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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21章 第 121 章 整理骡棚


    下午。


    心里想着事情, 宁歸竹午睡就起来得比较早,他打着哈欠坐在床邊醒了会儿神,才倦怠地挪到凳子上, 看着桌上的挂席半晌, 伸手翻折了两下草秆。


    已经躺在新窝里的两只狗仰着脑袋,见人类没有搭理自己的意思, 便又重新躺了回去, 睡觉。


    有风穿过门进入室内,宁歸竹被冻得一个激灵, 总算是彻底清醒了。


    他起身揭开炉子瞧了瞧,见里面的炭火已经黯淡,用火钳伸进去拨了拨, 包裹在火钳前端的铁皮刮掉炭灰,看着只剩下小小一个的炭,宁歸竹先往里夹了些碎炭,最后压上一个大块的。


    炉子添火的铁皮门阖上,风从下方细长的风口灌进去,能够聞到清晰的炭火气味从上面飘出来。


    宁歸竹抬起手掩了下鼻子,放下火钳, 起身走到桌邊, 继续没弄完的挂席。


    人刚醒来,动作都要倦怠些,不过东西弄起来简单, 不需要如何动脑筋,他手上的动作很快就利落起来,只有大脑还在走神。


    院门被人輕輕地推开一条缝,熊川水探头瞧了瞧, 没见着宁归竹活动的痕迹,便轻手轻脚地靠近过来。


    大旺二彩睁开眼皮瞧了眼,见是人类幼崽,便翻了个身,将脑袋藏在彼此肚皮下,一副拒绝接待客人的模样。


    不过熊川水这回不是来找猫猫狗狗玩的,他探头见宁归竹坐在桌边,原本刻意压低的动静一下子喧闹起来,蹦蹦跳跳地进入室内,声音雀跃道:“师父,你醒着呀。”


    宁归竹聞声看去,笑着朝人招了招手,“怎么今儿来找我了?”


    家里人对他紧张的态度落在孩子们眼里,三个小孩便也有样学样,能不来打扰宁归竹便不来打扰他,除了偶尔被熊錦州拎过来,方便宁归竹问询功课外,他们见面的次数屈指可数。


    熊川水黏到宁归竹身前,感受到耳朵被温暖的大手捂住,不由舒服地眯起眼睛,说道:“娘让我过来瞧瞧你睡醒了没,她想问问你准备怎么给馒头保暖。”


    昨晚熊錦州回来的时候,就跟宁归竹提起过这件事,现在听熊川水问,便道:“那你去跟娘说,让她准备些稻草和蘆花,我们一起准备。”


    “好哦~”


    宁归竹松开给他捂耳朵的手,捏捏小孩的脸颊肉,让他去通知大人。


    心中則是若有所思。


    小孩儿这脸摸着有些糙了,估计是天凉后被寒风吹的,得做点护肤霜出来才行,不能等冻坏了孩子嗷嗷哭时再想办法。


    玄武卫送给他们的药材里似乎就有黄芪和三七。


    他将这件事记在日程中,起身整理了下桌面,尽量空出一个人的空间。


    这边才收拾完王春华和柳秋紅拎着东西过来了,见宁归竹空出位置,婆媳俩摆摆手,“我们在地上編就行,一会儿先跟着你把馒头的棚子收拾出来,上过手了,我们再回去给牛弄棚子。”


    宁归竹一愣,无奈笑道:“却原来是换了个由头给我们干活来的。”


    王春华:“也确实不知道该怎么弄。”


    他们以前就没养过这种精贵的大牲畜,想要照顾好还是得听宁归竹的。


    宁归竹失笑,倒也没再多说什么。


    編挂席很简单,就是在接稻草秆时需要费点心思,王春华和柳秋紅学了会儿就会了个七七八八,剩下的便是练习。


    柳秋紅问道:“竹哥儿,你这蘆花秆上的蘆花呢?”


    宁归竹指了指猫狗身下的墊子,“塞窝里了。”


    “……”


    看了眼那比一些人过得还舒坦的猫狗,柳秋红眼不见心不烦地挪开视线,问道:“那我们这个要剪下来吗?我看你是稻草秆和芦苇秆混着用的。”


    “啊,是,不过不用剪,有芦花的挡风效果更好些。”


    王春华和柳秋红第一次弄,有芦花在的话,就可以填补技术上的空缺,将孔洞堵严实点。


    聞言,王春华和柳秋红不再说话,坐在小板凳上,垂头在腿上編着挂席。


    宁归竹弄了会儿,起身又往炉子里添了两块炭。


    木炭的气味要平和一些,多添两个,室内的炭气也没浓到让宁归竹不适的地步,他坐在桌边,安静地编织着挂席。


    睡醒的猫狗进进出出好几趟院子,等到天色渐暗,卧室里已经卷了好几捆挂席。


    熊錦州回到家里,见娘和大嫂都在,探头瞧了瞧,问道:“你们什么时候开始弄的?”


    “下午。”


    闻言,蹙起的眉松散开来,熊锦州笑道:“那有没有什么要我干的?”


    柳秋红和王春华下意识看向宁归竹,宁归竹抓起提前裁好的布条,欢喜道:“那就辛苦你把挂席固定好啦。”


    闻言,熊錦州利落应声,进入卧室彎腰将那三捆编得最密最好看的席子抱了起来,转身往外面走去,王春华和柳秋红抱起她们编织的跟在两人后面。


    这挂席也没什么别的处置方法,不过是竖着挂在竹墙上,然后用布条在中间和下端的位置固定下,免得被寒风吹跑。


    骡棚的墙面中,面朝屋子的这边只有半面墙,宁归竹将挂席卷到上面,摸摸探出头来的馒头,偏头对王春华和柳秋红道:“这一面的白天要卷着给窝棚通通气,等晚上再放下来就是。否則闷久了气味难闻,也不太好。”


    “哦哦好,记着了。”王春华连连点头。


    宁归竹又继续道:“就刚刚编挂席的法子,多用一点芦花稻草,编几张厚的出来,用布条将其绑在一起,天冷了就盖它们身上,棚子里也要多墊点稻草,方便它们趴着取暖,大哥经常要带牛去县里送东西,膝关节也得捆两层芦花垫子,免得把关节冻坏了,日后干不了活……”


    宁归竹絮絮叨叨,将自己能考虑到的都跟两人说了一遍,最后总结:“弄好了我去看看。”


    王春华顿时笑彎了眼睛,“那就最好不过了。”


    婆媳俩今天编的挂席都用在了骡棚上,这会儿熊锦州回来,她们带着自己带来的东西回去了。


    宁归竹整理着桌上的挂席,琢磨着道:“你说我明儿做的挂席先给前屋送去怎么样?”


    两人忙了一下午,重复拆编数次弄出来的好挂席全用在了他们家。现在骡棚正前与左右都有了挂席挡风,馒头短时间内冷不着,不若就先帮着前屋把牛棚给围上。


    “先歇歇。”熊锦州拉着他,“我明儿放假,跟你一起弄。”


    “三天?”


    “三天。”


    宁归竹便高兴起来,声音中不自觉地带上了点小埋怨,“你都不知道我一个人在家有多无聊。”


    熊锦州心疼地亲亲他,“等正式入了冬,时间就多了。”


    天冷,白天的时间也短,每个人上下午的巡逻次数会缩减到一趟,只要熊锦州跟手底下的捕快分配好巡逻时间段,便能晚点去早点回。


    宁归竹:“……”


    他终于忍不住:“这真是县衙里的上值规矩,而不是你在忽悠我?”


    相处这么久宁归竹早就想吐槽了,熊锦州这班上得好轻松啊。


    动不动就请假调假,晚去早退什么的也随意得很。知道的熊锦州是去干活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在县衙里当大爷呢。


    熊锦州噗嗤笑出声来,捧着人的脸蛋吧唧一口,“你怎么这么聪明啊。”


    宁归竹瞅他。


    熊锦州便乐道:“规矩确实不是这么个规矩,但我是捕头,有特权,可以不在那守着。”


    “……我看你是飘了,小心伯父修理你。”


    熊锦州无奈,“怎么还不信呢?”他拉着人在旁边坐下,带着些炫耀地解释:“我是因为厉害才当上的捕头,大人对我的要求只有出事时能找着我人就成。”


    “……”


    “…………真的?”


    “真真的!”


    熊锦州偏头蹭蹭宁归竹,笑着说道:“大人对有本事的人都很宽容。”


    宁归竹闻言想了下陈县令对自己的态度,不得不承认熊锦州这话很有道理,只好捏捏他的脸颊肉,转而好奇道:“那你要怎么保证他们能第一时间知道你的位置?”


    “上值的时候说一声就好了。”熊锦州举例,“像今天,回来时我便跟他们说,接下来三天会陪你待在村里。如果我们临时决定去县里,我便会抽时间过去说一声。”


    不得不说,陈县令近乎放纵的信任,是建立在熊锦州的靠谱上的。


    “那好吧。”


    宁归竹的好奇得到解答,从他身上起来,拉着人道:“我们去做晚饭,昨天说好今儿弄爆炒兔肉吃的。”


    “那你守着饭,我把兔子处理了。”


    “行啊。”


    两人说着话进了厨房,熊锦州淘好米,将炉火升了起来,才让宁归竹守在炉子前面,他则是挽着袖子按照宁归竹所说的方法收拾兔肉。


    宁归竹看着在捕快服衬托下盘亮条顺的男人,眉眼弯弯。


    欣赏了好一会儿,宁归竹才说起想做护肤霜的事情,“药材家里都有,你明儿去买点烈酒回来,我弄一点泡黄芪。”


    “好,还有别的要买的吗?”


    “我知道的方子简单,需要的东西家里都有。”


    “那好。”


    厨房里的话题结束,停顿没一会儿,又说起买藕的事情。


    熊锦州看上的那家藕是真的不错,等他忙完赶过去的时候,人家一两根的,也卖得只剩下一个底了,熊锦州便给了十枚铜钱,让人明天担一筐送来小河村。


    怀着孕,宁归竹的情绪很活泼,他闻言便跟熊锦州分享起各种藕食来。


    本是想勾一勾熊锦州,说到后面自己也馋了,还好有诱惑力不低的兔子在面前,才没让人一心扑在藕食上茶饭不思。


    第122章 第 122 章 忙完


    前一夜的爆炒兔丁口感细嫩紧实, 第二日早晨起来,口腔中仿佛还充斥着那麻辣鲜香的味道,于是早餐就弄了个清淡的鸡蛋素面。


    鸡蛋的鲜香和酱油的酱香交织, 面条嫩滑软韧, 就着面汤呼噜呼噜,吃得人头也不抬。


    刚吃饱饭, 卖藕的便赶着驴车进了小河村, 问着路将藕送了过来,寧归竹取了银两铜钱出来时, 熊錦州就蹲在旁邊往竹篓里捡藕。


    捡出给家里人的那部分,剩下的全部转移到自家框中,等卖藕人离开之后, 熊錦州才和寧归竹说了一声,拎着框去了前屋。


    卖藕人进村时,消息就传开了,柳秋红匆匆回来,正准备拿点钱去買藕,就遇着了熊錦州。


    “娘,我们買了不少藕, 这是给家里的。”


    见他拎着满满一筐藕过来, 柳秋红笑容满面的,又想起来问道:“你们自己留了多少,夠吃吧?”


    “挺多呢, 竹哥儿想吃,我就買了一筐。”


    “那就好。”


    对夫夫俩花钱大手大脚的事情,柳秋红现在是不说嘴了,他们能赚, 平日里又只在吃用上花钱,真要说起来也算不上败家。


    问过柳秋红后,熊錦州将藕指定的位置上,拎着竹篓往家里走了没几步路,就听见后方传来柳秋红和人说笑的声音。


    来人催着柳秋红快点去,晚了就没藕买了。


    柳秋红笑声里充满了炫耀,“老二家给我们送了一篓子过来,夠我们吃好些日子了呢。”


    熊锦州嘴角上翘。


    回到家里,寧归竹正在卧室编挂席,熊锦州留了些藕在厨房里,剩下的用竹篓分了几回运到地窖中,出来后又道:“竹哥儿,我去县里买酒了啊。”


    “好。”寧归竹转过来,又叮嘱了一回:“要买烈酒。”


    “知道了。”


    熊锦州摆摆手,快步往县里而去。


    两邊距离近,来回也快,宁归竹手上这张挂席都还没编完,熊锦州就已经回来了。


    酒放到厨房里面,他拉住要起身的宁归竹,说道:“先教教我这个怎么弄的,跟编笸箩差不多的吗?”


