我。”王春华还想学学呢,这会儿可不想离开,她朝着院子里喊道:“锦平,去弄点葱回来洗干净切碎。”
“好——”熊锦平在外面应声。
小锅里重新烧着热水,宁归竹往里放了些食盐,然后将切好的豆腐块放进去焯水,一边弄一边给两人解释:“这一步是为了去掉豆腥味,之后再弄来吃的时候,豆腐也结实些,不容易碎。”
焯水的豆腐盛出,锅中水弄出来,等到锅烧干之后往里加入油,油温升高放入肉末。
翻炒的过程中先后加入酱油、花椒和辣椒末,等到香味出来加入一勺水煮开,再将焯过水的豆腐放进去,加入食盐和糖调好味,再看着锅里汤汁的情况加入面粉水。
王春华问道:“竹哥儿,加这个水是干什么?”
“能让豆腐汤浓稠些,豆腐吃起来会更嫩更入味。”宁归竹道。
麻婆豆腐的香味越来越浓郁,让闻到的人肚子都咕咕叫了起来,宁归竹看着差不多将最后一点淀粉水加入锅中,抬头视线一扫,看见了不知何时被放过来的葱花。
他将葱花倒进锅里,稍稍翻拌两下,那葱花就被烫出了香味。
端菜上桌。
“好香哇。”熊茵茵两只手扒在桌边,眼巴巴地看着桌上的食物,熊锦平路过把小闺女捞了起来,“洗手去,洗完手就可以吃了。”
“好哦。”
熊茵茵被捞到水井边,在娘亲的帮助下洗干净小手和嘴巴,被两个哥哥一左一右牵着跑到了堂屋里,眼巴巴地等着吃饭。
又跑出去干活的熊石山这会儿也被喊了回来,等到一家子都坐到位置上,也就可以开饭了。
王春华拿碗给三个小的舀了点麻婆豆腐到碗里,再度坐下来的时候,熊锦平将她的那一份也准备好了。
宁归竹无意间注意到夫妻俩的互动,缓缓眨了下眼睛,之前怎么不觉得熊锦平和王春华的小动作有这么甜呢?
他心里嘀咕了句,莫名就有点想熊锦州了。
不过这种想念在麻婆豆腐嫩滑的口感下,很快就被打消得一干二净了。
麻婆豆腐好吃,连带着糙馒头也变得美味了起来,一家子下餐桌的时候都有些撑。
宁归竹休息了好一会儿,才站起身拿了竹筒对家人道:“那我先去后头了,一会儿大哥过来学篾活还是学着弄点其他豆腐?”
“其他豆腐吧。”柳秋红道。
村里有那么几个盼着人家里吵架的,这要是让熊锦平过去学篾活,指不定那些家伙会传些什么闲话。
这闲话传出去,别管信的有几个,总归是让人听了不舒服的。
宁归竹都行,点点头道:“学豆腐做法的话,家里的成品豆腐够吗?”
“够的够的。”王春华道:“今儿弄了好些呢。”
她特意回娘家一趟,也是为了给那边家里送点豆腐过去尝尝。不只是她娘家,柳秋红娘家、村里的本家都送过了。
闻言宁归竹就放心了。
他走出院子,招呼了声在不远处啃草的骡子,“馒头,回家了。”
听见招呼,馒头立即跟了上来,一人一骡子往家里走了没几步,在院子里趴着的两只小狗又迎了出来。
宁归竹摸摸它们的脑袋,“真乖。”
听到夸奖,小狗的尾巴甩得飞快,肉眼可见的高兴起来。
宁归竹回到屋里,第一时间把它们的饭准备好了,免得娘他们看见这仨吃糙馒头心疼花销。
弄好三只的晚餐,又将鸡鸭关到笼子里,熊家人也带着豆腐过来了。
宁归竹看他们热热闹闹地来,脸上也忍不住露出了笑容。
今天准备教给熊家人的,是豆腐干和豆腐泡。
前者常见做法是卤制,不过香料花销有些贵,宁归竹准备教盐水晒制法,这样弄味道上会比卤制差些,但材料便宜啊!
后者没什么稀奇的,就是油炸,炸过的油还是可以拿来炒菜吃的,应该也在大家的接受范围内。
在这种事情上,熊家人都听宁归竹的,他怎么说,大家就怎么忙活。
一家子忙活得热火朝天,孤身在外的熊锦州盯着劫道的人啧了一声,问旁边的手下,“我最近名声变好了?”
“……变好了不好吗?”
有一说一,自从熊锦州有夫郎之后,大家对他的改观速度飞快,坊间流传的有关熊锦州不能嫁的传言也一天比一天少,好些只是碍于名声拒绝讲亲的人家都懊恼着呢。
熊锦州视线落到对面的人身上,拎着刀翻身下马,“我觉得不是很好。”
这都有人敢劫他的道了,以后说不定也会有人小瞧他,跑去欺负他家竹哥儿。
对面那几个人看见马上其他人都没动,底气足了些,拿着棍子就冲了上来,结果几乎只是十几个呼吸的时间,那群家伙就躺在地上“哎哟哎哟”了。
熊锦州连刀鞘都没出,踩着人后背蹲下来拍了拍对方的脸颊,奇怪道:“就这点本事,谁给你的胆子在安和县抢劫的?”
他们家县令可是有战功在身上的,跑来这里当县令纯粹是有钱有闲,开始琢磨年少时的志向。
那人被踩着,叽哩哇啦一顿骂。
熊锦州没听懂,抬头去看马上其他人,“这哪儿的方言?”
安和县在长平治下,说的都是官话,这种含含糊糊的调儿还是第一次听。
带着马过来的一群捕快也听不懂,不过他们穿着捕快服,这几个家伙还敢上来抢劫,要么就是冲着他们来的,要么就是平日里猖狂惯了没把他们放在心上。
“头儿,拴马后面带着呗。”马旺提议。
“行吧。”
出门在外,麻绳自然也带了,几个捕快将人捆了,重新上马,牵着人继续往前。
好在这会儿距离他们的目标镇子已经不远,一群捕快也不是以折磨人为乐的,溜溜达达地在太阳下山之前走到了镇子上。
县衙在每个镇子上都有歇脚的小院子(陈县令私产),一群人把人关进空荡荡的柴房里,收拾的收拾,去买晚餐的买晚餐,没人把那几个劫匪放在心上。
歇息一晚,留两个人在院子里守着劫匪,熊锦州带着人先在镇子上贴了告示,给人讲了半个时辰,确定听到的人够多之后,就带着告示往周边村里去。
前朝奢靡,文人之风盛行,对女人哥儿管得也多些。
就算经过战乱好了许多,还是有不少不把女人哥儿当回事的,听见熊锦州他们来讲告示,不少人骂骂咧咧,满口脏话。
熊锦州向来是懒得搭理这种人的。
反正上面只让他们将告示的内容传开,百姓是个什么态度和他们没关系,不过他无意间扫过那男人身后时,看见了一个哥儿。
很瘦,眼睛很大,死气沉沉的。
熊锦州心里忽然就不受控制地冒出一个想法来,如果竹哥儿真的所嫁非人,他会不会也变成这副模样?
如果……
那是未来的茵茵呢?
亦或者哪一日他和竹哥儿有了孩子,孩子却遇到个人渣呢?
设想在脑海中一闪而过,却让熊锦州的心情压低了好几个度,见那人在身边哥儿的拉扯劝说下,反手扬起了巴掌,他大步上前抓着男人的手,反手给了男人一巴掌,“没本事的垃圾玩意儿,皇帝下的命令你在这里逼逼赖赖,怎么,想当叛贼啊?”
那人猝不及防挨了一巴掌,怒火才升起来呢,听见熊锦州这话哆嗦了下,脑子瞬间冷静了。
“没、没有的事,熊捕头您这也太夸张了,我就是教训下夫郎,这也碍不着您什么吧?”那人哆哆嗦嗦的,努力给自己找补着。
熊锦州居高临下地扫了他一眼,“怎么碍不着?现在打夫郎哥儿是犯律法的,你是想挨四十个板子,还是想去流放啊?”
这话就属于熊锦州过度拆解了,毕竟律法之前还有一句话叫作‘民不举官不究’。但谁让这里的都是些地里刨食的,一个个天天发愁着吃穿上的事情,脑子根本转不过弯来。
听到熊锦州这话,那人的腿一下子就软了,跪在地上连连求饶。
熊锦州心情舒爽了没一会儿,见旁边那个哥儿也要跟着跪,一口气又堵在了胸口,恶声恶气:“你跪什么跪,老子跟他的事跟你有什么关系?”
那哥儿僵在原地,紧张中又有些茫然。
熊锦州懒得管人了,回到告示旁边,听着人手下继续讲告示上的内容,视线有一搭没一搭地在人群中晃来晃去。
大概是他刚刚的行为镇住了这群人,围在周围听的村民别管心里是怎么想的,反正面上都在说皇帝真是个好人。
第47章 第 47 章 分别,好忙
夜色来临。
熊家人收拾好屋里屋外的东西, 给宁歸竹留了一半弄出来的豆腐泡,“竹哥儿,那我们先回去了, 晚上有什么事的话你大点声, 我和你爹觉轻,醒得来的。”
听见柳秋红的叮嘱, 宁歸竹應了一声, “放心吧娘,我一个人没问题。”
柳秋红哪里放得下心哦。熊石山都跟她说了, 竹哥儿连头骡子都控製不住呢,真要遇到偷鸡摸狗的送上去,肯定会受伤。
这么想着, 柳秋红又道:“要是听见什么动静,你大声喊我们就成,可千万不能自己冲出去,这要是受点伤可不得了。”
宁歸竹无奈地應着。
柳秋红叮嘱完还是不放心,琢磨道:“要不这两天晚上我陪你睡?”
宁歸竹:!!!
虽然哥儿在这个时代和女人是一样的境遇,但宁归竹心里还是更倾向于和女性保持距离的,听到柳秋红这话, 他连忙摇头拒绝, “不用了娘,我睡姿不太好,到时候踢着您。”
柳秋红还想说他睡姿再差也比熊石山好, 但看宁归竹的表情有些严肃,想了想又将这话咽了回去,琢磨着竹哥儿可能是不习惯和人一起睡。
宁归竹明天还要去县里上课呢,睡不好的也不成, 柳秋红只好又叮嘱了一遍人。
宁归竹真的是头一次面对这种念叨,一个头两个大的,想起什么道:“对了娘,家里有条鱼你们带去吃了吧。”
说着,他快速从柳秋红身边脱身,去厨房里把鱼拿了出来。
柳秋红嘴边的话一转,奇怪道:“这鱼哪儿来的?你和錦州怎么不吃了。”
宁归竹咳了一声,说道:“休息那天錦州抓的,晚上的时候忘了,再之后,早餐不想吃鱼,晚餐又和你们一起吃,也就没想起来。”
柳秋红不疑有他,看着鱼也不小的样子,说道:“那明儿晚上弄了咱一起吃。”
“好。”
宁归竹只要她不念叨了就成,吃鱼带不带他都可以。
旁边的王春華看着,好笑地摇了摇头,又对宁归竹道:“竹哥儿,明天我和你大哥也去县里,你稍微等等我们,咱们一起去也有个伴。”
“哎好。”宁归竹先应了声,说道:“不是说过几天再去县里賣豆腐吗?”
