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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1章 第 81 章 新教学


    掌心中的手指摸起来依旧柔软细腻, 却多了许多细小的划痕,熊錦州细细摸索过上面的伤口,偏头亲了亲宁歸竹的发顶。


    宁歸竹打了个哈欠, “怎么了?”


    “没。”沉默了会儿, 熊錦州又开口道:“竹哥儿,你教我做篾活吧。”


    宁歸竹疑惑地“嗯”了一声, “怎么忽然想学这个?”


    先前熊錦州空闲在家的时候, 会跟着宁歸竹学着做些,不过大多数时间他都在县里, 宁归竹又是白天教孩子时做这些,熊錦州的篾活技能甚至还没入门。


    听见宁归竹的询问,熊锦州的手指輕輕捏了下他的指尖, 握着宁归竹的手从被子中出来,“你弄这些很辛苦。”


    宁归竹睡意正浓,反应了会儿,靠着熊锦州闷笑起来,“这有什么苦的,不都是这样嘛。再说了,和大嫂一比我已经很輕松了。”


    “大嫂有大哥操心。”熊锦州没被他绕过去, “我能让你輕松点就夠了。”


    “好会说话啊。”


    宁归竹微微撑起身子, 见熊锦州神情认真地看着他,鬼使神差地仰起头,在他下巴上亲了两下, 换了个舒服的姿势继续靠着,慢悠悠道:“想学的话,以后每天傍晚教安和的时候,顺帶教你弄篾活。”


    “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雨天的天黑得比较早, 等到光线昏暗,两人帶着孩子们洗过脸和手脚,进入卧室。


    家里的床是熊锦州特意花錢请木匠做的,比寻常的要大一些,帶着三个孩子睡在上面并不算拥挤。只不过他们到底是第一次帶孩子过夜,两人夜间都睡得不太踏实。


    后半夜的时候,熊茵茵起来了两回,呆呆坐在床上,看看熊锦州和宁归竹,又看看身邊的两个哥哥,然后打着小哈欠又躺了下来。


    宁归竹本来以为是孩子适应力好,上了个厕所回来,才发现熊茵茵是趴在床上偷偷掉眼泪。


    这可比嚎啕大哭更让人心疼。


    宁归竹轻手轻脚地将熊茵茵抱进怀里,坐在窗邊轻声哄道:“茵茵想娘亲了吗?”


    熊茵茵趴在宁归竹肩膀上,眼泪吧嗒吧嗒掉,“师父,我可不可以回去呀?”


    现下时间已经很晚,雨还未彻底停下,只是小了许多。宁归竹抱着小孩儿轻轻拍着后背,“当然可以了,师父去拿伞,送茵茵回家好不好?”


    “嗯……”


    熊茵茵吸吸鼻子,还是赖在宁归竹怀里,不想起来。


    宁归竹等了会儿,琢磨着抱着孩子出去找伞。


    “你别动。”


    漆黑的环境下忽然听见这么一声,宁归竹和熊茵茵都被吓了一下,抬头朝着声音传过来的方向看去,过了会儿才勉强看清熊锦州的身形。


    熊锦州弯腰,从宁归竹手里抱走熊茵茵,对宁归竹道:“外面这么黑,我去送她就好了,你在家里继续睡。”


    宁归竹跟着起身:“我们吵醒的你?”


    熊锦州摇摇头,想起天黑看不见,又说了句:“不是,就是睡不沉。”


    看熊锦州单手抱着孩子,拿了伞往外面去,宁归竹停在雨幕前,稍稍提高了点声音叮嘱他:“你慢点走,地上滑又看不清路,别摔着了。”


    “放心。”


    自己想着带人出门的时候没多想,这会儿熊锦州带着孩子出去,宁归竹就有些睡不着了。在屋里转了几圈,干脆坐在窗邊椅子上,时不时看一眼外面。黑暗滋生想象力,宁归竹脑海里不断浮现出各种意外来。


    时间在等待中过去得很缓慢,出现在院门口的黑影并不明显,但宁归竹还是第一时间站了起来。


    熊锦州关上院门,进入屋檐下,才发现宁归竹还没有睡,说道:“怎么在这儿等着。”


    “有些不放心。”宁归竹道,“没摔着吧?怎么这么久。”


    说起这个,熊锦州没忍住笑起来,“茵茵那丫头在咱们这乖,一到大嫂怀里就哭得止都止不住,把爹娘都吵起来了,我也就多留了一会儿。”


    宁归竹好笑:“也難为她忍着了。”


    时间已经不早,宁归竹和熊锦州回到卧室里,看了眼床上的两个孩子,在他们身邊躺了下来。


    雨断断续续地下到了第二天。


    熊金帛和熊川水第一次在这边睡觉,早早就醒了,在床上磨蹭了会儿坐起来,两个小孩神清气爽地左右看看,师父还在睡,小叔幽幽地睁开眼看过来。


    两兄弟:“……”


    他们挪到熊锦州面前,压低声音问道:“妹妹呢?”


    “晚上起来哭,送回去了。”熊锦州道,“睡不着的话,你们自己起床行不行?”


    “可以哦。”


    村里五岁的孩子,都有基础的自理能力,兄弟俩轻手轻脚地挪下床,穿好衣服,手拉着手走了出去。


    没了挡在中间的小屁孩,熊锦州自然而然地挪到宁归竹身边,伸手抱着人喟叹一声。


    ·


    落下的这场雨很大,土地轻易就被浸透了。


    当天雨水一停,村子里的人就忙活开来,带着提前準备好的种子前往各自地里。熊锦州昨儿看雨夠大,提前请了一天假,早上吃完飯跟宁归竹学了会儿篾活,雨一停,就跟着下了地。


    宁归竹本来也要去的,被熊锦州拦在家里,“事情不多,我和大哥忙得过来。”


    宁归竹给他整理了下袖口,无奈道:“那跟大哥他们说一声,中午和晚上都来家里吃飯。”


    “好。”


    熊锦州低头亲了亲他,拎着锄头离开了。


    前头屋里。


    大雨并未给熊家的生意带来太大的影响,该忙的还是得忙,听熊锦州说去他们那吃飯的事情,熊石山和柳秋紅应了一声,兄弟俩拿着东西离开没有多久,柳秋紅就往篮子里装了些豆腐和鸡蛋,又去菜地里采了些新鲜菜,送到后头。


    宁归竹接过柳秋红送过来的菜,问道:“娘,中午有什么想吃的吗?”


    “都可以。煮顿干饭吧,他们兄弟俩会很累。”


    种地之前要翻地,而且翻一次还不行,熊锦州和熊锦平两个人收拾六亩地,今天一天不会比收麦子轻松多少。


    宁归竹应了声:“知道,昨儿我们还炸了猪油,热一下猪油渣,再弄碗腊肉,然后就是青菜和鸡蛋煎豆腐,您看怎么样?”


    柳秋紅:“……我看很好了。”


    反正要是换成她来做饭的话,家里的伙食绝对没有这么好。


    宁归竹正拎着东西往厨房里去,没有注意到柳秋紅面上的表情,他把菜放到厨房里后,给柳秋红倒了一碗棠梨叶水出来。


    家里还有事情等着,柳秋红喝着水,听了会儿小孩读书的动静,心情不错地回了家。


    辛苦忙了大半天,回到家里有粒粒分明的大米饭,菜还丰盛得跟过年似的,熊锦州和熊锦平埋头干饭,等家里人都下桌之后,合力把剩下的饭菜给解决了。


    看饭菜吃了个干干净净,宁归竹观察了下,确定兄弟俩是吃饱了,才放心地收起碗筷。


    柳秋红和熊石山起身,和他一起把家里收拾干净。


    中午休息的时间不长,小孩子午睡的时候,熊锦州和熊锦平又下了地,熊石山牵着骡子去县里送豆腐,柳秋红和王春华带着婶子们继续干活。


    宁归竹晃动竹条,勾着小狗去咬。


    两只狗甩着尾巴,偏头咬住竹条后就不肯松了,宁归竹从逗狗转变为拔河,忽然感觉竹条后面有什么东西,偏头去看,三宝不知道什么时候凑了过来,正躺在地上,肚皮翻天地去勾竹条尾端。


    “……”


    也是一根多用上了。


    午休结束的时候,安和匆匆赶了过来,身上还带着在地里沾到的泥巴。


    宁归竹看见他来,不由道:“家里的地收拾完了吗?”


    祖孙俩没錢买田地,但按照律法规定,他们是可以开垦一定大小的荒地的,今天应该也要忙地里的事情才对。


    安和摇头道:“地里空的地方不多,我们全部种了黄豆,弄得很快。”


    “全种黄豆?”


    “嗯,王婶婶跟奶奶说的,让我们空地里多种点黄豆,收成时会全部买下。”


    王春华也是想着帮祖孙俩一把,提前说好给用现在的价格收,会比豆子收获时高个两三文錢。今年的豆子长势正常的话,对祖孙俩而言,会比种红薯要更值一些。


    而且……


    红薯可以种到山里去。


    虽然可能被村里其他人挖走,或者被什么小动物吃掉,但祖孙俩多多少少能收获些回来。


    闻言,宁归竹抬手顺了顺小孩的头发,“那我们今天开始学着做头花?”


    前两天已经上山认了染色用的草药,之后又教了简单的染色,今天正好用上第一批染好色的布料。


    安和用力点着脑袋,期待地看着宁归竹。


    头花制作也算是宁归竹的老本行之一,即使材料只有麻布,能做出来的花样也不在少数。


    白皙的指尖翻折着淡红色的布条,花朵逐渐成形,宁归竹调整了留出来的布条位置,用针线固定住。他一连做了五种头花放在桌子上,问安和:“学这五种?”


    “嗯嗯嗯!”


    安和看着桌上漂亮的头花,眼睛亮晶晶的,几乎能够想象到带着这些头花去县里后,生意会有多么的好。


    做好样品,宁归竹就开始手把手地教安和制作头花。


    出来喝水的三小只“哇”地看着桌上的头花,熊茵茵忍不住抬头问道:“师父,这个花花卖多少錢呀?”


    宁归竹笑着揉了揉小孩脑袋,问道:“茵茵想买?”


    熊茵茵乖巧地点头,说道:“师父给的零花钱,茵茵还没有用,可以用来买这个吗?”


    宁归竹抱着她,指了指旁边认真折头花的小孩,“师父的布条都卖给安和哥哥啦,茵茵要去问安和哥哥哦。”


    忽然被点名的安和:“?”


    他抬起头,茫然地眨了眨眼睛,大脑过了会儿才接收到宁归竹说的话,连连摆手道:“不用不用,本来就是阿叔做的,茵茵拿去戴就好了。”


    宁归竹笑笑,不準备插手小孩之间的事情。


    无法从他这里得到帮助,熊茵茵认真想了下,对安和道:“茵茵想要头花就应该给钱的,安和哥哥你快说嘛,头花要多少钱呀?”


    安和挠了挠脑袋,下意识看向宁归竹。


    宁归竹给了他一个鼓励的眼神。


    “……”安和挠了挠头发,不是很确定:“三文钱?”


    他对头花的了解,就仅限于先前从别的小孩那见过的,那个三文钱的头花。


    听见这个价格,熊茵茵很开心,“我刚好有三文钱哎!”


    小孩拉开自己的衣服,从里面的小兜兜里取出三个铜板,塞到了安和手里,然后迫不及待地挑走了红色的大花花,跑到宁归竹面前,“师父,帮我扎上好不好?”


    “好。”


    宁归竹接过头花,将其搭在腿上后,给茵茵拆掉两边的发啾啾,扎了个新的发型,将头花固定在侧面。


    熊茵茵抬起手小心地碰了碰花花,期待地看向哥哥们。


    “哇,茵茵你好好看呀!”


    熊川水对新鲜事物,永远是最先捧场的那个。


    看三个小孩高兴,宁归竹没催着他们去读书,垂眸继续教安和做头花。


    -


    半个月时间过去得飞快。


    孩子们的课程早早从之乎者也变成了加减乘除,前往县里的当天,宁归竹出了二十道加减法题目,并表示晚上回来时,他是要检查的。


    小孩儿们:“……”


    看着纸上书写的题目,他们对视一眼,学着大人的模样叹了口气。


    熊锦州敲了敲他们的脑袋,“叹什么气,竹哥儿不在家,你们把题目做了就可以去玩,難道不应该高兴吗?”


    熊金帛向来懂事,这会儿難得诉苦:“可是算数很难。”


    熊锦州都不会,只从量上看事,闻言拍了拍熊金帛的脑袋,说道:“难什么难,你们又不是不认字,花个半天时间,怎么都能做出来了。”


    听着熊锦州的话,小朋友们先后翻起白眼,宁归竹在旁边努力忍笑。


    不管小孩是怎么想的,宁归竹的任务已经布置了出来,熊锦州和宁归竹牵着馒头出了家门。


    前院里,熊锦平和王春华已经将推车装好,看见两人过来闲聊着,将推车的拉绳固定在馒头身上。


    这么久的时间过去,夫妻俩的豆花生意做得蒸蒸日上,也就换了摆摊的位置。


    原本做生意的地方不用付费,还有足够的桌椅供他们使用,自然就有不那么好的点——人流量较小。新摊位所在的位置,每个月要交一定数额的摊位费和桌椅使用费,不过这边的人流量更大,而且舍得花钱买小吃的人更多。


    宁归竹听着他们说这些话,心里对陈县令的敬佩更多,他在治理县城上,真的是考虑到了方方面面。


    帮王春华和熊锦平準备好摊位,宁归竹跟着熊锦州一起到了县衙。


    熊锦州找卢主簿点卯,问道:“大人来了吗?”


    卢主簿:“在院子里等着呢,你直接带宁先生过去就好了。”


    熊锦州点点头,走回宁归竹身边,牵着他的手往院子那边去,笑着问道:“先前见过大人那么多回,今儿还紧不紧张?”


    宁归竹:“……”


    他用力甩了下牵着的手,哼道:“你管我呢。”


    “你是我夫郎,不管你管谁?”


    熊锦州故意和宁归竹斗着嘴,到县令临时休息的院子时,宁归竹面上只剩下对熊锦州的恼怒。


    打眼瞧见他这副表情,陈县令失笑:“这是怎么了?”


    斗嘴被顶头上司看了笑话,熊锦州没皮没脸的,宁归竹有些不好意思地道:“跟锦州聊了两句闲话,没什么事。”


    陈县令摇摇头,不问他们夫夫之间的闲话,伸手朝着面前的座位示意了下,“宁先生请坐。”


    “谢大人。”宁归竹在旁边坐下,主动问道:“大人这回想教什么?”


    被反客为主,陈县令顿了下,难得窥到了几分宁归竹对自己的自信,他笑着说道:“宁先生当真让我琢磨?”


    宁归竹点了点头,又谦虚地补充,“当然,如果说到我不会的,还请大人见谅。”


    陈县令摇了摇头,抿了口茶道:“我心里确实有个想法。”


    “县里的纺织坊已经安顿好,最近织出来不少白色布料。如果可以的话,在下想请宁先生教大家做染色。”


    宁归竹动作一顿。


    前脚在家里教了安和染色,后脚又要到县里教人染色,这也有够巧合的。


    他笑着说道:“自然没有问题,大人可准备了染色用的草药?”


    “……”陈县令咳了一声,“染坊那边并未给出方子,我只找到两种草药。”


    他有钱有势,但钱是打仗得来的,比不上世家什么都知道。又不爱以势压人,人家不给,就只能窝在家里自己想办法了。


    染布并非是准备好草药,直接放进去泡上就行,中间还需要经过一些处理,才能让色泽长久地停留在布料上面,而这一部分,是陈县令自己琢磨不出来的。


    宁归竹道:“东西不足的话,就不能急着教染色了。”


    他下意识往身后看去。


    熊锦州微微倾身,问道:“要什么东西吗?”


    “呃……”


    宁归竹看了他,才想起来这不是家里,又看向陈县令。


    陈县令道:“要什么你跟他说就行。”


    宁归竹就小声对熊锦州道:“帮我拿一套笔墨过来。”


    熊锦州点点头,脚步匆匆地出去。


    他们说话的位置是堂屋,侧面就是书房,熊锦州很快拿了东西过来,在桌上铺开后,宁归竹磨好墨,提笔书写染布需要的材料。


    陈县令走到他旁边看了看,指着上面的两样东西问道:“这明矾和石灰是什么?”


    宁归竹习惯了现代的称呼,再加上在家里时,不管他说什么,家里人都是好好好的,这会儿陈县令忽然问起,他手指骤然蜷缩了下,才镇定地回答道:“明矾就是白君,石灰是希灰。”


    他状态的变化十分微小,县令并未将其放在心上。


    中原王朝的地域十分宽广,同一样东西的称呼五花八门,有没听过的很正常。


    他只是提醒了一句:“最好写常用的名字。”


    像白君和希灰,就是医学著作上出现过的名称,经年以来流传度极广。


    宁归竹哪里知道现如今哪个名字用得多,干脆每样东西旁边都写了三四样别称,还顺手画了配图。


    陈县令:“……”


    看一眼,再看一眼。这工笔画得可真传神。


    宁归竹将写好的单子留下后,顺口问了一句:“大人准备怎么收这些草药?”


    陈县令翻了下,随口道:“去药铺里买啊。”


    “……”


    “宁先生有更好的建议?”


    宁归竹道:“用来染色的草药不用太精细的炮制,大人如果愿意的话,可以放出消息去,从百姓手里收了,咱们自己弄。”


    一个县里收种作物的时间差不太多,现在放出这个消息,刚好能让结束农作的百姓忙起来,补贴一下家用。


    陈县令闻言思索了下,“确实可行,只是这样的话,宁先生你就得先带人分辨草药了。”


    百姓大多愚笨,刚放出消息时,肯定会送来不少,并非他们所需的草药。


    宁归竹点头:“这是自然。”


    他认不得所有草药,但染色所需要的那几种,还是能够分辨出来的。


    一来二去讨论完,教导染色的事情又得往后拖上几日,熊锦州还要去巡逻,宁归竹跟陈县令告辞后,朝着纺织坊那边而去,准备看看纺织学堂的情况。


    到了纺织坊前,一抬头,就见这里竟是换了名字——工坊。


    “宁先生?”


    晋汤拿着吃食走来,见宁归竹站在这,笑问:“宁先生是来上课的?”


    宁归竹摇了摇头,知道晋汤是县令的心腹,也就没有瞒着,将方才商量的事情说了一遍,又道:“听大人说纺织学堂还在办,我就过来看看。”


    晋汤闻言点头,还主动邀请:“除了学堂,要不要也去看看织坊?”


    “乐意之至。”


    学堂内的课程有条不紊地进行着,宁归竹没有去打扰,和晋汤在外面看了会儿,就离开学堂前往不远处的织坊。


    第82章 第 82 章 县城一日游


    同样是“坊”, 外面高高挂起的工坊,指的是城市分区,而这里面的織坊, 则有工厂的意思。


    織坊与工学堂一般, 也被院墙围着,大小上要小一些, 内里三排极宽敞的屋子, 里面摆滿了新織机,前两批学員就坐在里面干活。


    “宁先生!”


    欣喜的声音从侧面响起, 女人惊喜地从旁边小屋子里跑出来,慢半拍和晋汤打了招呼。


    宁歸竹很快从记忆里翻出对方的名字,“慧娘。”他看了眼小屋子, 带着些询问:“你这是……”


    慧娘摸了摸鼻子,笑着说道:“我織不好布,大人就让我跟着晋管事学些东西,现在负责管织坊这边。”


    闻言,宁歸竹惊喜道:“那太好了,祝贺你,以后肯定会越来越好的。”


    慧娘大大方方道:“谢谢。”


    她更熟悉织坊这边的情况, 干脆陪着两人一起逛逛。


    织坊内只有第一排的房子在使用中, 并且没有坐滿人,里面劳作的织工低头忙活着偶尔抬头看见他们,好些人声音轻快地喊了宁歸竹。


    宁歸竹跟他们打过招呼, 视線落到织出来的布料上。


    偏黄的白麻布料卷着放在一边,布料间的走線紧密结实,比他们刚出師时的制作成果更好。


    走过前面他教的那批学生,后面的宁归竹就不熟了, 他正准备离开时,对上一双亮晶晶的眼,是结束教学后,第一次到织坊学堂看新班级教学情况时,坐在最前面的少年。


    宁归竹顿了下,抬步朝那边走去。


    慧娘和晋汤对视一眼,跟着宁归竹往那边走去。


    少年看见宁归竹过来,神情中流露出几分激动,等宁归竹走近之后,声音放轻叫了人:“阿叔好。”


    宁归竹闻声顿了下,“你是王家侄儿?”


    他还在教学时,王春华就提过,想送侄哥儿到学堂学习,不过后来因为大人的安排,人没到他手里,进了第二批的纺织班。宁归竹后来问了一句,得知小孩学得挺好的,没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就没再关注了。


    少年轻轻点了下头,笑眼弯弯道:“阿叔,我是我们这一批最厉害的呢!”


    旁边的慧娘闻言,也赞同道:“安哥儿确实很出色。”


    宁归竹的视線落到布料上,不由赞同地点了点头,“确实很不错。”


    得了宁归竹的夸奖,安哥儿顿时高兴起来。


    在这群人心目中,宁归竹的地位是不一样的,毕竟没有宁归竹,他们这些普通人,基本没可能学到纺织技术。


    见安哥儿和宁归竹多聊了几句,周围人不由羡慕地看了过来。


    眼见着已经打扰了他们的工作,宁归竹结束和安哥儿的聊天,声音放轻,笑着对安哥儿道:“我不怎么出门,下次你若是来家里,可以去后面找我玩。”


    “好!我会的!”安哥儿连忙答应。


    从织坊里面出来,宁归竹和二人告别,即将走出工坊大门时,就见这里已经搭好了棚子,桌椅板凳都已经摆上。


    正在忙活的衙役看见宁归竹,抬手打了声招呼,转述陈縣令的话,“宁先生,大人说明天在这里收草药。”


    宁归竹应了一声,“好,明早我会过来。”


    “那倒也不用。”衙役道,“大人说要留些时间让人去挖,中午之前来就行了。”


    宁归竹谢过他的转达,回了縣衙。


    “宁先生。”盧主簿看见宁归竹,笑呵呵地打了个招呼,问道:“今儿应该没事了吧,不回去吗?”


    宁归竹摇头:“家里提前交代过,今天不着急回去。”


    “哦。”


    盧主簿道:“宁先生若是觉得无聊,可以去大书房那边看看,里面有几本游记还挺有意思的。”


    宁归竹闻言来了些心思,和卢主簿确定了大书房的位置,过去后看了下。书房内多是各种文书,卢主簿说的游记就摞在书桌上,旁边还有几本科举所用的正经书籍。


    宁归竹伸出的手迟疑了下,果断选择了游记。


    担心其余人会来寻找,宁归竹拿笔在空白的纸张上留下一行小字,表明他借走书籍,会在傍晚前还来后,就带着游记回到了熊錦州在縣衙的房间。


    夏天燥热,房间的门窗全部打开。


    靠窗坐着的人垂眸看书,往往要隔上许久,才会翻到下一页。熊錦州看了好半天,视線才落到他面前的桌子上,于是转身去厨房重新拿了个茶壶,拎着满满一壶冷茶水回来,“渴不渴?怎么也不去弄壶水回来。”


    宁归竹才发现他,放下书说道:“忘了,上午的巡逻结束了吗?”


    熊錦州倒了两杯水,将其中一杯推到宁归竹面前,在他对面坐下说道:“一会儿还要去一趟。”


    他额头上的汗水不少,宁归竹四下看了下,没找到扇子,干脆拿着书轻轻给人扇风,说道:“我今儿等你一起回去。”


    闻言,熊锦州惊喜抬头,“真的?”