    “唔,是差不太多。”


    都是经纬交织的原理,宁归竹将面前这张挂席卷了卷,空出一个人的位置,开始手把手教熊锦州编挂席。有弄蔑活的底子在,熊锦州很快就上了手。


    宁归竹在旁邊看了会儿,确定没什么问题之后,起身往厨房去。


    烈酒酒色透亮,在这个年代,属于看着就贵的类型。


    酒液倒入碗中,将准备好的黄芪放进去,盖上盖子避免三宝四喜偷舔,宁归竹起身回到卧室里。


    房间内暖融融的一片,两人认真编着挂席。也不知天是何时已经乌云密布,闷闷的雷声响起,此起彼伏。


    “要下雨了。”


    熊锦州站在门口看了眼天色,对宁归竹道:“我先把弄好的两卷给前屋送去。”


    “好。”


    熊锦州去送挂席时,出去玩的猫狗騾子也回来了,猫儿趴在饅头背上,优哉游哉地甩着尾巴,它们后面是被狗追逐着,不得不提前回家的鸭子。


    宁归竹见状,笑着摸摸两只狗,“真棒。”


    大旺二彩兴奋地甩动着尾巴。


    猫从騾子背上跳下来,蹭过宁归竹的小腿,也不让摸,径直进了卧室,宁归竹抬手摸摸饅头的脑袋,说道:“你要回騾棚吗?”


    饅头听到关键词,便朝着侧面迈了两步。


    宁归竹跟着过去,将騾棚的门打开,等饅头进去后,把卷起的挂席放下来一点,只留出够它探头的空间,门半掩着,也没关紧,方便这小家伙自由出入。


    秋日的雨不如夏天那般急,熊锦州送了挂席回来,见还没有要下雨的意思,便抱了两捆稻草进骡棚,给馒头铺了个窝出来,又清理了下它常上厕所的角落。


    馒头在旁邊探头探脑瞧着,等人类忙完,才满意地走到稻草窝里踩了踩,吧嗒躺倒了。


    熊锦州:“……”


    他狐疑地凑到馒头身边,这里戳戳那里捏捏,直把骡子都骚扰得不耐烦了之后,才确定这家伙不是病了,纯皮厚不怕摔。


    宁归竹在房间里一直等不到人,过来就瞧见这一幕,奇怪道:“你干什么呢?”


    熊锦州就把刚刚的事说了,宁归竹不由乐起来,也揉了揉馒头,“你也不怕摔着哪儿。”


    馒头折着蹄子翻滚了两下,看着像是在撒娇。


    两人忍不住又摸了摸它,然后才起身出了骡棚,先洗手,再回卧室继续编挂席。


    乌云沉淀了许久,才将雨水放落。


    深秋本就寒凉,这场雨一下,周遭越发地冷了。


    宁归竹弄了会儿挂席,指尖冰凉,他起身活动了下身体,从箱笼中取了身更厚点的外衣出来,问道:“锦州,你要不要换身棉服?”


    熊锦州现在穿的是厚秋衣,双层的布料原先看着厚,现在却是怎么瞧怎么觉得冷。


    “不用。”


    熊锦州抬头瞧了眼,见宁归竹换了上衣,便要收起薄一点的棉外套,不由起身拉着人道:“用来盖腿也行……你手怎么这么冷。”


    宁归竹反握住他的手,“哎呀正常的,刚刚穿得薄,遇上降温就冷了,马上能暖和回来。”


    熊锦州给他捂手,说道:“你歇歇,等手烤暖了再干别的。”


    “我知道了。”宁归竹道。


    说是让人烤火,熊锦州还是将宁归竹的手都捂暖了后,才动手继续编挂席。


    雨下得不算大,但落在树叶上噼里啪啦的,隔绝了外界的声音,像是天地间只剩下他们这个小院子一般。


    估摸着差不多到一个时辰的时候,宁归竹放下挂席起身去了厨房,熊锦州寸步不离地跟在他后面。


    宁归竹想做的防冻品很简单。


    用酒泡过的黄芪与猪油同蒸两刻钟以上,另用蜂蜜和猪油混合取上层清油,将两者混到一起后添入三七粉搅拌均匀,凝固出来的就是防冻脂膏了。


    宁归竹抹了点在手上,感觉油腻腻的,就伸着手往熊锦州面上糊,熊锦州也不躲,只是伸手弄了点,趁宁归竹专心致志使坏时涂到他臉上。


    “……”


    宁归竹没躲掉,哼哼着嫌弃,“油腻腻的,弄臉上脏死了。”


    “怎么会?”熊锦州笑着靠近,“还是很漂亮,而且很香。”


    是黄芪和三七的药香,里面还夹杂着绵长的蜂蜜甜香。


    宁归竹往后仰了仰,快速搓搓臉,试图把浮在表面的防冻膏揉进皮肤中,“你多给爹娘他们装点送过去,川水的臉摸着都有些糙,他们天天干活,估计好不到哪里去。”


    “好。”


    家里带盖的容器就数竹筒最多,因为宁归竹喜欢将东西分门别类地收着,熊锦州陆陆续续去买过几回,这会儿蹲下来翻找,很快就找到了只有中指深的短竹筒。


    这还是熊锦州见家里全是深竹筒,特意让篾匠弄的一批。


    之前偶尔会用来装些磨好的椒盐之类的调味。


    熊锦州拿了四个出来,先给自家的那个装满了,然后才将剩下的分到三个竹筒中。


    一次弄的防冻膏有限,装满他们家的竹筒后,剩下的均下来便只能装七分满。


    宁归竹搓了好半天的脸,去卧室找黄铜镜瞧了瞧,确定自己不是油光满面的才回来,这会儿凑近一看,说道:“咱们家的是不是满了点?再分点过去吧。”


    “不用。”熊锦州拒绝。


    今天忙活一上午,大半都给家里送过去了,总该给宁归竹留下足够的量。


    宁归竹听他这么说,想想也没坚持,不过还是嘀咕:“这个好难涂,还是你用吧,我又不怎么出门,冻不坏的。”


    “……”


    熊锦州好笑又无奈,将装好的防冻膏盖上,转身抱住他道:“不常出门也得涂,等雪落下来更冷,到时候你坐在屋里也会被冻着。”


    他的怀抱分外温暖,宁归竹赖在人怀里,不动了。


    原是想着等防冻膏凝结之后,再送去前院家里,不过比两人先动作的,是抱着竹篓过来送饭的王春華。


    宁归竹都惊了,“这么大的雨怎么还送饭,大嫂你慢点走,衣服淋湿了吗。”


    王春華刚进入屋檐下,手里的伞和竹篓就被熊锦州接了过去,宁归竹拉着人仔细看了一圈,发现上身还好,不过膝盖以下的裤腿和鞋子都湿了,便拉着人往卧室里去。


    他怀着孕,王春華也不敢挣脱,只好顺着力道进入室内,感受着身体被温暖包围,她不由轻轻呼出口气,笑着说道:“这不是昨天跟你说好了嘛,怕你念着这一口,就还是送了过来。”


    王春華和柳秋红都是过来人,最清楚怀孕时嘴能有多不讲道理,那东西若是能正常吃到还好,若是死活吃不到,便能抓心挠肝许久,即使有更好吃的东西也没办法缓解馋意,换个人做也不行,会觉得不是那个味儿。


    宁归竹张了张嘴,一时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只从炉子上的罐中舀了热水,催促着人把鞋袜脱了,他去拿了双干净没穿过的过来。


    到底是位女性,宁归竹没好意思让王春华换裤子,便让人卷了裤腿,用干净的布巾隔开皮肤。


    就现在这个天气,裤子和鞋袜都被打湿可不是说说的。


    王春华见人这么着急,心里甜丝丝的,只觉得没白冒雨走这一趟,顺着他的话利落地弄好了,拉着人坐下:“你歇着,锦州呢?怎么半天没过来?”


    “来了来了。”


    熊锦州听见王春华的询问,提高声音应了声,这才端着面条进入卧室。


    怕雨淋湿或者不小心晃洒,这面条是装在竹筒里拿过来的,正正好两大碗,手上端着面,熊锦州一只手的手臂上,还挂着王春华带来的竹篓,他动作轻缓地进入室内,避开两人先放了碗。


    然后从竹篓中取出筷子,将剩下的东西连着竹篓放到王春华面前,说道:“大嫂,这是竹哥儿刚刚做的防冻膏,家里人都有,涂脸涂手用的,你记得每天都要用。”


    王春华愣了下,“哎哟,你们怎么还做了这个。”


    她不知道什么防冻膏,不过这涂脸涂手用的东西她晓得啊,县里胭脂铺有卖的,小小一盒就要好几十文。


    再看竹篓里这竹筒,放胭脂铺都能分十几二十盒了。


    宁归竹吸溜了一口面条,幸福地眯起眼睛,声音含糊着道:“昨儿摸川水的脸,感觉已经有些冻伤了,就顺手弄了。也不费什么事,就一点猪油和蜂蜜,都是家里有的东西,大嫂你收着。”


    药材没敢说,那玩意儿相较而言更贵。


    不得不说宁归竹对王春华的心态掐得很准,现在日子好了起来,她对猪油和蜂蜜也没过往那么宝贝,聞言迟疑了下,便没坚决地拒绝,只是说麻烦他们两个折腾这一遭。


    熊锦州挑着肉夹到宁归竹碗里,聞言笑眯眯:“本来我们也要做的。”


    宁归竹说起这事之前,他还去胭脂铺瞧了两回呢。


    只是那里面的东西种类太多,又有各种各样的香味,挑得他眼花缭乱,这才没能先一步买回来。


    他们都这么说了,王春华也就没再多说。


    今天午餐的面条,是柳秋红先弄了汤,然后再单独煮面放进去的,汤底咸鲜,但面条上的味道要淡一些,更吸引人的是本身的麦香和柔韧的口感。


    宁归竹吃着面条,又夹了些蔬菜和肉吃了,只觉得这跟自己想像的味道完美吻合。


    他吃了顿高兴的,面上便是明明白白的欢喜。


    熊锦州去洗了碗筷,将其放到竹篓中,原本还想着送王春华回前屋,但被她拒绝了。


    看着人出了院子,身影消失在掩上的门后,熊锦州牵着宁归竹回到卧室里,问道:“要不要先去睡一会儿?”


    宁归竹:“不怎么困,等下的吧。”


    ·


    都说一场秋雨一场寒,等到大雨停歇的时候,呼吸间都能看到热气飘渺了。


    宁归竹担心骡棚只挂一层席子不够,在给前屋弄了几卷后,便拉着熊锦州又给骡棚加了一层挂席,这回连靠着院墙的后面都没放过,然后才开始给馒头做厚厚的稻草芦花被。


    新做的稻草芦花被摸着很厚实暖和,宁归竹折好后,让熊锦州先放到了骡棚上面,与干草、干豆腐渣放在一起。


    他伸手揉了揉馒头的耳朵,“希望你别嘴馋到把被子啃了。”


    馒头:“……”


    鼻孔喷气。


    花了三四天的时间,收拾好了骡棚,夫夫俩到了前屋。


    昨儿王春华就说家里的牛棚弄好了,问宁归竹什么时候有时间,想让他去看看。


    前屋的牛棚比家里的骡棚还要大一些,不过他们人多,还有小孩子能时不时指挥一下,紧赶慢赶的,这才在短时间内收拾好了牛棚。


    这会儿正是上午,王春华跟熊锦平去县里卖豆花去了,熊石山估摸着是在豆腐房,柳秋红在拌鸡食,看见他们两个过来,手上的东西也没放下,直接端着,和两人一起往后院去。


    他们家的后院要小一些,鸡鸭圈栏和牛棚就占了绝大部分的空间,然后就是角落里的茅厕,以及小小一块用来种葱和辣椒的地。


    牛棚被厚厚的挂席包围着,宁归竹走近就聞到一股臭味,他捂着鼻子探头瞧了瞧,牛棚里被收拾得挺干净的,只有角落里有点粪便,靠近食槽的这一侧铺着稻草,看着很不错。


    宁归竹收回脑袋,问柳秋红:“娘,这儿下雨天不进水吧?”


    “不啊。”柳秋红道,“你先前说地面要高一点才比较好,你大哥找不准位置,干脆挖了些土过来填了层。”


    牛棚是熊锦平和熊石山为主力做的,熊锦州也就傍晚收尾的时候过来搭了把手,因而并不清楚具体情况。


    “那就行,弄得很好了。”宁归竹点头肯定道。


    这些事柳秋红他们自己也能给出准确的判断,但就是听到宁归竹点头后才有那种安心感,闻言脸上的笑容便灿烂了许多。


    出都出来了,宁归竹和熊锦州便商量着四处走走活动一下,于是拒绝了柳秋红招呼他们去厨房烤火的话,出了院子往村口的方向走去。


    天冷,在村口聊闲的人也少了。


    宁归竹和熊锦州走过村口,只看见几个孩子追打着跑过,比以往见着时要少许多,都是些穿着还算不错的,他们家那三个也在其中,看见两人便挥着手热情喊人。


    宁归竹笑着跟他们打了个招呼,也没拉着孩子们说话,和熊锦州从村里绕了个弯往家里去。


    靠近村这边的,大多是熊家人,或者是跟熊家关系不错的,见两人路过,就有妇人夫郎去拿了些自家弄的干菜咸菜出来,让两人带回去尝尝。


    毕竟过去半年里,他们也间接靠着宁归竹得了许多实惠。


    拒绝不过,两人只好加快步伐。


    猫儿站在墙头上朝着人类喵喵叫唤,宁归竹抬头,才发现是三宝和四喜,野猫的脸型偏尖,站在高处垂眼看来时还挺有威慑力的。


    不过这只针对外人。


    听见人类夹着声音呼唤自己的名字,两只从墙头上跳跃下来,稳稳落在泥土地上,跑到人类身边蹭蹭贴贴。


    宁归竹和熊锦州手上都拿着东西,只好让两只蹭够了,才抬步往家里去。


    三宝四喜坠在他们身后跟了一段,随即又开开心心地跑去了另外的道路上,人类听见叫声回头,见两只走远也不在意,兀自回了家。


    端回来的菜转移到自家碗里,宁归竹闻着其中一碗的酸香味,说道:“想吃酸菜燉肉了。”


    熊锦州:“猪肉?”