“不是賣豆腐。”熊錦平道:“感觉豆花也挺好吃的,想着先賣豆花试试,配料的话,用辣椒炒点鸡蛋碎,再去酱坊買点肉末酱,然后弄份糖水,也齐全了。”
事实上,他们确实是想着晚点去县里,不过考虑到宁归竹控製不住骡子,熊錦平和王春華就商量着明天就去,至少早上这一趟有熊锦平搭把手,宁归竹能安全一些。
这种顺带手的小事,就没必要特意说出来了。
宁归竹不疑有他,闻言点点头道:“那好,我起来后收拾好家里就去家里。”
“行。”
送走一家子又洗漱完,宁归竹将在外面玩的狗喊了回来,关紧院门转身时注意到天边已经冒头的月亮,光线有些太暗了,他琢磨着明天再去给菜地施肥的事,同时厨房里的门窗都给锁上了。
进入卧室,准备反锁窗户的时候,宁归竹一拍额头这才想起来,“忘记買施肥用的桶和木勺了。”
之前家里要買什么东西,都是熊锦州巡逻完后去買的,根本不需要宁归竹过多操心,今天熊锦州忽然有事要离开,他也就没想起来这件事。
“算了,明天问问,中午的时候去买吧。”
宁归竹抓了抓头发,嘀咕着脱了衣服躺到床上,柔软的褥子下面是厚厚的稻草,随着翻身发出些微的声响,将被子盖好之后,就算只是一个人也能将身上睡暖和。
今天的窗户关着,室内安静极了。
宁归竹看着天花板,思绪漫无边际地飘着,一会儿琢磨熊锦州今晚的吃住,一会儿琢磨张贴传递告示消息的事情,过了好一会儿才闭上眼睛睡过去。
夜间,偶尔响起几声犬吠。
小狗的声音小而轻快,估摸着是在互相玩耍,宁归竹睡得迷迷糊糊也没有睁开眼,侧身半趴在枕头上,很快再次进入梦乡。
早晨在睡梦中到来得飞快。
宁归竹醒来时天边才泛起鱼肚白,他打着哈欠习惯性地往旁边摸了摸,摸到凉飕飕的被褥才想起来昨天熊锦州不在家,看着床顶走了会儿神,这才慢吞吞地坐起来。
长发随着宁归竹的动作垂落在身后,在被褥上织出一幅画来。
又过了会儿,宁归竹终于清醒了。
他起身将床铺整理好,折好被子和枕头放在一起,穿戴好衣服,挽着长发走出了卧室。
先前窗户关着,只觉得时间还早,这会儿出来才发现天光已经算得上明亮了,只是太阳还没有出来而已。
进入夏日,早晨也没有那么冷了。
宁归竹懒得自己烧水,打了点井水出来洗漱完事。
搞完个人卫生,又给饅头和狗准备好早餐,宁归竹拎着竹篓和刀出去给鸡鸭弄了点草叶回来,直接撒在鸡鸭笼子里。
趁着馒头它们吃东西的时间,宁归竹回到卧室取了点银錢,想起昨天很无聊的事情,又把针线篓子给带了出来,然后将卧室的大门关紧。
家里没什么要晒的东西,宁归竹舒展着身体,听着前头屋里忙碌的动静,看饅头吃完秸秆之后,将糙饅头往它嘴里一塞,牽着缰绳道:“走吧,可以出发了。”
饅头跟在宁归竹身边,来到了前头屋里。
熊锦平和王春華正在将东西装到板车上,看见宁归竹和馒头已经到了,说道:“稍微等一下,马上就来。”
“好。”
宁归竹应着,跟着帮忙搬东西。
本来就不剩什么了,他这一动作,剩下的东西也全装了上去。
王春華坐到板车上赶驴,熊锦平对宁归竹道:“竹哥儿你骑骡子上吧,我给你牽着骡子。”
宁归竹愣了下,反应过来连忙道谢,“麻烦大哥。”
“顺手的事,不麻烦。”熊锦平道。
宁归竹在馒头背上做好之后,看熊锦平牽着缰绳,刚开始还有一点点担心,怕熊锦平也控制不住骡子,但馒头却是出乎意料的乖巧。
“……”
这小家伙还看人下菜碟?
像是看出宁归竹心里的想法,王春华笑着道:“竹哥儿你平日里对它太温和了,骑在上面的时候还是要凶一些,别怕弄疼它,疼了他就知道顺着你的力道来了。”
自家的骡子,平日里也算得上听话,这种时候只要稍微强硬一些就能控制住它。
宁归竹摸摸馒头的脖子,“我知道了,晚上就试试。”
昨天他确实是怕伤着馒头,好歹是花了八两银子买回来的呢,而且馒头平日里黏人又活泼,还会自己趴下来等他上背,让人舍不得伤它。
过去在现代,宁归竹从来没有养过小生命,穿越过来后家里的小动物是越来越多,但平日里有熊锦州管着,他最多就是逗逗它们喂点吃食,也就不知道养它们还要恩威并施。
馒头在熊锦平手里跟在熊锦州手里似的,全程乖得很,一家子顺顺利利地到了城门口,守城的人看见他们东西多,招呼了一声:“来这边排队。”
进城賣东西和个人进城是不同的检查流程。
宁归竹跟着熊锦平和王春华一起过去。
他来来往往的次数多了,守城的官兵和捕快早就熟了脸,“宁先生早啊,这两位是?”
“我大哥大嫂,进城卖点豆花。”
他们也知道宁归竹是远嫁的,这会儿听他说大哥大嫂,再一看熊锦平的长相,自然就猜出来了这两人的身份。
检查他们的官兵朝两人点了头之后,打开盖在木桶上的布看了眼,“这个就是豆花?怎么闻着一股豆腐味儿。”
熊锦平笑道:“也是用豆子做的,气味当然差不多。”
官兵点点头,看完剩下的东西后道:“可以了。在城门巷道里卖的话直接进,去城里面卖的话去那边交四文錢,他会给你个条子,遇到捕快问就把条子给人看。”
“哎好,谢谢。”
熊锦平到过谢,先将人送到城门间的巷道里后,才出来交錢买条子。
宁归竹陪在王春华身边,见熊锦平过来,不由好奇地往他手里看了看。他来往县城这么久,还是头一次知道去城里面卖东西还要买条子。
熊锦平见他好奇,就将手里的纸条递了过去,“竹哥儿你看看这上面写的什么?”
宁归竹接过来看了一眼,笑了,“就写了四个字,当日摊位。”
不过书写笔画有些特殊,可能是一种防伪手段。
王春华凑近瞧了瞧,只觉得那黑漆漆的一团像是在画花儿,好看是好看,就是认不出来哪个是当哪个是日。
当然,摊位二字,是更不认识的。
看过上面的字,宁归竹将纸条还给熊锦平,说道:“正好我要去吃早餐,还能跟你们同走一段路。”
“竹哥儿你没吃早餐啊?”王春华的注意力转移过来,“一会儿停下来后,我给你舀两碗豆花,你去买点包子配着吃。”
宁归竹想了下没有拒绝,不过:“那大嫂你得收錢。”
闻言,夫妻俩下意识就要拒绝,话还没有出口就听宁归竹道:“第一笔生意不能不收钱,这样兆头不好。”
“这……”
王春华和熊锦平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迟疑。竹哥儿这话好像是有点道理,但收竹哥儿的钱,他们又感觉不太合适。
宁归竹笑着道:“就当是开个好彩头。”
“那、那好吧。”王春华搓了搓手,有些不好意思地笑道:“肯定是个好彩头。”
三人说着话,很快就到了市集上,宁归竹看着,陪着两人一起找了个大差不差的位置停下来。
他们这边正卸着东西呢,路过的捕快瞅到宁归竹,隔着远远地招呼了声,走过来时才注意到熊锦平的长相,问道:“宁先生,这是家里亲戚?”
“对,是大哥大嫂。”
“哦哦。”那捕快跟着喊了声大哥大嫂,扫了眼他们车上的东西,“卖吃食的?卖吃食跟我走,我给你们找个位置。”
闻言,一家子又跟了上去。
那捕快是县城里的人,早熟悉了周围的摊贩,在问过他们家是要卖什么之后,很快就找了个合适的位置,指着旁边的桌椅道:“这些是县令大人安排的,谁用都行,你们以后就在这里卖,方便。”
“麻烦小哥了,要是不介意,喝碗豆花再走?”熊锦平道。
“行啊,你们卖多少钱一碗?”
安和县的捕快都是才换上来的年轻人,成家了的没几个,手头上都不缺钱,平日里就不会占这些小便宜,何况面对的还是熊锦州的家人。
“不贵,甜的和辣的都是两文钱。”王春华爽利道。
一碗糖水能配好几碗豆花,辣椒是自家种的,蛋也是自家鸡鸭的,等于没花钱,就是肉酱贵些,他们琢磨着到时候卖四文钱一碗。
“还分口味呢。”捕快惊奇了一句,取出四个铜板,“一样一碗给我尝尝。”
“哎好,稍等一下。”
王春华说着,动作快速地打开盖在木桶上的布,拿了四个碗出来往里舀豆花。
熊锦平就在旁边添料。
看着他们俩的动作,宁归竹顺手就端起豆花放到了捕快面前,“豆花挺嫩的,就是不知道你喜不喜欢了。”
“我试试。”
捕快先尝了口甜水的。
甜滋滋的糖水混合着软嫩的豆花,一入口就化开了,确实是让人眼前一亮的吃食。
捕快夸了一句,低头吃起东西来。
宁归竹回到熊锦平他们旁边,还没开口呢,手里就被塞了两碗豆花,“这里我们忙得过来,竹哥儿你吃早餐去,一会儿该去学堂了。”
“那好。”
时间确实不早,宁归竹将豆花放下,给了王春华四个铜板之后,又去不远处的摊子上买了两个菜包子坐下来吃饭。
捕快吃完饭一抹嘴起身,顺手把两个碗放到了摊位边,问道:“你们之后每天都来吗?”