    宁归竹笑着托腮,“我骗你做什么。”


    得到他的肯定,熊錦州拉着人用力亲了一口,又顺势将人抱进怀中,坐在凳子上舍不得松手。


    宁归竹扇风的动作转向了自己,“好热,你放开我。”


    “让我再抱一会儿嘛。”


    听熊锦州撒娇,宁归竹下意识扭头,对上他那英气非凡的容貌,心里轻轻啧了一声,十分吃这一套地捧住他的脸亲了下,随他去了。


    还有事要干,黏糊没多久,熊锦州就心不甘情不愿地起了身。


    宁归竹本想继续看书,但先前还能读出趣味的文字,这会儿又成了烧脑的天文,他放下书视线落到窗户外面。这间房的侧前方种着一棵参天大树,能够遮挡住半边屋子,宁归竹所坐的这一边,正好可以避开太阳。


    风吹过,树叶沙沙作响。


    宁归竹放下书,将门窗关好,出了縣衙,准备在县里逛逛。


    熊锦平和王春华还在摊位上,宁归竹走过来看了下,见他们夫妻俩忙得过来,就没过去打扰,开始观察这边的摊贩。


    熊家来县里卖吃食的人家不少,但宁归竹只看见两家,正好人忙完抬头看见他,招呼了声:“竹哥儿,过来吃一口?”


    “堂弟。”宁归竹走近,道:“怎么就你们两家,其余人呢?”


    男人挠了下头,说道:“在西城或者码头吧?”


    西城里住的是安和县的富户,县令的住宅也买在那,码头则是南城靠西城的位置,他们现在在东城,也是县里商贸最发达的地方。


    宁归竹“哦”了一声。


    古代城池用高高的城墙围着,再加上县城的级别听上去就不高,总给人一种小地方的感觉,但其实占地面积还是很宽广的,宁归竹至今为止都没走完过东城的范围。


    他笑着拒绝对方递过来的吃食,说道:“还不饿呢,我再去走走,你们一般什么时辰回去?”


    “跟锦州下值的时间差不多吧,有时候出来吃东西的人少,就会晚一点,不过每天都能把东西卖完。”


    “那挺好的。”宁归竹点头,“你继续忙,我不打扰了,准备去别的地方逛逛。”


    “好。”


    宁归竹刚离开,旁边的小贩就凑了过来,好奇地问道:“你手艺还真是从宁先生那里学的啊?”


    “?”男人道,“不然呢?”


    小贩啧啧道:“最近好多人打着宁先生教导的名头出来卖东西,我还以为你也是个说大话的呢。”


    “……啊?”


    埋头做生意的堂兄弟后知后觉地发现这件事,宁归竹难得来街上闲逛一次,倒是和他差不多的时间得知了消息,他听那人吆喝说是跟自己学的,还停下来认真思索了会儿,怀疑是不是熊家人偷偷把手艺教了出去。


    上前买了份尝过后,顿时就无语起来。


    宁归竹好笑地放下碗,“店家,你说你这是跟宁先生学的,不知道是哪个宁先生啊?”


    那老板听人问,下意识打量了宁归竹两眼,然后才开口道:“咱们这能有哪个宁先生?当然是小河村,熊捕头家里那位了。”


    “哦。”宁归竹点点头,将铜錢放到他面前,“下次还是别撒这种谎了,听着怪让人心烦的。”


    “嘿你这夫郎什么意思?上来就说我们撒谎,想白吃白喝是不是?!”


    宁归竹:“……”


    他点了点铜錢,提醒自己已经给錢了,然后陈述事实道:“我叫宁归竹,实在是不曾在家中见过你。”


    “老子管你叫什么,宁归……宁先生?!!”


    那老板正撸袖子呢,脑子反应过来,脸色变了又变,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继续下去。


    他们这些人打着宁归竹的名声做生意,平日里都是避开捕快吆喝的,就怕话传到熊锦州耳朵里,被人发现了来找麻烦。现在可好,避开了捕快们,撞到了正主面前。


    动手是不敢动手的,否则前脚伤了宁归竹,后脚就得被煞神打进医馆里去。


    眼见着周围的人开始指指点点,那摊贩利落地收了东西,跑了。


    差点被撞到,宁归竹连退了数步,无奈地摇了摇头。


    不管在哪个时代,投机取巧赚钱的事情都不在少数,宁归竹本来没放在心上,结果一路走下来,发现不只是吃食小摊,还有两家新开的酒馆,也号称厨師是跟着宁归竹学习过的。


    宁归竹:“???”


    他虽然很想将教导手艺的事业发扬光大,但这群人是不是给他发展得太快了些。


    ·


    “宁先生的脸色怎么这么差?”


    陈县令刚看完卢主簿近期整理好的文书,出来时正好和宁归竹迎面撞上,不由朝着外面看了眼,没看见熊锦州的身影还愣了下,才想起来熊锦州这会儿应该还在外面巡逻。


    “见过大人。”宁归竹行过礼,无奈地叹了口气,将方才的事情说给陈县令听了,蹙着眉道:“虽说能理解他们的行为,但心里总归不太舒服。”


    陈县令合上扇子,轻轻敲了下,侧头问身边的師爺:“近期你可有听闻相应的内容?”


    師爺摇头。


    “看来是躲着县衙的人吆喝了。”


    陈县令重新展开扇子,笑着对宁归竹道:“宁先生想不想再看一回审案?”


    “哎?”


    宁归竹还有些没反应过来,跟在陈县令和师爺身后,来到了院落中,只听陈县令几句吩咐,留在县里的衙役全都散了出去,不一会儿,熊锦州带着人从外面匆匆回来。


    “大人,师爺。”


    熊锦州大步进来,先和陈县令行了礼,起身时才发现宁归竹也坐在这,他不由投过去一个疑惑的视线。


    宁归竹心里知道是跟什么有关,但不太明白陈县令为什么会是这反应,于是朝他摇了摇头。


    陈县令将小夫夫俩的互动收入眼底,笑着说道:“你小子白当这么久的捕头了,外面有人用你夫郎的名声赚钱,你居然一点风声都没听到。”


    熊锦州:“嗯???”


    说话间,出去的衙役带着人回来了,熊锦州来不及追问更多的情况,只好先退到陈县令另一侧。陈县令摆摆手,把人赶到了宁归竹身边,收拢扇子看着跪在堂下的人,手一用力,扇柄敲落在桌子上。


    跪在堂下的十来个人一下子就腿软了。


    陈县令平静道:“说说吧,是谁让你们这么做的。”


    跪在前面的人穿着还算富裕,试探地抬起头,去看坐在主位上的陈县令,对上那双居高临下的眸子时,哆嗦了下,试探道:“这,不知小的们犯了什么事……”


    “看来你们犯的事情不少啊。”师爷笑呵呵道,“自己最近干了些什么都不知道吗?”


    听见师爷这话,众人冷汗直冒。


    然而上座的人在这句话之后就没了声响,宁归竹见陈县令和师爷都没有开口的意思,好奇地偏头看向熊锦州,熊锦州笑着朝他摇了摇头,垂手给宁归竹倒了杯水,示意人可以喝一口解解渴。


    宁归竹摇摇头表示不渴,视线再度落到跪着的那群人身上。


    被压着跪到县令跟前,可没人敢偷懒寻什么舒服的姿势,这么一会儿过去,已经有好几个忍不住开始活动身体。


    其中一人无意间扫到宁归竹和熊锦州,吓了一跳,不小心撞到了身边人。


    陈县令慢悠悠喝了口茶,师爷朝人挥了挥手,立即有衙役将心虚的那人带了下去,他朝陈县令抱拳行了一礼后,也跟着离开了。


    熊锦州想着宁归竹先前好奇的眼神,凑到宁归竹耳边道:“这是分开审,那人胆子小扛不住事,估计很快就能得到答案。”


    这间院落的堂屋并不如何大,熊锦州虽然压低了声音,但跪在前面的人距离很近,也就将他的话听了个清清楚楚,下意识抬头看向上方的陈县令。


    明明刚进来前,陈县令也是这么一副放松自在的模样,但这会儿见了,几人又品出些不同的意味来。


    有人心慌之下迫不及待地道:“大人我说!我说!”


    陈县令将视线落到他身上,“说说看。”


    那人不给身周人抢话的时间,一口气说道:“是城西刘員外,说是我们可以用宁先生的名头去卖东西,要是赚不到什么钱,他还愿意给咱们补上这里面的亏空,那两家酒馆也是刘員外让人来开的!”


    刘員外?


    宁归竹又去看熊锦州。


    熊锦州道:“咱们县里就数他们家布坊的生意最好。”


    陈县令弄的新织坊必然会冲击到布坊生意,但民不与官斗,刘员外不敢做事膈应陈县令,只好把招数使在了宁归竹身上。


    偏偏又害怕闹大了惹恼熊锦州,或者让陈县令关注到这事,就偷偷摸摸地让人在外面抹黑宁归竹的名声。


    他干这事是偷着干的,也没亲自出面,偏偏好巧不巧,联系的人里有人认识他手底下的小厮。


    听说有捕快在外面敲门的时候,刘员外心都快跳出来了,反复琢磨了遍自己最近干的事情,确定没有触犯律法后,才示意管家去开门。


    熊锦州敲开门,看了管家一眼,笑呵呵道:“你们老爷呢?”


    他成日里在县内巡逻,这笑模样却是第一次见,管家紧张地擦着额头上的汗,引着人往里面走。


    刘员外整理好情绪,抬头见熊锦州带着人气势汹汹而来,心脏还是本能地用力跳了几下,勉强镇定下来迎上前,“熊捕头好久不见,您这是……啊!”


    熊锦州甩了甩手,看着流鼻血的刘员外,笑容灿烂,“大人说了,你拖累我夫郎名声乃是小事,咱们私了就行。”


    刘员外:“???”


    不是,不私了行不行?!


    ·


    县衙。


    陈县令下了枚棋子,乐呵呵地对宁归竹道:“你放心,锦州那小子心里有谱,不会做太过的。”说完不知道想起什么,顿了下又补充了一句:“过头了也没事,我给他撑腰。”


    宁归竹本来不担心的,听见陈县令这话,手里的黑棋顿时就落不下去了。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静下心来找到落子处,问道:“这样让锦州打上门去,不会影响县衙的威望吗?”


    陈县令诧异,“这跟我们有什么关系?”


    “?”


    师爷在旁笑道:“谁不知道熊捕头对夫郎是捧着护着,怕人走路辛苦,特意去买了骡子不说,还每天背着人来往。这刘员外敢欺负他夫郎,不就是等着挨揍吗?”


    “……”


    随着师爷的话,宁归竹脸颊越来越红,最终啐了句:“坊间传言,当真离谱。”


    “哈哈哈哈哈哈。”


    听着众人的哄笑声,宁归竹指节敲了敲棋盘,催促道:“大人轮到您落子了。”


    陈县令扇着扇子,笑着在方才看好的地方落子。


    两人一个是半吊子举人,一个是早早辍学,都属于同龄人中较为稚嫩的那一方。


    不过宁归竹输在起跑线上,棋艺比之陈县令差了太多,不一会儿就被打得落花流水。


    师爷在旁边是恨铁不成钢,见人输了,连声道:“宁先生你这不行,还是让我来,我教你怎么下。”


    陈县令轻哼:“你小子在我这也只有当手下败将的命。”


    “大人,吓唬人这一招现在可不管用了,您就等着我杀你个片甲不留吧!”


    说着,师爷就迫不及待地落了子。


    宁归竹在旁边看着,正入迷时,听见外面传来闹哄哄的动静,扭头看去,就见熊锦州大步回来,笑着朝宁归竹挑了下眉,抱拳对看过来的陈县令道:“大人,我办完私事了。”


    “办私事跟我说什么,该干什么干什么去。”陈县令瞅了他一眼,就收回视线,皱眉盯着棋盘上的棋局。


    熊锦州不挪脚,还继续道:“小的办完私事回来,路上遇到一伙持刀的凶徒,顺带压了回来。”


    “嗯?”闻言,陈县令只好投去视线,“什么情况?”


    熊锦州道:“乃是李家二郎,说孩子是他们李家的种,要带回去传宗接代,伤了钱家夫妻俩后,找到了钱三娘的摊位处。”


    闻言,陈县令冷呵了一声,“带过来吧。”


    熊锦州应声,朝着外面喊了声,三两个衙役赶着六七人进来,男男女女皆是壮年,衙役们将收缴的刀和农具丢在地上,表示人都在这里了。


    陈县令视线落到这几人身上,扫了眼最前头的李二郎与他父母,不耐烦道:“当日判决你们没异议,这会儿倒是闹起来了。来人,各打二十杖,拖去菜市口以儆效尤。”


    “是!”


    被这么一闹,陈县令成功找到借口甩脱棋局,“今儿难得在衙里久待,就遇到这么多事,本官还是回府去的好。”


    师爷虽然是这几个月才来的县衙,但早年打仗时,就跟在陈县令手底下干过活,这会儿随手捞了个空闲的衙役帮忙拿棋子,他自己端起棋盘追了上去。


    宁归竹扭头,看向熊锦州。


    熊锦州牵着他的手,远离哀叫的环境,问道:“午饭是去外面吃,还是在后厨吃?”


    “后厨吧,热,不想走动。”


    “那我去端饭。”


    熊锦州送宁归竹到后院院门后,才折返前往厨房方向,午间的饭菜早就准备好,厨房里就几个侍女仆从在吃东西。


    熊锦州快速打好饭菜,结束闲聊往后院而去。


    吃过午餐,休息了会儿。


    下午起来时,宁归竹听人说已经有人挖了药草来卖,拿着上午买的蒲扇,匆匆往工坊那边而去。


    “阿叔?!”


    等在那的小孩看见人,惊喜地跳起身,朝宁归竹挥了挥手。


    等宁归竹走近后,安和就快速说道:“我进城的时候,捕快大哥看到我背篓里的东西,就提了句这边在收染布的草药,原来是阿叔在弄啊。”


    “你也是碰得巧。”


    宁归竹笑着揉揉他的脑袋,看着满竹篓的草药,若有所思起来。


    第83章 第 83 章 染布教学


    安和带过来的草药有好几种, 都是染色用的,一竹篓塞得满满当当。


    草药全部倒在准备好的笸箩中,宁歸竹负责检查草药是否能用, 检查好的草药由縣令安排过来的小厮称过重, 再由账房先生算过,付给安和铜板。


    满满一竹篓的草药, 花了祖孙俩三天的时间, 换到七十六文。


    小孩捧着手里的银錢,眼睛亮得不可思议, 这是他长这么大以来,第一次看见这么多錢。


    宁歸竹确定过给的数额没问题后,视线落到安和身上, 见小孩面上遮不住的欣喜,不由嘴角上翘,跟着高興起来。


    揉过小孩腦袋,宁歸竹和账房、小厮闲聊。


    安和高興过后,十枚十枚地数着银錢,每数一次取出一枚,还剩下六枚时, 他毫不犹豫地也拿了一枚出来, 然后伸手去拉宁歸竹的袖擺。


    “嗯?怎么了?”宁归竹疑惑偏头。


    安和举着自己拿出来的那八枚铜錢,高興道:“阿叔,这是你的!”


    宁归竹愣了下, 笑着伸出手。


    八枚铜板在小孩儿手里很多,落入宁归竹手中时,就显得稀稀拉拉的,他“唔”了一声, 取出一枚铜钱道:“多给了哦。”


    “没有没有!”安和用力摇头,“茵茵妹妹買头花给了我三文,应该给八枚的!”


    宁归竹晃了晃指尖的铜钱,笑着道:“茵茵的三枚加上多出来的六枚,也只有九枚哦,我们说好的是十枚铜钱分一枚呀。”


    安和背着小手,不知道该怎么反驳,于是看天看地不看人,一副“反正我不收回去”的表情。


    见小孩儿这副态度,宁归竹思索了一下,就道:“那下次,如果有多的一文钱,就算到这一回里去,好不好?”


    他一松口,安和顿时高兴起来,欢快地点着腦袋。


    给了宁归竹八枚铜钱,安和手里也还剩下六十八枚,用麻线穿在一起放在衣襟中,看着也是鼓鼓囊囊的。


    宁归竹不放心安和一个人回去,刚好他心里还有别的打算,干脆对安和道:“要不要跟阿叔到处走走,等晚上錦州下值后,我们再一起回去?”


    安和连连点头,“好的好的。”


    出门之前奶奶叮嘱过,草药卖出去后不要着急回家,在縣里等个信得过的村里人,和人搭伴一起回去。


    小孩儿这一路走过来纠结了许久,这会儿能跟宁归竹他们一起回去,自然没有迟疑的道理。


    阿叔是除了奶奶外,安和最信任的人!


    既然小孩同意了,宁归竹在安和弄来的草药中,取出几样品相格外清晰的,留给账房作为样品,方便守着的人在他没回来前,自主进行辨别。


    然后牵着安和的小手,一路进了工坊。


    晉汤在书房内整理着文书,上面密密麻麻,都是和工坊有关的安排,小厮敲门说宁先生过来时,他刚将染布的相关事宜细化完,闻言让小厮请人进来,自己随手整理好桌上的东西,起身相迎。


    “晉管事。”


    宁归竹抬步进入书房。


    “宁先生。”晉汤注意到宁归竹还牵着个人,好奇地问道:“这是?”


    宁归竹介绍完,道:“也是个巧事,安和前两天才跟我学完染布。”


    晉汤是个脑子活泛的,听到宁归竹这话,一下子就猜到了宁归竹的来意,笑盈盈地多留意了两眼,招呼着一大一小在靠窗的软榻上坐下,给人斟了茶水。


    宁归竹喝了口水,主动和晋汤道:“我在家里条件不足,用的助染剂也只是食盐,不过更换助染剂对染布的步骤影响不大,这孩子也可以帮上些忙。”


    他的话说得明明白白,安和听懂宁归竹的意思,下意识攥紧了他的衣擺。


    “宁先生的话,在下自然是相信的。”晋汤放下茶盏,思绪转动起来,问道:“宁先生觉得,这孩子可以单独带一班吗?”


    这话与其说是在问安和的染色本领,还不如说是在问宁归竹,如果安和教导过程中出现差错,宁归竹能不能及时纠正过来。


    宁归竹在冒出带安和教导的想法后,心里就有了相应的准备,闻言说道:“可以。”


    晋汤笑起来,道:“那就这么定了,等开始教学时,还请宁先生带着安和一起过来。”他稍稍思索了下,主动提了安和的月例,“按照您方才所说的,安和无法独立教学,月例三百文一月,如何?”


    三百文的月例和宁归竹的五两比起来很少,但面对安和的情况,晋汤给出的价钱已经很不错了。


    说得直白点,这是看在宁归竹面子上才给的价格。


    宁归竹也知道这一点,真情实意地跟晋汤道谢。等带着孩子从书房里出来后,才后知后觉地想起来,他上门找人办这事,应该带些礼物才是。


    现在补礼物是不合适了,宁归竹揉了把兴奋的小孩,说道:“好好干,莫要让晋管事后悔今日的决定。”


    安和用力点着脑袋:“我会的!”


    他在心里算着,距离教学还差几天,他这两天可以在家里多采些草药,染布需要等待,他可以做好后交给奶奶看顾着,以后每天下午回家还可以做些头花,攒上一大批头花再来縣里卖。


    或许会很忙,但都是能够得到回报的,安和恨不得更忙一些。


    等攒夠了钱,就可以重新弄一下家里,不用太好,冬天的时候茅草顶不被积雪压垮就足夠了。还可以做两身新衣服,这样他和奶奶冬天可以不那么冷……


    宁归竹不知道小孩的想法,问道:“今天要不要買点什么东西?”


    安和“啊”了一声,认真想了下,说道:“我想去买一点白色的布,然后買点玉米碴回去。”


    家里的布料只有从宁归竹那里買来的布条,其中大部分都是靛蓝色的,只有很少一部分可以用来染色。


    然后就是玉米,每次吃了很久的红薯后,奶奶就会拿几文钱出来,找附近的奶奶或者婶婶,买上一碗其他的粮食煮了吃。


    安和想,他赚钱了,可以买粮食回去。


    小孩提起,宁归竹就带着人去了商铺。安和算着银钱,在布料和玉米碴上各花了三十文钱,剩下八文珍惜地放到了衣襟之间。


    带着他往縣衙回去时,正好远远路过菜市口,见那边围着不少人,宁归竹想起上午听的事情,对安和道:“阿叔一会儿有事,安和在县衙的房间内等着阿叔好不好?”


    安和乖巧,“好的,阿叔不用担心我。”


    “乖。”


    宁归竹揉揉小孩脑袋,带着他来到县衙,跟路上遇到的衙役仆从介绍了下,然后把人安置到了房间中。


    “桌子上有水,那里有扇子,你都可以用,阿叔会很快回来。”


    “好的,阿叔再见!”


    目送宁归竹离开,安和关上房间的门,将桌上的茶壶往靠墙的位置推了推,然后把竹篓里的东西取了出来,欢喜地翻来覆去地看着。


    宁归竹出了县衙,没走多远,迎面和熊錦州遇上。


    看见他,熊錦州的脚步一顿,身后跟着的捕快们和宁归竹打过招呼,直接进了县衙里面。


    熊錦州上前两步,牵着宁归竹的手,问道:“这是要做什么去?药草那边处理好了?”


    “不是说三娘父母受了伤?我想去看看。”宁归竹说完,又将方才的事情跟熊锦州说了一遍,“安和家的情况太差了,我想着,能帮一回是一回。”


    熊锦州整理了下宁归竹散开的碎发,说道:“不用和我解释这些,想做就做,这是你凭借自己本事做到的。”


    闻言,宁归竹笑了下。


    要去钱家看伤患,两人先去了趟商铺,买了一包补血的红枣,然后才结伴往钱家的方向去。


    有熊锦州在,宁归竹省了问路的心思,开始琢磨其他事情:“咱们家有枣树吗?”


    熊锦州:“山里有,怎么了?”


    宁归竹打量着周围的环境,说道:“想摘点枣子晒了收起来。”


    他不爱吃枣子,但这是补气血的好东西,可以不吃,不能没有。


    熊锦州:“到时候我带你去。”


    “嗯。”宁归竹又道:“还想移栽枣树苗。”


    “下次放假去。”


    面对宁归竹提出的事情,熊锦州完全是有求必应。


    钱家所在的巷子并非城内条件最差的,但走在这其中,还是能看到不少穿着简陋穷苦的人家,有些看上去甚至不如村里的人。


    “到了。”


    熊锦州停下步伐。


    看着围了不少人的院子,宁归竹轻轻拉了下熊锦州,先他一步上前,敲了敲门问道:“请问这里是钱三娘家吗?”


    听见询问声,院子里的人纷纷看过来。


    容貌昳丽的青年站在院门口,被踹得破破烂烂的院门,都显出了几分风采来。


    怔愣间,钱三娘听到声音匆匆出来,“宁先生,您怎么来了?”


    “我今儿正好在衙里,听说了些,你爹娘情况可还好?”


    “大夫说没什么大事。”钱三娘擦着手上的水,招呼宁归竹和熊锦州进来坐,同时说道:“他们那群人冲进来是为了抢柱子,我爹娘是在争夺时被人推开摔到了腰腿。”


    “那就好。”宁归竹松了口气,又问道:“孩子怎么样?是不是被吓坏了?”


    钱三娘苦笑,“刚哄着睡下。”


    出了这一桩事情,钱三娘的两个姐姐也带着丈夫回来了,家里有人操持,钱三娘在招待过宁归竹和熊锦州后,一家人商量着,就让钱三娘回去继续做豆腐菜,不能耽误了赚钱的营生。


    宁归竹看着被压在菜市口的李家人,问熊锦州:“他们会在这里待到什么时候?”