    “嗯。”


    家里就有没吃完的新鲜猪肉,宁归竹打开橱柜将其取了出来,熊锦州端着别人家的碗,顺手就将猪肉和酸菜带出去清洗了。


    洗干净的猪肉入锅,将猪皮烫出焦色来后,放到锅里加入姜片和黄酒焯水去腥,宁归竹抓紧空隙处理酸菜。


    这酸菜不是用白菜做的,不过闻着酸香味很足,细细切成丝放在旁边备用,宁归竹将炉子点燃,往瓦罐里加入水,等水烧开的时间再将焯好水的五花肉切成片,重新入锅煸炒到肉片边缘微卷出油,加入酸菜和调味一起翻炒。


    肉香与酸香交织,最后加入一点点辣椒粉增色。


    宁归竹将炒好的菜转移到水已烧开的瓦罐中,盖上盖子,将火调小燉煮。


    熊锦州去送了碗回来,闻到这香味,问道:“就可以了?”


    “还差点。”宁归竹道,“燉久点才好吃。”


    “哦哦,那主食吃什么?”


    宁归竹想了下,最近都是吃的米饭,他想吃点新鲜的:“烙饼吧。”


    得到答案,熊锦州开始揉面。


    两人都偏好松软的口感,因而面团揉好之后,便将其放到了卧室的炉子边发酵着,熊锦州折返回去,又将燉着酸菜的瓦罐转移到了卧室的炉子上。


    一直炖煮着,酸香的气息缠缠绵绵地勾着食欲。


    宁归竹舀了一小碗出来,趁热吸溜了一口。炖煮的时间不长,酸菜脆爽,吃着很不错。


    时不时尝一口酸菜炖肉,过了好久,等面团发酵好,宁归竹便挽着袖子再度到了厨房。


    揉好的面团分成一个个面剂子,擀成饼放入锅中,煎到两面金黄内里松软。宁归竹又用肉末和调味炒了个酱,然后带着东西再度转移回温暖的卧室。


    炖了这么久,酸菜已经软糯,酸香和肉香完美融合。


    宁归竹拿了张饼子放到盘里,夹上一大筷子酸菜炖肉放到饼中间,两边向中间卷起,一口咬下,入口先是酥脆的外皮,接着是被酸菜炖肉的汤所浸泡的松软,然后才是美味绝伦的酸菜炖肉。


    一口幸福。


    夫夫俩都挺爱这一口的,也不管是不是饭点,就这么隔三差五地吃一个饼子,等到晚餐时间到来,两人对视一眼,发现都吃不下了。


    锅里的酸菜炖肉还剩下许多,主要是那香浓美味的汤。


    宁归竹瞅着,说道:“明天早上煮米饭吧,这汤泡饭肯定很好吃。”


    “行。”


    熊锦州将东西收起,换上水罐热着,去洗了碗筷又喂了家里的小动物,等到这一通忙完,天色就暗了下来。


    夫夫俩就着烛火打发时间。


    第123章 第 123 章 锅盔


    在家休息了三天, 熊锦州又要去县里上值了。


    早餐是米饭,用酸菜炖肉的汤泡着,呼噜呼噜喝下去, 一不留神就给吃撑了。


    寧歸竹如今比较黏熊锦州, 便也跟着一起入城。


    时间太早,地上都是没融化的霜冰, 熊锦州不放心他走路, 便牵了饅头出来,拍着小家伙的脖子给它打精神。


    从温暖的骡棚里出来, 饅头不适應地原地踏了两下,然后才俯下身来让寧歸竹上背,熊锦州顺手拿了个箩筐, 把饅头的被子、猫狗的窝都给塞了进去,用扁担扛在身后,他提高声音招呼:“大旺二彩,三宝四喜,咱们走了。”


    大旺二彩跑出来,脚步轻快地来到人类身邊。


    倒是两只猫儿,因着窝被熊锦州夺走, 它们是被迫起床的, 这会儿正站在卧室门口,就着室内残留的热意幽幽盯着熊锦州。


    熊锦州朝它们勾勾手指,“快点的, 磨蹭什么呢?”


    猫:“……”


    三宝四喜不悦地喵嗷两声,到底是迈步走出了屋檐,一路走,一路甩着印在脚掌上的霜冰, 等到靠近人类后,它们瞄准箩筐往上一蹦,缩进了窝下面。


    “啧,有够懒的。”熊锦州嫌弃。


    寧歸竹笑眼弯弯。


    关上院门,熊锦州帶着狗牵着骡子,夫夫俩走到前屋的时候,跟在家的柳秋红打了声招呼,说他们这几天会住在县里,得麻烦家里人帮忙照顾一下鸡鸭。


    “去县里啊。”柳秋红看了眼熊锦州身后的箩筐,问道:“你们那个爐子不帶过去吗?”


    “不了,县里的屋子还挺暖和的。”寧歸竹道,“娘你们时间空闲的话,可以去我们卧室里烧火暖暖身,屋子要常用才舒服呢。”


    “行,知道了。”柳秋红也没说会不会去用他们那爐子,只是叮嘱道:“竹哥儿这眼见着月份就大了,等出太阳的时候,记得去瞧瞧大夫。”


    “好——”


    两人應声,这才往县里去。


    ·


    进入县城。


    熊锦州先送宁归竹回工坊,“到家后你先待在廚房取暖,我一巡结束后会帶着火盆和菜回去。”


    “買一个就够了。”宁归竹提醒。


    这个时候的火盆是石头做成的,圆锅固定在方方正正的木架子上,很方便轉移位置。


    取暖效果当然是没有铁皮炉子好的,不过工坊这邊屋子建设得很好,昨晚闲聊时,宁归竹就说弄一个火盆就够了。


    “行。”


    熊锦州对数量没意见,反正他在县里,宁归竹有需求的话,他也能及时将东西轉移位置。


    说话间到了竹林前。


    时间尚早,竹叶上都帶着霜,以至于走在小道上,能感受到更加明显的寒冷。


    熊锦州先扶着宁归竹从饅头身上下来,伸手推开院门,扶着人一起进入院子里,同时口头招呼了两声后面的狗和骡子。


    大概是因着天冷,三只也没闹着要去玩,跟在两人身后进入院中。


    院门关上,馒头自己溜溜达达轉了圈,来到柴房门口,蹄子抬起踩了两下。


    熊锦州“啧”了声,对宁归竹道:“我去给它开门,这些我来收拾,你到廚房里去烧火。”


    “好。”


    看着宁归竹进了廚房,熊锦州才抱起那张大草被,快步过去给馒头打开了柴房门。


    作为院子里的一部分,柴房墙体的防风性同样不错,馒头走到熟悉的位置停住了脚,熊锦州将草被搭在它身上,拍拍骡子脑袋:“晚点再買点稻草过来给你铺窝,现在暂时就先这样。”


    馒头悠闲地甩了甩身后垂着的尾巴。


    熊锦州没琢磨出它不满意的意思,便放心地走出了柴房,顺手拿了根木头抵住柴房门,让其保持在一个馒头可以自由出入的半开状态。


    安置好馒头,再将猫狗的窝搬出来重新整理好,然后把骂骂咧咧的猫儿放进去,熊锦州这才进入廚房。


    宁归竹已经烧好了火,正在检查橱柜里的食材。


    “我去提两桶水过来。”熊锦州说着,从宁归竹身邊经过,带着水桶从厨房后门出去,拿起靠墙放着的扁担,往后院角落的水井而去。


    “好——”


    宁归竹慢半拍的回應响起,顺手舀了些面粉出来,拿着先前自制的酵母粉来到桌邊,琢磨着现在揉了放着,晚点弄点锅盔出来吃。


    传统的锅盔做法并不需要烤炉,就是用铁锅烙锅盔的话,稍稍有点考验控火的能力。


    宁归竹对自己的手艺还是有几分信心的,便将东西放下,又去翻家里的榨菜,他记得暖锅宴那天,亲戚们来时有人带了一罐子榨菜来着。


    蹲下来翻翻找找的时候,本来不起眼的肚子就格外碍事起来,宁归竹顿了下,琢磨半晌,换了个侧蹲的姿势,继续找。


    熊锦州担着水进来,看见这一幕眼皮一跳,“要找什么?我来吧。”


    “榨菜,我记得有一罐子榨菜来着。”


    熊锦州将水放到灶台旁边,走过来扶起宁归竹,蹲下来在其中一个柜子深处取出榨菜来,问道:“还要什么吗?”


    “没了。”宁归竹摇头,“你一巡结束,记得再去買块肉,回头烙锅盔吃。”


    “哦,好。”


    熊锦州起身,将榨菜罐子放到桌上,见旁边放着面,“我给揉了再走吧。”


    “这个就不用你管了。”


    宁归竹推着他往外面去,说道:“锅盔的面弄起来简单,成团后放在旁边发酵就成。”


    假的,只说次数都要揉三回。


    熊锦州却不疑有他,听宁归竹这么说,便伸手拉住他的手,不让人继续推,“那我先走了,有什么力气活,你等我回来再让我做。”


    “放心吧,我又不傻,心里有数的。”


    “嗯。”


    熊锦州亲亲他,总算是出了门。


    宁归竹靠在厨房门边,听见院门被人关上,这才回到厨房里。


    揉面之前,需要先烧水。


    温水激发酵母粉的活性后,才是搅面絮揉面团的步骤。


    家里这酵母粉是宁归竹自己做的,比不上现代的工艺品,因而每次都要放得多些,家里已经不剩多少,最多再用个两回,之后想吃发酵面就得提前一晚上揉好发酵了。


    宁归竹心里琢磨着,感觉提前发酵也不是很麻烦,或者用竹筒养个老面引子,也不会比酵母粉难保存多少。


    不过这都是之后的事情了。


    锅盔的面初揉不能放太多水,因而面絮想要揉成团就比较费力,宁归竹倒也不着急,仔细揉好之后,盖上一块布放到了靠近炉子的灶台上。


    趁着面团醒发的时间,宁归竹去卧室拿了针线布料出来,就着外界明亮起来的天光穿针走线。


    面团共揉三回,中间还要经历发酵醒发,直到熊锦州巡逻完,带着东西大框小框地回来时,这面团才算处理好。


    宁归竹探头,“買肉了吗?”


    “买了。”


    熊锦州放下手里的竹篓和箩筐,拎着两大块肉过来,“一块五花,一块瘦肉。”


    宁归竹下意识道:“怎么又不买肥肉。”


    熊锦州偏好肥肉,每次宁归竹去买肉,都会特意挑些肥的出来,倒是熊锦州自己买得比较少。


    熊锦州道:“肉都好吃,差不多的。”


    “……”


    见他表情不对,熊锦州凑近,笑着啄了下宁归竹的唇瓣,“我说真的。”


    “好吧好吧,你自己说的。”宁归竹嘀咕着,又想起来道:“咱们熏的腊肉里好像有肥多瘦少的,回头拎一块过来给你做好吃的。”


    大家都喜欢肥多瘦少的肉,那几块还是熊锦州跟屠户提前说了好几回,才给买回来的。


    宁归竹拿着做了回把子肉,剩下的怕坏了,全熏成了腊肉。


    “那我下午回去一趟。”


    “嗯?”


    熊锦州解释:“马车做好了,我牵着馒头过去,还可以多带点粮食和地窖里的菜回来。”


    “那你多拿几块。”


    两人说着话进入厨房,肉放在一边,熊锦州又出去忙活了。


    箩筐里塞的是稻草,熊锦州拎着筐到柴房,给馒头在门后铺了个窝,又去收拾这回买回来的菜。


    因为知道马车做好了,熊锦州就没买太多菜。


    将菜放到橱柜里,熊锦州跟在剁肉的宁归竹道:“竹哥儿,我先去拿火盆了啊。”


    “去吧。”


    熊锦州就又匆匆出了门。


    火盆这东西在冬天的用处很大,新朝建立之后,几乎每年都有人攒着钱过来买,因而石匠会提前做好几个放着。


    熊锦州过去,只需给钱,便可以带着石盆回家。


    家里。


    宁归竹将肉末和切好的榨菜碎放在一起,在熊锦州买来的菜中翻出姜来,切了些末放进去,然后加入调味搅拌放置在一边。


    面团切成剂子,放入馅料后擀成牛舌状,锅中烧热入锅,按压烙制。


    他专心致志地忙活着,就听熊锦州回来,大声问道:“竹哥儿,你一会儿是待书房里还是去卧室?”