熊锦平点头,“天气正常的话都会来。”
“那就行。”捕快放心了,正准备要走,看见和他们家驴拴在一起的馒头,顺口问宁归竹,“宁先生,骡子要不要我顺路带过去?”
“嗯?可以的话,麻烦你。”宁归竹立即道,说着站起身就朝这边过来,伸手去解馒头的缰绳,“今天真的是谢谢你。”
“没事没事。”
捕快摆摆手,牵着馒头走了。
不用送馒头去县衙,宁归竹放松下来,好好儿吃完了早饭,和熊锦平、王春华告别,拎起针线篓子朝学堂而去。
上课的日子平静悠闲,宁归竹偶尔去检查一下学生们的进度,大半时间都在缝带过来的布袋子,缝好之后闲来无事,拿着描线的石头在上面绘制着图案。
而熊锦平和王春华这一上午,就要比宁归竹热闹得多。本来两人想的是,东西整理好之后,王春华在这里卖豆花,熊锦平抽空去酱坊买罐肉酱。
结果先前吃了豆花的捕快去而复返,又带了好几个捕快过来,也不选口味,直接就一样要了一碗。
大概是那么多捕快在这儿吃豆花,周围路过的人生出些好奇来,纷纷上前询问。
两文钱的豆花不算便宜,但是甜水和蛋也不是什么廉价的东西,这两个老板给得也大方,花两文钱买来尝尝还是合适的。
买豆花的人陆陆续续没停过,熊锦平和王春华意外于生意好的同时,也就没去买肉酱,王春华给人盛豆花收钱,熊锦平收了摊位上的碗和勺子,将驴车上其中一个木桶拎下来,倒了一半水到空了的豆花桶中,开始洗碗和木勺。
豆花本来也不脏,简单搓洗两遍,再在幹净的水桶里过上一遭,碗和勺子也就幹幹净净的了。
熊锦平的动作快,再加上他们准备的豆花不多,在忙不过来之前,两个木桶先一步空了。
等了好一会儿却没买到的妇人忍不住道:“妹子,你这做生意弄的东西也太少了些,想赚钱还是得多辛苦下,看看这,没买到的人可不少啊。”
“是啊是啊。”周围人附和。
王春华不好意思笑道:“这不是第一次卖嘛,我们心里也没底,就想着少弄一点,明儿我们再多带两桶过来,应该是够的。”
“这还差不多。”妇人说了句,又看了眼空空荡荡的木桶,有些遗憾地走了。
这么便宜的新鲜吃食没赶上第一趟也是怪可惜的。
东西都卖了夫妻俩收拾干净地方,重新套好驴子,牵着驴子往酱坊那边去买肉酱。
……
一天的时间眨眼过去。
宁归竹拎着针线篓子进了县衙,今天要带回去的东西有点多。一个木桶,一个长柄木勺,再加上针线篓子和竹筒。
宁归竹站在骡棚前,和馒头面面相觑片刻,在骡子不安之前伸手拍了拍小家伙的脖子,“今儿咱们俩都靠谱点啊。”
馒头:?
宁归竹把东西放到方便拿取的位置,牵着馒头走出来,等它在旁边趴好后,宁归竹坐了上去,然后动作迅速地拿起放在旁边的东西。
长柄木勺和木桶都不太好拿,宁归竹花了些精力才拿着东西牵稳了馒头的缰绳,和它一起磕磕绊绊往外走。
也不知道是宁归竹太紧张终于拉稳了缰绳,还是馒头自己聪明放缓了脚步,总归他们安安全全地出了县衙,又出了县城。
回去的路上运气好,正好遇上返程的驴车,宁归竹尽可能地控制着馒头的速度,和驴车维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终于回到了家。
看见他带着这么多东西回来,王春华放下手里的竹篓靠近,先帮宁归竹接过东西,“这是新买的?怎么也不跟我和你大哥说一声,我俩中午就给带回来了。”
宁归竹有些不好意思,“忘记了。”
王春华无奈,看人从馒头背上下来,拎着东西往家里去,说道:“家里的桶不够吗?怎么还买新的。”
“够用的,是想着地里的菜该施肥了,买来施肥用。”
王春华“哦”了一声。
他们家也有专门用来施肥的东西,不过用的是烂木桶,刚也就没往这边想。
说着话到了家。
宁归竹在家里吃过饭,就带着东西回去了,先喂狗和馒头,然后就是准备给菜地施肥。
宁归竹看着干干净净的木桶两秒,在家里找了一圈,发现家里的木桶没一个坏了的。
他随便替换出个旧木桶来,先给锅中添水烧上火,然后拎着还剩半桶水的旧木桶去了后面厕所。
厕所臭,但粪坑的气味还好。
长柄勺舀了些东西倒到装了水的木桶中,宁归竹沿着菜垄将肥料倒在根部。
全部施过肥,脏了的木桶放到厕所旁边,宁归竹简单洗了下手脚回到厨房,见锅里的水已经烧热了,就舀水去后头浴室洗了个澡。
洗完澡出来时,太阳还挂在天边,宁归竹纠结了下,还是准备好东西,将头发仔仔细细清洗了一遍。
洗完澡,浑身舒爽。
收拾干净厨房,宁归竹搬着板凳坐在了院子里,擦着头发晒太阳。
夏初的气温已经不算低,太阳晒在身上有几分热,随着不断的擦拭,长发干起来的速度比上一回要快不少。
等到太阳落下,宁归竹又搬着凳子回了厨房,挽着袖子开始准备糙馒头。
家里的狗和骡子都要吃馒头,上次准备的那些,已经只剩下三个了,刚刚够它们明儿再吃一顿的。
一个个糙馒头入锅,宁归竹坐在灶台前面,守着馒头蒸熟的同时,顺带烤烤头发。
太长了,干起来好慢啊。
在外玩闹的小狗看着时间不早又跑了回来,到家第一件事就是转着圈儿找人类,然后热情贴贴。
宁归竹盯着它们片刻,将长发拢起搭在旁边的椅背上,一手一只将小狗抱了起来。
第一次站在人类大腿上,两只狗懵了一瞬,很快兴奋地活动起来。
宁归竹忙护着它们怕它们摔下去。
小狗不怕摔,被人类护着,越发兴奋地汪汪嗷嗷,不断往宁归竹身上贴贴,还伸着舌头想舔他脸。
宁归竹:“……”
嫌弃。
第48章 第 48 章 数钱,回归
蒸好的糙馒头放到橱柜里, 寧归竹把小狗送到它们窝里,关好家里的门窗回到卧室,一夜平安无事地度过。
第二天早晨。
有了一次经验, 今天要顺利许多, 明明是差不多的时辰出门,但摊位摆好开张的时间要比昨儿快了将近半个时辰。
寧归竹吃过早餐, 把馒头送回县衙, 拎着针线篓去了学堂。
一日的时间过得飞快,不知不觉间, 就又到了傍晚回家的时间。
“竹哥儿回来啦。”王春華看见人道,“你今儿还有什么事没?”
寧归竹疑惑:“怎么了?”
“也不是啥大事,之前不是说好了, 每天赚的錢给你分一份的嘛,昨儿看你还要浇粪就没提,咱们今天连着昨天的一起算了。”
王春華不提,寧归竹都想不起来这事。
他本来想说要不还是一个月算一回,但看王春華那兴致勃勃的神情,顿了下又将话咽了回去,笑着说道:“没什么事, 等晚饭后我们就算?”
“哎, 好嘞!”王春華高兴地去忙活了。
看着王春华离开,宁归竹笑着摇了摇头,抬步进入廚房, 挽着袖子问道:“娘,今天晚餐做什么?”
“三个小的不知道从哪里弄了些山面汤回来,我琢磨着蒸了吃,你吃过这个没?”柳秋紅说着, 指了指旁邊盆里洗干净的野菜。
宁归竹仔细瞧了瞧,有些不太确定,“好像吃过。”
“今儿多吃点。”柳秋紅说着,把熬好的粥端下来放到旁邊,拿着盆打开橱柜舀玉米面,“可惜家里没蒜了,山面汤蒸好后放点蒜末进去很好吃的。”
宁归竹跟在旁邊看,“是要拌了玉米面再蒸嗎?”
“是,我们这儿野菜都是这样弄的,蒸了之后直接吃,或者隨便拌点什么。”
宁归竹点着头看了会儿,问道:“家里种的蒜多嗎?”
“还行,怎么?”
“我想着多的话,之后我熬点蒜蓉酱,用陶罐装了能吃一两年。”
“能吃这么久?”柳秋紅思索了会儿,“正好最近时间比较空,我和你爹再去收拾点荒地出来,找找种子再种点蒜。”
“錦州不是说荒地开垦数量有限制吗?”宁归竹记得古代是有田赋的,超过数量登记上册的话,家里的赋税还得多交一份。
王春华进来正好听见这句,笑道:“竹哥儿你不知道啊,你们倆成亲之后,錦州和你就单立一户了,想开荒地的话,归你们名下就是。”
说完奇怪道:“怎么忽然说起这个。”
“竹哥儿说他会用蒜做酱,我就想着再开一块地出来种点蒜。”柳秋紅道。
“蒜也能做酱呢。”王春华稀奇道。
宁归竹笑道:“蒜酱有好多种呢,以后慢慢弄给你们吃。”
听到这话,王春华和柳秋红乐了,“那咱们可有口福了。”
三个人在廚房里说说笑笑弄着饭菜,熊錦平和熊石山将今天采回来的野菜收拾好,又把笸箩里晒着的豆干收到了屋檐下晾着,来来回回也没闲着的时候。
蒸山面汤口感软糯味道清甜,再加上调味增添的层次感,而山面汤的根部又是带点儿脆的甜,尝起来很是不错。
宁归竹吃得喜欢,伸了好几次筷子,好在弄的山面汤够多,不至于让他一个人吃光了。
吃过饭,王春华让熊錦平收碗筷,她兴冲冲地跑进卧室里翻出这两天的收益来到堂屋,将沉甸甸的布袋子往桌上一放,打开的时候声音都带着兴奋:“看!”
看着那满满当当的一袋子铜錢,柳秋红惊讶:“这么多?”