    “大人说以儆效尤。”熊锦州道,“自然是把人性子磨平了才能放人。”


    不然今儿放回去养好了伤,改天又冲进钱家对钱家人非打即骂,该把律令和县衙的面子往哪里放。


    宁归竹不知道要怎么磨性子,但想想古代不把人当人看的凶残特性,大概想象了这群坏家伙可能会有的待遇,心情顿时愉悦起来。


    方才在钱家的时候,听周围邻里七嘴八舌的,宁归竹才知道李家人抢孩子,是琢磨着把孩子抢回去后,从钱三娘那里换银钱。


    蠢,还毒-


    民间百姓都忙着生活,工坊放出消息后,不管是认识草药还是不认识草药的,都凑过来询问起情况。


    在得知是陳县令安排的后,众人的热情更是高涨。


    虽然骨子里还带着对当官的恐惧,但所有人都知道陳县令是个好官,他说要拿钱收草药,就绝对不会少他们一枚铜钱。


    消息刚放出去时,就有不少人呼朋唤友地上了山,试图根据告示上的图纸,寻找到需要的草药。等到下午,安和卖的草药被摆出来作为样品,迟疑着过来的百姓心中有了几分底,也带着东西出了城。


    他们不仅自己去挖,还给各种亲朋好友递消息,安和县内的山上顿时热闹起来。


    等第二天,宁归竹出现在工坊门口时,这里已经排了好几队人,熊锦州在县衙点完卯,直接被安排着,带队来工坊这边维护治安。


    夫夫俩难得凑到一起做事,宁归竹却全程忙到没时间抬头。


    太多了。


    再加上挖采的百姓并不认识草药,里面大多是染色用不上的,宁归竹一个人清点,根本忙不过来。


    而且……


    一斤湿草药的价格只有几文钱,愿意花时间弄这个的都是穷苦人家,再加上为了争分夺秒多挖些,来排队的人也以老人小孩为主。


    将用来染色的那一小部分挑出来,宁归竹看着面前小孩蜡黄脸蛋上浮现的失落,心中轻轻叹了口气,在小厮称重时,将另一堆少的推到前面,“这些也是草药,或许你可以去药铺问问,看人家收不收。”


    闻言,小孩神情明亮起来,“谢谢先生!谢谢先生!”


    宁归竹摆摆手,示意人可以去账房面前排队了。


    剩下的那堆杂草中或许也有草药,但宁归竹辨认不出来,只能任由小厮收拢走丢掉。


    分辨草药需要的时间比较长,熊锦州看宁归竹急得满头大汗,跟身边人说了一声,挽着袖子绕到桌后,跟着一起辨别草药。


    他不认识别的,但染色需要的那些,是跟着宁归竹和安和上山找过的,能够轻而易举地挑选出来。


    有他搭把手,宁归竹轻松了不少,喝了口小厮递过来的水,主动将熊锦州分拣剩下的杂草拨到近前,又帮百姓分拣了一次。


    排队的老人小孩收了钱,拎着箩筐,带着被宁归竹挑出来的其他草药,高高兴兴地往药房而去。


    不远处的茶楼上。


    陳县令给坐在对面的华服男子斟了杯茶,笑道:“你总说我这事干不成,现如今看看,我干得如何?”


    华服男子闻言,将视线从那夫夫俩身上收回,虚点了陈县令两下,哼道:“你啊你,向来好运。”


    开学堂让人大公无私地把手艺教出去,换作之前,是任谁听了都会说他是在痴心妄想,偏偏这人命就这么好,离开京城这才几年,居然就走上了正轨。


    陈县令道:“这好运可不是我一个人的。”


    大批只会基础技艺的工匠,能够给王朝带来不少后续影响,当今身体康健,太子亦有明君之相,只要这两代人能稳住朝野,完全可以想见百年之后会是何等繁荣。


    眼见着人情绪激动起来,华服男子及时打断,“说这么多,你确定那个哥儿没问题?”


    这话如同冷水泼下,陈县令激昂的情绪一顿,给了对方一个白眼,冷哼道:“管他是个什么情况,只要能将事干好,就是妖魔在世也得给我成神。”


    “啧啧啧,威风,真威风啊!”


    “……”


    跳过斗嘴,总算问出正事,“你怎么忽然跑我这小地方来了?”


    华服男子竖起三根手指头,“第三回出海被老子我抢到了。”他笑嘻嘻道:“明年开春就走,估摸着那位爷会来送,你这儿肯定是必经之地。”


    “那就提前祝你一路顺风了。”


    ·


    头一天忙得手忙脚乱,第二天,宁归竹就把安和带了过来。


    小孩跟着熊锦州一起,将染色需要的草药挑拣出来,他再接手他们挑拣剩下的草堆,将里面用得上的草药挑出来,让人拿了去药铺里卖,多多少少也能赚些银钱。


    找上药铺的人多了,有些药铺不愿意收这些廉价草药,也有药铺主动在附近支了棚子。


    到后面,晋汤找支棚子的药铺商量了下,要了几个药童过来,让他们自己动手挑选,将宁归竹的时间空了出来。


    宁归竹就进了学堂,和这一次的染布工人见了面。


    在场三十七人,其中二十五个是成年人,十二个是小孩,男女哥儿皆有,但无一例外都是穷苦人家出身。


    至于有多穷苦……


    无地、租房,是为流民。


    相较他们而言,安和与他奶奶的条件,竟是还要好上一层。


    宁归竹带着他们处理草药的时候,也会闲聊上几句,从他们的话语之中得知,他们来这里学习根本不是为了手艺,而是学堂内新设了食堂,包一日三餐。


    只要节省些,食堂给的吃食能让一家老小活命。


    食堂的餐点很简单,每人三个糙馒头,一小碟炒菜,这菜还是以素食为主。


    陈县令不是给不出更好的伙食,只是伙食若是太好,本就抢手的学习机会就更轮不到这些流民了。


    ·


    结束一天的忙碌,宁归竹揉着胳膊走出染布学堂,见熊锦州在不远处的石桌边坐着,小跑过去靠着人吐出一口气,“好累,你来多久了?”


    “刚到。”熊锦州拉着人坐下,给他揉胳膊揉肩,“今天教的什么?”


    “下午教的扎染,捆了一下午布料。”


    熊锦州低头亲了亲他的发顶,说了个好消息,“今儿屠户杀了猪,我多买了些肉,咱们回家炖肉吃。”


    宁归竹警觉:“你是不是还买了小肠。”


    熊锦州摸摸鼻子,身子前倾弯腰,在人鼻尖上亲了一下,说道:“我来处理,你放心,肯定能弄好的。”


    “很难放心啊,小肠好难刮的。”宁归竹皱了皱鼻子,决定好后路:“回去后你先拾小肠,要是弄破了就炒来吃,多买的肉可以挂熏棚里熏着,白天请爹娘照看一下。”


    熊锦州笑着说好。


    两人闲聊了会儿,安和也从染布学堂里出来了,看见宁归竹和熊锦州凑在一起,远远喊了一声人才跑过来。


    两大一小结伴回家去,走出工坊之后一路上遇到不少人,大多会笑呵呵地朝着他们打声招呼,有那自来熟的,还会停下来闲聊两句。


    自从分拣草药之后,这种情况就成了他们的日常,小安和安静孤僻的性子都被带得活泼了起来。


    走出县城,周围的热闹渐渐消退,安和背着自己的小竹篓,蹦蹦跳跳地走在前面,宁归竹提醒了一声:“慢点走,一会儿先跟我们回家知不知道?”


    “好的阿叔!”


    安和应了声,脚步慢了点,依旧轻快。


    回到小河村,宁归竹和熊锦州跟前头屋里的家人打过招呼后,就直接回了家,熊锦州去放肉并收拾小肠,宁归竹去后面院子里提了个笼子回来。


    安和疑惑:“阿叔?”


    笼子里有两只小兔子,看着不怎么怕人,被提起来也在淡定地啃着青草。


    宁归竹道:“给你的,好好养着,再养一两个月记得带来配种,到时候还我两只小兔子。”


    “哎???”


    安和抱着笼子,人还是蒙的。


    宁归竹笑着搓搓他的脑袋,说道:“我跟你说过兔子发·情的特征,还记不记得?”


    安和记得宁归竹跟他说过的一切知识。


    只是……


    他抱着笼子,看宁归竹带笑的眉眼,忽然有些想哭,“谢谢阿叔……”


    从挖草药开始,到送他兔子,阿叔为他做了好多好多。


    “这有什么好哭的。”宁归竹捏了他鼻头一下,“好好把日子过起来,可比话头上的感谢让人高兴。”


    小孩嘴笨,被稀里糊涂地哄出了熊家。


    宁归竹挽着袖子起身,雀跃地问熊锦州,“想不想吃红烧肉?”


    “?”


    那还用说吗?


    “想!”


    第84章 第 84 章 “情人眼里出西施”


    鍋中小火将红糖炒化, 放入焯好水的肉块,均匀地裹上糖色后,加入酱油和八角等香料, 添水没过肉块小火慢炖。


    宁歸竹拿起旁边的抹布, 顺手清理了灶台上的脏污,开始备下一道菜。


    不大的茄子切滚刀块放入水中泡着, 青椒切小块, 葱切末,姜切丝, 蒜切片,然后调一碗料汁放在旁边。


    今天的晚餐宁歸竹就准备做这两道菜,如果熊錦州处理小腸失败, 就加一道爆炒小腸。他放下刀,揭开炉子上的瓦罐看了眼。


    米饭煮得差不多了,宁歸竹将瓦罐端到桌上,舀出大半的米汤后,将米饭翻散又重新团在一起,将其放回炉子上。


    炉子里的火还有些大,宁歸竹将柴火退了出来, 接下来只等米饭焖熟。


    厨房外面。


    熊錦州换了条腿撑着, 抵着脑袋,继续小心翼翼地刮去小腸上的油膜。


    宁归竹扇着扇子出来,在门口看了会儿, 笑着问道:“没弄破吧?”


    “还没。”熊錦州呼出一口气,“这个好难弄。”


    “没办法,美食就是要多费些心思的。”


    鍋里的红燒肉估摸着时间够了,宁归竹停下给熊錦州扇风的动作, 揭开鍋盖看了眼,见红燒肉的汤汁已经不多,他翻拌了两下,坐在旁边守着红燒肉收汁。


    小火慢炖这么久,鍋里的肉已经软烂,红亮的色泽看着就极其美味。


    宁归竹将其盛出,把洗锅水留了下来,冷油入热锅,没来得及烧幹的水分迸溅出来,不等它平息,浸在水里的茄子被丢进锅中。


    “滋啦——”


    烟火气随着声音迸发出来,宁归竹翻动着锅里的茄子,确定都炸软了之后,将茄子捞出控油,炸过茄子的油捞去杂质盛回罐中,留做下一次炒菜用。


    锅底还剩下一点油,宁归竹放入准备好的姜丝蒜末和葱花,翻炒过后将茄子和料汁倒进锅里,再加入清水盖盖焖煮。


    焖煮茄子的时间,宁归竹又翻看了下锅里的米饭。焖煮过程中翻动的次数太少,下面已经起了一层薄薄的锅巴,好在没有明火,锅巴的颜色金黄漂亮,一看就是一锅好饭。


    饭香和菜香交织在一起,宁归竹心情愉悦地朝外面喊了一声,“锦州,你快一点儿,差不多可以吃饭了。”


    “好——”


    熊锦州应声,加快手上的动作。


    锅中的茄子已经焖好,宁归竹将其盛出后,将桌子搬出了厨房。


    他们今儿的动作挺快,外面还有着太阳,宁归竹不想去院子里晒太阳,就将桌子靠墙放在了走廊上,然后将饭菜端上桌,转身回厨房取碗筷。


    熊锦州弄完最后一截,端着脏水倒到了后面的粪坑里,回到前院把盆和工具全部清洗幹净,又用澡豆反复搓洗幹净手后,才来到桌边。


    “快坐下,吃饭。”


    宁归竹往他面前的碗里夹菜,焖煮过的红烧肉和油焖茄子都十分软烂,落在米饭上后,所携带的汤汁将饭粒浸透,光是看着就让人食欲大发。


    熊锦州拿起筷子夹起红烧肉整个送入口中,软糯的红烧肉口感软糯,在长时间的炖煮下,油脂层入口即化,瘦肉又鲜嫩多汁,咸甜中达成了肥而不腻瘦而不柴的美味。


    在红烧肉如此的绝味下,油焖茄子的表现不逊色分毫。


    同样是软糯入味,油焖茄子表皮微焦,多了层别样风味,咸鲜中带着几分自带的清香,也是格外的下饭。


    茄子入口即化,将被汤汁浸泡的米饭送入口中,宁归竹细细咀嚼着,一天的疲惫都在此时化作了虚无。


    饭菜吃了个幹干净净,两人幸福地靠墙坐着,端着碗棠梨叶水,品尝着夏日里难得的清甜回甘。


    一碗水喝完,动作麻利地收拾干净厨房和碗筷,熊锦州继续收拾小肠,宁归竹到了堂屋里。


    沙盘上书写着孩子们计算的结果,宁归竹对照着纸张上留下的题目,换着顺序看了一圈后,沉沉叹了口气。


    题目后面留下一横便是有一个人答错,等宁归竹全部检查完,每道题目后面都留下了横线。


    正发愁呢,孩子们赶着鸭鸭们回了家,“小叔~師父!!!”


    声音轻快,一听就急需毒打。


    敏锐地注意到宁归竹的神情不对,三小只瞬间乖巧下来,朝着宁归竹笑笑,“師父,我们先把鸭鸭送回家哦。”


    不用成日里上课,仨孩子每天做完功课,就是带着猫狗赶鸭子出去玩。


    宁归竹目送他们走开,无奈地摇了摇脑袋。熊锦州正好处理完小肠,探头过来笑问:“他们今天错了很多?”


    “三个人加一起,对了五道。”宁归竹叹气。


    闻言,熊锦州惊讶地挑眉。


    家里孩子虽然贪玩了些,但从未懈怠过学业,宁归竹布置下去的任务都是好好完成了的,今天之前,他们可从未错过这么多。


    熊锦州于是道:“我去折根竹枝过来?”


    “……”宁归竹不提倡体罚,但,“先备着吧,我问问情况。”


    如果真的是贪玩导致乱写一气,该动手时还是得动手,至少要抽两下手心让他们长长記性。


    宁归竹心里这么想着,等三个孩子来到跟前,神色自然就严肃了起来,抬手敲了敲桌面,让他们自己看沙盘上的内容,“说吧,你们是怎么做的,能错这么多。”


    他向来温和,这会儿严肃起来,仨人都有些害怕,乖乖道歉:“師父对不起,是我们没有认真写。”


    宁归竹看着低头的三小孩,问道:“为什么不好好写作业?”


    这……


    三人小心抬起头,偷偷去看宁归竹的表情,见他还是沉着一张臉,迟疑了下才小声道:“有人打大旺二彩,我们着急,就乱写了。”


    因为大人叮嘱过,不管想做什么,都得把作业写完再出去,所以他们不敢立即离开。


    本来想着是先骗骗爷爷奶奶,等找到大旺二彩后再来写,结果后来就彻底忘記了。


    听见这话,宁归竹蹙眉:“谁打的大旺二彩?它们没咬回去?”


    “是先前欺負安和哥哥的那些小孩。”察觉到宁归竹态度松动,熊川水迫不及待开口,“还有大人,大旺二彩打不过。”


    两只狗还是半大狗子,没有进入发·情期,属于性情平和好欺負的阶段,攻击性并不强。


    吓吓小孩还成,面对成年人就要弱势几分。


    自家狗什么样宁归竹一清二楚,他面上不由浮现出怒意来,“知道是谁家的嗎?”


    三人眼睛一亮,用力点头,“知道知道!”


    “锦州!”宁归竹起身,抬步离开堂屋。


    他过来时,熊锦州还在挑打小孩的竹枝,见宁归竹表情不对,他愣了下问道:“怎么了?”


    问完,下意识藏起挑出来的那一把竹枝,熊锦州拉着人哄,“小屁孩性子不定,你别生气,我一会儿教训他们啊。”


    “跟小孩没关系。”宁归竹道,“有人打咱们家狗的主意。”


    “谁?!”


    熊锦州表情一下子垮了。


    跟在宁归竹后面过来的小孩叽叽喳喳道:“葛家三叔叔的小儿子”“还有葛四姑奶家的孙儿”“田家的二叔叔”“……”


    “又是他们这群家伙。”熊锦州冷笑一声,对宁归竹道:“我去去就回。”


    看着男人大步离开,宁归竹拍了拍最近的熊金帛脑袋,问道:“你小叔为什么说又是他们?”


    熊金帛仰着头道:“葛家那一群人可讨厌了,经常在村里干坏事。”


    宁归竹挑眉,“例如?”


    熊茵茵:“欺负小孩和奶奶!”


    熊川水:“经常偷别人家的鸭子和小鸡!”


    熊金帛:“地里的菜也偷!”


    小朋友义愤填膺,在他们的眼里,这一群人就是世界上最可恶的坏蛋了。


    宁归竹揉搓着他们,将小臉上的愤怒揉去,说道:“他们确实很不好,乖孩子不生气,咱们把事情交给大人处理。”


    听见宁归竹的话,小孩们哼哼道:“可是只有厉害的大人会打回去,不厉害的都是关上门当听不见。”


    熊金帛仰着脑袋问宁归竹,“师父,为什么村长不把他们赶走呀?”


    读书后,知道的东西像是一下子就变多了,熊金帛也不知道自己从哪里听到的,如果人很坏很坏的话,村长和族长可以把人赶走的。


    他们村好多好多姓,没有族长,但村长应该可以这么做?


    “因为罪不至此。”宁归竹蹲下来,道:“他们有很多很多人,田地房子都在这里,赶走的话,可能都会去世。”


    熊川水不开心道:“那些人都是坏人,去世就去世嘛。”


    小孩对死亡没有概念,说出来的话往往更残忍。


    宁归竹敲敲他脑袋,“不能凭借一己喜恶去决定别人的生命。”


    按孩子们说的,那一大家子人不少,宁归竹有些担心出门的熊锦州,哄着三人道:“你们帮师父喂一下兔兔好不好?”


    “好哦。”三人点头,熊茵茵问道:“师父要去帮小叔嗎?”


    宁归竹揉揉她脑袋,“是呀,不能让你小叔被人欺负了去。”


    小孩们:“?”


    看着师父关上院门离开,熊茵茵看向两个哥哥,疑惑:“不是说小叔很厉害嗎?为什么还会被欺负?”


    熊金帛思索,摇头,表示不懂。


    熊川水蹦起来道,“我知道我知道,这叫作情人眼里出西施!”


    “弟弟,这句话的意思明明是……”


    熊川水不听哥哥的,拉着妹妹叭叭自己的理解:“东施效颦的故事妹妹还记得吗?这里面的两个西施是一个人,所以西施很弱很弱,情人眼里出西施的意思就是,两个互相喜欢的人会觉得对方很弱小。”


    熊茵茵懵懵懂懂,“是这样吗?”


    师父只教了东施效颦,没教情人眼里出西施,茵茵不懂,但大哥哥的表情看上去很不赞同。


    熊川水斩钉截铁:“是这样的!”


    没插进去话的熊金帛:“……”


    他平复着呼吸,认真思索了下,决定扭转这当中的误解。


    然而等他组织好词汇,熊川水已经拉着熊茵茵,跑到后面招猫逗狗玩兔子去了。


    熊金帛憋气,臭弟弟真的好烦!


    小朋友玩闹的时候,宁归竹已经到了前头屋里,还没来得及开口,迎面差点撞上柳秋红。


    “娘,您这是……”去哪儿?


    后面的话没来得及吐出,柳秋红就道:“锦州去找葛家麻烦了,我得去瞅瞅,那一大家子不要脸得很,喜欢打群架,得去帮把手。”


    宁归竹下意识跟上。


    柳秋红话都说完了,反应过来是宁归竹,迟疑道:“竹哥儿你也去啊?”


    宁归竹:“有点担心锦州。”


    “他皮糙肉厚没什么可担心的。”柳秋红道,“要不你在家待着?一会儿乱,别伤着你。”


    宁归竹:“……”


    他无奈叹了口气,一个巧力,从柳秋红手里夺过竹扫帚,说道:“娘你放心吧,我护着自己还是没问题的。”


    柳秋红将信将疑,还是带着人去了。


    他们没在路上耽搁什么,但到地方的时候,已经是慢了一步,地上躺了一群人,熊锦州坐在垒起的几人身上,往掌心一下一下敲着棍子,“来,跟我说说,还有谁对我家狗感兴趣的?”


    地上一片哎哟声,听见熊锦州的话,连连表示不敢。


    熊锦州又问,“狗不感兴趣,有想吃猫的吗?”


    又是一片否认声。


    这嘚瑟样儿,看得柳秋红和宁归竹下意识缓了步伐。


    熊锦平最先发现他们过来,“娘,竹哥儿,你们怎么来了?”


    柳秋红拎着扫帚,有些茫然:“这不是想着,来搭把手嘛。”


    她儿子是很厉害没错啦,但她记得没这么厉害啊。这才过去多大会儿,咋全倒了?


    熊锦平好笑地从她手里弄过扫帚,“哪儿用得上您。”


    熊锦州匆匆从屋里出来,直奔葛家,临近几家的兄弟见了,感觉有些不对劲,直接就跟了上来。


    说话间,熊锦州也看见他们了,立时站直身体,恢复平日里那可靠的模样来到跟前,“娘,竹哥儿……”


    他看着面前的青年,有心想问问对方看到了多少,又怕答案不如人意。


    宁归竹没注意到熊锦州的情绪,注意到他挽起的袖口处有一处淤青,不由伸手拉着人,将袖子往上掀了下,心疼地问道:“这样的伤多吗?”


    生气过后,看着现下的情况,宁归竹又有些懊恼,当时该拉着熊锦州一些的,平白往身上添了这些伤。


    熊锦州垂眸看人心疼,眼中盈满了笑意,但还是诚实回答道:“就这一处,其余几个没来得及偷袭,就被大哥他们拦下了。”


    宁归竹看了地上的人一眼,想起他们干过的那些事情,又厌恶地蹙了蹙眉,问道:“回去?”


    “行啊。”熊锦州微微偏头,扫了那边的人一眼,笑着推推宁归竹,“你先走,我一会儿追上来。”


    “……”


    宁归竹看着熊锦州,片刻后轻轻叹了口气,叮嘱道:“注意不要受伤,也别太过。”


    熊锦州道:“放心吧,我不动手了。”


    听人保证,宁归竹就走了,柳秋红见没她的事,和他一起回去。


    没了宁归竹在,熊锦州很快放飞,转身朝刚刚被他坐过的几人笑了下,威胁问道:“以后还吃不吃狗了?”


    见他笑,几人下意识捂伤口,疯狂摇头:“不吃了不吃了。”


    熊锦州又问:“家里的崽子能管住吗?”


    “能能能能!”


    “早这么老实不就成了。”熊锦州冷哼一声,警告他们道:“以后也给我老实着,以后若是再出现这样的事,老子第一个找你们麻烦。”


    闻言,葛家这一群都苦了脸。


    熊锦州不再看他们,招呼跟他过来的堂兄弟们道:“今天这事谢了,改明儿放假一起聚聚。”


    “这有什么的,本来就该一起上。”


    “你小子单打独斗的,现在知道兄弟的好了吧?”


    “……”


    熊家众兄弟嘻嘻哈哈,勾肩搭背地回家。


    剩下挨过揍的一群人见状,忍不住踢了惹事的那几个一脚,“招惹谁不好招惹这煞神,就这么馋这口狗肉?!”


    “这不是他们家狗肥嘛。”有人嘀咕。


    闻言,其余人怒目而视:“肥?我看是你们胆肥!”


    另有人讪讪开口,“动手的时候他们都不在屋里,谁知道那三个崽子出来那么快。”


    “……”


    狗死了,熊锦州再凶残也不可能在村里挨家挨户地找,最后肯定只能认栽。但偏偏运气不好,他们被发现了不说,还就此被记住了。


    且不说他们还有没有胆子弄第二次,这要是有别的人去动熊家的狗……


    想到这,那几人的脸色明显灰白了下来。


    另一边,熊锦州跟堂兄弟们走出去没多远,遇上等在墙角处的宁归竹,脚下的步伐不自觉加快。


    熊锦州牵住宁归竹的手,四下看了圈,“娘呢?”