    宁归竹过了会儿才回应:“书房。”


    书房里也有床,回头要是困了,直接睡在书房就是。


    熊锦州将东西放到书房里,拿了炭过来放到灶台里烧着起身瞧宁归竹在弄的吃食,问道:“这是什么?”


    “锅盔,很好吃的。”


    熊锦州挑眉,说道:“你弄的东西就没有不好吃的。”


    宁归竹:“……”


    沉默两秒,笑开来:“说得对。”


    等到锅中的饼子两面金黄,按压有回弹感后,宁归竹用锅铲将其从中间断开,确定了下状态没问题后,才将其盛出放到碗里,说道:“这个可以吃了。”


    熊锦州去洗干净手,甩掉手上的水分过来,伸手試了下温度,直接拿起尝了口,刚出锅的锅盔还烫着,麦香浓郁而酥脆,榨菜肉末为其增色许多。


    他尝过了,小心翼翼吹了吹肉多的一块地方,送到宁归竹面前,“很好吃,你吃这块地方,馅多的味道好些。”


    宁归竹顺着他的指引凑上去咬了口。


    吃到想要的味道,他心情欢愉地晃了晃头,“这个弄的不少,你可以带点去县衙吃。”


    分给朋友们也行,自己留着填肚子也可,都很不错。


    熊锦州看了下宁归竹准备的量,说道:“我拿五个吧。”


    锅盔比较大,回头切一切,巡逻的衙役都能分到一两块——熊锦州再独,也是会处理同僚关系的,今儿这锅盔就很不错。


    “好啊。”


    宁归竹烙着锅盔,偶尔品尝下熊锦州的投喂,整个人无比的轻松愉快。


    看着食物在手中一点点成型,对他而言是一种享受。


    吃完手上的锅盔,熊锦州看了下炭火的情况,先一步将炭轉移到了书房的火盆中。


    四喜见状,咪呜着过来缠住他的腿,不让人离开。


    熊锦州:“……”


    眼见着三宝也要凑过来,他把窝里的猫狗赶出来,将窝转移到了书房内,然后才再度回到厨房中。


    锅盔烙制需要时间,不过除了第一个尝試用的,剩下的宁归竹都是三个一起烙,两锅出来就凑够了熊锦州要带走的量。


    “那竹哥儿,我先去县里了啊。”


    “好。”宁归竹点头,“你把剩下那个也带着,路上吃。”


    熊锦州没拒绝。


    将五个锅盔用油纸包了塞进衣服里,熊锦州拿起剩下那个,匆匆出了门。


    宁归竹慢条斯理地煎完准备的锅盔,端着碗进了书房,坐在桌边吃着锅盔翻看书籍。


    身边是熊熊燃烧的炭火,面前是半开的窗户,透过窗能看到对面的简易池景,墙面上的镂空石窗分割着竹林景,院墙上方是伸进来的竹枝,翠绿的竹叶随着寒风轻轻摇摆着。


    幸福莫过于此刻了。


    ·


    住在县里和住在村里唯一的差别就是,熊锦州时不时就能回来瞧一眼,也不用做什么,陪宁归竹说说话,坐在一起吃两口零嘴,就能让他的心情好上无数倍。


    深秋时阴沉沉的天,在入冬后反倒是连出了数天的太阳。


    夫夫俩寻了个不错的日子,午间最暖和的时分去药铺瞧了瞧,罗大夫把过脉,还称赞了两句,说宁归竹的情况很不错,就是得多走走,不能老坐着。


    宁归竹不好意思地点头,表示自己记住了。


    于是,遇着天气好的时候,他会趁暖和到市集走走,天气不好就在院子里转一转,又没邻居,路上熟悉的都是点头之交,也不会被拉着说些什么。


    …


    锅盖掀开,露出下面漂亮的莲藕糯米丸子,晶莹的糯米粘在藕丸上,光看着就很有食欲。


    宁归竹夹了一个丸子,整个送入口中。


    首先是糯米软糯粘连的胶质层,表面泛着油润的光泽,酱油香和米甜味交织。接着是内陷,藕粒的脆甜中和了猪肉的油汁,很是美味。


    宁归竹用抹布垫着,端着碗慢吞吞挪到书房。


    蒸莲藕糯米丸子就是要趁热吃,宁归竹品尝着,听见推门声在预期之内响起,忙探头出去,朝着进门的熊锦州欢快招招手,“快过来,刚弄的莲藕丸子,可好吃了。”


    熊锦州笑着应了声,拎着箩筐进入前厅,才刚迈步到书房内,迎面就接收到了宁归竹的投喂。


    “好吃。”熊锦州点着头称赞。


    宁归竹笑弯了眼睛,这才往外面看了眼,问他:“你带什么回来了?”


    “之前挑的兔皮。”


    兔皮鞣制和缝制都需要时间,等了这许多天终于拿到了。


    见宁归竹感兴趣,熊锦州便收走他手中的筷子放到一边,牵着人出来,从箩筐里翻了翻,扯出一张巨大的兔皮。


    熊锦州转了转,找到大氅的领口,披在宁归竹身上,笑眼弯弯:“吕将军帮忙找人做的,你试试看是不是很暖和?”


    兔子都是山上抓来的,皮毛颜色杂,那兔皮大氅却被弄得很好看,偏白的在上方,然后一点点往下沉淀,袖口下摆还围了一圈黑色,估计是特意挑皮子裁开后弄的。


    宁归竹穿好,感受着寒意被彻底隔绝,不由眉眼一弯道:“确实很暖和。”


    兔皮被鞣制得很软,穿在身上极其舒适。就是有点沉,而且在屋里穿着,没一会儿就感觉热了。


    宁归竹将兔皮大氅脱下来,看向箩筐里:“剩下的是什么?”


    熊锦州蹲下来拿了几个纯灰的兔皮制品出来,说道:“手捂和护膝,这些偏白的是你的,剩下的是给爹娘他们买的。”


    说起爹娘,宁归竹道:“要不今天回村里吧?”


    入了冬,熊锦州上值的时间就灵活起来了,宁归竹有点想念村里的家。


    熊锦州:“都行。”


    反正现在有了车架,搬来搬去很方便。


    商定要回家,才带来的兔皮制品就又搬了出去,放在马车后面的架子上,用麻绳捆好。


    宁归竹整理着新买回来的纸张,用布袋捆好之后,放在竹篓里面,然后往里放些零散的物件,以及没做完的小孩裤子。


    需要收拾着带上的东西不多,这边屋里有的,村里只会有更多,两人很快就准备好了,将变得温热的糯米莲藕丸子分吃完,熊锦州把火盆里的木炭用水浇灭,开始驱赶家里的猫狗。


    猫狗上了马车,熊锦州扶着宁归竹进去,让他坐在马车内,把厚实的帘子固定好,坐在外面驱使馒头。


    馒头许久不拉车,适应了下,拉着一家子回村。


    小河村。


    天越来越凉,地里没活干,孩子们也不出来玩了,村里一片寂静。


    馒头拉着车架经过,倒是引起了一些人的好奇,在发现是熊锦州后,又见怪不怪地缩回了脑袋。


    马车在前屋停下,熊锦州提高声音喊了声:“爹,娘。”


    柳秋红和熊石山听见声音,从厨房里面出来,见他架着车回来,笑着问道:“是又要拿什么菜?”


    话音还没落下,就见马车帘子从里面掀开,宁归竹的笑颜出现在眼前,“爹娘,我回来了。”


    “哎哟!”


    柳秋红乐道:“这是想家了?锦州你快扶着竹哥儿,厨房里烧着火呢,进来取取暖再回家去。”


    “嗯!”宁归竹应声,在熊锦州身边站稳,又道:“锦州买了些手捂,正好给家里人分了,大哥大嫂呢?三个小的怎么也不在?”


    “费这个钱。”柳秋红念了一句,又解释:“今儿是你大嫂他堂叔过五十,她带着孩子们去了,你大哥还在县里找铺子呢。”


    熊锦州刚将后面的箩筐解下来,闻言疑惑地问了句:“铺子?”


    地上有水凝成的薄冰,柳秋红怕人摔着,扶宁归竹进去,闻言说道:“是啊,天越来越冷,他们也遭不住天天一大早出门,就琢磨着找个铺子,回头直接在县里煮豆花,其余的东西等中午暖和些了再来村里拿就是。”


    熊锦州道:“怎么也没听他们说起过。”


    他天天在街上巡逻,一天能见着大哥大嫂好多次。


    熊石山搭了把手,给他省力,闻言就说道:“你又不懂卖吃食上的事情,跟你说了有什么用。再说了,你大哥大嫂心里有数呢,找不着了自然会去问你。”


    熊锦州这才心情好点,勉勉强强:“行吧。”


    听着他的动静,柳秋红无奈地摇了摇头,面上又忍不住露出笑来。


    兄弟俩感情好,才会因着这种事不悦呢。


    ·


    厨房里,空地中间摆着个火盆,火焰熊熊燃烧着,宁归竹一进来就被烟火气扑了满面。


    他呛咳了两声。


    “嘶,忘了你怕是熏不得,我去把窗户开了。”柳秋红说着,顺手把半开的门扉彻底推开。


    宁归竹握住柳秋红的手,好笑道:“别开了娘,一会儿冷。”


    “这……”


    “好啦。”宁归竹放缓声音,哄她:“我们让让,让锦州把箩筐拎进来,看看他买的手捂好不好?”


    柳秋红听他这语气,不由好笑道:“你把我当孩子哄呢。”


    “哪有。”宁归竹不承认。


    说着话,熊锦州拎了东西进来,柳秋红下意识看过去。


    一堆毛茸茸的兔皮,光是看着就很暖和。


    宁归竹轻轻推了她手臂一下,笑着示意人过去瞧瞧,柳秋红也不扭捏,直接过去蹲下来查看,问道:“之前不是说给竹哥儿弄大氅?怎么看着都是手捂。”


    熊锦州将东西收回去时,特意调转了下顺序,将分给家里人的手捂放在了上面,闻言就道:“在下面呢。”


    柳秋红就将上面的几个手捂塞父子俩手里,翻出大氅来,“竹哥儿你快试试,我看看漂不漂亮。”


    宁归竹笑起来,顺着柳秋红的意思再度穿上大氅。


    他皮肤白,身形纤瘦,穿着皮毛大氅也不显臃肿。领口拢好遮去衣衫后,便只有艳丽张扬的面容露在外面,越发具有冲击性。


    “哎哟,这可真好看啊。”


    柳秋红捂着心口,满脸都是夸张的惊艳。


    第124章 第 124 章 铺面


    穿着大氅的寧归竹着实是好看, 等王春华和熊錦平他们与孩子们回家,就又拉着寧归竹展示了一遍,家里人不要钱似的惊叹搞得寧归竹都不好意思了。


    三个孩子本就黏寧归竹, 这下子, 就连手捂都没能分走他们的注意力。


    宁归竹进去拥着他们,和好多天没见的家里人闲聊着, 熊錦州坐在旁邊, 手牵着宁归竹,侧头询问熊錦平鋪面找得怎么样了。


    一个鋪子往往会成为好几代人生活的基础, 县城内转卖鋪面的人实在是不多,熊錦平基本都看了一遍,要么是鋪面所在的位置人少不适合卖豆花, 要么是横跨了城池,去那邊買的话就要放弃积攒了这么久的食客。


    熊锦平剥着花生,说道:“我想着,去工坊看看。”


    “嗯?”


    听到这话,家里人都安靜下来。


    熊锦平吃了颗花生给他们解释:“工坊里也有市集,只是之前人少,没人去那儿开铺子摆摊。我今儿去瞧了, 工坊市集距离我们现在摆摊的地方很近, 而且价钱比其他地方要便宜很多。”


    虽然不能直接开铺子卖,但也缩短了两人的脚程,这样一来他们晚上还能多睡会儿, 不用一大早起来挨冻。


    宁归竹思索了下道:“这邊确实是个不错的选择。”


    “工坊之前人少是因为没条件,现在工学堂开设起来,已经有了染坊和织坊两个场地,日后来这邊干活的人只会越来越多, 也会有人愿意搬进来住,铺子買这里,用不了几年就能用上。”


    熊锦平先前倒是没想这些,闻言问道:“这么说,工坊内的铺面还很值得買?”