“可不是嘛,我昨儿把錢一收拾出来,也吓了一大跳。”王春华美滋滋,“我和锦平商量着这几天多去几回,抓紧时间赚点儿。”
“是要这样。”熊石山赞同。
桌上的铜錢分成几份,几个人围着饭桌数铜板。
他们在数铜板,小孩儿围着桌子转来转去,眼巴巴地看着桌上的铜板,很想伸手摸摸桌上的铜板,但又怕被大人打,从角落里伸出个脑袋看上去可怜极了。
宁归竹笑着摸了摸身邊熊茵茵的脑袋,“茵茵要不要跟阿叔一起数?”
熊茵茵眨巴眨巴眼睛,“可是茵茵不会。”
宁归竹想了下,划了一小堆到她面前,“这样,茵茵知不知道两个是多少个呀?”
熊茵茵眼睛亮起,大声道:“茵茵知道!”
“那茵茵帮阿叔把这些铜板分成两个两个的好不好?”
熊茵茵闻言欢快地点头,扭着屁股往凳子上爬。熊金帛和熊川水跑过来,拎起妹妹往凳子上一放,期待地看向宁归竹,“阿叔,我们也可以的!”
宁归竹无奈,笑着给他们分了两堆铜板,“那你们也帮阿叔分一分。”
看三个小孩认认真真地分铜板,熊锦平严肃道:“小心点,要是把铜板弄丢了,以后吃糕点就不分给你们了。”
“才不会呢!”熊川水不服气地反驳了句,动作却因此变得更加小心。
宁归竹留意着他们的动作,很快就数完了手里的铜板。
“阿叔,我们分好啦!”
三个小孩收着手,期待地看向宁归竹,接着没有丝毫意外地得到了来自宁归竹的夸夸 ,一个个心花怒放起来。
宁归竹视线扫过他们整理好的铜板,抬起手稍微分了一下,心里就得出了具体的数字来,再和自己数出来的那份一相加,共三十四文。
他确定了两次之后,将铜板总合到一起,“我这里数完了。”
还在数的其余几人抬头,脸上摆着同一个字:啊?
宁归竹眨眨眼。
熊家人都会数数,但这个会数数仅限于百以内,乘法之类的是不了解的,因而速度上要慢上不少。不过他们也享受着清点铜钱的这一过程,宁归竹见状就哄着三个小孩到院子里玩去。
等到熊家人数完铜板,宁归竹回来一算,笑道:“两天两百零二文,这个收益很不错啊。”
两百零二文,两钱多呢!
别说是亲历的王春华和熊锦平了,熊石山和柳秋红听到这个数字,也不约而同地露出了惊喜的神情。
王春华在心里飞速算着账,十文钱给竹哥儿一枚铜板,一百文就是给十枚,所以这里是……王春华在铜板中划出二十二枚铜板,“竹哥儿,这些是你的。”
宁归竹笑着将那些铜板推了回去,开口道:“之前说好的,是盈利钱分我十分之一,大嫂你们买肉酱花了不少吧?”
话是这么说没错。
王春华皱了皱鼻子,“竹哥儿,亏空是我们的事情,这些事你教我们做豆腐的拜师费。”
宁归竹还想说些什么,就听熊石山拍板道:“竹哥儿你把钱收着,二十二文而已,他们倆亏不着。”
见他们都这么说,宁归竹到底没有坚持,将铜钱收拢到了帕子上,“那我就收着了。”
“收着就对了。”王春华又在铜板里划了一部分出来,推到柳秋红和熊石山面前,“爹娘,这是你们帮忙的那份。”
大概是怕柳秋红他们也要推辞,王春华把钱推过去之后,抱着袋子就高高兴兴地回了卧室,脚步之快,根本不打算给他们说话的机会。
柳秋红:“……这孩子。”
她语气嫌弃,脸上却带着笑。
·
从熊家回来,宁归竹将那一袋子铜板放到箱笼里面,简单整理了下里面的银钱。
他们家隔三差五的就有一笔花销或者收入,箱笼里的银钱也就放得比较乱,宁归竹看了会儿,有些想整理一下这些银钱,然而动手之前,脑海里却浮现方才一家子坐在一起数钱的场景。
算了,还是等熊锦州回来吧。
宁归竹给狗和骡子准备好晚餐,把扑着翅膀躲闪的雞鸭抓进了笼子里,心里琢磨着给雞鸭剁翅羽的事情,简单洗漱过后,就踩着未散的晚霞进了卧室。
天边的晚霞一点点散去,天光也逐渐黯淡下来,皎洁的月亮出现在头顶上。
“哒哒哒——”
夜色之下,奔跑的动静分外清晰。
伴隨着犬吠声,奔跑的马儿越来越近,熊锦州在院门前勒马翻身下来,抬手轻轻推了推,见院门锁了,干脆从旁边翻了进去。
“汪汪汪汪!”
小狗稚嫩的叫声从后院一路朝着前院来,看见有人在翻篱笆墙,平日里傻憨憨的两只小家伙大声警告地低吼了两声,见对方没有停止的意思,直接朝着那个明目张胆翻墙的家伙冲去。
别看狗小,胆子够大,牙也呲得不错。
熊锦州抬脚堵挡住了张着大嘴扑过来的二彩。
“……汪?”
大旺茫然地一歪头,看看人类,再闻闻这熟悉的味道,从睡梦中惊醒的大脑终于清醒了过来,张着的嘴转而咬住了二彩的尾巴。
二彩也反应过来自己咬着谁了,这会儿尾巴被大旺咬着,连忙松嘴,假模假样地和大旺打了两下,跑远了。
熊锦州乐了,“你们这干得好着呢,怕什么?”
大旺二彩见人类笑嘻嘻的,又甩着尾巴凑了上来,挨挨蹭蹭。
熊锦州拍拍它们脑袋,“动静小点别把人吵醒了。”
随手安抚过小狗,熊锦州抬手去开院门,要将外面的马儿牵进来。
室内。
卧室和小狗的窝就隔着一面墙,宁归竹在两只叫着往前院冲的时候就被惊醒了,他翻身起床放轻脚步走到窗边,不等他开窗看看外面的情况呢,就听狗叫声小了下来,接着是熊锦州的声音。
宁归竹收回伸向窗户的手,匆匆走到卧室门边打开门。
吱呀的开门声响起,刚关上院门的熊锦州抬头看来,见宁归竹身着单衣站在门口,顿时有些懊恼,“我把你吵醒了?”
宁归竹摇摇头,“我本来就没睡沉。”
他见熊锦州走过来,下意识抬步往前迎了几步,靠近时,鬼使神差地伸手抱住了对方。
熊锦州到了嘴边的话一顿,闻着宁归竹身上清浅温和的气息,反手抱紧他,将脸埋在宁归竹身上闷声道:“我好想你,你想我没有?”
宁归竹想了下,“好像没有。”
熊锦州气息一滞。
看着他幽怨的表情,宁归竹笑着亲了他一下,说道:“家里太忙了嘛,也不是完全不想的。”
熊锦州嘀咕:“我在外面也忙啊。”
高大健壮的人故作委屈,看起来竟也有几分可爱,宁归竹顿时就软了话头,“也是有点想的,没你陪着好不方便。”
熊锦州闻言嘴角瞬间就翘了起来,捧着宁归竹的脸用力亲了一口,“这还差不多。”
听到了想听的话,熊锦州这才想起来宁归竹才穿着单衣,一只手箍着宁归竹的腰,直接将人抱了起来,大步朝卧室走去。
宁归竹:“……”
他抓着熊锦州散乱的长发,还没来得及说这样不舒服呢,就又被人放了下来,放在床头桌上的外衫落在身上。
熊锦州道:“别感冒了。”
“哪有那么容易。”
宁归竹嘀咕了一句,还是乖乖地穿好了衣服,跟着熊锦州从卧室到廚房,“走之前不是说要去两三天嘛,怎么半夜就回来了?跟你一起去的人呢?”
“这不也走了两天多?”熊锦州提了水倒进锅里,往灶膛里生火,说道:“这次的事特别顺利,我们就提前返程了。他们还在下面镇子上,得明天才能回来,我看着距离不远就一个人骑着马回来了。”
宁归竹不知道古代走夜路有多危险,闻言只“哦”了一声,托腮看着熊锦州的侧脸,“这次遇到了些什么事吗?”
熊锦州思索了下,跳过劫匪的事情,把自己打人的那一段说了,“……可能是打人的事被传了开来,之后走的村子老实得很,有些村的村长还提前把人给聚集起来了,说个两遍就能走。”
他们需要跑的镇子不少,但远离安和县管辖中心,格外不听话的那一批村镇完全可以连起来,熊锦州他们在前头村子里训,他打人的消息就已经传到了下一个甚至下两个村子,而且越传越离谱,村民们听了自然就老实了不少。
宁归竹听着熊锦州的叙述,忍不住笑了下,又想起他话语中那个被打的哥儿,有些遗憾地道:“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能意识到可以主动上告。”
熊锦州手指绕过他的长发,说道:“只要他想,总归是能走来的。”
那村子确实偏,周围或许也有助纣为虐的人,但同样的,也没人会去警惕常年受压迫的人,只要他愿意走,就肯定能离开。
宁归竹摇头,“没人会想挨打,他肯定是想走的,但想和意识到是两回事。”
哪怕是在女性有能力活下去的现代,也有人被这样那样的原因束缚着。是她们不想摆脱困境吗?她们肯定是想的,外人说的道理她们也清楚,但清楚和意识到‘可以这样做’‘应该这样做’不一样。
正因为能做到的人不多,勇于走出的人才会被夸赞。
宁归竹靠在熊锦州身上,“要是有人做个榜样就好了。”
熊锦州闻言,动作微顿,若有所思。
“好了,不说这些了。”
宁归竹很快整理好情绪,起身道:“你大晚上的一路跑回来肯定饿了,我给你煮碗雞蛋面怎么样?家里还有些新做的豆腐泡,我弄点你尝尝。”
见他转移注意力,熊锦州也没继续说这事,声音欢喜地道:“好啊!”
宁归竹得到他欢快的回应,嘴角的笑容也明显了许多,挽着袖子从橱柜里取出面粉开始揉面。
揉好的面团暂时放在旁边,宁归竹拿了一小碗豆腐泡出来,将其从中间切成小块,瓦罐里烧热油放入肉酱稍稍翻炒两下,然后加水,把切好的豆腐泡放了进去。
正常情况下来说,放豆腐泡之前,应该是炒辣椒和蒜末,加入蚝油酱油调味,然后再放水煮豆腐泡。
但……
家里除了酱油啥也没有。
宁归竹看着瓦罐里煮着的豆腐泡,认真思索了下,还是觉得这样做味道应该不会太差。
不过为了以防万一,宁归竹提前对熊锦州道:“家里东西不够,先这么给你弄,等辣椒和大蒜都发出来之后,我再给你做顿更好吃的。”
熊锦州闻着空气中的食物香味,期待道:“现在都这么香了,还有更好吃的做法啊。”
“当然有了。”宁归竹把豆腐往下按了按,盖上配套的小盖子烹煮着,“油豆腐的做法好多种呢,只怕你以后吃到不想吃。”
熊锦州下意识道:“你做的我都想吃。”
“……”
宁归竹斜了熊锦州一眼,“花言巧语。”
熊锦州茫然又无辜地眨了眨眼睛。
他?