    “我让她先回去了。”宁归竹反握住熊锦州,笑着跟后面的兄弟们道谢。


    面对宁归竹,几人多少有了些拘束,没单独在熊锦州面前时那么放肆,闻言也只是连连摆手表示不用。


    大家散了场。


    回到家里,孩子们听见院门被推开,纷纷跑出来,期待问道:“小叔,师父,坏人被教训了吗?”


    熊锦州按了按小萝卜头们的脑袋,眉宇飞扬:“那当然,也不看看你们小叔是谁,哪能让他们走脱了去!”


    “好哎!小叔最厉害了!”


    宁归竹看他们闹腾,视线落到熊锦州身上,见男人得意扬扬,显然沉浸在这其中,好笑地摇了摇脑袋,兀自去洗了帕子过来。


    擦干净被击打过的手腕,底下的青紫展现在眼前,宁归竹皱着眉轻轻按了按,说道:“你现在去洗澡,洗完澡抹药揉一下。”


    熊锦州不在意道:“没什么事,不……好吧。”


    面对宁归竹的注视,熊锦州只能乖乖听话。


    趁着熊锦州洗澡的时间,宁归竹拉着三个孩子问了一下,确定他们头两道题是认真写的后,给他们讲了一遍题目,又道:“我明儿再给你们补两道,留作明天的作业。今天的事情,你们保护住了大旺二彩很棒,不过下一次记得先叫大人,知不知道?”


    三人点头,又问:“为什么?”


    “因为你们还小,如果今天的坏人胆子再大一点,他们可能会连狗带你们三个一起抱走,很危险。”


    “哦……我们知道了!”


    “真棒。”


    宁归竹哄着他们,看时间不早了,站在院门口目送他们到家后,转身关上院门,给家里的小动物们准备吃食。


    先前炖的内脏汤早就没了,宁归竹切了一点肉出来,炒熟之后放水烹着,等下泡了馒头给猫狗吃。


    左右无事,他将剩下的肉也切了大半,挥舞着菜刀将其剁碎,留作一会儿罐香肠用。


    熊锦州从浴室里出来,听见剁肉的声音,往厨房这边来,“我来弄就好了,你别累着。”


    “就切了切。”


    宁归竹说着放下刀,擦干净手出来。


    才洗过澡,家里又只剩下他们两个,熊锦州没穿外衣,分明的肌肉在吊带背心的映衬下,显得越发突出漂亮。


    宁归竹忍不住多看了两眼,然后才去看熊锦州手上的淤青。


    不是很严重。


    “我去房间里拿药,你等一等。”


    “嗯。”


    熊锦州目送宁归竹走向卧室,松了松鼓起的肌肉,抬起手自己捏了下,若有所思。


    晚上的光线还是太暗了,若是明亮一些,再和竹哥儿……


    某些人气血上涌,宁归竹给他揉好淤青,疑惑地看了几眼,确定那儿不是衣服褶皱堆叠而出的起伏。


    熊锦州见他发现,大大方方地敞腿坐着,伸手拉着宁归竹坐到他大腿上,抵着人脑袋亲了一口,说道:“我有点想……”


    “不,你不想。”


    宁归竹拒绝,冷漠起身,指出重点:“天热,今天不把香肠弄了,明儿回来,肉可能就臭了。”


    熊锦州:“……”


    忽然感觉这口吃的好像也没那么重要了。


    他深吸了一口气,认命地起身干活,宁归竹靠窗看着人忍笑不止。


    在将人惹恼之前,宁归竹及时止住笑,去后面洗澡去了。


    一时间,院子里只剩下剁肉的“哒哒”声。


    第85章 第 85 章 炎夏


    锅中的水咕嘟咕嘟冒着泡, 将肉肠包裹在其中,浓香飘散,站在灶台邊的人捏着细竹枝, 仔细扎破被煮出来的空气包。


    宁歸竹从外面进来, 见熊錦州扎个不停,提醒了一句:“别扎太密了, 肉会爆出来的。”


    “……哦。”


    过了会儿, 熊錦州闷闷应声,指尖的竹枝轻轻用力, 将已经爆出来的肉藏到了底下。


    宁歸竹敏锐转头,“已经爆了?”


    熊錦州目移。


    宁歸竹:“……”


    他只好问道:“爆了几根?”


    “两根。”


    还行,不多。


    宁歸竹就道:“那明儿煎了做早餐吃。”


    “这个可以直接吃?”


    “熟了有什么不可以的。”宁归竹见熊錦州感兴趣, 就道:“煎炸烤都挺好吃的,不过现在天气热存不住,等到天气涼快下来了,咱们做一些放着吃。”


    闻言,熊锦州在心里记上一笔,只等天气涼爽。


    煮好的肉肠捞出,将爆开的那一节剪下来, 剩下的依旧用线捆着挂在熏棚里, 点了火关紧熏棚门熏着。


    等到后半夜,宁归竹疲惫地打起哈欠时,熊锦州倒掉擦身用的水, 确定熏棚內没有明火后,才回房间抱着夫郎睡觉。


    第二天,早晨是被煎肉肠的香味唤醒的。


    熊锦州在院子里转着圈儿的忙活,给菜地抓虫浇水, 喂家里养的一群小动物,然后是趁着距离出门还有挺久,抓紧时间熏起了肉肠。


    而厨房內。


    宁归竹将捏好的包子放在蒸格上,旁邊两个碗中是煎好的肉肠和两个金黄漂亮的鸡蛋,见熊锦州忙个不停,他将碗放到橱柜里免得被猫儿叼走,然后拿铜板去前头院子里,买了两碗豆浆回来。


    熊锦州乍一看,问道:“今儿吃豆花?”


    宁归竹稍稍晃了下碗,豆浆在碗中波动,他说道:“豆浆,我还和大嫂说了,让他们以后每天早上都给咱们留两碗豆浆出来,若是我忘了,你记得去前头拿。”


    刚出锅的豆浆还烫着,熊锦州快走两步,上前接过。


    等到包子蒸熟,宁归竹从橱柜中取出鸡蛋和煎肉肠,两人面对面坐下吃早餐。


    煎好的肉肠外皮微焦,帶着些脆口,內里肉质紧实而鲜美,咬一口能感受到肉汁在口中爆开,帶来极大的滿足感。


    煎鸡蛋只撒了一点点食盐,吃起来是纯粹的蛋香和油香,微咸。


    蓬松柔软的肉包子搭配着香浓顺滑的甜豆浆,完美地滿足了被前两者勾出来的食欲。


    吃过飯,熊锦平过来牵骡子。等到骡子吃完食槽內的干草,推车上的東西也固定好了。夫妻俩踩着日初的阳光进了城,其余几家去城里做营生的,陆陆续续地,都在这个时辰离开了村子。


    林邊院子中的夫夫俩收拾干净厨房和碗筷,熊锦州拎着竹篓出去割野草,顺帶采一些野菜回来,宁归竹坐在堂屋里,对照着前几天的作业,给三个小孩增加了两道题目,然后用竹块镇住纸张,起身去外面找熊锦州,和他一起忙活。


    等到时间差不多时,安和来到院子里,“阿叔,捕头叔叔!”


    “来了啊,马上,你捕头叔叔在换衣服。”


    捕快服用料扎实,即使是夏装穿着也很热,熊锦州现在都是临要出门了才会换上衣服。


    “哦哦。”安和点点头,拎着自己的小竹篓走到厨房窗户邊,从里面掏出一把東西,“阿叔,奶奶昨天在山上河边找到些野芹,放在桌子上可以嗎?”


    “怎么又帶東西,说了让你们留着自己吃。”宁归竹将洗干净的野菜抖散在笸箩中,甩着手上的水滴走过来。


    安和眨巴眨巴眼睛,“家里有呢,就是想给阿叔嘛。”


    他和熊家三个孩子熟悉后,渐渐学会了点小孩会有的神态,偶尔这么来一次,在宁归竹这里的效果尤其好。


    宁归竹哪里不知道自己是被他拿捏了,手指轻轻戳了戳小孩儿额头,“调皮。”


    又看向他拿出来的那一把野芹,现在已经过了时节,但那把野芹看着依旧很嫩,显然是老人仔细挑拣过的。


    宁归竹接过道:“謝謝安和,也替我谢谢奶奶,阿叔就不客气了。”


    见他接过,小孩笑弯了眼睛。


    等宁归竹放好野芹菜,熊锦州正好换完衣服出来,两大一小结伴往县里去,开启平静安宁的一天。


    中午安和没跟夫夫俩一起往县衙去,学堂里给老师安排了吃宿,他跟着纺织学堂的先生们一起活动,休息的时候还可以做几个头花,放在竹篓里带回去积攒起来。


    宁归竹和熊锦州吃过午飯,扇着扇子躺在床铺上,闭目睡了一会儿,宁归竹忍不住道:“还是得编一张涼席带过来。”


    熊锦州的手往旁边偏了偏,主要给宁归竹扇风,说道:“晚上我去山上砍竹子。”


    “嗯。”宁归竹转了个身,面对熊锦州侧躺着,脑袋微微靠在对方怀间,懒洋洋地问道:“先前不是说带大旺二彩上山锻炼锻炼,什么时候去?”


    “过几天的吧。”熊锦州回了,又想起宁归竹提过一嘴的事情,问道:“着急要野兔子?”


    “不着急,就是怕你忘了。”


    “我记着呢。”熊锦州看着近在咫尺的人,忍不住凑近亲了一下。


    本就气血旺盛,这一亲,就有些蠢蠢欲动。


    宁归竹勾着人的脖子,任由吻逐渐加深,又在对方试图更进一步前阻止,“热,等下没办法清洗。”


    熊锦州抱着人,努力平复呼吸。


    中午在燥热中勉强睡了会儿,醒来时宁归竹出了一身的汗,他将长发捋到一边,发了好一会儿呆,察觉到些许清凉之后,才慢吞吞地挽起长发抬头。


    熊锦州睡前没拆头发,一觉起来多了些碎发,看着还挺潇洒肆意的。


    抬头看来的人眼眸潋滟,熊锦州心尖痒痒,忍了好一会儿到底没扛住诱惑,掐着人的下巴低头,从啄吻到深吻。


    “你好烦……”


    呼吸逐渐紧促,大脑在炎热中清醒,宁归竹抬手推开人嫌弃了句。


    熊锦州拿着扇子继续给他扇风,笑盈盈的,“烦也没办法,谁让你是我的夫郎呢,只能多担待一二了。”


    宁归竹这会儿不是很想担待。


    踏着夏日炽热的阳光,宁归竹没要熊锦州顶着大太阳送,一个人到了工坊。他来的时间有些晚了,学生们三三两两坐在学堂内,正在交流着些什么,看宁归竹过来,下意识安静了一瞬。


    宁归竹扇着扇子扫了眼,指了两处说道:“把门窗都开开,这么热得天还关着,你们也不嫌焖得慌。”


    闻言,坐在两边的学生们纷纷起身,将所有的门窗都打了开来。


    闷热的午后没什么风,但却是比关着窗户是要松快几分。


    宁归竹等了会儿,见还没有敲上课的铜锣声,就到了隔壁教室,这里站着坐着都是些小萝卜头,最大的也就十岁,看见宁归竹过来,有些紧张地站起身,忍不住看向讲台上的安和。


    “宁先生?”安和疑惑出声。


    因着在学堂内要有规矩,安和在这里很少叫宁归竹阿叔。


    宁归竹朝安和点了点头,说道:“来提醒你们开门窗,天气热,别闷出什么事来。”


    “哦。”安和点点头,看向还在瞅他们俩的同龄学生,开口重复了一遍:“把门窗开开吧。”


    闻言,一群小孩纷纷散开,热热闹闹地去开门窗。


    宁归竹看着,心里为安和感到高兴。


    因着年纪小又发育不良,安和的个头比不少学生都要矮一些,刚开始教学的时候,好些孩子不服气安和,虽说不敢吵架打架,但不服从管教的情况是层出不穷。


    宁归竹没有过这样的经历,教着自己班级的同时还要留意着隔壁班,琢磨了许久都没想到解决的法子,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却发现这个小孩班内的刺头越来越少,也不知道安和是怎么降服住他们的。


    想着刚开始时的事情,宁归竹也没着急回去,大概看了看他们上午处理的布料,又问了下草药汁和助染剂的配比,然后十分满意地回到自己所教的学堂中。


    铜锣声响起。


    学生们问好,接着是两位老师的回应。


    隔着一堵薄薄的木墙,稚嫩和清亮的声音交织在一起,平白消减了几分暑意。


    先前在村里,因着家里的条件有限,宁归竹教给安和的染布手艺十分基础,而在学堂内,助染剂就有足足五种,染色上除了纯色染布,还有扎染、蜡染、型糊染和夹缬。


    为了不丢掉这份工作,安和每天都很忙。


    小孩子们性格跳脱,不管多乖巧,凑在一起总归会闹腾些,以至于他们的进度比较慢。安和就抓着慢的这一点进程,时不时跑到隔壁教室,跟宁归竹学习更深的染布工艺。


    因为还要顾着教学任务,他学得断断续续的,但小孩认真,脑袋瓜子又活泛,学习的速度比宁归竹手把手教导的成年人还要快上几分,倒是没有对课程的进度造成什么影响。


    晋汤对此很是惊讶。


    在几次检查之后,确定安和教学过程中并未出现过什么状况,干脆提升了他的月例,和纺织学堂那些先生一样,都是六百文一个月。


    不过这事,晋汤只口头上跟宁归竹提了一句,第一个月发给安和的月例,还是先前说好的三百文。


    对此,安和一无所知,抱着三串铜钱笑得见牙不见眼,恨不得告诉全天下的人,他可以赚钱养家了!


    宁归竹看着安和的笑容,面上的笑意也浓了些,隔着荷包摩挲着里面的银两,琢磨着今儿要买些荤腥带回去。


    他从明天开始有三天假期,熊锦州先前得知后,还说是能跟卢主簿提一下,将他的月假调整到和他一起放,如果顺利的话,之后三天他们就不会往县里来了。


    正琢磨着呢,安和抬起头看过来,期待道:“阿叔,今天可以晚一点出城嗎?”


    宁归竹疑惑地“嗯?”了一声。


    安和曲着手指说道:“家里的盐没有很久了,我想买一点回去,还想买个碗,这样我和奶奶就可以一起吃飯了!”


    听上去很让人心酸的话,但小孩面上神采奕奕,充斥着奋发向上的生命力。


    宁归竹笑着顺了下他的头发,“当然可以。”


    小孩顿时高兴起来。


    这会儿已经下课,纺织学堂的先生们没等到安和,来了个人,照面先和宁归竹打招呼:“宁先生好,我来找安和。”


    “是要吃飯了吧?去吧,吃完好好休息。”


    年轻的女子闻言,笑着应了一声,带着才到她腰处的小孩往前跑,很快和等着的其余女子哥儿会合,一群人一起往先生食堂而去。


    宁归竹搬了条凳子坐在教室门口,又等了会儿才看见熊锦州的身影。


    熊锦州拎着筒甜汤匆匆走入阴影中,将東西递给宁归竹后一屁股坐在地上,呼出口热气说道:“早知道就不要你等我了,我事没弄完,等下还得去。”


    宁归竹正拿着扇子给他扇风闻言无奈道:“没弄完就忙自己的,匆匆跑来做什么,看你热得一头汗。”


    “这不是怕你一直等着嘛。”


    宁归竹好笑,“我等不着你,还不知道去找人问问情况?”


    熊锦州摸了摸鼻子,就看着人笑。


    甜汤是绿豆汤为底,里面放了不少水果豆子,很扎实的一份,两人在僻静的学堂外分吃了,起身走出学堂。


    熊锦州还要待在工坊里守着,上午到了一船染布用的东西,是之后染布坊要用的,他得在这守着东西都收好了才能走。


    两人在学堂门口分别,宁归竹一个人出了工坊,莫名觉得有些没意思,不太想回县衙,思索片刻,干脆抬步穿过巷子,到了隔壁的坊市。


    “熊捕头,这里差不多了,坐着歇会儿吧,兄弟们吃口东西再忙活。”


    来人和熊锦州说着话,抬手示意跟来的小厮,将抬着的吃食放在阴影处,赶紧把东西准备好,省得一会儿发饭手忙脚乱的。


    熊锦州看了眼忍不住瞧过来的力士,开口道:“把手上的东西放了,就过来领饭。”


    “好嘞!”


    听见他放话,一群人立即加快动作。


    不一会儿,一排木桶前面就排出了长长的队伍,熊锦州站在旁边守着秩序,带人来送饭的管事拿了两个碗过来,递给熊锦州一个,说道:“菜是榨菜,味道还不错。”


    “谢了。”熊锦州接过。


    管事摆摆手,也不跟他在太阳底下晒着,端着自己那份找了个阴凉处坐下吃饭。


    熊锦州拿起馒头咬了一口,冷馒头吃着还挺舒爽,底下沾了点榨菜,味道是不错的。就是量有点少,两个馒头小半碗榨菜,根本填不饱忙了一上午的肚子。


    熊锦州有些想宁归竹了。


    思绪刚刚冒出,熟悉的清隽身影出现在视线内,熊锦州愣了下才确定这不是他的错觉,连忙快走几步,接过宁归竹手里拎着的食盒,问道:“怎么往这儿来了?”


    “想跟你一起。”宁归竹直白回答,注意到领饭的队伍,又问道:“你吃了吗?”


    熊锦州在听见前一句话时,面上的笑容就止不住了,这会儿道:“吃了,不过没吃饱,你带了什么来?”


    “清蒸鱼和茄子肉末。”宁归竹说着,视线四下扫过,寻找能坐的地方。


    熊锦州看了眼队伍,见领饭的人不多了,拉着宁归竹的手往旁边的小屋子而去,打开饭盒取出里面的饭菜碗筷摆在桌上,说道:“一会儿在这休息?就是没有被褥,不知道你受不受得了。”


    听有休息的地方,宁归竹就道:“可以的。”


    熊锦州又拖了条凳子摆在桌边,顺手打开桌前的窗户,方便他观察外面的情况。


    宁归竹坐在旁边,拿着筷子给他夹过菜,才自己吃了起来。


    清蒸鱼处理得不错,没有什么腥味,肉质细腻软肉饱含汁水,味道清香鲜甜。和鱼不同,茄子肉末口感偏重。茄子软烂吸满油脂,肉末口感更偏向于有嚼劲,酱油蒜末放得很足,浓香下饭。


    在忙了一上午后,吃上这么一口,原本寡淡的食欲也苏醒了些。


    熊锦州更偏好油盐重的茄子肉末,他在这一上午也不是干看着人忙活,力气没少出,这会儿吃重口的茄子肉末就感觉特别满足。


    不过他也不挑。


    宁归竹吃了半碗饭,就被热得吃不下去了,熊锦州问了两遍确定他不吃后,就将他碗里的饭,连着清蒸鱼和茄子肉末一起包圆。


    吃完撑得慌。


    毕竟饭前才吃了两个馒头。


    宁归竹拿帕子给他擦了擦汗,扇着扇子道:“下次吃不下就别硬塞,回头肠胃坏了,很容易疼的。”


    熊锦州靠在椅背上,懒懒地:“不吃完多可惜。”


    花钱买的呢。


    宁归竹无奈,只能继续给人扇风。


    闷热的炎夏最是难熬,好在这个时代的气温总体而言不高,约莫三十来度的天气,不活动的时候,出汗归出汗,人还是耐得住的。


    熊锦州歇了会儿,起身对宁归竹道:“床就在屏风后面,是擦过的。你去歇会儿,我就在这附近活动,喊一声就能听见。”


    “好。”


    宁归竹偏头,看见了熊锦州说的屏风。


    有屏风遮挡,他脱了外衣折好放在一端充作枕头。胳膊和前后领口暴露在空气中,些许凉意让宁归竹舒适地呼出一口气。


    察觉到凉爽,人轻易就睡了过去。


    熊锦州就在小房间门口/活动身体,檐廊下的阴影内,乱七八糟地睡了一圈人,安静的午后间歇有几声蝉鸣响起。


    大家都睡着,熊锦州打了个哈欠,回到屋内,坐在凳子上打瞌睡。


    力士们干活是论斤算的,五十斤以内三十文,超过后,每十斤加五文。


    当然,这是行价,大部分时候为了抢活,给的价格都比较低,有时候甚至超负重了也不会让人加钱。不过在陈县令这儿,做什么都是按照行价来算的。


    加上早搬完,就能早点去等等其他活计。


    因而在休息片刻,勉强恢复精力之后,阴影处的力士们就陆陆续续起了身,开始搬运东西。


    他们开始忙活,熊锦州自然也得起来,在旁边打着哈欠监工,顺带看看带来的小厮记录上册的每人搬运重量。


    没能好好休息,大脑都是糊涂的。


    站在旁边听了会儿力士干活的嘈杂声响,熊锦州才想起来里面还睡了个宁归竹,于是放轻脚步到了屏风后面。


    天热,声响又大,宁归竹却意外地睡得很踏实。


    熊锦州见人眉头微皱,拿着扇子给人扇了会儿风,等他舒爽一些后,才起身走出屋子,靠墙站着看人忙活。


    时间不紧不慢地走着。


    宁归竹迷迷糊糊间,意识刚清醒了些,就被燥热强行唤醒,身体没什么力气,他坐在床边发了会儿呆,听着外面的动静好半天才勉强精神了些。


    拿起扇子扇着风,看着充当枕头的外衫,继续发呆。


    不想穿。


    是,麻布透气清爽,但那也是一块布,大夏天的穿在身上,多多少少都会添些热意。


    一想到等会儿他还得顶着太阳去学堂,就不是很想穿这件衣服了。不过抗拒是一回事,理智是一回事,宁归竹并不准备挑战整个时代,扇着风舒服了些后,理智最终占据上风。


    穿好衣服走出屏风,见熊锦州坐在门口看着外面,走近后同样朝外看了眼,“锦州你中午睡了吗?”


    “眯了会儿。”熊锦州闻声抬头,勾着宁归竹的手指捏了捏,问道:“睡得怎么样?”


    “还好。”


    宁归竹说着,又打了个哈欠,然后才道:“我要去学堂了,你记得把食盒送回李家食肆。对了,你假期调成功了吗?”


    “嗯。”熊锦州点头。


    “那记得去屠户那里看看,咱们买点荤腥回去,之后几天就不来县里了。”


    交代完熊锦州后,宁归竹就回了学堂。


    和他不同,学堂内的学生们都挺精神的,他们没有养成午睡的习惯,不睡就不困。


    下午的课程有条不紊地进行着,等到结束的时候,太阳已经没有中午那么灼热,时不时吹来的清风也变多了。


    宁归竹和学生们告别,走出教室就见熊锦州在外面等着,他快步走上前,还没来得及开口说什么,手里就被塞了一筒绿豆甜汤。


    宁归竹喝了两口,塞回给熊锦州。


    夫夫俩分吃完一碗甜汤,安和也结束了最后一段课程,沉稳的脚步在走出学堂的那一瞬间轻快起来。


    “阿叔,捕头叔叔!”


    熊锦州等他走进后,拿出一个小竹筒递给他,“你的那份。”


    小竹筒是宁归竹从家里挑出来的,偶尔用来给安和带些吃的,大部分时候装的都是凉爽的甜汤。


    接过小竹筒,安和乖乖地道谢,小口小口地喝着甜汤。


    第86章 第 86 章 入山


    夏天天黑得比较晚, 这个点下值,他们还有很充足的时间做自己的事情,三人也就放松下来慢慢走着。


    熊錦州道:“屠户那边没杀猪, 说是得后天去了, 我去西城那边转了圈,只弄到一斤五花肉。不过码头那儿卖鱼的不少, 还有人撈了河蝦在那里卖, 要不要过去看看?”


    “河蝦?大吗?”