    宁归竹颔首,“只要陈伯父近两年都在任上。”


    这个……


    农家人不太关注县令的任职变化,他们下意识看向熊锦州,忽然成为视线焦点,熊锦州剥花生的动作不变,说道:“这个不用担心,大人好不容易看到点成效,绝不可能离开。”


    熊锦平道:“这样的话,那倒是可以买大一点的。”


    “还是要量力而行,工坊内的市集一时半会儿经营不起来。”宁归竹道。


    “知道的。”熊锦平点头,“本来我和你大嫂商量着买现在市集里的铺子,就攒了不少银子。原本见工坊铺面便宜还想着省点呢,现在不如尽量买大些。”


    既然是在原本预算之内,宁归竹就不再多言。


    ·


    连着十好几天不在家,屋子里都冷冰冰的,一家子也没让熊锦州和宁归竹回去折腾,直接就动手准備起晚飯来。


    熊锦州坐在厨房里跟人闲聊了没多久,侧头对宁归竹道:“我先回家把炉子烧起来。”


    “行,路上慢点走,别摔着。”


    “放心吧。”


    熊锦州说着,大步出了厨房,显然没将宁归竹的叮嘱放在心上。


    熊石山在旁边道:“他皮厚着呢,摔一摔也没事。”


    “……”


    宁归竹无奈地笑起来。


    ·


    晚餐弄得很丰盛,腊肉煮熟后切大块煎出油脂,软糯咸香,鸡蛋煎熟后与萝卜做成汤,清淡鲜美,还有熏鱼切块炸香后与辣椒攪拌在一起,辣爽十足,除此之外还有个酸辣白菜,是宁归竹做的。


    主食方面,蒸了一锅杂糧饅头,又煮了些米飯。


    米飯是单独给宁归竹煮的,看见桌上只有一碗米饭时,他愣了下,下意识攥住了熊锦州的手。


    熊锦州知道家里这么弄的原因,安抚他道:“没事,吃吧,我们吃啥都一样。”


    “这……”


    在他迟疑的时候,三个小孩子被怂恿过来,拉着宁归竹的手往座位上去,嘴里嚷嚷着:“师父师父,我们肚子饿啦,快点吃饭好不好?”


    听到这话,宁归竹下意识快走了两步。


    王春华笑着拿了两个饅头放在他面前的碟子上,说道:“真不是抠搜这点,我们早上就商量好了今晚做杂糧饅头吃,你啊,就别乱想了。”


    商量好了是真的,抠搜也是真的。


    他们是赚了钱,但跟宁归竹和熊锦州家比就要差很多,因而收回来的粮食又卖出去不少,平日里还是以糙饅头和粥为主食,肉也是不怎么吃的,和以往比起来,也就是舍得吃鸡蛋鸭蛋了。


    但宁归竹是不知道这些的,他每次和家里人一起吃饭,桌上都会有一两个荤腥,只觉得家里的条件和他们小家没差别,便将王春华这话当了真。


    火盆中的明火已经烧完了,餐桌就摆在火盆上,宁归竹坐在靠近灶台的这边,前后都被温暖着,一顿饭吃得分外舒适。


    等到吃饱喝足,又留着说了会儿话,眼见着天开始黑了,夫夫俩才起身回家。


    推开院门,家里的猫狗就叫唤了起来。


    夫夫俩关上院门进去,才迈步进入卧室,四只小家伙就凑上来黏糊着,缠着人不让挪步。


    熊锦州道:“我去把它们的汤和糙馒头拿过来热一热。”


    “好。”


    宁归竹目送熊锦州出去,垂手挨个摸摸之后,听着外面馒头扒拉门的小动靜,又起身去了骡棚。


    见宁归竹过来,馒头安静下来,偏着脑袋乖乖被宁归竹摸脸。


    宁归竹安抚好小家伙后,先给它拿了些干草放在食槽里,说道:“先吃点干草,糙馒头还在热,等会儿给你送过来。”


    馒头轻快地唤了两声,低下头开始吃饭。


    宁归竹看了会儿,转身往圈栏那边而去。这会儿天色已暗,鸡鸭都待在窝里,偶尔低低叫上两声,听上去很惬意的样子。


    它们的窝比起馒头的要简陋许多,只随意在上面搭了两张挂席,里面增添了些稻草和草木灰,不过很显然,这群从宁归竹口中逃过一劫的小家伙们很懂得享受当下。


    熊锦州过来喂鸡鸭,见宁归竹又站在圈栏旁边瞅,不由乐道:“又想吃它们了?我等会儿出去跟人买。”


    每当宁归竹看着自家鸡鸭眼馋时,邻居们家里的鸡鸭就将随机失去一只。


    宁归竹本来不想吃的,听熊锦州这么一说,咂摸了下说道:“想喝清炖鸡汤了。”


    “好,拿回来就炖上?”


    “……还是明天吧。”


    熊锦州将食放到从中剖开的竹槽里,塞进两边的笼子,住在里面的鸡鸭被惊扰,胡乱叫着挤作一团。


    好在朦胧的光线让它们及时发现了是食物,这才镇定下来凑到食槽边进食。


    ·


    次日,一大早。


    熊锦州醒来没多久便想起昨晚说的事,拿了些铜板出门选中一家鸡多的,敲门、挑鸡、付钱,那户人家立即忙活起来,杀鸡取血拔毛,忙得热火朝天的。


    一只鸡收拾起来还挺费时间,熊锦州也没在旁边等着,跟这家的男人说了声,让人回头给送过去后,便回了家里。


    宁归竹没在卧室。


    熊锦州起来没多久他就醒了,猜到男人是去做什么后,宁归竹是怎么也睡不着了,干脆翻身起床,来厨房里准備早餐。


    熊锦州循声来到厨房,看见宁归竹,眉目弯了弯,上前,“冷不冷?”


    “还好。”


    听见回答,熊锦州也不放心,上前摸了摸宁归竹的手,又试了下他后颈的温度,这才收回手道:“早餐准备做什么?我去洗菜备菜。”


    “香煎藕饼和藕蒸肉,主食吃鸡蛋薄饼。肉和面糊我都准备好了,你去把藕洗了切碎。”


    “好。”


    熊锦州转身去忙,宁归竹将攪拌好的肉放在灶台旁边,坐下来伸手烤了烤火。


    等到莲藕全部剁碎,宁归竹这才再度起身。


    提前挑好的肉馅分成两份,分别与藕泥混合,一份在盘中窝成小山包放在瓦罐中隔水蒸熟,一份搅拌均匀后放在一边,等锅热放油,将其捏成一个个饼子贴在锅上,焖煎。


    一时间,厨房里充满了藕与肉的香味。


    藕蒸肉需要蒸制两刻钟左右,他们先品尝到的是香煎藕饼,藕饼表面有一层轻薄的脆壳,咬开后内里绵软细嫩,带着藕粒的爽脆感,咸鲜美味。


    宁归竹吃完熊锦州分过来的半块藕饼,说道:“今天弄得有点多,你拿几个给爹娘他们送过去,趁着早餐时间吃热乎的。”


    “好。”


    锅大,一锅出的藕饼有十二个,熊锦州夹了七个在碗里,往前屋去。


    宁归竹则开始煎第二锅。


    煎好藕饼,将其盖上放在灶台一侧,宁归竹开始煎鸡蛋薄饼。


    薄饼软韧,里面放了晒干后磨出来的葱粉,香味依旧。


    虽说要一张一张地煎制,但薄饼熟得快,等熊锦州回来时,碗里已经煎好两张了。


    熊锦州端着碗进来,说道:“大嫂早上做的麻婆豆腐给了咱一碗。”


    宁归竹头也不回地应了一声,没过一会儿,就尝到了熊锦州投喂的麻婆豆腐,麻辣鲜香还带着些许肉末的颗粒感,宁归竹忍不住夸赞道:“大嫂的手艺越来越好了。”


    熊锦州就笑,“没办法,谁让有个厉害的师父呢。”


    宁归竹:“……”


    忍不住啐他:“怎么什么都能扯我身上夸。”


    熊锦州一脸无辜,“我也没说错啊。”


    第125章 第 125 章 鸡汤


    早餐端上桌, 舀一勺清甜鲜美的藕蒸肉抹在鸡蛋薄饼上,卷一卷,一起送入口中。


    受限于季节, 藕蒸肉中没有新鲜的玉米粒, 清甜味全部来自藕粒,味道要更淡些, 不过提前处理过的肉末并不腥腻, 吃起来依旧很美味。


    鸡蛋薄饼很好吃,藕蒸肉味道也不错, 但当两者搭配起来时,薄饼就有点掩盖住了藕蒸肉本身清淡的味道。


    宁歸竹转而去拿了碗来,说道:“藕蒸肉单独吃吧, 配饼子感觉有点浪费了。”


    做的时候是纯馋,做完才发现不适配,好可惜。


    熊錦州道:“我不用,你吃就是。”


    这東西本就味道清淡,在香煎藕饼和麻婆豆腐的衬托下更甚,熊錦州又不偏好这个口味,这会儿有得选自然不会首先吃这个。


    宁歸竹聞言也没劝, 将多的那份碗勺放在一边, 舀了小半碗藕蒸肉放入碗中。


    刚出锅的藕蒸肉肉汁丰盈,藕粒脆度刚刚好,再加上淋上去的熱油激发了香气……反正宁歸竹是吃得很开心的。


    一碗藕蒸肉吃了一半, 宁歸竹转移筷子,又吃了两张饼子,夹了个香煎藕饼吃下肚,便饱了。


    他起身, 跟着熊錦州一起,将没吃完的饼子和菜收进橱柜,又把弄脏的碗放到盆里。


    熊錦州去洗碗了,宁归竹在廚房里给猫狗鸡鸭以及骡子准备早餐——糙馒头和之前煮的内脏湯放到锅里蒸上,再将豆渣舀到盆里,等一会儿吃食蒸熱后,将温水倒入盆中搅拌即可。


    做好这些准备事项,剩下的就不用宁归竹动手了,他在廚房转了圈,忍不住打开柜子又拿了个香煎藕饼,吃着酥脆内嫩的藕饼走出廚房,坐在熊锦州身后的小凳子上等着。


    熊锦州洗完碗回头,见他坐在这里,说道:“怎么不去卧室,这儿冷。”


    “等下再去。”


    一听这搪塞的话,熊锦州就知道人是不会自己过去了,幹脆加快步伐将碗筷放了起来,然后出来陪宁归竹一起往卧室去。


    猫狗还在窝里睡着,听见人类进来的动静,微微仰头瞧了瞧,又重新躺了回去,打了个舒服惬意的小哈欠。


    宁归竹微微弯腰,挨个摸摸,过了把手瘾就站了起来。


    已经变大的肚子藏在厚实的冬衣里,看不出一点痕迹,但也确确实实对宁归竹的日常生活造成了影响。


    熊锦州等人坐下后,从瓦罐中舀了点水放在桌边,順手摸了摸宁归竹的腹部,凸起的位置嵌合在掌心内,在里面一点点长大的小家伙似乎还未睡醒,没有半分动静。


    熊锦州道:“今天巳时去县里,我大概未时中就能回来了,有没有什么想吃想要的東西?”


    “没。”宁归竹以手支颐,垂眸看着蹲在身前的人,“你早点回来就好了。”


    “我会尽快。”


    巳时是上午九点到十一点,但他们俩起床的时间还是以往的点,吃完饭到现在也不过是辰时初(七点),因而熊锦州并不着急,这会儿便陪着宁归竹打发时间。


    估摸着锅里蒸的東西差不多热好了,熊锦州起身去给家里的小家伙们准备了早餐,投喂鸡鸭时,順带手把鸡蛋给捡了回来。


    放了鸡蛋,又把拌食的盆和碗筷清洗幹净,熊锦州就听见院门被人敲响,他过去开门,原来是来送鸡的。


    “锦州你看看,鸡肉鸡杂都在这儿了,这碗是血。”


    熊锦州接过箩筐瞧了瞧,说道:“叔,血我们就不要了,竹哥儿现在吃不了这个,你带回去吧。”


    “哎,好嘞。”


    那男人聞言也不意外,毕竟熊锦州之前买的鸡鸭都没要过血,这会儿特意端过来,也是想着人家先前没说,可能今天就想吃了呢?总不能问也不问就留下来。


    熊锦州把鸡肉和内脏放到厨房里去,还了男人竹篓,谢过对方。等人离开后,关上院门一回头,就见宁归竹已经走了出来,问道:“是鸡吗?”


    “对。”


    熊锦州小跑到他身边,“都是剁好了的,等下还是先放姜片煸炒再炖,对吗?”