花言巧语?
他还有这本事呢?
就着明亮的月光和灶台前的火光,两人闲聊着等待食物煮熟。
院门就在这个时候被人敲响,熊锦平的声音响起:“竹哥儿?竹哥儿你还好吗?”
方才马蹄跑动的动静不小,但真正惊醒熊家人的,还是后头屋里两只小狗的叫声。
虽然狗叫很快就没了,宁归竹也没有高声喊人,但家里人还是有些不放心,商量之下,熊锦平和熊石山就拎着锄头砍刀过来了。
听见外面的动静,熊锦州笑着起身走出廚房,“大哥,是我回来了。”说完看见熊石山,又喊了一声“爹”。
“你回来了啊。”
院外的父子俩松了口气,“那我们就先回去了,你收拾完也早点睡,有什么事等明天再说。”
熊锦州本来还想喊他们进来坐坐,听两人这么说,想了想又把话咽了回去。这会儿已经很晚了,也不是能闲聊休息的冬天,不着急留着人聊天。
看着熊石山和熊锦平进入家里,熊锦州这才回到厨房内。
前头屋里,等着消息的柳秋红和王春华得知是熊锦州回来闹出的动静,顿时松了口气,柳秋红忍不住骂了一句:“这臭小子弄那么大动静,也不怕吓着竹哥儿了。”
熊石山乐呵呵的,“竹哥儿肯定没吓着,厨房里还飘着香呢。”
二儿子夫郎对家里孩子好,柳秋红听了心情也特别好,但嘴上还是要骂两句的:“也就竹哥儿疼他,大晚上的还给他弄东西吃。”
爹娘说着话,王春华也忍不住笑了起来,跟两人打过招呼后,和熊锦平牵着手往卧室里去,边走边凑在一起说着小话。
柳秋红看着这小夫妻俩的相处,又想想他们家二小子和竹哥儿的相处,心里很是得意。
她就说嘛,这小两口的日子过得好,家里自然就和和美美了。
亮起的煤油灯再度熄灭,一家子进入梦乡之中,后头屋里,宁归竹将煮好的油豆腐盛了出来,锅中烧油将鸡蛋炒碎放入一些酱油染色添味,炒好之后盛出放到碗里,直接往瓦罐里倒入水,将残留的鸡蛋碎冲开。
宁归竹盖上盖子等待汤开,视线穿过厨房后面的窗户看向后院。
洗澡时水流冲刷的声响在夜晚格外的清晰,宁归竹听着后面的动静,将面团擀平切成面条,等水开之后把面条放入锅中。
等熊锦州洗完澡回来,面条正好煮熟出锅,熊锦州把洗澡的木桶和毛巾放好,坐到桌边面对香喷喷的鸡蛋面,肚子咕噜一声就响了起来。
宁归竹见状笑着催促:“快吃饭吧。”
熊锦州摸摸鼻子有些不好意思,坐下来拿筷子迫不及待地夹了一大筷子面送入口中。
刚出锅的面条很有些烫,但上面裹着浓稠的汤汁,还有拌匀的鸡蛋碎,本就是能将人馋虫勾出来的美味,何况是本来就体力消耗过多的熊锦州了。
他往嘴里塞了一大口面,又伸着筷子夹了一块油豆腐,煮了这么久的油豆腐早就吸饱了汤汁,柔软滑溜味道丰富,随着面条一吸溜就到了嘴里。
好吃,都好吃!
熊锦州将宁归竹准备的饭菜吃了个干干净净,宁归竹转身就放了碗水在他面前,说道:“一会儿再漱漱口。”
“好。”
熊锦州应了,趁着喝水的时间休息了会儿,端起碗筷出去洗碗漱口,宁归竹则趁此时间把厨房收拾好,关上其他的门窗。
留给月光的道路只剩下厨房正门,碗筷放入橱柜之中,柜门伴随嘎吱声关紧,夫夫俩牵着手走出厨房。
厨房门锁上。
月光下的人走过屋檐长廊,接着是卧室门关闭的声音。
熊锦州打开紧闭的窗户,给风与月光留下进来的路径,抱着宁归竹往床上一躺,狠狠吸了两口心心念念的夫郎,顺手把他身上的外衣脱了。
宁归竹亲亲他,低声道:“睡吧。”
一路赶夜路回来,熊锦州早就困了,这会儿听见宁归竹的话,含糊应了一声,侧头在他脸上印了个吻,呼吸很快平稳下来。
第49章 第 49 章 扎发
早晨, 神清气爽。
熊锦州伴着食物香味醒来,才发现身邊的人早已经起了床,他整理好床铺, 穿上箱笼里另一套捕快服走了出来, 跨过甩着尾巴凑过来的小狗,站在厨房门口靠门看着灶台前忙活的人。
一个个胖乎乎的包子摆在蒸格上, 被细长的筷子夹到碗中, 不一会儿就堆得高高的了。
旁邊的桌上还放着两碗豆花,是熊锦平刚刚送过来的。
寧歸竹端着包子轉身, 见熊锦州站在门口,笑着催促道:“快去洗漱,吃了饭咱们就去县城。”
“好。”
熊锦州终于站直了身体进来, 也不着急去洗脸,凑到寧歸竹旁邊先在他脸上偷了个香,然后才慢悠悠地朝着灶台邊装着热水的木盆而去。
寧歸竹将手中的包子放到餐桌上,抬起手轻轻碰了下脸颊,总感覺有点儿烫。
熊锦州洗漱好,拿着干净的头巾折腾自己的头发。
寧歸竹瞧见,走过来順手整理了下, “你头发还挺好的, 要不束起来,不盘了?”
熊锦州之前一直盘着发,隔远了连根头发都瞧不着, 有时候宁归竹恍惚着,还以为他是剃的寸头。
熊锦州闻言顿了下。
盘好头发之后用布包着不容易脏,而且也不用每天整理,很是方便。
但……
现在夫郎想让他换换发型。
迟疑和思索在脑海里停留的时间甚至不足一个呼吸, 熊锦州立即道:“好啊,我试试看,之前也没弄过。”
“没事,我给你弄。”
宁归竹说着,朝着卧室里走去,“今天先用布条应付一下,晚上我给你弄根发帶。或者我们再买个发簪?用发簪挽发也挺简单的。”
熊锦州跟在他的身后,“还是布条吧,我怕我打架把发簪给摔折了。”
那玩意儿杀人怪好使的,真要折了,戳他头皮应该也很利索。
“行。”宁归竹一想覺得也是。
从之前剪下来的碎布中取出一根长度差不多的,宁归竹让熊锦州在凳子上坐下,他站在熊锦州后面仔细梳理着熊锦州的长发。
熊锦州不爱收拾头发。
不过他头皮不爱出油,平日里又包了大半,也沾染不到什么灰尘,整体而言还是很干净的,也没有异味。
宁归竹用手指将他的长发梳順,準备扎发前手顿了下,在一侧取出一小把长发,先贴着头皮扎一段蜈蚣辫,到后脑勺中心的时候再扎成三股辫。
弄好之后,宁归竹站到熊锦州正面瞅了下,眼睛一亮。
好看!
熊锦州本来有点坐不住,看到宁归竹的表情后又安稳下来。
无他,竹哥儿喜欢。
另外半边的头发也被宁归竹用同样的方法扎了起来,然后将剩下的长发整理好梳到头顶,用两根辫子绕着这一把头发缠了两圈,剩下的辫尾打结和剩下的长发混到一起。
宁归竹仔细整理着,将两根辫尾挪到馬尾最上方,然后采用布条将他的头发捆起来。
熊锦州抬手摸了摸头顶,站起身来故意凑近宁归竹,笑吟吟问道:“好看吗?”
宁归竹毫不迟疑:“好看!”
他注意力全在熊锦州的外貌上,满脑子都是之前的发型浪费了他这一张脸,全然没发现熊锦州的靠近已经突破了安全距离。
因而被親上的时候,他甚至只来得及睁大眼睛。
熊锦州抱着人加深親吻,垂眸和心尖上的人对视上,这两日来的思念在此刻化成了散不去的冲动。
宁归竹红了耳朵,匆匆推开熊锦州道:“你快点,还得去上值呢。”
说话间,他的身影就从门口轉角消失了,熊锦州顶了顶脸颊软肉,垂眸看了眼某些不受控制的冲动,冷静地坐在凳子上不动弹。
小狗路过,歪头,“汪?”
今天的包子是野菜包子,烫过的野菜切得细细的之后再翻炒一遍,然后包入包子之中,味道不比肉包差多少,豆花上面铺了一层碾碎的肉酱,味道也十分的美味。
宁归竹早早就喂了家里的小动物,这会儿吃了饭,两人一起收拾干净碗筷和厨房,熊锦州去后头牵骡子了,宁归竹进卧室拿了针线篓子,又剪了一块长方形布条下来,準备今天守课堂时给熊锦州缝根发帶。
熊锦州牵着馬和馒头守了会儿,见宁归竹出来,順手从他手里将东西接了过去。
门窗全部锁好,他们走出院子,将院门轻掩上。两人分别骑着骡子和馬,沿着道路慢悠悠朝前而去。
与此同时,前头屋里。
王春华看着满满当当的驢车,将装着碗和勺子的箩筐取了下来,对熊锦平道:“锦州在家里也用不着你牵骡子,咱们俩轮流背这些,别把驴子给压坏了。”
驢子是在村里借的。
跑驢车赚的人终归是少数,想要一天赚个四五十文,那得是运气好遇到去县里的人多,再加上多跑个四五六回的,这才能赚这么多钱。他们村里也就李老三年纪大了,干别的赚不了什么钱,能成日里在周边村子轉来转去,其余有驴子的人家是不干这个的。
有那个空闲还不如让驢子趁着农闲养一养。
为此,村里有驴子的人家还被那些只看得见李老三收益的家伙蛐蛐了无数遍,那些人也不想想赚钱要是真有这么简单,他们能光看着李老三在那弄?