    熊錦州“唔”了一声,伸出手掌比划了下, “大的有半个手掌那么大,小的也有不少,还有蝦米。”


    寧归竹闻言就道:“那去看看, 也不知道他们卖完了没。”


    都这个点了。


    “没呢。”熊錦州道:“河里的东西谁都能去撈,花钱去买的人不多,除了供给富户的那部分,剩下的会留个两天,然后杀了晒成幹。”


    寧归竹侧目,“你倒是什么都知道。”


    感覺县里这些生计,只要提起来, 熊錦州就没有不了解的。


    熊锦州好笑地晃了晃他的手, “没办法,谁讓我要满城转着圈地巡逻呢?”


    只要稍微留心些,这些基础情况并不难了解。


    因着要去城西和码头, 需要走的路不少,两人询问过安和的意见后,将孩子留在了县衙里,先去城西拿了定好的肉, 然后前往码头。


    这边有好几家卖河鲜的,熊锦州略过前两家,牵着寧归竹的手到了一个中年汉子的摊位前,给寧归竹介绍道:“这是林甸叔,和大哥的关系不错。”


    宁归竹问好:“林甸叔好。”


    林甸笑呵呵点了点头,问两人:“要些什么?东西都是早上捞出来的,正活泼呢。”


    “买两条鱼,要些大蝦和虾米。”


    “都要活的吗?”听见要虾米,林甸多问了一句。


    宁归竹道:“虾米要晒幹的,听锦州说您这儿有卖?”


    “有,四十文一斤,要多少?”


    幹虾米不压称,一斤有很大一包,宁归竹买这个主要是用来提鲜,不会经常炒来吃,就只要了三两,然后就是活鱼和活虾。


    熊锦州不爱清淡口的吃食,宁归竹就挑了两条黑鱼,虾是熊锦州捞的,全都是活蹦乱跳一看就很能活的。


    因着他们两个要活的,林甸拿了两个带盖的木桶出来,往里面添了水将鱼虾放进去,没要木桶的押金,说道:“没必要,你们要是忘了带,改明儿我经过小河村的时候,自己去拿就是。”


    大河里的河虾不好捞,林甸经常去小河里下笼子。


    他都这么说了,熊锦州也就没有客气。


    宁归竹付过钱,剩下几串铜板放到竹篓里,熊锦州拎着木桶和宁归竹回了县衙,接上安和后,陪着小孩去买了他想买的东西,三人这才出城回家。


    ·


    人類靠近的脚步声并不大,听覺敏锐的小狗翻身站起,汪汪两声,等院门推开之后,立即摇头摆尾地凑了上来,前爪抬起去搭人類的身体。


    宁归竹本能抬腿屈膝,接住了狗子的前爪,抬手揉揉两颗狗头,“好了好了,快讓讓,怎么这么黏糊啊。”


    他声音无奈,看上去像是真的受不了般。


    熊锦州站在旁边,看着不断扫过他小腿的狗尾巴,往后退了一步,很好,人和狗都没给他哪怕一个眼神。


    他无奈地摇了摇头,不管沉浸其中的他们,先将木桶放到了墙根处,找了两个木桶出来,往里添满水后,将河虾跟黑鱼分别放到两个桶中,再将其拎入厨房。


    宁归竹终于安抚好两只黏糊小狗,刚走到屋檐下,就和堂屋里站起身抖毛的小貓打了个照面,他又凑过去搓搓貓头。


    被摸得舒服,三宝和四喜就地一躺,扭出肚皮来,舒展着爪垫要摸摸。


    宁归竹将它们从头撸到尾,又揉到肚皮上,软乎乎的肚子上毛发也是柔软细腻的,手感一绝。


    熊锦州过来,看见这一幕,蹲下来跟着搓了一把,“肚子这么鼓,看来今天的收获不小啊。”


    “三宝四喜越来越厉害了。”宁归竹笑眯眯的。


    小貓越来越大,现如今虽然还有些稚嫩,但已经是出色的捕手了。


    与它们相比,家里的两只狗要逊色不少,跟着熊锦州上山了几回,吓跑无数猎物,最终还是熊锦州亲自动手抓了两只野兔子回来养着配种。


    两人几乎是同一时间想到家里的狗,侧头朝着身边看去,大旺和二彩吐着舌头蹲在旁边,见人类看过来,欢快地“汪”了一声,尾巴几乎要甩成螺旋桨。


    熊锦州见状,伸出手也揉了揉它们的脑袋。


    天气热,这会儿太阳还没下去,两人不着急准备晚飯。熊锦州提起吊在水井里的木桶,取出放在里面的竹筒,宁归竹从厨房里拿了碗出来,接过竹筒打开,将里面冰凉的绿豆汤倒在碗中。


    水桶重新吊回井中。


    熊锦州端着碗喝了口,呼出一口热气道:“还是咱自家弄的好喝。”


    “井里镇过的,当然要好喝些。”


    夏天里,只要是凉的,哪怕只是一杯水,都比珍馐佳肴更加美味。


    熊锦州赞同地点点头,喝着绿豆汤在宁归竹身边坐下。竹筒里装的绿豆汤并不算多,两人分喝了,刚好去除一路走来的热意。


    将碗冲洗干净,熊锦州和宁归竹躺在竹床上,扇着扇子歇息。


    中午没有睡好,熊锦州这会儿有些困,腦袋压在宁归竹肩膀上打瞌睡。


    见他困,宁归竹换了个姿势,讓人靠得舒服一些,说道:“左右时间还早,你睡吧,等准备弄飯了我再叫你。”


    熊锦州打着哈欠,听见宁归竹这么说,含糊说了声好,眼睛闭上的下一刻就睡了过去,宁归竹打着扇子靠墙坐着,见小猫在瞄他手里的扇子,朝着小家伙招了招手,又轻轻拍了拍身边空着的位置。


    三宝一下子跳了上来,踩着宁归竹的肚子继续盯扇子,腦袋一左一右地跟着晃动,爪垫伸出勾了勾扇柄。


    宁归竹顺着它的力道,将扇柄挪到了三宝面前。


    猫爪垫勾着扇柄,歪着腦袋啃了两下,又觉得没意思,甩甩头趴在宁归竹怀里舔毛。


    宁归竹继续扇风,这回还照顾上了小猫。


    三宝在怀里,四喜喵喵喵地进来,在地上晃悠了一圈,才看见三宝翘起的尾巴,于是也跳到了竹床上。它抬着爪子,在宁归竹身上踩了一圈后,压着三宝半边身子强行睡了下来。


    宁归竹好笑地戳戳小猫,四喜不满地喵呜了两声,宁归竹就只好让它躺着睡觉。


    院子里的门敞着一条缝,狗子们在外面汪汪叫着,声音时远时近。


    不知何时起,鸟叫与虫鸣也多了起来。


    宁归竹睁开眼睛,看了眼外面的天色,垂眸见熊锦州睡得挺沉,托着猫放到了熊锦州身侧。


    三宝和四喜忽然被挪动,睁开眼睛看了会儿,在新的位置重新找了姿势睡下。


    宁归竹没注意它们俩,轻轻将熊锦州的脑袋从自己身上移开,见人有要醒的趋势,就扇着扇子凑近亲亲他,等着人睡熟了再继续挪。


    好不容易从竹床上脱身,宁归竹伸了个大大的懒腰,趿着鞋子往厨房去。


    天热食欲淡,弄个拍黄瓜开开胃,然后煮个青菜鸡蛋汤,再准备一碗辣椒炒肉。开胃的、他偏好的、熊锦州偏好的都有了。


    宁归竹心里有了底,先切了肉放在旁边,然后去后面菜地里摘菜。


    每天精心打理着,菜地里的菜长势很不错,黄瓜茄子都已经能吃了,苦瓜还有些嫩,丝瓜苗前几天刚开了花,蜜蜂在周围飞来飞去的,地里的青菜也十分的鲜嫩欲滴,辣椒葱叶和姜蒜这一类,更是生长得十分繁茂。


    从外面移栽回来的野芥菜已经长得很高了,宁归竹琢磨着,可以趁这几天休息,将野芥菜收拾出来弄了,就是还没想好是弄腌菜还是弄咸菜。


    心里琢磨着要不要都弄一点,宁归竹摘了晚餐需要的蔬菜回到前院,用木桶打了水出来,在水坑旁边清洗着蔬菜。


    院门被人从外面推开,熊锦平牵着馒头进来。


    “竹哥儿。”熊锦平跟他打了声招呼,看见熊锦州躺在竹床上,声音低了一些:“锦州怎么了?”


    宁归竹道:“白天太忙,他中午没休息好。”


    闻言,熊锦平点了点头,没再多说什么。


    他将馒头送回骡棚里,关好门出来跟宁归竹说了一声,掩着院门回了前屋。


    宁归竹洗干净菜放到厨房里,拿帕子擦掉额头上冒出来的细汗,出来坐在堂屋里看了会儿熊锦州睡觉。


    他本来就是个闲不住的,这会儿又没手机打发时间,坐了没多久就站起身来,这里晃晃那里晃晃,想起关在骡棚里的馒头,去厨房拿了个糙馒头出来,站在了骡棚面前。


    馒头歪了歪脑袋,看了奇奇怪怪的人类两秒,朝着他手里的糙馒头张嘴。


    宁归竹往后挪了下手,“馒头,咱们来玩个游戏吧。”


    “?”


    “听我指令作出回应,对了就给你吃。”


    “……”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但它是骡子。


    馒头拒绝游戏,并上前两步,抻着脖子,一口咬住了它的糙馒头,仰着脑袋嚼巴嚼巴,斜眼看人。


    “啧。”宁归竹戳了戳它的脑袋,“你就嘚瑟吧,下次跟大哥说不用送你回来了。”


    骡子昂地一声,咬住了宁归竹的袖子,往骡棚里面用力。


    宁归竹被拉得踉跄两下,没好气地抱住它的脑袋,搓:“不跟我玩,又不让我说,你是不是有点太霸道了?”


    骡子喷气。


    …


    放弃和倔强骡子闹,宁归竹在旁边的圈栏里翻了翻,摸出两个鸡蛋来,然后转到狗笼旁边的兔子那儿,往它们笼子里塞了点野草,带着鸡蛋穿过堂屋回到前院,准备做晚飯。


    熊锦州是闻着食物香味醒来的。


    他抬手揉了揉额头,恍惚地看着头顶房梁,过了会儿,飘来的食物香气愈发浓郁,熊锦州翻身起床。


    “竹哥儿。”


    “嗯?醒啦。”


    宁归竹手上动作不停,回头看了一眼出现在厨房门口的熊锦州,说道:“你去洗把脸,咱们马上就可以开飯了。”


    “哦。”


    熊锦州本来还想说些什么,听见宁归竹这话,又把想说的话给忘了,靠着门框看着人发了会儿呆,转身去洗脸。


    冰凉的井水落在面上,强行驱散了剩下的睡意。


    熊锦州回到厨房里,见菜已经摆上了桌,就直奔橱柜去拿碗筷。


    宁归竹干脆坐下来等他。


    今天的主食是米饭,颗粒分明的米饭上盖着一片青黄焦脆的薄锅巴,咔嚓咔嚓的锅巴声在桌前响起。


    吃完部分锅巴,下面的米饭露出来,他们才伸手去夹菜。


    酸辣口的拍黄瓜最对两人的胃口,辣椒炒肉好吃是好吃,就是容易吃的人满头大汗。


    宁归竹倒了些青菜鸡蛋汤泡着米饭,吹凉后,喝一口泡饭吃一筷子肉,香。


    吃着饭,狗回来了。


    宁归竹正好放下碗筷,听见它们俩的动静,起身去把院门关了,回来时脱掉了身上的外衣。


    少了一层布料的遮挡,配上傍晚的微风,整个人都舒适惬意起来。


    熊锦州呼噜完米饭,动手将碗筷收起,搬到洗碗盆里,提水倒水,挽着袖子搓澡豆。


    宁归竹就去收拾了厨房,拿着扫帚和垃圾铲到了后院,拎开兔笼子,开始收拾它们臭烘烘的便便。


    收拾出来的粪便倒在了粪坑旁的土坑里,里面还堆着沾满了鸡鸭屎的野草碎。


    宁归竹将兔子便便倒进去,把木板重新挪回去盖着,放了东西又去喂家里的小动物。


    等到忙了一圈过来,熊锦州已经把前院都收拾干净了,两人去洗了澡,浑身舒爽地坐在堂屋里,等着太阳下山。


    ·


    “大旺!二彩!”


    熊锦州站起身来,朝着后院喊了一声,顺手拿了外衣给宁归竹套上,自己穿着衣服往后院去,看见两只狗还在追着猫舔屁股舔耳朵,走近了用脚踢踢它们,“走了,上山了。”


    “汪呜——”


    听见这话,大旺就地趴了下来,哼唧着回头看熊锦州。


    熊锦州好气又好笑,“玩的时候可以上山,这会儿又不成了?”


    大旺呜呜着翻出了肚皮。


    不等熊锦州做什么,二彩在旁边拱来拱去,又张嘴去咬它的耳朵,催着狗子起身。


    宁归竹在前面等不到他们,从堂屋后门探出头来,“怎么了?”


    熊锦州侧了侧身子,指着大旺对他道:“不想上山呢。”


    闻言,宁归竹看去,见狗子翻着肚皮撒娇,不由顿了一下,本能维护:“这几天上山的次数确实有点多,要不今儿就不去了?”


    熊锦州:“……”


    面对熊锦州无奈看过来的视线,宁归竹摸了摸鼻子,把脑袋缩了回去。


    熊锦州垂眸,看着快扭到自己脚上的大旺,抬脚踩着他的后腿,用了点力气晃动,“快点,再不起来我拿棍子了。”


    敏锐地捕捉到他声音里的严肃,大旺翻身而起,吐着舌头佯装去咬二彩,两只狗玩闹着跑到了前面去。


    宁归竹拿着竹篓等在前院,等熊锦州出来后,手里的东西就落到了他的手里,夫夫俩出了院子,牵着手走在两只狗身后,到前头屋里时,往家里看了一眼。


    这个点,家里也已经停下了忙活,正在泡豆子。


    打过招呼后,宁归竹没看见孩子们,就跟王春华道:“大嫂,晚上你跟孩子们说一声,明儿开始我有三天假,让他们上午记得过去上课。”


    “哎好。”王春华先是应声,又说道:“你不休息一天?他们几个不着急的。”


    “没事,我不教久了。染色的事情没多久就能忙完,回头再正式恢复课程。”


    “那好。”


    说了孩子们读书的事情,宁归竹跟熊锦州就上了山,他们两个都不是专业的猎人,上山捕猎也只是在较之平日里深一些的林子里活动。


    狗在周围追鸟追兔子的,两人顺着他们之前下的陷阱一路找去,十多个陷阱都没逮到想要的野兔子,倒是捡到一只不算大的野鸡,熊锦州拎起来看了看,说道:“这尾巴还怪好看的,要不要给你留着?”


    宁归竹声音轻快:“可以啊。”


    这会儿林子里已经很昏暗了,熊锦州让宁归竹拎着野鸡,扯了些草扭成草绳,重新捆了一遍野鸡,将其丢进竹篓底部,恢复好陷阱,加深了一遍标记。


    火把的光在林子里跳动着,熊锦州垂手牵住宁归竹的手,四下看了一圈没见着狗的身影,高声呼唤了两声。


    又过了会儿,些许狗叫从斜前方的位置传来。


    宁归竹循声看去,“好像离得有些远。”


    “嗯。”熊锦州蹙着眉,有些迟疑:“它们估摸着进到深山里了。”


    闻言,宁归竹顿时明白他迟疑的来源,将火把递给熊锦州,伸手去拿他背上的竹篓,“你去找吧,我先带着野鸡出山。”


    熊锦州有些担心,“你一个人……”


    宁归竹好笑,“一片林子而已,有什么走不出去的,去吧,我也没那么弱。”


    “我不是那个意思。”


    熊锦州辩解了一句,见人坚持,转而说道:“我送你出去,到树没有那么密的地方,就回来找狗。”


    天色不早,就算是经常在林子里窜的,在光线不好的情况下也很容易踩空。


    宁归竹这回没有拒绝。


    两人在山里行进的速度不慢,很快到了树木较为稀疏的地方,天光透过树叶落下,能勉强照亮前路。熊锦州看着宁归竹往山下走了一段后,回去找自家那两只胆肥的狗。


    谁家猎狗敢没有命令就跑这么远的?!


    宁归竹背着竹篓,在路上扯了些鸡鸭能吃的野草,填在竹篓里,挡住了里面的野鸡后,才进入村子。


    路上遇到好些出来歇凉闲聊的叔婶,打着招呼,间或停下来说笑两句,宁归竹走到前头屋门口前时,天色早黑了。


    “竹哥儿。”柳秋红看见他喊了一声,下意识看向他身后,奇怪道:“老二呢?”


    宁归竹道:“狗进了深山,锦州去找它们了。”


    柳秋红皱了皱眉,抬头去看天,说道:“今儿月亮不怎么亮,怕是会下雨,锦州可别遇上了。”


    雨一下,山路更难走。


    听到这话,宁归竹跟着抬头。被天气预报娇惯了,他并没有肉眼判断天气的本事,这会儿不由有些担心起在山里的人来,匆匆说道:“娘,我先回去放东西了。”


    “哎!你慢点,别摔着。”见他走得快,柳秋红不由提醒了一句。


    宁归竹举起手摆了摆,脚下的动作没有放慢半分。


    回到家里,将竹篓一放,宁归竹找出缠火把要用的东西,动作很快地缠上后点燃,拿起雨伞准备出门时又脚步一顿,转身回卧室剪了几根长的宽条麻布出来,缠好塞在衣襟里。


    不管是什么情况,布条都能扎紧做紧急防治。


    准备好东西,宁归竹这才举着火把拿着伞出了门,刚关上院门转身,就见前头屋边也亮着个火把,熊锦平和王春华拿着斗笠站在那,看见宁归竹过来说道:“听锦州去了深山,让你大哥进去找找。”


    “麻烦大哥了。”


    “这有什么麻烦的。”王春华笑着挽住宁归竹的手,说道:“自家兄弟,有什么事就要叫人,别瞎客气。”


    宁归竹闻言道:“这不是想着还没什么事嘛,你们俩一天到晚够累的了,少折腾为好。”


    世上三般苦,撑船打铁磨豆腐。


    从凌晨开始就要爬起来磨豆腐煮豆浆,一刻不停地忙到第二天晚上吃晚餐,请的帮工可只有白天过来,熊石山和柳秋红年纪大了能帮的有限,主要还是靠他们夫妻俩自己弄。


    听见宁归竹这么说,夫妻俩不由摇了摇头,“等出了事就晚了,再说了,这个点也没到我们睡觉的时间。”


    他们都这么说了,宁归竹也不再多言。


    不得不说,有夫妻俩跟着,宁归竹心里确实安定了不少。


    夜间的深山并不安全,熊锦平拿了火把上山,让宁归竹和王春华在山脚等着,若是真的遇到什么事,他们也能及时反应过来。


    第87章 第 87 章 野猪崽


    山上。


    熊锦州将火把固定在树枝间, 握緊手中的刀一点点靠近。在他视野的正前方,两只狗喉咙里发出低低的吼声,在它们的包围中间, 一头半大的野猪崽子不断横冲直撞。


    平日里抓个兔子都能追丢的狗, 这会儿有来有回地交錯攻击着,一步步将野猪往深山外赶去。


    它们的计策很有效, 至少从依稀的草木倒翻痕迹中可以判断出来, 这只野猪崽子就是被它们从更深处赶出来的。


    野猪夜间的视力较弱,在熊锦州将火把放远的情况下, 两只狗先一步发现了他的到来,汪汪两声,加快驱逐的行为, 同时熊锦州上到侧面一棵矮树上,在野猪被驱赶到树下的时候骤然跳下。


    手中的砍刀用力刺入,半大的野猪皮还不怎么厚,熊锦州力气大,硬生生将刀刺入野猪皮下,然后快速抽出离开那野猪崽子。


    脖子被开了个大洞,野猪呼哧呼哧喘着气, 鲜血不断流淌出来, 没一会儿就没了气息。


    熊锦州坐在旁邊,顺手摸了把凑过来的狗,“有本事了嘿, 居然敢猎野猪。”


    这玩意儿成群结队的凑在一起比老虎还吓人,也不知道家里这两只是怎么把半大的野猪崽赶出来的。


    想着,熊锦州起身,去拿了火把过来, 拉着两只狗检查情况。


    刚进行完捕猎,两只狗的状态都十分亢奋,呼哧呼哧地喘着气,熊锦州拉动它们的时候,能明显察觉到狗身上的肌肉十分緊绷,熊锦州随手拍了拍它们大腿,不断夸着好狗,检查它们身上的伤口。


    大大小小的划伤不少,还沾了很多草籽,不过没看见野猪牙顶出来的洞,应该是没跟大野猪遇上。


    “真棒。”熊锦州又夸了一声,道:“回家给你们炖肉吃。”


    听得懂肉字,两只狗欢快地汪了一声。


    熊锦州走到野猪旁邊,把伤口割大了一圈,等到里面的鲜血流得差不多了后,将刀固定在腰间,扛起野猪招呼两只狗,“走,下山去,前面帶路。”


    “汪,汪汪!”


    两只狗兴奋地往前跑去。


    熊锦州举着火把,又扛着只七八十斤的野猪崽,在林子里行进的速度很慢。不过有两只狗前前后后跑着,他并不用担心遇着其他野兽,只要留意腳下,不摔到坡下或者坑里去就行。


    ·


    另一邊。


    熊锦平按照寧歸竹说的方向,往林子里走了小半个时辰,才听见了汪汪的狗叫声,他提高声音喊了声“大旺二彩”,听见回应后下意识加快了步伐。


    没走多远,两只狗穿过草丛树木飞奔而来,近了,一股血腥味扑鼻而来。


    熊锦平心头一跳,定睛看去,见那些血不是狗身上的,心情越发沉重,加快速度往前走去,同时呵斥两只:“帶路,去找你们主人。”


    “汪?”


    狗歪了歪头,在熊锦平说出熊锦州的名字后,才撒丫子往来时的路上跑。


    熊锦平心里着急,也没太留意腳下,跟着狗一路往里面跑去。


    直到看见一个身影举着火把出来,见人还有力气扛东西,熊锦平提起的心才勉强放下,只是腳步依旧没有半分停滞。


    “大哥?”


    熊锦州看见熊锦平匆匆而来,下意识喊了一声人。


    到了近前,熊锦平先看了眼野猪,目光惊诧,接着想起什么,没好气地拍了他一下,“这么晚了进深山,你小子真不怕吓死我们。”


    熊锦州老实认錯,“本来以为没多远。”


    这个点,进山时又是要下雨的样子,熊锦平也没再说他什么,将人肩膀上的野猪扛了过来,说道:“远不远的你回去和竹哥儿说吧,我上山的时候他还在那里琢磨,说咱们半个时辰左右就能出去呢。”


    他光进来这一路就花了半个时辰,就这还是快速跑了一段的耗时。


    熊锦州闻言,下意识看了眼野猪,“哥,你说……”


    自家弟弟,不用想就知道他在琢磨些什么,熊锦平反问:“你觉得在竹哥儿那,你重要还是这口肉重要。”


    熊锦州不敢吭声了。


    兄弟俩久久没回来,山腳下的人等得着急。


    寧歸竹站起身道:“大嫂,我上山看看去,半个时辰,不管找没找到人我都会下来。”


    “哎,去什么去。”王春华拉着他,说道:“又没下雨,出不了什么事,再等半个时辰不出来,咱们喊几个堂兄弟一起上山去。”


    闻言,宁归竹下意识看了眼山里。


    “放心,你大哥时不时地也往山里去,这个我比你熟悉。”


    “那好吧。”


    宁归竹勉强冷静下来,继续在山脚下等着,只是怎么也站不住了,来回走动着,时不时往山上看一眼。


    时间在等待中过去得很慢。


    过了不知道多久,忽然听见两声狗叫。


    寧歸竹下意识抓住王春华的手腕,不是很确定地问道:“大嫂,这是不是咱家那两只狗的叫声?”