    “嗯……”宁归竹想了下,“把鸡爪子和鸡翅膀拿出来,正好这几天攒的鸡鸭翅膀不少,再把地窖里的兔头翻出来,咱们搞一锅卤味吃。”


    天寒地冻,东西再往地窖里一塞,十几天过去,兔头倒是没有坏,就是表面有点幹巴。


    再放放就要成风干肉了。


    宁归竹仔细聞了闻,确定没臭后就跑一边干呕去了。


    大概是没有吐过,过得太轻松,相应的,宁归竹干呕的时间就要长些,即使是现在,闻到不舒服的气味也会浑身难受。


    熊锦州猝不及防,无奈跟上来,“非凑上去闻做什么,我来瞧就是了。”


    等宁归竹缓了缓,他将温热的水送到宁归竹面前,看着人喝了两口,面色舒缓下来,“不行,你鼻子不灵。”


    熊锦州确实从不亏嘴,但他也是真的好养活,东西只要没烂,他都能稀里糊涂地吃下去。


    夏季在敏州时,宁归竹就发现他吃过两回馊菜,都有点酸了,他一说,人还茫然地反问哪坏了。


    这会儿听宁归竹这么一说,熊锦州无法反驳地摸了摸鼻子,问道:“那卤味要怎么做?”


    “简单。”


    宁归竹和熊锦州回到厨房里,开始指挥他干活。


    卤味不着急,先将鸡肉剁成块煸炒到表面金黄,然后连鸡肉带姜片放入瓦罐中,填入足够的清水小火炖煮着。


    安置好鸡肉,然后才是卤味。


    熊锦州站在灶台边,将肉焯好水后,空出位置来,等宁归竹炒料煮卤水。


    熊锦州:“等水开就放进去?”


    “是。”宁归竹期待道:“卤肉要文火慢炖才香,炖煮好后再浸泡半个时辰,会特别好吃。”


    说到这,他心里算了算时间,又道:“算了,锦州你把肉收到橱柜里,等中午的时候我再放锅里炖,正好能赶上你回来的点,到时候咱们一起吃。”


    “好。”熊锦州声音带笑。


    卤味自家没弄过,想要跟着熊锦州一起吃,鸡湯却是喝过很多回的,宁归竹看了看炉子里的湯,等卤水煮开之后,盖上盖子,拉着熊锦州的手又回了卧室。


    看书写字亦或是缝制什么都可以等之后再弄,宁归竹靠着熊锦州,给人讲从前看过的故事。


    时间一点点流逝,眨眼间就到了该出发的点。


    宁归竹送熊锦州出门。


    “好了,回去吧。”熊锦州捧着宁归竹的脸,在他额头上印下一吻,又说道:“今儿太阳还不错,多在外面晒晒。”


    “知道了。”


    看着熊锦州的背影消失在视野里,宁归竹靠着院门发了会儿呆,然后才慢吞吞地转身关门。


    厨房里的鸡湯已经炖好了,桌上还放着熊锦州用来尝味的碗,宁归竹也没再单独拿,直接盛了一碗鸡汤,坐在炉子边喝着。


    鸡汤汤色金黄,喝起来咸鲜美味,表面只有些许油花漂浮着,鸡肉经过煸炒后再炖煮没那么散,但也是一抿脱骨的状态,很是好吃。


    宁归竹喝了碗汤,心情不错地找了个新瓦罐出来,洗干净晾干水分后,分了半锅汤到罐子里,盖上盖子用绳绑好,宁归竹出了门。


    前屋。


    “师父~~~”


    熊茵茵最先发现宁归竹,拖长着声音欢快地跑过来,腦袋上的头花一晃一晃的。


    宁归竹视线被勾住,伸手捏了下,才笑着说道:“是新头花啊。”


    熊茵茵高兴地点着腦袋,雀跃地分享:“哥哥们给我买的!”


    新头花要四文钱,孩子们的零用本就不多,熊金帛和熊川水谁也舍不得出这么多钱,但又看那头花实在好看,便凑一起去找的安和。


    宁归竹闻言有些意外,笑着看向慢一拍跑来的两孩子,“怎么忽然想起给妹妹买头花了?”


    熊川水大声道:“妹妹喜欢!”


    熊金帛则是说:“冬天了,好几个哥哥姐姐都有。”


    单喊哥哥姐姐,便是堂亲家里的孩子了,估摸着是家里今年赚了点钱,也舍得额外给孩子们买点东西,哄他们高兴。


    “好棒的哥哥。”宁归竹摸摸他们脑袋,“那你们自己呢?”


    熊茵茵举手,“我买了糖角给哥哥吃。”


    熊财旺挑担做走夫,担子里就放了些糖角,熊茵茵便是去他那儿买的。


    听三个孩子这般,宁归竹面上的笑意更浓,晃了晃手里拎着的罐子,“阿叔今天也给你们准备了好东西哦。”


    他们早闻着味儿了,听宁归竹说,便期待地问道:“是鸡汤吗?”


    “对,真聪明。”


    哄着三个孩子进到屋里,厨房里的人才发现宁归竹过来,起身出来,一眼就看到了他手中提着的瓦罐。


    不等开口询问,小孩子就先叽叽喳喳地说了鸡汤的事。


    柳秋紅嗔怪道:“一只鸡也不便宜,你自己喝就是了,做什么还拎过来。”


    宁归竹笑眯眯地听训,嘴上却自有他的一番道理:“好东西当然要一家人一起吃才香。”


    “你啊……”


    说着话,将宁归竹迎入厨房。


    火盆里烧着的明火已经没了,大块的火块堆得高高的,依旧能温暖整个厨房。


    王春华和熊锦平都不在家,柳秋紅顺着宁归竹的意思盛了六份出来,安顿好孩子们后,将肉多的那一份给了宁归竹,“这忙活大半天才炖出来的,你自己也多喝点。”


    “好。”宁归竹笑着,没拒绝。


    他碗里的鸡肉是最多的,趁柳秋红去放瓦罐的时间,宁归竹往剩下的两个碗里夹了两块肉。


    熊石山刚好洗完手回到厨房,见状忙道:“竹哥儿,肉你自己吃,我们喝点汤就够了。”


    宁归竹微微蹙眉,带着点为难道:“可是我吃着有些腻。”


    “这还腻啊。”熊石山下意识接茬。


    柳秋红轻轻瞪了他一眼,“你懂什么,腻不腻的那得看吃得人什么反应,你别管。”


    又对宁归竹道:“要是真吃不了,咱们就不吃啊。”


    她怀孕的时候没吃过啥好的,也不理解这有什么腻的,不过王春华怀熊茵茵的时候,倒是说过相似的话,柳秋红便也不敢逼着宁归竹吃。


    左右他们夫夫俩不缺这一口,不用见着东西好,就逼人一个劲地往肚子里塞。


    宁归竹笑着点头,“好,我听娘的。”


    熊石山在旁边嘀咕了句什么,大概就是吐槽怀孕好麻烦,这也不能吃那也不能吃,人都熬坏了之类的,被柳秋红拍了一巴掌,老实下来,端着碗坐在凳子上慢悠悠喝了口,被美味勾得一时都忘了事。


    宁·熬坏了·归竹差点没憋住笑。


    第126章 第 126 章 雪


    下午。


    阳光褪去, 乌云遮盖天空,雪花一朵朵飘落下来。


    寧归竹站在屋檐下,手拢在手捂里, 仰头看着飘飘洒洒的雪花, 身后的廚房里飘散出些许卤味香气。


    有雪花落在眼睫毛上,他下意识地眨了下眼睛, 白雪触到肌肤很快融化, 留下的水珠被分成两份,粘在皮肤和睫毛上。


    风起, 雪花也倾斜了方向。


    有点冷。


    寧归竹缩了缩,又探头往院门外看。


    按照熊錦州先前的预估,现在应该回家了才是, 怎么一直没见着人?


    他心里泛着嘀咕,想出门去等,又怕回头冻感冒了,偏偏一直见不到本该出现的人,这心实在踏实不下来。只能在屋檐下看会儿,回去烤烤火,又再出来看看。


    锅里的卤味已经泡入味了。


    大冷天的, 吃凉的也不好, 寧归竹重新往灶台里添了柴火,将温熱的卤味再度烧开。


    原本飘渺而浅的香味,随着加熱再度浓郁起来。


    像是这香勾住了出门在外的人, 卤味热好没一会儿,寧归竹便听见院门被人推开的声音,接着是熊錦州和小孩们的说话逗趣声。


    他一下子站了起来,匆匆来到廚房门口, 见熊錦州带着小孩们回来,面上的笑容一下子就变得灿烂了,“你回来啦!”


    熊錦州抬头,见人这般歡喜,也被感染得笑了起来,松开牵着的熊茵茵,快走几步来到宁归竹身边,缓声问道:“是不是等着急了?”


    “还好……”宁归竹如是说。


    却又忍不住说出憋在心中的担心,“怎么比说好的晚了这么久?县里出什么事了吗?”


    “不是。”熊锦州道,“雪一下,上下值就麻烦起来,所以县衙里安排了留宿,十日一换人,省了路上的折腾。”


    宁归竹想起县衙里能居住的房屋数量,迟疑道:“分了好几批吗?这样不会影响巡逻问题?”


    “两批。雪大就只巡逻一圈,留人在那主要是为了有什么事,县衙能及时反应过来派人出去。”


    “哦……”


    听熊锦州这话头,大概又是实行了许久的规矩,宁归竹就没再多问,招呼了一声跑去追狗玩的小孩们,问道:“你过来时遇着爹娘他们了吗?有没有说什么时候过来?”


    卤味好吃,又是难得的雪天,宁归竹便邀请了前屋的家人,想一起聚上一聚。


    “还得等会儿,他们在收拾东西。”


    “好。”宁归竹点头,仰头看人,眼睛亮晶晶的:“那我们开始收拾廚房吧?”


    见他这样,熊锦州忍不住亲了上去,轻声道:“我去把爐子搬过来,你准备碗筷,桌椅等我过来了再弄。”


    怀孕过后,亲吻便是他们最亲密的行为,宁归竹忍不住往人怀里靠了靠,直到听见小孩的歡笑声才骤然清醒,从对方怀中脱离出来,含糊应了声好便转身进入廚房。


    熊锦州靠着厨房门口笑着看了宁归竹一会儿,直到人受不了,恼怒地瞪视过来,才转身回卧室里搬爐子。


    铁皮爐子中段有木制的把手,不过烧烫后的炉子并不好端,熊锦州只能放慢步伐。


    三个孩子在院子里追逐打闹,见着个大人出来,下意识想往熊锦州背后躲,結果还没靠近,熊锦州就喝止道:“往别的地方跑,别靠近我,一会儿烫着你们。”


    被凶,熊茵茵下意识停了下步伐,有些局促地看了眼哥哥们,熊川水和熊金帛跑过来,笑嘻嘻地带着她去另一边玩。


    熊锦州架着炉子进入厨房,把厨房里的小餐桌挪出去,转而将堂屋的大桌子给扛了进来。


    宁归竹擦干净桌子,将碗筷摆上去,然后找了两个大汤碗,开始捞锅里的卤味。因为是一家人一起吃,除了先前准备的那些外,宁归竹还往里放了好些豆結、藕块、煎豆腐、白萝卜,甚至还煮了鸡蛋放进去。


    为了保证食物不会很快冷掉,这会儿还要多捞点汤汁,以至于满满两大碗出来,锅里还剩下半锅的卤味。


    宁归竹思索了下,将碗中的鸡蛋给捞了出来,往碗里添了些别的卤味放到桌上,转而拿了碗筷,将鸡蛋单独捞入碗中。


    夫夫俩忙活着,就听院门口响起家里其余人的说话声。


    宁归竹刚走到门口,就见王春華拎着个陶罐,大步朝着他们这边走过来,看见宁归竹便笑开了来,说道:“今天给你吃个新鲜东西。”


    宁归竹闻言,被吸引了注意力,也没留意后面的其余家人,跟上王春华的步伐好奇道:“是什么?”


    王春華放下瓦罐,又去拿了碗筷过来,揭开盖子给他瞧:“是米缆,从南边来的,我也没吃过,就剁了点肉末打汤煮了会儿,吃着挺香。”


    锅盖掀开,首先是热气,接着才是香味。


    宁归竹定睛一瞧,在酱色和肉末的装点下,煮透了的宽米粉看上去油润美味,他不由喉头滚动,“闻着确实好香,大嫂你们从哪弄来的?”


    “你大哥在码头买的。”王春華道,“给你们也带了些呢,在……锦平?”


    她下意识看向门口,没见着跟在身后的人,往外走了两步,才发现人是跟着一起去提凳子了,这会儿正一手竹篓一手凳子地过来。


    王春华上前接过竹篓,拎回来给宁归竹看,“瞧,就这个,吃的时候只要泡一点点,就够一个人的量了。”


    “謝謝大嫂!”宁归竹神情歡喜,又跟进来的熊锦平道谢:“谢谢大哥!”