熊锦平道:“我担就好了,你赶驴车,等到了县里还得你忙活。”
王春华看着面前已经显出老态的驴子,轻轻“嗯”了一声,忽然说道:“等之后那些豆腐铺子反应过来,看他们卖不卖豆花,要是到时候咱们每天还能卖这么多的话,回头也买一头骡子回来吧。”
骡子的力气比驴更足。
他们家里一直是地里出来的东西归公中,自己在外面赚的钱归小家,她和熊锦平这些年下来零零散散也是攒了小十两的,再加上爹娘分的那部分钱,买匹骡子不成问题。
他们说着话,正好熊锦州骑着馬帶着宁归竹过来,看见他大哥拿着扁担说道:“哥,东西挂我这来,大人从战场上捞回来的马,力气足足的。”
几十上百斤的铠甲都能扛住,十几斤的空碗完全不是问题。
听到熊锦州这话,熊锦平和王春华都懵了下,宁归竹无语地拍了他一下,“真当是自家的东西了。”说完话头又是一转,“大哥,给锦州吧。”
熊锦州能在陈县令手底下干活还不被嫌弃,肯定有他自己的分寸,宁归竹在没发现什么问题之前不会插手他的决定。
最终,那两筐碗和勺子,还是连着扁担一起固定在了马背上。
固定好箩筐,熊锦州驱着马,另一只手还拉着馒头的缰绳,慢悠悠晃着走在驴车旁边道:“竹哥儿应该很快就不用每天去县里了,到时候先用着家里的骡子呗,等遇着咱们馒头这样的好骡子再买。”
个高,力足,还听话,他们家馒头不比马儿差多少。
夫妻俩听了覺得也是这个道理,不过看他对馒头那么喜欢,忍不住笑话道:“还说呢,你不在家里这两天可让竹哥儿愁够呛。”
熊锦州手一顿,“嗯?”
宁归竹有些不好意思地道:“是我不太会控制,馒头还是很乖的。”
熊锦州挑了下眉,刀鞘漫不经心地在馒头脑袋上敲了两下,“是嘛,也是我忘了提前教教它,回头肯定更乖。”
宁归竹:“……怎么感覺你藏着坏主意。”他严肃道:“可不能欺负馒头啊,它也就是偶尔会跑跑,真的很乖的。”
昨天他回来的时候就轻松了许多。
熊锦州笑道:“当然不会,你放心。”
在宁归竹心里,熊锦州还是很值得相信的,因而他看了熊锦州两秒后,就点头表示知道了。
驴车上的夫妻俩对视一眼,叹着气摇了摇头,也就竹哥儿信了老二那表象。
四个人到了安和县,熊锦州和宁归竹在城门附近和大哥大嫂告别,他照旧先将宁归竹送到学堂里,然后帶着骡子牵着马,往县衙的方向而去。
卢主簿点完卯正准备回去忙呢,看见熊锦州从马棚那边溜达过来,惊奇道:“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熊锦州:“昨天晚上。”
“……赶夜路?”卢主簿啧了声,“你小子也不怕被野兽吞了。”
闻言,熊锦州第一反应是:“这话可别让竹哥儿听见。”
卢主簿无语地翻了个白眼。
熊锦州也不管他,在卢主簿面前露了个脸,然后在县衙里转两圈,又出去街上转两圈,顺带看了看大哥大嫂的生意,见周围等着的人不少,大哥大嫂也忙得过来,就没挤进去凑热闹。
等他溜达完,也终于到了陈县令来县衙的时间。
县衙里的陈年旧案都被处理得差不多了,平日里没事的时候,陈县令就上午下午来一趟,其余时间都在他自己的府邸里。
看见熊锦州从外面进来,早从卢主簿那里得到消息的陈县令也不意外,只问道:“这回的告示公布得很顺利?”
朝廷的政策是面向整体的,民间总会有这样那样的不满意,若是遇到民风彪悍的村子,捕快过去得先打一架。
也就是熊锦州的战绩摆在那里,陈县令才放心让他带着几个人过去。
“还行。”熊锦州在陈县令的示意下坐下,把这次的经历大概说了一遍。陈县令听着点头:“不错,这样也算是表明了咱们县衙的态度。”
熊锦州来这除了回禀任务完成情况,还有另一件事,这会儿说完正事他就迫不及待地道:“大人,咱们要不要找几户有这情况的人家出来处理了?”
闻言,陈县令喝水的动作一顿,惊奇地看了眼熊锦州:“你小子还能想到这法子呢。”
熊锦州摸了摸鼻子,“竹哥儿说得立个榜样,这样敢来上告的人也多些。”
“我就说呢。”陈县令喝过茶水放下杯子,“这事我和宁先生是差不多的想法,不过得慢慢来,急不得,你跟我说说那几个劫匪的事情。”
“哦。”
熊锦州本来就只是提个建议,听陈县令这么说也就换了话题。
……
从陈县令那里出来,熊锦州闲来无事,溜达到大家平日里聚集的地方,正好逮着几个打马吊的,他站在角落里听了一耳朵,见人没有玩钱,这才走出来。
这次去外面忙活的,除了熊锦州他们这一队外,还有五队人去距离远的村镇,一下子少了这么多人,留下来的捕快无聊到快发霉了。
骤然看见熊锦州,欣喜的同时又有些惊讶,“头儿你啥时候回来的?马旺他们呢?该不会是遇着事了吧?”
“想点儿好,遇着事了能是我先回来?”熊锦州拍了那人后脑勺一下,“这回事干得顺当,我昨晚赶夜路回的。”
哦。
想想也是,他们头儿一般是冲在前面的那个。
既然是提前完成了任务回来,几人的注意力顿时转移,看向一开始就吸引了他们眼球的东西——熊锦州的新发型。
几个人左瞧瞧右瞧瞧,啧啧称奇:“头儿,你这弄得挺好看啊,篦头匠弄的?”
他们这儿的篦头匠很会弄,除了修面理发之外也给扎头发,之前还找到县衙来,想要搞些犯人的头发去做髢,得了准许之后,一直在守着人被实施髡刑呢①。
熊锦州闻言,十分嘚瑟地道:“什么篦头匠,这是竹哥儿给我弄的,怎么样?帅吧!”
听到熊锦州这话,一群人意识到不好,下意识想撤,然而他们哪里有本事从熊锦州手底下走脱,脚才刚抬起来就被按到了凳子上。
单身狗的悲伤.jp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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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午终于到来。
学堂外面又出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
和同学交换使用织机的学生伸了个懒腰,看见站在外面的熊捕头后又下意识看了眼天色,思绪从织布上转移,快下课了,今天中午吃什么呢……
下课的铜锣声响起。
宁归竹抬手揉了揉脖颈,看向下面的学生,轻咳了声站起身,双方道别过后,宁归竹拎着针线篓走出了学堂。
一出来就看见等在那的熊锦州。
他脚步不自觉地加快了几分,走到熊锦州面前笑问:“你什么时候来的?等很久吗?”
“还好,也没多久。”
熊锦州伸手接过宁归竹手里的针线篓子,习惯性地半蹲下身,想要背他回县衙。
宁归竹拍了下他宽阔的背部,伸手将人拉起来道:“膏药都用完啦,今天开始就不用背了,咱们牵着手回去,好不好?”
熊锦州偏头,看到宁归竹带笑的神情,感觉这个建议也不错,眉目带笑地起身,和宁归竹十指相扣。
夫夫俩牵着手一路回了县衙。
接着就是和之前一般无二的流程,宁归竹拎着针线篓子去了屋里,熊锦州到厨房打了饭菜,两人坐在桌边边吃边聊,话题琐碎,偶尔重复,但谁都不觉得厌烦。
等宁归竹吃饱,熊锦州将剩下的菜划拉到自己碗里,问道:“织布是不是教得差不多了?”
“是啊,怎么了?”宁归竹托腮问道。
“没,大人跟我说起,说是确定教好了的话,就不用天天去了,三五天地看一趟就成。”熊锦州道,“正好我这里弄完,明儿给一天假,你有没有什么想做的事?”
宁归竹闻言欢喜起来,安排道:“家里都收拾得差不多了,就一个厕所吧。咱们明儿上午把厕所收拾了,中午趁着太阳好洗头洗澡,你好好歇一歇。”
熊锦州笑着说好。
吃完饭,熊锦州去洗碗洗帕子了,宁归竹将床上的薄被抖散,拆了长发坐在桌边等他回来。
熊锦州回来的速度很快,见宁归竹等着,反手关了房间门走过来,“睡吧,我跟你一起。”
宁归竹笑着提醒他,“你还没拆发呢。”
闻言,熊锦州摸了把没有丝毫凌乱的头顶,他严肃地思索了两秒,去牵宁归竹的手,“不拆了不拆了,我中午小心点睡,不会乱的。”
宁归竹无奈,“这样睡会很难受的。”
“不会。”熊锦州信誓旦旦,“我之前都不拆发睡,习惯了。”
宁归竹:“……”
见他坚持,宁归竹也就没再多说什么,和熊锦州一起到了窗边,脱掉外衣上床睡觉。
明明熊锦州不在的日子,宁归竹也睡得很好,但这会儿抱着对方,就是有种不一样的感觉,谈不上来具体是什么样,只是更加安定平和一些。
很舒服。
见怀里人飞速睡了过去,熊锦州凑近亲了亲他的额头,手指轻轻揉捏着宁归竹的脖颈。
大概是上午低头缝东西没注意,宁归竹这一中午,时不时就会抬手揉一下脖子。
揉了会儿,看着他的眉目舒展开来,熊锦州这才收回手抱着人进入梦乡。
高高束起的头发确实不太方便,睡着睡着就会硌一下脑袋,也没有办法翻身,熊锦州第n次被折腾醒后,一脸严肃地盯着里侧的床帷,思考,得去买两个木枕回来才行了。
“木枕?”
醒来的宁归竹听见这话,奇怪道:“木枕睡着很不舒服吧?”
脑袋底下垫这么个东西,感觉只会更硌人。
熊锦州给他整理着衣服,“睡木枕的话脑袋不会乱动,就不用担心头发被弄乱了。”
“……”宁归竹无奈极了,又忍不住想笑,“都说了我给你弄,扎头发又不难,耗费不了多少时间。”
熊锦州见他神情,忍不住凑近亲了他一下,“每天都这样,你会比较辛苦。”
“我乐意。”
宁归竹接过他递来的发簪,随手挽起长发,欣赏了一会儿熊锦州现在的模样,拉住他的手放缓了声音:“让我给你扎好不好?”