    “我可没茵茵那耳朵。”王春华笑起来,“不过这个点从山上下来,肯定是他们了。”


    寧歸竹觉得也是。


    他们俩往山上走了没几步,就见两只狗先冲出了林子,看见宁归竹在山脚下等着,吐着舌头摇头摆尾地冲了过来,差点把宁归竹冲一踉跄,王春华连忙把火把接了过去,怕宁归竹站不稳摔倒,回头烧着自己。


    手上空了,宁归竹揪着两只的狗耳朵,“不听指挥往深山里去,我看你们俩是不想活了!”骂完,又挨个踢了两脚狗屁股,“锦州和大哥呢,怎么就你们俩回来?!”


    一照面就挨了骂,两只狗蔫蔫地垂下耳朵,委屈地哼唧着,凑上前还想要摸摸。


    “滚滚滚,一邊去,看见你们就烦。”


    宁归竹难得生气,不搭理两只狗,抬头时看见火光的痕迹,连忙快走两步上了山。王春华没来得及拉住人,无奈地摇了摇头,垂眸见两只狗凑了过来,抬手拍拍狗头:“你们啊,是真惹人生气了。”


    狗狗听不懂人类的感慨,被摸了脑袋,很快又高兴起来。


    前面。


    宁归竹刚上山没几步,就被熊锦州喊住了,他顾不得身后的大哥,加快速度跑下了山,拉着宁归竹语气有些凶:“火把都不拿就上山,你是生怕踩不到蛇是不是?”


    血腥气扑鼻而来,宁归竹没听见他的话,手指紧张地攥紧对方,“你……受伤了?”


    他的声音轻得不可思议,尾音帶着些颤。


    熊锦州听宁归竹的声音不太对劲,连忙拉了下衣服给人看,安抚道:“不是我的,大旺二彩赶了只野猪出来,我扛出来的时候沾了些。”


    听到这话,宁归竹骤然松了口气,腿有些软地往后面退了半步,脸色发白,“你吓死我了。”


    熊锦州想伸手抱抱他,但手上身上都是血,最后只好用手臂虚虚揽着人,親了親他的额头,“不怕啊,这才进山多久,怎么可能出事。”


    宁归竹不想吭声。


    恐惧的来源大概是曾经看过的那些影视小说,好像十个主角里有八个的親朋好友上山后会出现意外,活着出来的少,大多都被野兽啃食只剩下些衣服和骨头。再加上穿越过来后,家里人总说山里危险,讓他不要一个人往山上去……


    见人不说话,熊锦州头皮都麻了,他朝着走过来的嫂嫂投去求救的目光。


    王春华给了他一个活该的眼神,但还是帮忙转移了注意力,“你大哥呢。”


    闻言,宁归竹果然抬头,往山上看去。熊锦平上山是为了去找熊锦州,这会儿把人丢在后面,总归是有些不太合适的。


    熊锦州道:“在后面了,我上去接接他。”


    宁归竹催促:“快去。”


    得了他的发话,熊锦州拿着火把,又迅速上了山,从熊锦平肩膀上接过野猪,兄弟俩一起下了山。


    七八十斤的野猪不算小,兄弟俩力气再大,交替着扛下山也累得慌。


    王春华先看过丈夫,见人身上只沾了些野猪血后,才打着火把去看地上的野猪崽,“死得这么透啊,今晚得收拾出来才行。”


    宁归竹闻声凑了出来,问道:“和家猪差不多的收拾方法吗?”


    “嗯。”王春华点头,“竹哥儿你会?”


    宁归竹:“知道一点点。”


    ·


    人和狗都回来了。


    宁归竹和王春华走在前面,交流着处理整猪的经验,熊锦州和熊锦平走在他们后面,各自拎了两条腿并排走着。


    路上遇到在外面歇凉的人家,不由喊着人问是哪里搞的。


    王春华高兴地接过话茬,“还不是老二养的那两条狗,这几天每天上山啥也没抓到,一抓就抓了个厉害的,老二在山上费了好些力气,还是他哥去接才把东西带回来呢。”


    闻言,众人惊诧地看了在宁归竹身边撒娇卖痴的两只狗,“看不出来啊,居然这么有本事。”


    “可不是嘛……”


    高高兴兴地聊了几句,四人才回到家里。


    熊石山和柳秋红等到他们,下意识放了手里的东西起身,还没走近呢,就借着火把的光线看清了放在地上的野猪,惊诧地“嚯”了一声,“这俩居然没被老二夫夫俩惯废。”


    熊锦州:“……爹,娘,狗怎么可能会被惯废啊。”


    熊石山看了他一眼,道:“狗又不是没脑子,怎么就不会被惯废了?”


    “……”


    放弃争论这一点,几人开始商量处理野猪的事情。正如王春华所说,这野猪得今晚收拾出来,若是留到明早,血憋在肉里面容易坏了味。


    王春华和熊锦平还没洗澡,明天天不亮就又得起来弄豆腐,一家子商量过后,幹脆讓夫妻俩去休息,然后四人带着野猪回了后面院子,烧水的烧水,磨刀的磨刀。


    猪头被割下来,倒置放在旁边,又用几根木头搭了个简单的三脚架,将猪固定在上面,尽可能地让里面的血流淌出来,等到锅中水烧开后浇在猪皮上,就可以拿着刀刮猪毛了。


    腥臭味随着热水泼洒越发浓郁,但处理的是肉,一家子的心情很不錯。


    熊锦州和熊石山包揽了大部分的事情,柳秋红守在灶台前面烧着水,宁归竹在旁边一时寻不到事情做,给他们搭把手递着东西,视线落到不远处玩闹的狗子身上。


    他刚刚好像有点太凶了。虽然事出有因,但两只狗这回确实没闯祸,甚至是立了功。


    宁归竹心里想着,听见熊锦州喊,将他要的东西递了过去,然后继续偷偷看狗。


    七八十斤的猪处理起来挺快。


    熊石山和柳秋红帮着把家里收拾幹净之后,被两孩子塞了一大块肉,乐呵呵地回了前头屋里,宁归竹心不在焉地催促熊锦州去洗澡。


    熊锦州见他这神情,走到宁归竹面前蹲下,仰着头问道:“在想什么?”


    宁归竹垂眸,看着近在咫尺的人,抬起手指将他脸上的水珠擦幹净,说道:“刚看见狗的时候,我骂了它们,还踢了两脚。”


    熊锦州:“?”


    大脑转了会儿,才将这事和宁归竹的心情变化联系上,他好笑地握着宁归竹的手親了亲,忍不住道:“你怎么这么可爱啊。”


    “……”


    见人恼怒,熊锦州笑着道:“没事,狗不记恨主人的,明儿给它们煮点肉,肯定还黏你。”


    “就是不会生气才让人心里过不去啊。”宁归竹叹气。


    那两只傻狗,才在山脚下被他踢过,回家的路上又黏黏糊糊地凑了上来,搞得人心里更加过不去了。


    熊锦州不是很懂这种心情,想了想,干脆用自己的方法给人转移注意力。


    宁归竹看他接连提了两桶水往后面去,正疑惑探头呢,就见熊锦州大步朝他走来。


    “你干什么!”


    忽然被抱起来,宁归竹被吓了一跳。


    熊锦州将人上下抛了抛,等对方抱紧他脖子后,才笑呵呵地道:“不想狗了,咱们洗澡去。”


    “???”


    雨在燥热中淅淅沥沥下了大半晚-


    早晨,阳光明媚。


    风吹进室内,宁归竹将被子往下踹了踹,慢吞吞翻了个身,滚到另一边继续享受凉席带来的舒爽。


    等到身下的部分睡热了,就继续换位置闭眼打瞌睡。


    昨天晚上,他们很晚很晚很晚才睡。


    如果不是气温升上来了,宁归竹这会儿根本不可能睁眼。


    又过了会儿,依稀听见有人进到屋里的动静,宁归竹随手将被子角往上拉了拉,背对门口的方向继续睡觉。


    熊锦州走到床边,趴在宁归竹后面,戳了戳夫郎的肩膀,“竹哥儿,给你煮了肉丝面,起来吃一口?”


    宁归竹含糊道:“不想吃。”


    “可是已经煮好了。”熊锦州开始骗人。


    睡梦中的人纠结了会儿,捂着耳朵,脑袋往凉席上埋了埋,“煮好了你吃掉就是了嘛。”


    熊锦州:“但我吃不下了。”


    “……”


    宁归竹不开心地坐了起来,瞪熊锦州:“你好烦,煮面之前不知道先问我吃不吃吗?”


    熊锦州拉着他的手亲了亲,道:“抱歉,时间太晚了,我有点着急。”


    宁归竹手指一转,捏住了熊锦州的嘴。熊锦州也不挣扎,就笑着撑在床上,等人难得一见的起床气消失。


    “好了好了我起了。”宁归竹被看得不好意思,松开手推了推熊锦州,让人先出去,他捞了衣服坐在床上穿好。


    熊锦州下床,快速到了厨房里,打开锅盖,将提前揉好的面条放入开水中。


    提前煮是不可能的,万一宁归竹起来得太慢,面坨了就不好吃了。


    等宁归竹穿好衣服,出来洗漱的时候,锅里的面条还没有煮熟,发觉自己被骗,宁归竹忍不住朝熊锦州翻了个白眼。


    熊锦州厚着脸皮假装没看见。


    宁归竹洗漱完进来,面正好煮好,熊锦州将其捞出,把碗底的肉丝翻拌出来放在宁归竹面前,又去端了碗水过来,然后拿着扇子给宁归竹扇风,看他吃饭。


    宁归竹吃了一口。


    肉丝咸香有嚼劲,面条柔韧筋道,轻易就唤醒了沉睡的食欲。


    他接连吃了两口,才问熊锦州:“你早饭吃的什么?”


    熊锦州:“去前头屋里喝了两碗豆花,吃了几个糙馒头。”


    宁归竹手指一顿,心里有种不妙的预感,问道:“爹娘他们没问起我?你怎么跟他们说的?”


    “就说你起不来床啊,怎么了?”


    宁归竹闭了闭眼。


    半晌后,他决定跳过这个话题,“怎么炒买来的肉。”


    熊锦州“唔”了一声,直觉自己刚刚说错了话,但一时想不到是哪里错了,只能顺着宁归竹的话题道:“野猪肉骚,我弄不好,怕你见了反倒不想吃饭。”


    “哦。”


    宁归竹点点头。


    在这句话下,某些人又变得顺眼起来。


    吃了饭,熊锦州把碗筷一叠放在旁边,对宁归竹说道:“你要不要再去睡会儿?”


    “不了,热。”宁归竹拒绝,“而且还要给三个孩子讲课。”


    “不差这一天的,书院还有休沐的时候呢,咱们也歇歇。我去把院门关了,你脱了外衣在竹床上睡,这个点凉快,还能再睡上会儿。”


    说着,熊锦州就站起身,出去关院门。


    宁归竹抬手没能抓住他的衣摆,又在睡意的诱惑下放弃喊住人,托腮看熊锦州关上院门进来。


    等人躺到竹床上了,宁归竹才想起来问道:“你提前跟金帛他们说了今天休息一天吗?”


    “聪明。”熊锦州低头,亲亲宁归竹。


    得到肯定的回复,宁归竹放下心来,打了个哈欠闭上眼睛,早晨的清风从堂屋里吹过,带来舒爽的凉意。


    熊锦州在旁边守了会儿,等人睡熟之后,把碗筷洗干净了才回到他身边,脱掉外衣上床,抱着宁归竹一起睡觉。


    这一觉睡的时间有些长,醒来时已经是中午,太阳正是灼热的时间点。


    熊锦州一下下地扇着扇子,见宁归竹醒了,凑近亲亲,“还困吗?”


    “还好。”宁归竹说着,打了个哈欠,从熊锦州怀里挪出来,道:“这个天还抱着,你也不嫌热。”


    熊锦州挑挑眉,“有得抱就不错了,我哪儿敢嫌弃。”


    “……噗。”


    宁归竹被熊锦州逗笑,乐不可支。


    说笑完,靠在一起,安静享受起闲暇时光来。


    ·


    同样是难得的休息日。


    “卖头花啦!三文錢一个的头花!姐姐要不要看一看?”收拾得干干净净的安和拎着篮子,在人群之间穿梭。


    像他这样带着东西边走边卖的,目标一般是巷子里没出门的人,这些都到了市集上的首选都是摊位或者店铺,听小孩吆喝也只是扫上一眼,停下来的少之又少。


    安和知道这一点,但他不敢进巷子,那里太容易藏人了。


    而且,刚开始做买卖,安和心里的预期是,只要有那么两三个人停下来看一看,挑走一朵头花就行。


    宁先生说了,万事开头难,只要开了头后面就不用怕了。


    抱着这种想法,小孩全程都精力满满的,时间一长,倒真有回程的年轻的姑娘哥儿好奇地问上两句:“你这头花是什么样儿的?”


    听见询问,安和眼睛一亮,揭开篮子上的布,快速拿了五朵出来,说道:“阿哥姐姐你们看,我的头花可漂亮了。”


    看清那头花的模样,有人忍不住伸手拿了一朵,翻来覆去地看了看,问:“小孩,你这真的是三文錢一朵?”


    安和用力点头:“是的!”


    闻言,拿花的女生爽快道:“那这五朵都给我吧,十……五文钱对不对?”


    安和再度点头,收到十五文钱后,将五朵头花交给了那个女生,欢快地道:“祝姐姐今天开心!”


    被祝福,女生心情不错,帮忙招呼了两声小伙伴。


    跟她一起出来玩的哥儿女子都是有零花钱的,虽然不至于五朵都买,但也挑着拿了一两朵,临走前一个哥儿对他道:“你的头花很好看,可以拿几朵出来绑在篮子上。”


    听到这话,安和连忙道谢。


    按照哥儿的建议在外面绑上头花后,原本寥寥无几的生意渐渐热闹起来,当太阳升到头顶上时,带来的头花就全部卖完了。


    第88章 第 88 章 休息日


    “锦州, 你有什么想吃的吗?”


    寧歸竹打着哈欠进入厨房,四下看了一圈想不到午饭內容,倚着窗子探头出去问走廊上的熊锦州。


    熊锦州聞言, 往成功唤回的两只狗嘴里各塞了塊肉, 走过来看了眼厨房里面,“我都可以, 没什么特别想吃的。”


    “好吧……”寧歸竹托腮发愁。


    见人这样, 熊锦州抬起幹净的那只手,将他脸颊边的碎发拢到后面, 说道:“要不弄点拍黃瓜?”


    寧歸竹眼睛一亮,“可以哎!”


    酸辣的拍黃瓜很适合夏天。


    寧歸竹站起身,立即就要往后院去, 熊锦州喊住他,“我去就好了,你准备一下拍黃瓜需要的料汁。”


    “好。”宁归竹应声,又道:“看看新鲜辣椒结得怎么样了,回头弄一点酱辣椒放着,那个拌黃瓜很好吃。”


    熊锦州点点头,绕过柴房进了菜地。


    宁归竹撑着窗户往外看, 又问熊锦州:“咱们家的蒜是不是老了?”


    熊锦州扫了眼, “差不多。”


    “那今晚就收回来吧。家里地窖放过大蒜吗?可以存多久?”


    “爹娘家的能放四五个月,咱们家地窖要好些,吃到过年应该没问题。”


    宁归竹聞言失笑, “就这么点儿,你还想吃到过年呢。”


    “可以去大菜地那边拔一些回来。”熊锦州道。


    他们家第一批蒜种得比其他人家迟一点,等能收获的时候,家里人已经开始忙活豆腐生意, 也就一直没去收。


    宁归竹想了下,问:“新蒜地那边的要多久能收?”


    “十月左右吧。”


    “那就稍微拔些回来,咱们节省些,吃到下一批蒜收获。”


    “成。”


    几句话的时间,黄瓜也摘好了。


    熊锦州将黄瓜帶回前院清洗,宁归竹撑着窗户,又看了会儿地里繁茂的菜,听见他走进来的脚步声,才收回视线。


    黄瓜拍碎,去掉水分最足的瓤切成小塊,撒上食盐抓拌熬出水。


    熊锦州在旁边看着,不由道:“这次跟上回的做法不一样?”


    上次好像没有这么麻烦。


    “正式版和简化版的差别。”宁归竹笑道,“其实都挺好吃的,不过不杀出水来的话,容易将调味的味道冲淡,这次弄的多,这一步就不能少。”


    “哦哦。”


    黄瓜腌制的时间不用太久,宁归竹稍微捏了捏,捏出水分放入旁边准备好的料汁中,他这里放着,熊锦州同时动手,用筷子翻拌着黄瓜。


    不一会儿,两人就帶着腌制好的黄瓜出了厨房。


    大旺和二彩在堂屋里跟三宝四喜玩,看见人类出来,下意识抬起头看过去,确定他们没有喊狗的意思后,就又张着嘴去追猫的爪子。


    “这算被训好了吗?”宁归竹问熊锦州。


    他睡醒时,熊锦州正在驯狗的唤回反应,他也试了几次,因为心疼小狗昨儿被他凶了,给肉的时候比较大方,被熊锦州剥夺了训练的机会。


    熊锦州:“不算,这是看咱们手里有没有肉。”


    “……”


    宁归竹维护小狗:“狗狗嘛,想吃肉是正常的。”


    熊锦州好笑又无奈,问宁归竹:“踢两脚而已,你还要惦记到什么时候?”


    “哎呀,我自有打算,你别管。”


    “好吧好吧。”


    熊锦州无奈地拉着人坐下,夹的第一塊送到宁归竹嘴边,黄瓜上均匀地裹上了料汁,看着就很不错,入口也确实如此。


    黄瓜清凉脆爽,配上酸辣咸香的酱汁,在这个没有其余避暑手段的夏天,简直是世间最美味的佳肴。


    夫夫俩坐在一起吃着,忽听院门被人敲响。


    熊锦州放下筷子,“我出去看看,你继续吃。”


    宁归竹放下筷子,视线追随而去。


    熊锦州开门,照面没见着人还愣了下,接着很快低头,看见了兴奋到脸颊发红的安和,“捕头叔叔,宁阿叔在家吗?”


    “在。”小孩不用顾忌太多,熊锦州侧身让人进去,“进去吧。”


    “谢谢捕头叔叔!”


    小孩匆匆道谢,快步跑进了院子里,看见坐在堂屋中看来的宁归竹,兴奋地举起手挥了挥,道:“阿叔!我今天去县里卖了满满一篮子的头花!!!”


    “真的啊!那太好了。”宁归竹惊喜出声,起身拉着安和在身边坐下,朝熊锦州摆摆手,示意人去给小孩倒碗水过来,然后问道:“跟阿叔说说具体情况?”


    安和当然不会拒绝这一提议,手舞足蹈地将上午发生的事情说了,水到了面前都没有喝,直到说到头花全部卖完,他才端起碗一口气喝光,面上还带着没有褪去的兴奋。


    “那么多头花居然都卖了。”宁归竹拍拍小孩肩膀,“安和好棒!”


    听见夸奖,安和不好意思地“嘿嘿”两声。


    又想起来他们家的另一件正事,从篮子里翻出藏在底下的铜钱,说道:“我这次帶了好多头花去县里,卖了一百多文呢!这是阿叔你的那一份。”


    十多个铜板落在桌上,宁归竹从定价上粗略算了下,发现小孩这次至少带了四五十个头花去县里。


    一百多文,是祖孙俩五六天的忙碌成果。


    宁归竹揉了揉孩子脑袋,想起家里的野猪肉,起身道:“我去给你拿点东西,昨儿从山上得来的,正好让你们也嘗嘗。”


    安和聞言,还以为是什么野菜或者果子,就没有拒绝,乖乖坐在凳子上等着。


    熊锦州顺手给他夹了些黄瓜到空了的水碗中,“嘗尝,你阿叔做的。”


    “好!”小孩伸手,捏了一塊黄瓜块送入嘴里,眼睛一亮,“好好吃。”


    听到他的评价,熊锦州嘚瑟道:“那当然了,凭你阿叔的手艺,世上就没有不好吃的东西。”


    安和:“……”


    吃完一小碗黄瓜块,熊锦州准备再给他夹点的时候,宁归竹拎着野猪肉过来了。


    安和聞声扭头看去,见他手里拎的是肉,一下子就跳了下来,抱着篮子连连摇头道:“阿叔,这个我不能要!我今天买了肉的!”


    宁归竹见小孩抗拒,朝熊锦州使了个眼色,退居二线笑着道:“买了肉也不妨碍你拿这一份,帶着回去抹盐熏一熏或者风幹放好,也能多吃两顿。”


    安和不肯要。


    他明明是来送钱的,哪有带块肉走的道理!


    然而小孩再倔强,也扛不住对面的人是熊锦州,肉最终进了篮子里,安和生无可恋地被放到了门外。


    熊锦州拍拍小孩脑袋,“今儿别来了,把你阿叔留给我一天。”


    安和蔫蔫地打商量:“你把肉拿回去,我就不来了。”


    “嘿。”熊锦州笑了声,“你这小不点居然还会威胁人了。”他收回手道:“肉给你了就拿着吃,真要覺得过意不去,以后我跟你阿叔老了,多过来送几趟吃的就行。”


    安和还想说什么,面前的门忽然关上。


    “……”


    他恼怒地对着面前的院门一顿隔空拳打脚踢,然后抱着篮子快速往家里去。


    奶奶在家门口守了一上午,看见安和跑过来,撑着墙起身迎上去,抬手给安和擦掉剛冒出来的额汗,粗糙温暖的大手接过篮子,牵着小孩的手关心上午的情况。


    安和雀跃地,不厌其烦地叙说着卖头花的经历,又提起剛刚在熊家发生的事情。


    “还给了肉啊。”老人闻言,揭开篮子上的布,看见了那块野猪肉,眼睛又热又胀,一下一下地摸着安和地脑袋,反复叮嘱:“等大了,要好好报答,一定要报答……”


    安和认真听着,用力点头-


    吃完黄瓜,宁归竹伸了个懒腰,靠在熊锦州身上,看着小狗跑来跑去地玩闹,开始琢磨要怎么处理野猪肉。


    “一会儿我把肉煮上,弄好后,给爹娘他们送一碗过去。”宁归竹思索着,“剩下的,留一点新鲜的存地窖里,然后熏成腊肉或者制成肉幹,你覺得怎么样?”


    被征询意见的熊锦州:“我都行啊。”


    听见这个没有任何建设性的回复,宁归竹手指蜷着,轻轻扯了扯熊锦州的长发,哼道:“既然都行,那就你一个人去送菜,到山上弄松柏枝。”


    “好。”


    熊锦州笑着低头,亲亲宁归竹的额头。


    歇了会儿,宁归竹起来,扇面敲敲熊锦州胳膊,“肉幹弄一部分不放调料的,给小狗吃可以吗?”


    熊锦州跟在他后面,说道:“可以是可以,不放调味会不会不好吃?”


    “狗不能吃调味的。”


    熊锦州不明白这个结论是哪里来的,但宁归竹都这么说了,自然是点头说好。


    两人进入厨房,开始忙活起来。


    取出一块比较嫩的肉,将其切成小块后冷水入锅,放入姜片葱段和几勺陈醋,盖盖焖煮。


    “竹哥儿,骨头剁好了,现在炖上吗?要怎么弄?”


    宁归竹闻言回头,熊锦州端了碗骨头过来,他伸手接过说道:“我来吧。”


    骨头和姜片一起添入瓦罐中,宁归竹将水倒满之后,烧火焯水后再重新放入东西慢慢煨着,现在开始炖,等到晚上吃饭的时候差不多就能出锅。


    这样煨出来的汤更浓更香,味道一绝。


    唯一让宁归竹有些不确定的就是材料,他没经手过野猪肉,只能凭借做其他肉的经验去处理。


    灶台里烧着火,整个厨房都热了起来。


    熊锦州提议:“把东西带堂屋里去处理?”