    “谢什么。”


    王春华让人将竹篓先收起来,拿着碗开始分肉末粉條。


    除了她带来的粉條,柳秋红还带了好些红薯干,以及刚出锅的盐卤花生,连着卤味一起,将餐桌摆了个满满当当。


    小孩子们玩疯了,被拉进厨房时还有些不情愿,看见桌上的好吃的后,就哇哦着挪不动屁股了。


    厨房中,炉子里烧得是炭,灶台有着相连的烟囱,不用担心烟熏火燎的,眼睛会受不住,便将门窗都掩上了。


    外面雪花纷纷,室内暖意洋洋。


    熊石山拿着坛子倒着酒,乐呵呵地分给大家道:“天冷,都喝一点暖暖身。”


    宁归竹端着碗,吃了一口肉末粉條。


    因着此前没做过这东西,王春华怕弄不熟,就多炖煮了一会儿,碗里的粉条软趴趴的,和汤汁混合交织在一起,像是一碗浓稠的汤,但粉条内里还是筋道的,吃起来有着独特的滋味。


    王春华注意到他第一时间尝的就是这个,面上先是欢喜,继而又带着些紧张地问道:“竹哥儿你觉得怎么样?”


    宁归竹咽下嘴里的粉条,竖起大拇指夸赞道:“超级好吃!”


    闻言,王春华便高兴起来,“好吃就多吃点,你要是喜欢,家里还有好些粉条,回头让锦州去拿过来。”


    “那倒是不用了。”熊锦州见宁归竹喜欢,问熊锦平道:“哥,你这在哪儿买的?”


    “码头那里的船商,人已经开船走了。”


    “这样啊……”


    熊锦州想了下,“也没事,回头我让人帮忙留意下,之后来的商船应该也有卖这个的。”


    ·


    满桌都摆着好吃的,大人还能闲聊上两句,孩子们扒拉完碗里的粉条,已经换了碗开始吃卤鸡蛋了。


    香喷喷的鸡蛋入口就带着独特的卤香,因着煮料时没想起孩子这一茬,宁归竹往里面多放了些辣椒,这会儿熊金帛和熊茵茵就拉着大人的手,嘴巴红红地要水喝。


    不过喝水归喝水,该吃的东西是半点都不落下,全程头也不抬,光看着他们吃,就让人口齿生津,于是年长者的闲聊声也停了。


    宁归竹招呼着大家吃卤兔头。


    这次总共卤了十八个兔头,正好一人俩,是宁归竹数着数,在熊锦州去给前屋买兔子时,让人另外买了兔头填补上的。


    长时间的炖煮浸泡下,兔头都已经变了颜色,宁归竹放下筷子,先掰开下颚将脸颊肉撕了下来。


    兔脸颊肉入口,是紧实耐嚼如同牛肉般的口感,纤维分明越嚼越辣爽,接着是兔脑的嫩滑、上颚天堂肉弹牙而糯、鼻脆骨嘎嘣脆爽、兔舌柔中带韧……


    等到收手之时,兔子脑袋上已经半点肉都没了。


    宁归竹拿帕子擦了擦嘴和手指,舀了一勺素菜到碗里,藕脆萝卜水分足,豆结软韧,豆腐外脆而里爆汁。


    其余的荤菜便是鸡爪鸡翅、鸭爪鸭翅,卤味中的经典,更不会逊色这些东西半分。


    一家子吃着热乎乎的美食,厨房外面的雪花也变大了。


    地面被铺上一层薄薄的白雪,在院子里撒欢的猫狗又将其全部踩乱,光它们自己玩还不成,还要跑到騾棚前,将门给抵开,汪汪喵喵地催促懒怠的騾子出来玩。


    馒头:“……”


    站起身,换个方向,重新吧嗒躺倒。


    冷,不想出门。


    它那么大一个块头,真要不想出门,猫猫狗狗是怎么也催不动的,便只能放弃骚扰,又欢快地跑了出去。


    骡棚门口的挂席被掀起,又很快坠落下来,将风雪遮挡在外。


    疯玩的猫狗尽了兴,钻进厨房眼巴巴地瞧着人类,想要吃好吃的,也想跟着一起取暖。


    宁归竹是个溺爱的,想着平日里也没让它们沾什么油盐,便对家里人的投喂行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琢磨着回头煮点冬瓜汤给它们喝。


    多排排尿,偶尔吃点油盐重的也行。


    正思索着,就听熊石山乐道:“嘿,你这猫儿,还怪挑嘴的。”


    只见三宝四喜闻了闻地上的骨头,伸出舌头舔了两下后,便不感兴趣地甩着脑袋,去了炉子边烤火,跟大旺二彩的反应截然相反。


    熊锦州笑道:“估摸着在外面抓东西吃了。”


    闻言,熊锦平下意识抬眸,看了熊锦州一眼,见人撒谎面不改色的,不由在心中摇了摇头。


    柳秋红和熊石山不知道这几只平日里的伙食,闻言也就信了熊锦州的鬼话,赞道:“这俩抓老鼠确实不错,咱们这一片地儿,都好久没见着老鼠了。”


    宁归竹稀奇:“我倒是没见它们抓过老鼠。”


    以前还在网上看那些猫主子抓了老鼠,跑到主人面前炫耀邀功呢,自家这两只却从来没做过这样的事情。


    熊锦州:“……”


    他给人夹菜的动作顿了一瞬,宁归竹察觉到,好奇偏头:“锦州?”


    熊锦州:“其实抓过,我晚上起夜时,给丢出去了。”


    “啊。”


    宁归竹愣了下,随即笑弯了眼睛。


    感情深厚起来后,才能感受到这人藏在随意之下的细心体贴,只要是力所能及的事情,他都会尽可能地处理好,不让宁归竹操心难受半点。


    若非如此,身处难受的孕期,宁归竹也没法保持愉悦的心情。


    第127章 第 127 章 出门采购


    冬日无事要做。


    一家人坐在厨房里闲聊着, 偶尔舀一些吃食到碗里品尝,从心到身都是舒适暖和的。


    锅里的鹵味不再满满当当后,寧歸竹又让熊锦州用开水将粉条泡软, 然后放到锅里烧火煮着, 煮软的粉条软趴趴的,表面裹满了鹵汁, 吃起来不比其余卤味差。


    疯玩的小孩体力消耗快, 时不时就跑进来吃上两口,随即又吵着貓狗出去玩。


    被闹得受不了, 貓儿们悄无声息地跑回了卧室,躲在窝里呼呼大睡,大旺二彩因为体型太过于庞大, 没办法偷跑,便躺在地上装死,不管孩子们怎么骚扰,都一动不动的。


    寧歸竹看得好笑,又有点心疼自家狗子,便拉着熊锦州低声道:“你去裁一条布带来,不要太粗。”


    “要多长?”


    “折叠一回手臂长。”


    得到答案, 熊锦州起身去了卧室, 裁好需要的布条后,顺手把卧室前门关了,打开小门出来, 又关了堂屋那基本没关过的大门,接着从另一扇小门进入厨房。


    熊锦平离这邊的小门近,聞声回头看来,笑着说道:“这是不准备走外面了?”


    熊锦州点头, 说道:“雪大了,回头走起来怕是会冷,也容易摔着。”


    聞言,一家子下意识往厨房正门外看去。


    通过门缝,能看到雪花飘飘洒洒落下,将地面的颜色彻底覆盖住。


    “好大的雪。”柳秋红呼出口热气,说道:“晚上得在房间里烧火了。”


    寧歸竹闻声收回视线,“那一会儿带些炭回去吧,家里有不少呢。”


    柳秋红就随口一说,听寧歸竹这么接话,不由好笑又无奈地点了点他,“不用,你跟锦州用吧,家里有烧火的东西。”


    炭比肉还贵,一斤又只有一点,再要这夫夫倆的就说不过去了。


    不等宁归竹多说什么,就听熊锦平对熊锦州道:“今儿回来的时候听人说起,码头那邊又来了卖炭的船,说是会停两天,我准备明天去买点,你要不要去?”


    “要。”熊锦州立即道。


    之前很少烧炭,现在点了这么久的炉子,熊锦州对炭的日用量也有了数,早就想着多买点回来了。


    这兄弟倆便就着这个话题商量去了,宁归竹也没仔细听,接过熊锦州裁的布带,头尾打结,开始教三个孩子翻花绳。


    本来已经开始坐不住的三人,一下子就安静了下来,目不转睛地盯着在宁归竹翻动弯转的指尖。


    让熊金帛配合着,将花绳花样大概翻了遍,宁归竹笑着放手道:“你们玩玩,有什么不会的随时叫我。”


    “好——”


    三个小孩兴致盎然地凑在一起,不需要商量便确定好了顺序,嘀嘀咕咕地玩着花绳,间或冒出几句大声的:“错啦错啦,不是那里!”“这儿,这儿,要翻这儿。”“哎呀,看你乱说,打结了吧!”


    吵吵嚷嚷,三人便热闹了整个厨房。


    ·


    雪花飘飘洒洒,天色暗得比往日更早。


    准备的卤味还没吃完,宁归竹分了一半出来,让一家子带回去,又笑着央求柳秋红,“娘,那红薯幹还有吗?我还想吃。”


    柳秋红做的红薯幹软软糯糯,一点硬块都没有,吃起来特别香甜。


    “有有有。”难得听他要东西,柳秋红乐呵呵道:“我一会儿给你们送过来。”


    熊锦州闻声:“我跟您去拿吧。”


    “也成,你快点儿的。”


    说着话便来到了厨房门口,恰逢风起,吹得人哆嗦了下,下意识将手藏到了手捂中,宁归竹站在厨房门口,挥挥手目送他们离开之后,阖上厨房门,开始收拾。


    弄脏的碗放到盆里,宁归竹往瓦罐里添了些水,将炉子中的火烧大了些,等水开的时间,擦幹净桌子,又把那些骨头之类的收起来用宽竹碗装着放在角落里,备着看狗吃不吃。


    洗幹净锅,宁归竹看向地上的大冬瓜。


    冬瓜块头不小,他不太好搬,便也没着急去弄,而是打开橱柜,将貓狗的内脏汤端了出来,又取出几个糙饅头。


    橱柜里的糙饅头已经所剩不多,该再给小家伙们蒸一批了。


    …


    熊锦州端着一大碗红薯干回来,手里拿着两个鹅蛋,一路快步走到厨房门口,用肩膀抵开厨房门。


    “竹哥儿,看。”


    “嗯?”


    宁归竹抬头,看见他手里那两个大蛋,愣了下:“鹅蛋?哪儿来的?”


    “大伯家给的,总共四个,娘让我拿来的。”


    鹅下蛋少,又能吃,村里养鹅的人家不多,熊大伯家也只有一只鹅,攒了好久才得这四个蛋。


    宁归竹接过那两个蛋瞧了瞧,好好收在了橱柜里面,说道:“明儿早上咱们弄蒸蛋吃。”


    “行。”


    熊锦州都听他的。


    将红薯干放下后,他弯腰端起盆,就要出去洗碗,宁归竹喊了他一声:“用瓦罐里的热水洗,否则会起冻疮。”


    “哦,好的。”


    熊锦州都走出去一段了,闻言又折返回来,用抹布垫着瓦罐的手柄将其端起,倒了一半水到盆里,然后兑入凉水。


    趁着熊锦州洗碗的时间,宁归竹舀了些粗杂粮到盆里,开始弄糙饅头。


    糙馒头虽然有个馒头的名号,但面粉放得比较少,也不用揉面发酵,只用将水倒进去搅匀后,用力捏成馒头形狀即可。


    弄着不累,宁归竹就多准备了些。


    熊锦州洗碗完回来,将厨房正门的门栓关上了,端着盆到橱柜邊放碗筷。


    “锦州,你一会儿洗个冬瓜出来,切一点儿,给大旺它们炖点冬瓜汤。”宁归竹忙着,头也不抬地道。


    熊锦州奇怪,“还给它们炖汤做什么?”


    “今天的骨头盐味比较重,让它们多排排尿,免得生病。”


    “哦……”


    不是很懂,但熊锦州听话,他放好东西,抱了个冬瓜出来,仔细洗干净上面的泥土后,切了一块在桌上,剩下的收到了橱柜里面。


    宁归竹看着大冬瓜,也有些想喝汤了。


    他问道:“你跟大哥明天什么时辰去县里?带推车去还是车架?”


    “马车,巳时左右吧,下雪了,县里也没什么生意,大哥大嫂都商量着先不弄豆腐,明儿上午问问情况再决定送多少豆腐过去。怎么了?”


    “没,你们回来的时候去屠户那里瞧瞧吧,多买点肉和骨头回来,板油也买点,雪天可以慢慢吃。”


    “好。”


    切好的冬瓜放入锅中,加水,上面放蒸格铺蒸布,再将准备好的糙馒头摆上去,盖盖蒸制。


    外面的雪下得越发大了,以至于天地昏暗,门窗紧闭的室内更是漆黑一片,只剩灶口前方有点火焰照耀的光线。


    熊锦州问道:“竹哥儿,你是要看书还是弄什么?”