熊锦州哪里见识过这样的场景,顿时被迷了心智,连连说好。
两人在窗边坐着喝了会儿茶,等到精神彻底恢复清醒之后,才带着针线篓子往学堂的方向而去。
刚走出县衙,正好遇到几个捕快骑马而来,他们手里还牵着长长的麻绳,麻绳末端绑着几个人,正有气无力地行走着。
“头儿。”几人下马,和熊锦州打了声招呼,又朝宁归竹喊了声:“宁先生。”
“你们好,这是才回来啊。”宁归竹礼貌回应,视线落到他们身后那几个人身上,忍不住微微蹙了下眉,神情中多了几分疑惑。
马旺也不知道熊锦州是怎么跟宁归竹说的,视线一抬看向他们老大。熊锦州见状牵着宁归竹的手往旁边走,道:“路上遇到他们在犯事,就顺道带了回来关着。”
宁归竹闻言,只以为是回来路上遇到的小偷之类,点点头对马旺他们道:“你们忙,我们先走了。”
几个捕快压着人和他们擦肩而过。
将宁归竹送到学堂,熊锦州就立即回了县衙,他到的时候陈县令还没来,县丞坐在那里问了那几个贼人几句,听着叽里呱啦的方言陷入头疼中。
陈县令大步进来就听见这动静,仔细听了下有些惊奇:“你们是敏州人?”
敏州距离这儿可是有千里之遥,这群人胆大包天,还能一路平安抢到他们这地界而来,跟是痴人说梦似的。
见陈县令听得懂这几人的话,熊锦州等人顿时振奋起来,等在旁边看陈县令审人。
陈县令坐在上首,垂眸看着下面跪着的几人,偶尔开口说几句不那么标准的敏州话,笑容之下的危险却越来越浓厚。
等到审完人,陈县令道:“把人压进牢里去。”
就守在旁边的捕快们动手,也不管那几个人叽里呱啦地说着什么,将人拖下去后直接关了起来。
至于劫匪说了些什么,才让陈县令神情严肃……跟他们这些小喽啰有什么关系?
巡逻巡逻,巡逻完打马吊去。
熊锦州是不打马吊的,他见过几个从赌场出来的人,过于凄惨让他对马吊根本提不起兴趣,因而巡逻完回来,他直奔马棚开始折腾家里的骡子。
他不在家就不乖乖走,这是没什么事,这要是摔了宁归竹,他得磨掉馒头一层皮。
馒头:“……”
好想逃,却逃不掉。
第50章 第 50 章 猪头肉
下午课堂上, 寧归竹和学生们说了明天就不再来的事情,“晋汤管事应该会有进一步的安排,我隔个三五天的会来看看情况。”
闻言, 学生们有些舍不得, 但还是点头表示记住了。
寧归竹说完就示意大家继续织布,然后朝着其中一人招了招手, “慧娘, 出来下。”
织机邊的慧娘听到这话站起身来,踌躇着看了身邊的朋友一眼, 在对方的鼓励下起身,追上了已经走出织布学堂的寧归竹。
“先生,您找我……”
寧归竹示意她再往旁邊走走, 说道:“我跟晋汤提起过你的事,织布学不好也别着急,之后工学堂里还会开其他课程,到时候你还跟着我学。”
慧娘听出宁归竹的好意,眼眶有些发红,她深吸一口气拒绝道:“谢谢先生,我、我可以找找别的生计, 不用担心。”
“别逞强难为自己。”宁归竹笑着道:“说不定大人选定的下一样技术, 就是你擅长的方向呢?”
慧娘被他逗笑,平缓了情绪认真道:“不是逞强,是这些日子下来, 我发现我是真弄不来这些精细活,先生您放心,我会好好过日子的。”
见她这状态,宁归竹放松下来, 笑着说道:“你心里有数就好。”
他想着就准備结束话题,但开口之前想了想又道:“学个技术也是好的,日后你留意着学堂,若是遇到合适的技术可以跟着学一学。”
“哎,好!”
慧娘笑着应声,跟宁归竹一起回到学堂中,朝看过来的朋友笑了下,示意自己无事。
宁归竹让慧娘下去继续织布,在位置上坐下,从针线篓子中取出布条,继续弄上午没缝完的发帶。
他上午就给发帶邊缘缝好了,这会儿留下半公分宽,将多的部分全部剪掉,然后将布帶翻过来,再用针线将两端藏线封边。
素色的布帶成型,宁归竹整理着,在手指上挽了好几圈,靠外力给布条进行简单的定型。
趁着定型的时间,他起身查看下学生们的织布情况。这么久的时间过去,众人也算得上是熟手了,织出来的布料走线均匀,拿出去卖是完全不成问题的。
甚至还有脑子灵活的在织布的同时,掺入彩色线条进去,编织出特殊而简单的纹样。
宁归竹看着布料上的祥云纹片刻,夸道:“现在是弄得越来越好看了。”
那学生有些不好意思地笑道:“还得谢谢先生教我。”
花纹是宁归竹给的,加彩线进去的时候,宁归竹也在旁边教了些相关的手法知识。
宁归竹闻言道:“也得是你勤快学。”
说完拍了拍学生的肩膀,示意她继续弄之后,继续去看其他学生的织布成果。等到全部看了一遭,宁归竹回到最前面的位置上,松开了缠在手指上的发带。
素色的粗布发带看上去有些单调,宁归竹垂眸看了好一会儿,重新整理针线,拿着发带的尾端开始藏线绣花纹。
宁归竹不想将发带两面缝到一起,但这样一来,绣花纹就要更费时间一些。
直到下课,手中的花纹也才绣了手指长。
宁归竹揉了揉脖颈站起身,和学生们告别之后,拎着针线篓走出了学堂。熊錦州牵着饅头站在不远处,看见宁归竹出来,他笑着上前从宁归竹手里接过针线篓。
“走吧,回家。”说着就要让人上骡子。
宁归竹和他十指相扣,“想跟你一起走走,也让饅头歇歇。”
才被训了一下午的饅头幽怨吭哧,熊錦州见宁归竹的注意力落到它身上,笑着对宁归竹道:“不是说它没人牵着走路乱晃悠嘛,下午的时候我教了教,放心,都是些驯马会有的正常流程。”
“哦。”宁归竹对熊錦州还是放心的,他抬起手摸了摸馒头的脑袋,“乖乖咱们回家啦。”
骡子的悲伤无人知,夫夫俩牵着手,回去前还特意去了肉铺一趟。
不过两人今天的运气不太好,他们到肉铺的时候,正儿八经的肉都已经卖光了,就剩下脑袋和下水,连耳朵都被人割了去。
宁归竹琢磨了下猪头肉的做法,问屠夫道:“猪头肉怎么卖?能少拿些吗?”
“看你要怎么買了,我这儿把肉剃下来给你的话,三十文一斤,带着头骨一起買的话十二文一斤。分开買也行,但最多砍半。”
宁归竹在心里估算了下两种购買方法的价格,连着骨头买的话要贵一些,但是头骨带回去煲汤喝也很不错,等他们喝了汤,家里的狗还有骨头吃。
“先称一下猪头有多重吧。”宁归竹对屠户道。
屠户将猪头挂到秤杆前端后,从下面拿了几个秤砣出来,看着秤杆上的数字缓缓挪动秤砣,“十斤二两,全拿的话算你十斤整。”
全拿就要一百二十文了。
宁归竹迟疑了下,还是点头道:“全拿吧,有没有布袋子?帮忙装一下。”
“没问题!”
屠户去找袋子了,宁归竹正要取钱呢,一串铜钱就落到了杀猪案上,熊錦州在宁归竹的注视下又数了二十个放上去,这才朝宁归竹笑道:“大人给的赏钱。”
宁归竹:“……”他们大人可真有钱。
动不动就赏銀子,怪不得古代做手下的都那么忠心呢。
屠户拎着装了猪头肉的布袋子出来,熊锦州接过后将其放在了馒头背上,两人牵着手走出城门,也没往驴车那边去,就这么慢悠悠地往小河村的方向而去。
出了城,官道上没什么人,熊锦州松了松缰绳,让馒头四处散散。
左右无人,宁归竹晃了下牵着的手,问熊锦州:“大人赏了多少?”
“一两。”熊锦州掏了掏,取出个碎銀放到宁归竹手里,“我要了二钱的铜板,这里是剩下的八钱銀。剩下的铜板拆开了不好拿,等回去了给你。”
宁归竹抛了两下手里的碎銀,将其放到了荷包里,说道:“那八十文你留着,跟你的零花钱放在一起。”
熊锦州懵了下,“啊?零花钱要单独放啊?”
宁归竹偏头看他,神情中带出点不信,“别告诉我你的零花钱和家里银子混在了一起。”
熊锦州:“……”
目移。
自家人还分开放啥银子啊,哈哈。
宁归竹一时语滞。
这跟他听到的也不一样啊,不是都说结了婚的男人,会偷偷摸摸地藏私房钱吗?怎么熊锦州还把私房钱往存款里塞?
认真思索两秒,宁归竹觉得这可能是时代差异,他果断将其抛到脑后对熊锦州道:“明儿给你缝个大袋子,你自己拿着存零花钱,存下来的钱你想买什么都行,我不管。”
熊锦州“唔”了一声,“好啊。”
虽然他感觉他要是想买什么,竹哥儿肯定会从家里拿钱给他,但是把钱另外存下来好像也不错,偶尔能给竹哥儿买点他舍不得的东西。
于是夫夫俩的心情又好了起来,牵着手回了家,匆匆和家里人打了声招呼之后,两人带着馒头回了家。
院子里。
大旺和二彩不知道从哪里弄了只青蛙回来,正汪汪汪地吓着玩儿,听见两人回来的动静,它们短暂地抬头欢迎了一下,注意力很快落回青蛙上,尾巴甩动,屁股翘得高高的,前爪下趴盯着那只青蛙。
宁归竹凑近瞧了瞧,见那小青蛙呱呱叫着还挺活泼,就从两只身边走开了。
到了家,馒头也被放开,熊锦州拎着猪头肉先去了厨房。
他放好猪头肉出来,又把衣襟里买肉剩下的八十文放到了臥室桌子上,问站在箱笼边的宁归竹:“竹哥儿,猪头肉要剃下来吗?”