    这会儿太阳还没有西斜,阳光照不到堂屋內,那边又更靠近林子,起风的时候尤其凉快。


    “行。”


    宁归竹没有丝毫迟疑,将肉放到篮子里,拎着刀砧板走在了前面,熊锦州在后面带上其余东西,跟在宁归竹身后到了堂屋。


    猫狗看见肉,不由眼馋地看了过来。


    可惜人类忙着做事,并没有注意到它们的视线。


    三宝四喜受不了这肉香味,翻身起来,从后门特意留出的缝隙跑去林子里捕猎,两只狗甩着尾巴跟上。


    肉不肉的无所谓,主要是想跟小猫玩。


    剩下的肉里,割出比较嫩,口感比较好的部分,和骨头放在一起,送进地窖里挂着,然后才是处理野猪肉。


    一半切成厚度均匀的肉块,抹上先前炒制过的食盐后,摊在笸箩上放到了阴凉处腌制着,一半将其切成薄片,要腌制的装在碗中放着,不用腌制的直接在笸箩上铺平,等待阴干。


    一只七八十斤的野猪崽,去骨去內脏去头后,也就四十来斤肉,昨晚让爹娘带回去的那块将近十斤,刚刚给安和的那块也差不多有一斤,剩下的肉处理起来并未消耗两人太多的时间。


    将东西收拾干净,熊锦州站在放内脏的盆前,问宁归竹:“这个猪小肠可以做香肠吗?”


    宁归竹:“……”


    “都是猪,理论是可以的。”


    见熊锦州捞出小肠,就要去处理,宁归竹想了一下,说道:“清理干净后用盐和面粉多搓洗几回,泡在葱姜水碗里不着急灌肠。”


    熊锦州疑惑:“为什么?”


    “感觉野外的猎物不干净,多收拾几遍吃着也放心。”


    熊锦州“哦”了一声,点头说好。


    昨天晚上收拾猪肉的时候,这些内脏就大致清洗过一遍,熊锦州去找了竹片出来,端了盆水坐在阴影处开始刮小肠。


    宁归竹则是动手把剩下的内脏收拾了下,猪肝抹上炒过的盐,和其余肉块放在一起,等晚上一起熏制。剩下的洗干净后直接挂起来风干水分,这两天就给猫狗煮了吃。


    忙忙碌碌,终于停歇下来时,太阳已经西斜,阳光落入堂屋中。


    熊锦州搓洗干净手,回来看见四喜正勾着爪子扒拉笸箩上的肉干,拿起扇子赶走它们,“还没弄好呢,着什么急。”


    “喵呜!”


    四喜不满地朝着人类喵了声,眼见着没法在他眼皮子底下搞到肉片,只好一步三回头地走到三宝身边,趴下睡觉。


    二彩就在它旁边,见状支着脑袋给它舔毛,被猫嫌弃地拍了下脑袋。


    宁归竹抬头看见这一幕,笑着摇了摇头。


    趁他不注意,熊锦州将人手里的布匹抽走,说道:“说好了今天休息的,就别缝了。”


    “无聊嘛。”


    宁归竹靠在他身上,也不准备去抢。


    听见这两个字,熊锦州眉梢微动,“无聊的话我们……”


    “……”


    咚!


    脑袋上结结实实挨了一下,熊锦州老实下来,抱着宁归竹躺在竹床上,歇凉小憩。


    等到临近晚饭时间,两人先后起了床,进入厨房。


    捞出锅中的野猪肉,将煮出来的浓汤留在旁边,回头给猫狗吃。洗干净锅烧干后,热锅冷油开始炒料汁,然后把野猪肉放进锅里翻炒,加水再放入大料继续焖煮。


    趁这边焖煮着,宁归竹打开瓦罐盖子闻了闻。


    熬了这么久,骨头内的香味都已经煮了出来,就是还有一股淡淡的腥臊味。


    看来这样直接煮是不行了。


    宁归竹心里琢磨着下一回要怎么弄,盖上盖子问熊锦州:“这个汤你喝不喝?”


    熊锦州吃习惯了宁归竹的手艺,面对询问,迟疑片刻诚恳道:“有的选的话,不喝。”


    “那你回头问问爹娘他们要不要,好歹是肉骨头汤,熬了这么久味道也差不到哪里去。”


    有些人对腥臊味的耐受度会比较高。


    “等会儿送菜的时候,我给爹娘带去。”熊锦州道。


    宁归竹应了声,往汤里加了点食盐,去后面采了一大把葱叶回来,洗干净切碎后,往汤里加了许多。


    葱花香味重,也能盖住一部分腥臊气。


    等到锅中的野猪肉煮得差不多后,宁归竹让熊锦州把火烧大一些,然后放入一大碗葱花翻炒收汁,出锅的野猪肉浓香扑鼻,色泽鲜亮与翠绿的葱花交织在一起,看得人食指大动。


    宁归竹夹了一筷子送入口中。


    因着炖煮的时间够长,紧实的野猪肉已经软烂,在重新翻炒焖煮过后,吸饱了调料的味道,咸辣鲜香,味道很不错。


    他夹了块大的,用碗接着送到熊锦州面前,“尝尝,这个好吃。”


    熊锦州嚼了嚼,不由道:“跟买的猪肉不一样。”


    野猪肉口感很紧实,即使经过长时间的炖煮,那种软烂也是区别于家养猪的,尝起来要更加筋道一些。


    熊锦州咽下肉,感觉嘴巴里空空的,忽然开口:“有点想喝酒了。”


    宁归竹正在盛第二碗肉,闻言道:“要喝酒的话,得去县里买吧?”


    “爹买过一坛,很少开来喝,我一会儿去拎半罐子回来。”说着,凑到宁归竹身边,饱含期待:“竹哥儿,你跟我一起喝?”


    “可以啊。”偶尔喝喝酒也不错,宁归竹道:“就当是咱们借的,回头买了再给爹娘他们送些过去。”


    闻言,熊锦州顿时激情满满,找了篮子出来,将瓦罐盖好放进去,将抹布围着放了一圈,免得瓦罐倒翻,又放入盛出的第一碗肉,拎着空罐子就往外走,“竹哥儿,我先出去了啊。”


    宁归竹好笑地摇了摇头,看着他打开院门出去。


    既然要喝酒,就不着急做主食了。


    宁归竹想了下,取了些花生出来,炸了碗花生粒,又用鸡蛋和面粉调了个面糊,放入葱花和食盐,煎了碗香味扑鼻的蛋饼。


    然后才是准备主食,盆中舀入足量面粉,从罐子里取出先前弄的酵母,用水冲化开后倒入面粉中,拿筷子均匀搅散,再加水揉面。


    光滑的面团放在旁边等待发酵,宁归竹忙完这些还没见熊锦州回来,不由疑惑地走出厨房,拿起放在堂屋中的外衫就要去前面看看。


    他刚打开院门,就见熊锦州笑着出了前头院子,看见宁归竹在院门口等着,朝人挥了挥手,然后小声对扬起扫帚的熊石山道:“爹,竹哥儿看着呢,给我留点面子。”


    “……”


    熊石山狐疑探头,见宁归竹真在门口,面上笑呵呵地缩回脑袋,然后去瞪熊锦州:“你等着的,哪天竹哥儿不在,看我揍不揍你。”


    他藏了七年的酒啊!


    这小子不声不响地就给刨了出来。


    闻言,熊锦州往屋里看了眼,见柳秋红没看着他们这边,小声戳穿亲爹:“您别以为我不知道,那酒藏地窖里每月都被您找出来过,一口一口的,可是喝了不少。”


    熊石山脸色微变,往后看了眼,然后回头瞪熊锦州:“你小子咋知道的?!”


    熊锦州耸肩,“不止我,大哥大嫂他们都知道。”


    “……”


    他一口气顿时就提了起来,“没跟你娘说吧?”


    “没呢。”熊锦州拍拍亲爹肩膀,笑嘻嘻道:“说起来我这么一挖还是好事呢,娘回头见酒少了,根本不会想到你身上去。”


    “歪理胡说。”熊石山没好气,“你要不动手,我还能偷偷喝上好几年,到时候你娘都忘了这茬了。”


    熊锦州:“……”


    亲爹有时候的脑回路真的格外‘天真’。


    反正酒是拿到了,熊锦州见宁归竹准备出门,决定不跟熊石山争辩娘会不会忘这茬,挥挥手快步跑回去,“竹哥儿,等急了吗?”


    “没。”宁归竹摇摇头,问道:“爹怎么了?”


    “还能怎么,心疼酒了呗。”熊锦州牵着宁归竹的手往屋里去。


    闻言,宁归竹好笑,“你是不是没说回头给他再买一坛的事情。”


    熊锦州:“没说,爹年纪大了,多蹦跶几下对身体好。”


    “……”


    可真是爹的大孝子。


    菜上桌,碗筷摆好,酒坛内澄澈淡黄的酒水落入碗中,带着些清淡的香味。


    两人坐下来,端起碗轻轻碰了一下,喝上一口酒液。入口绵密微甜,适口性很好。喝着酒,配着桌上的菜肴,晚风吹过,格外的舒爽畅快。


    这米酒喝起来时没什么感觉时间稍微一长,宁归竹的头就有些晕了,他放下碗缓了缓,起身道:“我去揉面,馒头还没上锅呢。”


    熊锦州闻言跟着起身,“我跟你一起。”


    面团已经发酵好,揉过之后,揪出剂子搓两下弄成馒头形状。


    宁归竹大概是真的有些醉了,不是很想动,靠着墙壁看熊锦州动作麻利地添水,将放了馒头的蒸格挪到锅中,盖盖烧火。


    等水蒸气出来时,两人早就重新坐回了堂屋里。


    第89章 第 89 章 打孩子


    傍晚的这顿饭吃得有些久。


    宁歸竹刚开始喝得比较快, 后面酒劲上来了,就只是断断续续地抿上一口,大多数时候都在吃菜和馒头。熊錦州的酒量倒是不错, 他平日里并不好酒, 难得喝一次就有些放纵,宁歸竹也没管他。


    等到晚餐结束, 熊錦州晕乎乎地抱着宁歸竹, 声音含混:“竹哥儿,我们回房间睡觉好不好?”


    宁歸竹狐疑地看了他一眼, “你真醉了?”


    熊錦州:“嗯?”


    男人面上满是茫然,没得到宁归竹准确的回答不由追问了两句,宁归竹带着他坐到竹床旁边, 说道:“要睡就在这里睡。”


    “哦。”


    熊錦州不疑有他,就地躺下,不一会儿就闭上眼睛了。


    原来真的只是睡啊。


    见状,宁归竹心虚地眨了眨眼,将脑子里的带色思想全部拍飞了出去,想要起身去收拾碗筷。


    还揽在腰间的手臂忽然一紧,熊锦州睁开眼睛, 将人往竹床内拉了拉, 在宁归竹失去重心倒下时稳稳接住,脑袋抵在人肩颈间蹭了蹭,“说好陪我一起睡会儿的。”


    宁归竹白天睡了太久, 根本不困,面对熊锦州的邀请,他很快找到了拒绝的理由:“还没洗碗,还要喂猫狗, 肉也得熏上。”


    熊锦州不松手。


    “我保证,我可以在天彻底黑之前弄回松柏枝,洗碗和喂猫狗可以等到天黑后再弄。”


    宁归竹:“……”


    没等到他肯定的回复,熊锦州放缓了声音,贴着他的耳朵一声声地:“竹哥儿,好竹哥儿,你就陪陪我,就这一回好不好?”


    “……”


    宁归竹受不住了,反手挡住自己的耳朵,连连道:“好好好,你快睡吧。”


    熊锦州笑了声,在他手背上親了親,闭上了眼睛。


    他其实没醉,就是有点晕,半醉半醒的,不太想和宁归竹分开,哪怕只是一小会儿。


    宁归竹本来不太想跟他一起睡,但躺在熊锦州身边太舒服,他渐渐生了些倦怠出来,就扇着扇子闭目養神,听见猫狗跑进堂屋里的动静时,不由睁开眼看了下,及时喝止住试图偷肉干的猫。


    听见他压低的喝止声,大旺二彩甩着尾巴,咬住了猫的后脖颈。


    三宝:“……”


    四喜:“……”


    有肉一起吃,干啥拖后腿!


    狗狗把猫咪们拖开,将它们往旁边拱了拱,听见人类夸赞“好狗”的声音,甩着尾巴欢欢喜喜地凑了上去。


    宁归竹放下扇子,半撑起身摸着两个狗头,好半晌后,撑着竹床的胳膊都开始麻了,才拍拍它们脑袋压低声音道:“好了去玩吧,今天的晚饭要等天黑,知道吗?”


    “汪!”


    两只拱着猫,又跑出去撒欢了。


    宁归竹重新躺好,靠着熊锦州闭目養神。


    又过了好一会儿,熊锦平牵着骡子过来,在前门敲了两下,宁归竹喝了酒反应有些慢,过了会儿才准备起身,刚撑起身子就又被熊锦州箍紧了腰,不等他将人的手掰开,就听见熊锦平和狗说话的声音,接着是从院墙旁边往后门来的动静。


    宁归竹:“……”


    既然狗已经去接客了,那他还是不要吵醒熊锦州了。


    熊锦平将骡子拴在骡棚里,往屋里看了眼,拍拍两只狗问道:“你们主人不在家吗?”


    两只狗汪呜汪呜。


    人类听不懂,于是将自己的疑问化为了肯定,熊锦平从后门出去,顺手将院门掩上只留一条缝,看了眼在林子里朝这边探头探脑的猫,嘀咕了句:“长得可真好。”


    当初瘦瘦小小,比老鼠大不了多少的小猫,这会儿伏在树干上居然能看到点肌肉了。


    熊石山和柳秋红没发现,熊锦平是大概知道点猫狗伙食状况的,又是肉汤又是糙馒头,也怪不得能养那么好。


    听着声音逐渐远去,宁归竹将搭在身上的外衣扯开,塞回脑袋底下做枕头,继续扇着扇子休息。


    直到太阳彻底下山,熊锦州终于醒了。


    “竹哥儿。”


    他声音里还带着些醉意,凑到宁归竹这边要親親,先前喝的时候没感觉,这会儿人凑过来亲他,宁归竹就聞到一股酒臭气,忙嫌弃地避开对方要深吻的行为,捂着鼻子说道:“你先去漱口。”


    熊锦州:“?”


    醉酒刚醒的大脑还有些茫然,他抱着宁归竹过了好一会儿,才不可置信地开口问道:“竹哥儿你是在嫌弃我吗?”


    宁归竹想了想,摸摸头:“没有,只是酒的味道不好聞。”


    “这样啊。”熊锦州很好安抚地坐了起来,扯着身上的衣服聞了闻,感觉味道是有点臭,就道:“我去漱个口,一会儿去山上搞了松柏枝回来再洗澡。”


    “行。”


    宁归竹跟着起身。


    熊锦州拿着砍刀上山去了,宁归竹先给猫狗准备好晚餐,又拌了点糠粉撒到圈栏内,给馒头拿了个糙馒头。天色不早,见鴨子还没有回来,宁归竹放下手里的碗盆,从后门出去准备看看情况。


    走过前头屋里,遇上同样出门的王春華,“竹哥儿?你这干什么去?”


    宁归竹道:“鴨子还没回来呢,过去找找。大嫂你呢?”


    家里的小孩先前天天带着鴨子出去游泳,又按时带着回家,现在鴨子已经学会自己回家了,再加上家里头宽裕起来,宁归竹和熊锦州落在它们身上的注意力就要少一些。


    “可说呢。”王春華发愁,“川水晚饭时回来说他们晚点再吃饭,然后一晚就晚到这个点,还是没看见人影儿,也不知道是干啥去了。”


    两人并没有同路多久,宁归竹要往河流那边去找鸭子,王春華在半路上看见几个孩子的身影,过去问他们有没有看见自家三个调皮鬼。


    溪流内。


    好几家的鸭子聚在一起戏水,游来游去很是惬意,宁归竹吆喝了两声,就有三只半大的鸭子脱离队伍,一路嘎嘎叫着游了过来,等它们上了岸,宁归竹捏着鸭翅膀看了看,确定是他们先前剁出来的痕迹后,才带着三只回了家。


    从后门回到家里,将鸭子往圈栏里一关,宁归竹拿起放在旁边的碗盆回到前头院里,给雞拌糠的盆没有油盐,冲洗干净就行,剩下的放在搓过澡豆的水中泡着,宁归竹挽着袖子,把堂屋和厨房的桌椅灶台都擦了一遍。


    正忙着呢,忽听前屋响起连串的哭嚎声。?


    怎么忽然打孩子?


    宁归竹将抹布放到盆中,往前院去,刚走到院门口,就见熊锦平和王春華拿着竹枝在抽小孩,这回连熊茵茵都没被放过,三小只哭得一抽一抽地,偏偏被抓着没法躲。


    宁归竹微微蹙眉。


    孩子们平日里乖,见了他从来都是高高兴兴喊師父,遇着困难的题目,也就是情绪蔫一点,从来不敷衍了事。有着先入为主的印象在,宁归竹有些看不得他们挨揍。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


    王春华和熊锦平就不是什么闲来无事打孩子的壞家长,而且隔辈亲的熊石山跟柳秋红都站在旁边没吭声,他也就选择性地无视了小孩求救的目光,走到爹娘旁边小声询问是什么情况。


    熊石山面色难看地哼了一声,“跟着四五个孩子去河里比赛游水,他们也不想想自己才多大,也不怕出点什么事。”


    两个大的才五岁多,小的更是只有三岁,这要是在河里遇到点什么東西,他们哪里应付得过来?


    闻言,宁归竹嘶了一声,“打得好!”


    村里的小孩确实是上山下水都能行,但这才多大?


    听见宁归竹评价的小孩子:“QAQ”


    打了没多久,熊锦州也过来了,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之后,不由啧了一声,“怎么就这么皮?”


    熊锦平和王春华这会儿也抽累了,坐在旁边休息,三小只被勒令站在院子里反思,听见熊锦州的问话,蔫蔫地垂着脑袋不敢吭声。


    熊锦平喝了口水,道:“也是这些天忙,我们没留心管他们。”


    家里从上到下都疼小孩,除了让他们做些零散的小事,大部分时候都是随他们去的。


    先前宁归竹在家里时,还能教教书帮忙管一下,最近忙起来了,孩子比以前没被约束的时候更野。这样犯错挨揍已经不是第一次,唯独这次抽得最狠。


    熊锦州啧啧道:“他们日子过得还是太轻松了。”


    宁归竹拍了他一下,让人别火烧浇油,问道:“要不我多布置点作业?”


    “不用,竹哥儿你忙你的。”王春华拒绝,拜師又不是把儿女送出去了,不能全让宁归竹操心,她道:“以后我和他爹轮流守着他们。”


    熊锦州:“……那你们生意还做不做了。”


    熊锦平叹气,“赚钱重要,但也不能让他们野了性子。”


    宁归竹托腮想了下,问道:“大哥大嫂,你们赚的钱够买宅基地起茅草屋吗?①”


    闻言,柳秋红先坐直了身体,说道:“给锦州起屋的时候,也给他们买过一块地,起茅草屋花不了多少钱,竹哥儿你有什么想法?”


    “那我说说,你们自己看合不合适。”宁归竹道,“咱们可以重新起一套屋子,跟人签合书后,雇人来做豆腐。不过这样一来,豆腐手艺很容易被人学了去。”


    现在家里请帮工做豆腐,都是熊家人负责厨房里,然后帮工来弄压豆腐晒豆皮等事情,虽然交出去不少事情,但关键步骤都是自家人把关的。


    听到这话,一家子都安静了下来。


    最终王春华道:“真要有本事,学就学了去。咱们不也是最近才开始弄的?现在县里之前那几家的豆腐店生意还没咱们好呢,只要東西好,不偷奸耍滑的,咱们的日子差不到哪里去。”


    王春华性子要强,平日里也爱精打细算,生意上的事情多是她来拿主意的,这会儿听她这么说,熊锦平就点点头表示同意了。


    夫妻俩都这样,做爹娘的自然没多话。


    他们拿了主意,宁归竹才道:“是这个理,咱们家的豆腐价格不高,东西也不差,其他人学了去要想抢生意就只能降价,那样利润就太低了。只是继续请工的话,家里的成本支出又要多出一笔。”


    “那也比之前啥也没的强。”


    对此,王春华和熊锦平都看的很开,他们比熊锦州大十多岁,年少时吃过的苦头不比老一辈的少,不管做什么都是为了一家人过日子。


    而且将做豆腐的事情交出去些,他们也能空出时间来收拾地里。


    真要说起来,这些日子里赚钱虽然快乐,但看着地里那些东西再不收就要壞了,也是真的着急上火。


    好不容易养出来的地可不能荒废了啊!


    闻言,宁归竹就笑着道:“到时候你们先弄,合书方面的事情来找我,好事多磨,慢慢来不着急,至于孩子们……”


    熊锦州趁着他思索的空档接过话题,“这一身的精力没处消耗的话,以后每天就在院子里扎马步,等我回来再跟着我学点招数,遇着要打架的事情也不用担心受伤。”


    闻言,熊锦平和王春华的眼睛一亮,这个行啊!


    见茅草屋请人的事情还要慢慢来,熊锦州这个建议就是切中当下了。


    就是……


    柳秋红皱眉道:“茵茵也跟着学?”


    宁归竹是觉得学点武术不错的,见人皱眉,他眼皮一跳开口道:“学一点好,女娃娃是要和外人成亲的,这要是自己没本事,等着咱们做长辈的过去,孩子早被打了,学点的话至少能打回去。”


    一家子:“……”


    熊锦州摸了摸后脖颈,感觉凉飕飕的。


    熊茵茵小声哼哼:“茵茵才不要和陌生人成亲。”


    宁归竹:“……”


    他心里头疼扶额,成不成亲是以后的事情,现在哪能说这话哦。


    不出所料,听见熊茵茵这话,几个大人都忍不住说起她来,熊金帛和熊川水见妹妹被凶,连忙维护,然后被骂:“大人说话小孩子别插嘴。”


    三孩子委屈极了。


    宁归竹等了会儿,然后插话进去,说家里还有事得去忙,打断了一家子的批斗会。等他们离开,话题彻底转移的一家子,也就没再继续先前的事情,只是骂了几句让他们以后不准随意下河。


    三小只蔫蔫地应了。


    宁归竹和熊锦州回到家里,把白天腌制的野猪肉和野猪猪肝挂到了熏棚中,烧火开始熏肉。


    这会儿天边剩下的余光已经很昏暗了,熊锦州先去洗了澡,宁归竹拿着扫帚在院子里扫去树叶,顺带把长挺大的野草给拔了。


    住在山林边就这一点不好,院子里经常出现不知道从哪里来的树叶,三五天的不扫就能把家里衬得乱糟糟的。


    “咚咚咚。”院门被人敲响。


    宁归竹疑惑地放下扫帚,看见熊茵茵哭唧唧地站在门口,有些意外地伸手抱起人,问道:“茵茵这是怎么了?”


    熊茵茵趴在宁归竹肩膀上,湿漉漉的脸颊蹭过他的侧脸,带着哭腔问道:“師父,茵茵真的是坏孩子吗?”