“嗯,你去弄一下,我和前头屋里说一声,晚点带点过去弄了吃。对了猪头骨也剁了放橱柜里,明儿炖个汤一家子补补身体。”
熊锦州闻言拍拍自己身板,正儿八经地道:“我觉得我用不着补。”顿了顿,又补充:“感觉大哥好像也用不上。”
他哥比他还结实,要不是在军营里学了点东西,他不一定能打得过他哥。
宁归竹:“……”
陷入回忆,从回忆中抽出,开始睁眼说瞎话:“干久了活容易留下些隐蔽的伤痛,一开始就好好养养,也省得老了生病花钱。”
熊锦州沉默两秒,觉得宁归竹说得对。
有肉吃呢,管他是为啥。
夫夫俩达成默契,熊锦州去收拾猪头了,宁归竹跑去前头屋里跟家里人说了声,又让他们准備了点辣椒和葱段,他再度回到自己家里,先给狗和馒头備好晚餐。
等他们带着猪头肉来到前头屋里时,家里的粥已经熬好,准备的野菜也用酱油拌了,桌上是洗干净切好的干辣椒和葱段。
宁归竹挽着袖子开始忙活。
锅中烧开水将切好的猪头肉放进去焯水,捞出后将水舀出再烧干锅底水分,放入食用油烧热之后,再把焯好水的猪头肉放进去开始翻炒。等到猪头肉表面带上些许金黄,再往里放入酱油上色增香。接着是食盐和辣椒,等到炒出辣味之后,再把准备好的葱段放进去翻炒。
空气中的香味越发浓郁,别说是就在厨房里的几个了,蹲外面忙活的大大小小也忍不住探头进来看。
“这猪头肉,好香啊。”熊川水吸了吸口水,旁边的熊金帛和熊茵茵用力点头。
熊锦州得意:“你们也不看看是谁做的。”
小孩们闻言异口同声:“又不是小叔你做的!”
熊锦州:“……啧。”
听见他们的动静,厨房里的三个抬头看来,忍不住乐了,“行了,快去洗漱一下,准备吃饭。”
“好嘞!”三个小孩儿撒丫子跑到了前面。
剩下的父子仨对视一眼,也转身跟了上去,熊锦平看见他们的动作提高声音:“别碰水井,等我们来弄!”
“哦。”熊川水收回了跃跃欲试的小手。
他们这边洗手收拾,厨房里的柳秋红和王春华端着粥与菜出来,宁归竹把锅里的炒猪头肉全部盛出,然后放了点水进去,趁着灶膛里还有柴火烧一会儿,等下清洗起来也方便一些。
猪头肉上桌。
等到每个人都分到一碗粥后,大家才拿起筷子,不约而同地朝着最中间的炒猪头肉伸去。
炒好的猪头肉软糯耙香,吃起来是咸香中带着些微辣意和葱香的味道,仅仅一口就让人忍不住地口齿生津,恨不得连着舌头一起吞下去。
这未免也太好吃了!
难得的,今儿一家子都没碰旁边的凉拌野菜,他们就着那一碗炒猪头肉,将一大锅粥喝了个干干净净,停下筷子时甚至还有些意犹未尽。
“猪头肉这么弄可真够香的。”熊石山喟叹一声,“等农忙的时候,咱们多买几回,再弄两顿尝尝?”
说这话的时候,熊石山的注意力全在宁归竹身上,脸上全是期待。不只他,家里其他人也是差不多的神情。
宁归竹也吃得有几分上瘾,闻言就果断道:“没问题,等忙起来了家里的饭菜就交给我吧。”
闻言,一家子都欢喜起来。
不过农忙还是之后的事情,春播才过去两月,田里的稻禾都是矮矮的一片,距离收割还早着呢。
闲聊了会儿,熊锦州就将宁归竹暂时可以不用每天去县里的事说了,又笑着道:“之后要是去采野菜的话,可得记得喊竹哥儿一声,看他要不要一起。”
王春华乐道:“你倒是得了个操心病,放心吧,有事肯定喊着竹哥儿一起。”
熊锦州被打趣也不在意,垂下的手勾了勾宁归竹的手指,眉目间都是散不开的笑意。
等到碗中的凉水喝尽,饭后的闲聊时间就结束了。
熊家人还要收拾家里,宁归竹和熊锦州牵着手回家,一进入家门,宁归竹就拉着人往臥室里去,“走走走,咱们数数家里的银钱,我都快弄不清有多少了。”
“藏起来的那部分也拿出来数?”熊锦州大步跟上宁归竹。
“拿出来吧,一会儿可能还得放些银子进去。”
说着话,两人到了卧室前面,宁归竹去捞箱笼里面的钱,熊锦州则是从床榻角落下取出藏起的银子,沉甸甸的银两从布袋中滚出来,摆在桌上散发着耀眼的银光,光是看着就让人心生欢喜。
宁归竹把布料搬开了些,和熊锦州在桌边对坐下来,先将大块的银锭子挑出,放到旁边。
先前县令赏的百银,宁归竹拿了十两出来买药,但只花了三两六钱,这会儿自然要从碎银中将这个空缺补上。
“锦州,你估计下看看,是不是十两?”宁归竹将手里的银子放到熊锦州手里。
熊锦州估计了下,“差不多。”他将那十两银子放到旁边的银锭子中,说道:“要不要买个戥子回来?以后稱银子也方便些。”
戥子,又名戥稱,用来称贵重物品或者药品的小称。
宁归竹从熊锦州话语中推测出戥子的作用,说道:“贵吗?贵的话之后再说吧,咱们日常还是用铜板多些。”
“唔,不算便宜。”熊锦州道。
一听这话,宁归竹立即将其从脑海里扫了出去,“不要不要,用手掂挺准的。”
看他这扣扣搜搜的模样,熊锦州面上的笑意浓郁起来,说了声“好”,继续数面前的铜板。
百两放在旁边,桌上却依旧堆满了银子和铜板。
熊锦州之前存的银子还剩下三十多两,然后是爹娘那边给的二十二两。宁归竹凑了个五十两的整数,和旁边的百两银放在一起,剩下的七两多则是塞进了小荷包里。
安置好这些大头,宁归竹才跟着熊锦州一起,开始数桌上的铜板和那些碎银子。
“一、二、三……三百三十二、三百三十三……”
一个个铜板经过指尖落入竹篓之中,吹入室内的风都显得格外的清新怡人,光线逐渐黯淡下来,宁归竹记下竹篓里的铜板数量,匆匆起身点了煤油灯,将灯放到桌子中间,他坐下来继续数铜板。
平日里不注意,又比较图方便,都是拿着碎银出去,带着铜板回来。
不知不觉之间,箱笼里居然攒了一千五百多个铜板,剩下的则是些被剪下来的碎银子,这样零零散散一加,再算上熊锦州今天赏钱剩下的八钱银,竟也有八两多的散钱。
熊锦州把他的零花钱从中取出来,总共是一钱七十七文,也不少了。
“好多。”宁归竹看着桌子上满满当当的银钱,哼着小曲儿将那一百五十两放到了大袋子里,“锦州,这个要不放到地窖里藏着去?咱们没什么事就不用这里的钱了。”
“好。”
熊锦州拎着袋子,就往厨房里去。
宁归竹拿起装了七两多银的袋子晃了晃,想了下,从桌上的散银里取了些碎银放进去,凑够十两藏在了床榻下面。
这样一来,放在外面的钱还剩六两多,宁归竹将碎银子放到小荷包里,再把散乱的铜板穿到绳子上,一起放回了箱笼底部。至于熊锦州那个私房钱,宁归竹没动。
等熊锦州回来,宁归竹就道:“锦州,你那零花钱自己找个地方放着。”
熊锦州闻言,手指勾起桌上的零钱袋子晃了晃,随手塞到了床头的小柜子里,“竹哥儿,钱我就放在这里了啊。”
“行。”宁归竹随他。
数完钱,整个人都身心舒畅起来,宁归竹哼着小调儿和熊锦州回厨房烧水,畅想道:“等咱们外面的这些银子攒到三十两了,就请人把院子围起来。”
矮矮的竹篱笆牆好看是好看,却不能给人带来多少安全感。虽然大家都怕熊锦州,但总不能指望人家怕熊锦州一辈子吧?而且真要是遇到天灾人祸的年头,不说杀人越货吧,小偷小摸肯定不少。
熊锦州闻言“唔”了一声,“修院牆花费不了多少,现在请也可以。”
“咦?”宁归竹侧头,“那些砖买起来不是很贵吗?”
熊锦州没想到宁归竹是想弄青砖院牆,闻言顿了下道:“砖确实贵,百多文一块呢。”
说完他想了想,觉得宁归竹可能是不了解,拉着人的手道:“院牆可以用石头做,到时候请石匠来,花销比青砖院墙能便宜一半不止。”
宁归竹听到百多文一块砖就蔫了,等熊锦州后面的话说出来,他脑海里却真的划过了石头院墙的模样,这种院墙他年幼时好像见过。
不过印象中的石头院墙都是破破烂烂的,宁归竹问熊锦州:“石头弄的结实吗?会不会散?”
毕竟石头之间的接触面不平整。
“爹娘家的院墙就是石头弄的。”熊锦州道。
宁归竹闻言眼睛一亮。他坐直身体道:“那咱们弄石头院墙吧,咱家院子大一些,你说院墙要弄多少钱的?”
“唔,三四两?”
好贵。
宁归竹心头滴血,但想想家里被围起来的安全感,还是道:“围吧,围起来后只要关好门就挺安全的,也不用金帛他们三个守在这。”
他嘀嘀咕咕:“我之前还担心呢,这要是真来个偷东西的,伤着金帛他们怎么办。”
三个小孩儿都才一点点大,真要是守他们家伤着了,宁归竹能内疚死。
熊锦州闻言,抬手摸了摸宁归竹的脑袋,将人抱在怀里:“这么担心,怎么没听你跟我提?”
“这种话不吉利,还是别乱说得好。”
宁归竹以前也不避谶,但现如今人都能穿越了,谁知道会不会因为说多了,真招来什么坏事。他别提说出来了,连想都不敢深想。
熊锦州无奈,低头亲了亲宁归竹的头顶,笑着道:“竹哥儿说得对。”
灶台上烧着的水开了,两人洗漱完回到卧室,因着明儿可以休息一天,熊锦州抱着人的手就有些不规矩起来,宁归竹推脱了两下,到底没扛住诱惑迎合起来。
疯到半夜,又擦了身,这才沉沉睡去。
第二天直到太阳升起照亮室内,熊锦州才打着哈欠起了身,他给宁归竹掖好被子,穿上衣服走出卧室,眯着眼睛琢磨了下今天的任务。
弄厕所,然后,找石匠说搭院墙的事。
熊锦州洗了把脸,将粥煮在灶台上,然后匆匆出了院子往石匠所在的村子而去,准备趁宁归竹醒来之前,把院墙的事敲定好。魔.蝎`小`说 k.m`o`x`i`e`x`s.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