    “怎么会?”宁归竹抬头见王春华从前屋出来,担心地往这边过来,抬手示意没事,抱着孩子半掩上院门,哄着人回堂屋里:“只是出去玩水而已,茵茵还小,这是大人需要教导的事情。”


    “不是这个。”熊茵茵难过道:“阿娘说女孩子就是要嫁人的,我说我不想离开家,她就说我不乖,还说会被戳脊梁骨的。”


    宁归竹哑然。


    这是一种时代局限,他没办法说王春华什么,看小孩精神头差得过分,只能抱着人一下下地哄道:“茵茵不是坏孩子,茵茵是師父见过的,最乖的小孩了。”


    他不知道该不该跟孩子说现代的理念。


    从思想发展上来说,嫁娶自由,婚恋自由,男女平等确实是更先进的概念,但是时代不同。如果让茵茵明白这些,无法融入时代的她未来只会更加痛苦。


    最终,宁归竹道:“茵茵不用去想这些。”


    他看着孩子澄澈求知的目光,低声说道:“茵茵只用知道,家里人都很爱你。”


    “茵茵在爱中长大,可以勇敢地去尝试一切事情。如果有一天受不了流言蜚语,也可以顺着大家的想法去做所谓的乖孩子。你什么都不用怕,家人就是你的后盾。”


    熊茵茵眨了眨眼,也不知道她的脑子怎么反应那么快,兴奋道:“师父也不赞同娘的说法吗?!”


    “……”


    宁归竹无奈叹了口气,捏了捏她的发揪揪,“茵茵,师父赞不赞同不重要,俗世的规则不为个人意愿所扭转,你现在不用思考这些,只用健健康康地长大就好了。”


    “好吧~”


    熊茵茵确实没办法完全听懂师父的话,她靠在宁归竹的怀里,忽然问道:“师父,我今天可不可以跟你睡呀?不想回家看见娘亲。”


    还是生气娘亲说她会被人戳脊梁骨。


    小孩不知道太多,但明白这话很不好听,她决定今晚不理娘亲。


    “好。”宁归竹失笑。


    想起来先前王春华说孩子们没吃晚饭,问道:“师父去给你煮碗雞蛋面怎么样?”


    “好啊好啊!师父最好了!”熊茵茵立即高兴起来。


    熊锦州洗完澡出来,看见厨房里点着油灯,将衣服泡在盆里,奇怪道:“怎么又进厨房了。”


    话音落,看见埋头吃面的熊茵茵。


    熊锦州:“……”


    有种不祥的预感。


    宁归竹起身:“正好,你陪着茵茵,我去洗个澡,今儿茵茵跟咱们一起睡。”


    熊锦州:“……”


    预感成真,他捏了捏鼻梁,询问地看向宁归竹,宁归竹低声道:“还不是嫁人那事,大嫂又说她了,小孩儿不开心着呢。”


    “行吧。”


    熊锦州不懂为什么这都要生气,不过也不是什么大事,没必要在这个时候惹人哭,示意宁归竹先去洗澡,一屁股坐在了旁边凳子上。


    熊茵茵吃口面条,看眼小叔,然后继续吃面条。


    小叔和师父果然最好了!


    等小孩吃完饭,熊锦州去洗碗,熊茵茵在院子里陪猫咪狗狗玩。


    熊锦平中间来过一趟,想要将小孩接回去,被熊锦州拉到外面,说了下让人在这里睡的事情。


    熊锦平无奈叹气,“我和春华是真搞不懂小孩,想法奇奇怪怪的,不顺着他们还要生气。”


    熊锦州无孩一身轻,站着说话不腰疼:“又不是杀人放火偷东西的事,管啥管,随着他们去,只要不被送官府就成。”想了想,又道:“小事的话,送官府也没事,打几板子,送点银钱,也能出来。”


    熊锦平没好气地踹了弟弟一脚,“你小子就不能盼点儿好的?”


    熊锦州结结实实挨了一下,站姿老实了点,嘴上依旧不饶人:“哥你们就是把官府看得太吓人了,其实大部分人关进去,都是打完板子交完钱就能出来,就算交不起钱,也就是多关个十来天而已。”


    哪能个个流放杀头啊。


    熊锦平不跟他扯,“我回去了,晚上茵茵哭就送过来。”


    “行吧。”


    气走大哥,熊锦州哼着小调回到院子里,门还没关上呢,听见熊金帛和熊川水咋咋呼呼的声音。


    于是,等宁归竹出来时,家里要接待的小孩就又多了两个。


    “你们俩吃了饭没?”宁归竹问道。


    熊川水:“吃了的!”


    那就行。


    三个小孩经常在这边玩,不说猫狗骡子,就连雞鸭都熟悉了他们,院门一关,宁归竹和熊锦州不用怎么管他们,坐在院子里歇凉闲聊。


    等到熏棚内的烟逐渐减少,检查过确定没有明火后,宁归竹和熊锦州就带着孩子们去睡了。


    一夜过去得飞快。


    熊茵茵半夜起来哭过,早晨起来时眼睛都肿了。


    宁归竹就煮了三个鸡蛋,让熊金帛熊川水拿着给她滚眼睛,凉了的鸡蛋他们自己剥壳吃了就成。


    熊锦州忙完院里院外的琐事,进来黏糊宁归竹:“鸡蛋就他们有,我没有啊。”


    宁归竹好笑,“在橱柜里,你自己去拿。”


    熊锦州闻言打开橱柜一看,见里面还有两个鸡蛋,都拿出来敲碎剥了壳,一边吃一边喂宁归竹。


    第90章 第 90 章 院子


    小孩子气性来得快, 走得也快。


    一晚上过去,见到王春華和熊錦平早早过来牵骡子时,熊茵茵又能黏黏糊糊地凑上去撒娇要抱抱了。乖女儿先低头, 本就放心不下的夫妻倆哪还板得住脸, 伸手抱起她哄着,也不提什么嫁不嫁人的事情。


    才三岁呢, 就算十三岁就定婚, 那也还有十年的时间。


    抱着小闺女亲密了会儿,见熊金帛和熊川水在墙角探头探脑, 熊錦平朝人招了招手,摸摸小孩脑袋,“昨儿被打的地方还疼不疼?”


    两孩子摇了摇头, 熊金帛道:“小叔和师父给我们涂了药。”


    隔着衣服,他们身上只有些许淤青,也就是剛开始挨抽的时候疼,上药根本没有什么感觉。


    聞言,熊錦平和王春華松了口气,又不由对熊錦州夫夫倆生出些感激来,这两人对家里孩子是真的好, 有时候比他们俩这当亲爹娘的都要细心些。


    “那, 跟我们回去吃早饭?”王春華问孩子。


    听到这话,在她怀里的熊茵茵挣扎起来,三人强烈拒绝:“不要不要不要, 师父已经在做早饭了,说好要在师父这里吃的!”


    “……”


    看他们这么抗拒,夫妻俩也不意外,揉揉崽头让他们去玩, 拎着东西往厨房那边走。


    熊锦州还黏着宁歸竹,面对宁歸竹让他去招待大哥大嫂的话,还特别振振有词:“都是一家人,这天天都过来,大哥大嫂才不用招待呢。”


    剛好听见这话的两人:“……”


    “老二。”熊锦平咳嗽了一声,提醒他们的到来。


    嗯?


    熊锦州疑惑转头,在宁歸竹腰间的手骤然被拍掉,宁歸竹笑着喊人:“大哥大嫂。”


    他脸皮薄,肤色又偏白,哪怕是些许的害羞都很明显。


    王春華笑了笑,将他们带过来的东西放下,说道:“也没什么事,过来送一下三个孩子的口粮,顺带说一声骡子我们牵走了啊。”


    “口粮?”宁归竹愣了下,拒绝道:“大嫂你们带回去吧,三个孩子能吃多少,用不着的。”


    “老人还说半大小子吃穷老子呢,哪里少了。再说,这人家去学院里上学,同样是要交束脩和口粮的,没道理自家人反倒往死里占便宜。”


    面对这话,宁归竹倒不是找不到继续推拒的理由,只是这么长时间下来,他对王春华也多了些了解,知道不收下这东西的话,她估计要惦记好久,也就没再拒绝,转而问道:“大哥大嫂你们要不要留下来吃点?”


    王春华和熊锦平摆手,牵着骡子走了。


    等人离开,宁归竹问熊锦州:“馒头今天早上的糙馒头给了吗?”


    “给了,就猫狗还没喂。”


    先前炖的汤已经没了,猫狗今天的早餐是等洗锅水泡糙馒头,然后给切一些新鲜的内脏拌进去。


    宁归竹点点头。


    锅里的水已经烧开,抖散的面条放进去,宁归竹单独拿出三个碗,往里面加入适量的辣椒油,等面条煮熟,舀出面汤添入五个碗中。


    辣椒油被滚烫的面汤冲开,没有辣椒粉那刺鼻的气息,在猪油的浸润下,只余浑厚醇香。


    碗里各有半碗汤后,宁归竹将面条加入碗中,然后把提前炒好盛出的鸡蛋碎与肉丝均匀放入碗中,再撒上一点葱花增香添色。


    熊锦州将面条端到桌上,朝着外面喊道:“金帛,带弟弟妹妹过来吃饭。”


    小孩回应的声音从院子外面响起,接着是一连串的杂乱脚步声,熊锦州挽着袖子给他们弄了点井水出来,等三个小孩都洗完手后,自己也洗了洗,脏水倒进水坑中,熊锦州进入厨房。


    熊茵茵已经上桌,看看左边看看右边的,忍不住道:“二哥和小叔师父的面条好漂亮啊。”


    红澄澄的辣油漂浮在汤面上,和翠绿的葱花一起点缀着面条,不说吃,光是看着就感觉特别香。


    听见熊茵茵的话,熊川水抓着筷子问道:“妹妹要不要吃我的?”


    熊茵茵有些心动,然后被熊金帛一把按住,“很辣的,吃了后,茵茵的嘴巴会很疼,就没办法吃自己的面条了。”


    聞言,熊茵茵立即按下了心动,朝着熊川水道:“谢谢二哥,茵茵不吃啦!”


    师父做的面条很香很好吃,她可不想嘴巴痛吃不了。


    听着三个小孩的互动,熊锦州和宁归竹对視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笑意。


    今儿的面条是纯面做的,吃起来特别香,很快,厨房内就只剩下吸溜面条的声音。


    满满一大碗面下肚,幸福感顿生。


    三个小孩主动将碗筷收到外面的洗碗盆里,又拿着抹布把桌子和灶台擦了一遍。熊锦州和宁归竹也不拦着,看他们忙完之后,就赶小孩出去玩会儿消食,两个大人起身开始查漏补缺,收拾屋里。


    等熊锦州洗碗的时间,宁归竹开始给猫狗準备饭食。


    狗本来在跟小孩子们在玩,听见招呼,脚步輕快地追上宁归竹的步伐,在他跟前跟后地跑着,暖嘟嘟的身体蹭过宁归竹的小腿,让人的心都软了下来。


    到食盆附近的时候,两只猫已经在那里等着了。


    宁归竹将饭倒入四小只的碗里,往旁边退了些,看着四小只凑在一起吃饭。他正看着呢,三个小孩抱着宁归竹的腿,从后面探出个脑袋来,視线专注地落在小猫小狗身上。


    宁归竹抬手按了按他们的发顶,说道:“猫咪狗狗吃饭的时候不要过去打扰哦。”


    “我们知道的!”


    三个小孩很乖地应声。


    他们在这说着话,鴨子嘎嘎嘎的叫声越发大了,宁归竹动了动腿,让三个小孩松开他的腿,走到圈栏面前将三只鴨子放了出来。


    之后就不用宁归竹再管,鴨子们扭着屁股一晃一晃地走到后门位置,熟门熟路地从后院门出去。


    “师父,我们送鴨鸭去水里!”见状,小孩子们立即道。


    宁归竹也不拦着,只是不放心地叮嘱了一句:“不準玩水知不知道,送完鸭子就回来,今天可是要上課的。”


    “好——!”


    三个小孩应声之后,就迫不及待地跑了出去。


    宁归竹摇摇头,拿着碗回到前院,交给正在洗碗的熊锦州,去找了上一次布置后没检查的数学作业,坐在桌边,垂眸认真看着。


    熊锦州将洗好的碗放到橱柜里面,端着水碗坐到宁归竹身边,探头看了两眼,发现十个里面有九个半是不认识的,百无聊赖地往竹床上一躺,没一会儿又爬起来,“竹哥儿,肉是不是要洗了晒一晒?”


    宁归竹聞言道:“还得熏一会儿,中午再洗吧。”


    “哦。”


    熊锦州应声,先去熏棚将烟升了起来。


    当初做熏棚的时候千防万防,真动手熏了几次肉食后,墙面还是变了色。不过上色还挺均匀的,不跟其他墙面对比的话,也看得过去。


    熊锦州剛看了没多久,忽然感受到一股凉风,他抬起头,后知后觉地发现太阳被云层挡住了,看着像是要下雨的模样。


    小孩子们吵吵嚷嚷地从后院的小门进来,一路輕快地进入堂屋,问还在看作业的宁归竹:“师父你说,要下雨了,是不是应该让鸭鸭们回来?!”?


    宁归竹:“为什么会争论这件事情呢?”


    三个孩子各有各的想法,“要下雨了,鸭鸭们要回来躲雨,不然会生病的!”“可是它们不怕雨啊。”“而且鸭鸭们好不容易和朋友凑到一起。”


    “……”


    宁归竹开始寻找其中的平衡点,想在不压制奇思妙想的情况下,给出一个答案。


    熊锦州听着动静回到屋檐下,靠着墙笑看宁归竹‘忽悠’小孩儿。


    宁归竹好不容易说完,抬头看见熊锦州这表情,没好气地瞪了人一眼,说道:“你帮我把网格板拿过来。”


    “是——”


    熊锦州笑着拖长声音,拿起旁边不远处的竹板走到桌边,拉开后面的竹棍撑在桌面上。宁归竹起身,将写着题目的纸张固定在竹板上面。


    三个小孩见状,停下讨论鸭鸭回家的事情,乖乖上座开始听課。


    讲解完之前的题目,宁归竹讲的課依旧是数学相关。这个課程对于普通百姓而言挺有用的,而且古代的算数知识算得上丰富,教学课程中只要避免现代化的符号就好,比教文学书籍要輕松些。


    至少宁归竹不用花很长时间去读书断句了。


    “轰隆——”


    雷声起,雨落了下来。


    堂屋里只有宁归竹讲课,和孩子们回答的声音,熊锦州弄了会儿竹编用品,实在是困得不行,打着哈欠往床上一躺,闭眼。


    他有故意放轻动作,但这么大个人在旁边动作,宁归竹和三个孩子都忍不住抬头去看他。


    熊锦州躺在竹床上闭目养神,根本没注意到看过来的視线。


    一大三小:“……”


    一时间真的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宁归竹摇摇头,手指轻轻敲了下桌面,将孩子们的視线吸引过来,然后继续讲课。


    也不知道是天气太舒服,还是数学课格外催眠。


    竹床上的人很快睡了过去,三小只也哈欠连天起来。打哈欠是有传染力的,宁归竹也生出些倦懒,但还是道:“讲完这个知识点再休息。”


    聞言,三个孩子精神起来,认真听课。


    讲完知识点后,孩子们从凳子上下来,不用上课,他们又不困了,追着在屋子里躲雨的猫狗跑。


    宁归竹坐在凳子上,提笔书写今天的作业。


    小孩会的文字不多,题目也要尽可能地简单,宁归竹很快就将题目准备好,跟还在玩闹的孩子们说了声后,坐在竹床边拍了拍熊锦州。


    “嗯?竹哥儿?”熊锦州含糊了声,往里面挪了挪,空出宁归竹的位置。


    宁归竹刚一躺下,熊锦州的手就伸了过来,抱在宁归竹的腰上问道:“他们仨呢?”


    才问完,就听见小孩儿喊猫狗的动静,熊锦州不由“啧”了一声,从后面蹭了蹭宁归竹,又问:“不上课了吗?”


    宁归竹说道:“雨天太好睡了。”


    夏季炎热,难得有这么个凉爽的天气,还是不要错过为好。


    “是这样。”


    熊锦州强烈赞同。


    ·


    三天的假期过去得很快。


    王春华和熊锦平依旧很忙,但已经有了进一步的打算,他们就提前找了人过来,请宁归竹帮忙写了雇佣合书,带着人干活的同时,守着宅基地上茅草屋的建造进程。


    三个孩子上午跟着宁归竹读书,下午和熊锦州学些简单的武术,一整天的精力被消耗得彻底,完全没时间出去捣蛋惹祸,无比省心。


    安和这三天也没闲着。


    上午去县里卖头花,下午在家里做头花,顺带给新买回来的布料染色。除了第二天遇着下雨街上没什么人,小孩还被淋湿了大半外,这个生意倒是做得很顺利。


    等到上值这天,熊锦州在前头屋里,先纠正了遍孩子们的马步姿势,告诉家里人要怎么盯着之后,才和等在外面的宁归竹跟安和一起往县里去。


    今天进入县城的时间比较晚,三人稍微同路了一段,很快分开,进入各自的任职区域。


    日子平静下来。


    时间像是一眨眼就过去了,宁归竹在工坊的教学工作宣告结束。


    选好染坊新班级的教师,晋汤带着宁归竹往休息室去,边走边道:“日后宁先生若是没时间来,您的月银会交到熊捕头手里,至于工学堂这边,您有时间的话可以常来看看,没时间也没关系,安和的教学能力很不错,他又与您在一个村子,遇到什么事也方便请教。”


    宁归竹闻言,有些不好意思,笑道:“我会常过来看看的。”


    之前纺织学堂来得少,一来是家里忙,二来则是他的工作已经完成,而头一次过来时,新老师的教学很不错,也就没将这事放在心上。


    现在不上课也有月银,宁归竹自然会经常过来看看。


    晋汤能猜到宁归竹心里的想法,笑面上的笑意越发浓郁。


    不上课也给月银这事,看上去是县衙亏了,实际上是将宁归竹的心定在了这边,现在见宁归竹这态度,晋汤见了只会觉得安心,自然不会多言。


    说话间穿过竹林,两人来到一处院落前面。


    晋汤推开门,带着宁归竹进去,说道:“这里是专门为你安排的,院子不大,也只备了些日常家具用品,平日里会有奴仆过来收拾,你和熊捕头空暇时可以常来住住。”


    宁归竹闻言愣了下,指着自己反问:“给我的?”


    “是。”


    见人这样,晋汤失笑:“好歹是手艺,县令大人哪儿会给点月银就打发了你去。”


    宁归竹哑然。


    能看出来这个院子是精心收拾过的,院外由竹林包围,直接在闹市中开辟出一片宁静。院墙略比人高些许,不会影响采光视野,又能挡住外界的窥探。地上铺着漂亮的石板,左侧有一汪不算大的水池,石头拼凑成假山摆在上面,与院外的竹林相交织,自成一幅风景。


    晋汤说道:“考虑到你们主要在村里生活,这个院子的空间不是很大,若是日后想要扩建,可以将外面那片竹林给伐了。”


    宁归竹四下环顾一圈,说道:“已经很大了。”


    出了厨房之外,还有四五间屋子和一间宽敞的堂屋,正门院墙右侧是两间倒座房,大的那间放了很多柴火,小的那间放有简单的床铺桌椅,应该是给看门人用的。


    走到屋后,厕所和浴室都是单独布置的,显然筹办这事的人特意打听过熊家的事情。


    不太相同的地方是,浴室和主屋离得很近,屋檐连在一起,若是遇到雨雪天,他们也可以过去洗浴。


    墙面将厕所隔绝,其余位置搭了竹棚,种了花卉和葡萄藤,晋汤在旁边介绍:“成株移栽不好成活,就弄了些幼苗过来,想要长成得明年去了。苗都是大人花园里取的,葡萄长成后会很甜,花卉也能做到四季皆有。”


    宁归竹终于从布置上收回视线,感慨叹道:“我这一时半会儿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了。”


    晋汤就笑,“用不着说那些虚的,只听闻宁先生手艺一绝,等入住这儿时,能让我们来捧个场就最好不过。”


    “那是肯定的。”


    带宁归竹看过屋子,将契书交给对方,晋汤还有事要忙就先走了,宁归竹一人去看室内的情况。


    桌椅板凳、柜子床铺,一切生活内用得上的东西,都准备齐全了。说实话,跟这个屋子一对比,村里的小家显得有些破落。


    不过仔细想想,宁归竹还是更偏好村里的小院,毕竟那儿是他和熊锦州一点点装填起来的,而且上山下地的也方便,倒是这边,只适合农闲时过来过清闲日子。


    但两个院子都是他们的,又不是非要抉择出高低不可,谁能不爱清闲漂亮的小院呢?


    宁归竹折好契书放入荷包中,走出院子关上门,朝着县衙的方向而去。


    他今日下值的时间比较早,熊锦州刚结束下午第二次的巡逻,见宁归竹从另一个方向过来,下意识抛却了身后的手下,快走两步到宁归竹身边牵住对方,注意到他面上的笑意,就也笑了起来,问道:“什么事这么开心?”


    宁归竹轻快道:“大人给了我一个院子。”


    闻言,熊锦州一愣,很快夸道:“我们家竹哥儿果然厉害,大人都给送院子了。”


    宁归竹心情越发得好,拉着熊锦州说道:“咱们这两天往院子里填些东西,之后请熟识的朋友们过来暖锅饭。我看过了,院里有四五间屋子呢,若是安和跟家里人来不及回去,也有个落脚的地方。”


    熊锦州闻言好笑,抬手揉了两下他的脑袋,“你怎么只想着别人。”


    宁归竹眨了眨眼睛,笑着握紧熊锦州的手,“因为只要你在我身边,不管是什么样的环境,我都会很幸福啊。”


    他谆谆教诲:“人只有足够幸福,才有余力去关注其他人。”


    本来只是一句调侃,却得到他这般认真的答复,熊锦州整个人从耳根红到了脖颈。


    见状,宁归竹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熊锦州牵着他的手送到嘴边,不轻不重地咬了一下,哼道:“你就知道逗我。”


    “才没有呢。”宁归竹闻言立即反驳,“我很真心实意的。”


    “……”熊锦州,“好了,不准说了。”


    再说就要烧熟了。


    院子里凑堆的捕快们只感觉一阵凉风从身边刮过,接着是不疾不徐走在后面的宁归竹,他们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刚刚是熊锦州过去了,不由奇怪地对视一眼,视线纷纷落到宁归竹身上。


    这么久以来,大家都知道宁归竹只是看上去疏离,其实没什么读书人的架子,于是立即有八卦的人开口问道:“宁先生,头儿这是怎么了?”


    “唔——”宁归竹决定替熊锦州维护一下形象,于是笑着道:“也不知道是碰着了什么东西,脖子都红痒了起来,我让他先去拿冷水擦擦。”


    “哦。”众人不疑有他。


    毕竟宁先生能有什么坏心思呢?


    宁先生的坏心思可多了。


    熊锦州洗了把脸出来,就得知自己患了风邪①,一群人叮嘱他记得去找大夫,莫要传给宁先生了,那细皮嫩肉的可禁不起抓挠。


    “……”


    宁归竹听了熊锦州的控诉,在桌边笑得直不起腰来,被人按着狠狠亲了一顿,差点把嘴唇给咬破了。


    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熊锦州点卯下值,和宁归竹出县衙去,先到工坊那边接上安和,才一起出县城回家。


    今天不是屠户杀猪的日子,不过先前假期买的鱼和虾还没有吃完,宁归竹决定今晚全部弄了,在饭桌上跟家里人分享这一喜事。


    因此一到小河村,熊锦州和宁归竹就直奔前头屋里。


    这些日子过去,熊锦平和王春华的宅基地上早建好了茅草屋,前儿灶台也弄好了,这两天陆陆续续地把东西都搬了过去,院子里重新空了下来。


    见两人面带喜色进来,王春华笑着问道:“这是遇到什么好事了?”


    柳秋红听见“好事”,从厨房里探头,视线落到宁归竹肚子上,不由生出些许期待。


    她从来没催过孩子的事情,宁归竹和熊锦州即使发现了她的视线,也没往那边想,只是高兴地将县令送宁归竹院子的事情说了。


    这可是辛苦教手艺换来的院落,两婆媳听了都高兴起来,连连说着好,几乎要将宁归竹夸上天去。


    在这个好消息面前,庆贺成了顺理成章的事情。


    王春华和柳秋红放下手头上的事,跟着夫夫俩往后头屋里去,准备帮把手一起收拾。魔.蝎`小`说 k.m`o`x`i`e`x`s.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