    宁归竹以手托腮,思索道:“看书吧。”


    熊锦州点点头表示知道了,进卧室拿了油灯和书籍出来,摸黑回到厨房里。


    点亮的油灯放在桌子正中间,书籍摆在宁归竹面前,红薯干和没吃完的盐卤花生都触手可及。


    火焰的噼啪声在灶膛中炸响,几乎要将两人的低语掩盖。


    糙馒头总共弄了两锅半,第一锅出来时,夫夫俩便起身,一人在室内喂猫狗,一人出去喂骡子和鸡鸭。


    一日的事宜在此刻正式宣告结束。


    宁归竹端着油灯走在侧前方,熊锦州端着炉子在后面,两人转移到卧室内。


    窝里的猫猫察觉到暖意,舒展着身体起来,这才从窝中出来,凑到碗边吃着香喷喷的饭。


    两只狗跟在人类身后进来,看见猫猫,凑上去从身到头,逆着舔了好几口。


    三宝四喜恼怒地挥着爪子,打在大狗脑袋上啪啪作响。


    “呜——”


    狗子委屈地趴了下来,可惜都觉得它们活该。


    天凉,夫夫俩泡了脚才上床睡觉。再厚实的被窝刚进去时也是冰凉的,不过身边有个现成的大火炉,宁归竹被熊锦州抱着,只觉得浑身暖洋洋的,格外舒适。


    次日早。


    熊锦州先一步起床,将被窝掖好后,轻手轻脚地穿好衣服,从小门去了厨房。


    一打开厨房正门,出现在视野里的,便是白茫茫一片。


    昨夜大雪肆意飘洒了一整晚,这会儿就连墙壁上都凝结了雪层,更不必提地面的情况。


    风吹过,熊锦州搓了搓手,从井里提了桶水出来,心里琢磨着也该换身稍厚点的衣衫了,今年的冬天真的怪冷的。


    锅里烧着水,瓦罐中炖上粥,等宁归竹醒来时,厨房里已经暖洋洋一片。


    外面的风雪略大,宁归竹不想出去挨冻,便在厨房里先洗脸后漱口,熊锦州将防冻膏放在他手边,端着盆将脏水倒在了水坑里。


    宁归竹抹着防冻膏,问道:“今天煮的什么粥?”


    “腊肉粥,切的肉丝,更细些。”


    “哦……”


    宁归竹想了下,“先前做的香腸是不是还没吃完?一会儿再弄两根煎香腸吧。”


    这里说的香腸是未熏制的,因着熊锦州喜欢,天凉后弄的肉肠就都没熏。


    “好啊。”熊锦州声音轻快。


    弄香肠之前,先将昨天得到的鹅蛋蒸了。


    粥用文火熬,时间久了便极香,腊肉丝的香味也在这一过程中与米粥紧密融合,是光闻着便口齿生津的滋味。


    蛋羹蒸好放在一边,宁归竹煎了三根肠,将其端上桌。


    熊锦州已经盛好粥,宁归竹坐下来先喝了口粥,然后夹起一根煎香肠咬了口,享受着肉汁在口腔中爆发的滋味,含糊对熊锦州道:“那两根是你的,不用给我留。”


    “好。”


    咸香浓稠的腊肉粥成了早餐中印象最深的存在——蛋羹和肉肠是好吃,但粥的滋味更加绵长,宁归竹都吃饱了,还琢磨着要不要再喝两口呢。


    不过他不爱暴饮暴食,这一想法并未付诸实践。


    熊锦州将厨房里收拾干净,陪宁归竹回到卧室,顺带换了身更厚实些的衣服,揣上银两问道:“想不想上厕所?我现在陪你去一趟。”


    “我……”


    宁归竹想说不用操心这个,但考虑到外面的风雪,和现在的身体狀况,他咽下了话头转而同意了熊锦州的提议。


    上了厕所,洗干净手,堂屋前后的门都关上,熊锦州从厨房正门出去。


    窝在骡棚里的馒头被拉了出来,它倦懒的状态在走出骡棚的瞬间就清醒了,身体不受控制地哆嗦了下。


    熊锦州见状,只好将芦花被子又给它披身上,这才牵着骡子去套车架。


    宁归竹趴在窗边,看着人牵着骡子出门,等人转身关院门时,笑着抬手跟人挥了挥,“路上注意安全。”


    熊锦州面色一下柔和下来,也笑着道:“知道,进去吧,别吹着了。”


    “嗯!”


    院门阖上,窗户便也落下大半。


    第128章 第 128 章 冬日生活


    官道上鋪着皑皑白雪, 車架不疾不徐地碾过,留下清晰的車轮印与动物蹄印。


    马車前方,骡子和牛并行, 身上都披着厚厚的芦花被子, 风吹过,車架上的人类缩了缩手, 盘腿坐着看向前路, 间或聊上两句。


    向来热闹的县城门前此时安安静静的,守门的卫兵与捕快挤在小小的岗亭內烤着火, 眼角余光看见有马车过来,这才起身出来。


    熊锦州跟他们闲聊,“今儿进城的人好少。”


    士兵意思意思地检查了下, 笑着说道:“这么冷的天,都在家里睡懒觉了,估摸着得快中午了才有人出入城门。”


    熊锦州点头,“那倒也正好,你们也能多歇歇。”


    “是啊。”


    两三句的闲聊结束,马车入城直接驶向码头。


    卖炭的船商在码头附近租了个院子,这会儿手底下的人已经开门营业了。


    来买炭的人不多, 但基本是架着车或推着车而来, 走时也是最少一筐的走。兄弟俩停下车,在门口等了会儿才轮到他们。


    两人总共要买三百斤炭,两百斤是熊锦州给自家买的, 他们成日足夜地烧着炭,得多买些才好过冬。七十斤是熊锦平给家里买的,省着点,只在晚上入睡时烧一烧, 讓人能安稳睡过去就行,其余时间可以在厨房里烤火


    剩下三十斤,是熊锦州给家里买的。


    熊锦平原是不想收的,但熊锦州振振有词,说爹娘是兄弟俩的爹娘,没道理讓大哥把所有的花销给出了。


    当时的熊锦平:“……”


    真要说孝敬爹娘,其实先前那棉衣就算是了,当时还给他们夫妻和孩子们也做了呢。


    但熊锦州和寧歸竹不认这点。


    趁着装炭的时间,熊锦平跟熊锦州说了一声,去不远处的魚鋪买了几条魚,又要了两大包河虾干,再回到车架邊时,炭已经全部装到了马车里。


    熊锦州看见他手里的布袋,说道:“我也去买点,大哥你等等我啊。”


    “哎,别去了。”熊锦平喊住他,“本来就给你们买了一份。”


    熊锦州下意识想拒绝,被熊锦平一瞪眼,“讓你收着就收着,真当自己是地主老爷了?只往外出不往里进的。”


    “……”


    到底是亲哥,熊锦州老实了下来。


    买了炭,放好魚虾,兄弟俩又架着马车去买肉。


    熊锦州要买的肉多,熊锦平只挑了两斤肥的,在旁邊见他这种要两斤,那种要三斤的,也不知道是怎么记住的。


    守着车架,熊锦平视线在周围转了转,看见一家卖烧饼的,就去买了几个回来。家里人的单独包着放到车架里,熊锦平自己吃了个,另一个塞到熊锦州手中。


    大冷的天,热乎乎的饼子下肚最舒适不过。


    兄弟俩啃着饼子,将买来的肉都放到了车架里,然后架着车出城。


    熊锦州心里大概算了下今儿用的钱,心疼地摸了摸兜里剩下的銀两,想起什么,偏头问熊锦平:“大哥你们手上还有钱吗?”


    “有点,缺钱了?”熊锦平啃着饼子,抬眸看了他一眼,呼出口热气道:“讓你们省着花你们不听,要多少,回头我跟你大嫂算算,不够再找爹娘他们。”


    他的话一连串就吐了出来,根本不给人插话的余地。


    “……没。”熊锦州无力道,“这不是看你们买了鋪子,怕花销太大,手上存銀不够嘛。”


    闻言,熊锦平愣了下,随即笑起来道:“用不着你担心。”


    见人还看着自己,他就将鋪子的花销说了说,“铺子是赊买的,就给了八两银,我跟你大嫂手上还剩不少呢。”


    赊买就是分期购买,工坊的铺面再便宜,那也是个铺子,何况他们看上的铺子还比较大。


    二三十两的银子也不是拿不出来,只是总该留点在手里以防不测。而且因着熊锦州的捕头身份,从县衙那儿赊买能赊五年呢,算下来每个月赚回来的钱付了当月的赊银,还能攒不少。


    熊锦州听他这么一算账,心也就放了下来,只是又说了一句:“缺钱了就开口,我们多多少少幫得上些忙,竹哥儿也愿意呢,铺子花销这事还是他跟我提起的。”


    “我知道。”熊锦平道。


    不说不是觉得熊锦州他们夫夫幫不上忙,更不是担心寧歸竹会不愿意继而扰乱两人感情,只是觉得他们已经幫了很多,力所能及的范围没必要让夫夫俩跟着出钱出力。


    兄弟俩说着话回到小河村,先将前屋的炭和魚肉放下,然后熊锦平跟着一起到了后屋,帮着卸东西。


    宁归竹听见声音推开窗,欢喜道:“回来啦,路上没遇着什么事吧?”


    “没事,顺利得很。”熊锦州笑着回应,抬头见人已经离开窗邊,忙大声道:“竹哥儿你慢点走,小心地上有薄冰。”


    “知道了——”


    寧歸竹应声,抬步进入厨房。


    厨房里的炉子里还有火块,寧歸竹打开瓦罐瞧了瞧,里面的水还是温热的,宁归竹添了点柴火重新烧上,走到厨房门口往外看。


    兄弟俩正搬着炭筐往柴房这邊走。


    柴房里本就被柴火填得满满当当,这会儿几筐炭放进来,便将特意留出来的路也堵了大半,熊锦州走了两道,感觉自己不受影响便没管了。


    “大哥,锦州,进来先喝点水吧。”宁归竹瞧着他们搬完了炭,便开口说道。


    “行。”


    听兄弟俩应下,宁归竹转身,先舀了点热水出来,放到盆里让两人洗洗手,然后走到橱柜边拿出两个茶碗,顺帶手打开蜂蜜罐子,往碗里各舀了点蜂蜜,用热水冲开后放在桌上。


    甜丝丝的热水入肚,便从身到心都舒缓下来。


    熊锦州和熊锦平歇了会儿,将买的鱼虾和肉搬进来,等全部搬完后,熊锦平牵着自家牛告辞离开。


    “竹哥儿,这是大哥买的饼子,你放炉子里烤烤,挺好吃的。”熊锦州指了指那个饼子,跟人说过后就往外去了。


    放了炭筐的车架还得打理干净,馒头也得送骡棚里去,免得冻坏了。


    宁归竹打开那个油纸包瞧了瞧,冷了的烧饼香味很淡,不过只闻着这点就知道味道不会差。


    他没有着急吃,将其重新包好放在一边,宁归竹仔细翻看着熊锦州帶回来的肉和鱼虾,找了篮子出来,将肉平铺着放在篮子里面,方便一会儿挂到地窖里存放。


    倒是鱼虾,宁归竹打开布袋瞧了下虾干,又看看已经冻死的大鱼,稍稍偏了下头。


    等熊锦州收拾好进来,就听宁归竹问道:“鱼虾花了多少钱啊。”


    “没花钱,大哥买的。”


    宁归竹闻言一愣,无奈:“大哥也真是,做什么花这钱。”


    “一片心意,买都买了。”熊锦州这会儿倒是反过来劝宁归竹了。


    宁归竹随意点了点头,又问起来:“大哥他们铺子的事你问了吗?有没有需要帮忙的?”


    “问了。”


    熊锦州将路上熊锦平说的给宁归竹重复了一遍,听人安排得妥帖,宁归竹便点点头没再多说。


    买回来的这条鱼是整鱼,熊锦州挽着袖子处理干净后,又把绝大部分的肉和骨头放到地窖里存着,这才和宁归竹一起回到卧室里。


    炉子稳定地释放着热意,将室內烘得暖洋洋的,宁归竹让熊锦州把瓦罐端下来,连着油纸一起将烧饼放到炉子里热着,又转身将大敞的窗户放下来,只留一条缝通风。


    ·


    家里有了炭,寒冬便不足为惧。


    然而暖意只能笼罩自家的院落,风雪飘飘洒洒是别人家的灾。


    院门被敲响的时候,宁归竹还有些诧异,不明白这大雪的天谁会过来。


    熊锦州按住他,起身往外走去。


    门开,是个形态狼狈的老人,身边还带着两个半大的孩子。


    熊锦州顿了下,微微偏身挡住宁归竹的目光,问道:“什么事?”


    面对他,老人搓着手,有些局促:“那、那个,熊捕头,我们……我们想借点柴。”


    熊锦州蹙眉,问道:“什么柴?要多少?”


    听他这个话头不像是要拒绝的,老人松了口气,斟酌着量说道:“竹子就好了,两根可以吗?”


    “……”


    熊锦州沉默两秒,看他们老老少少的,叹了口气:“住哪,我给你们送过去。”


    闻言,老人忙道:“不麻烦不麻烦的,这俩孩子力气够,让他们拖回去就行了。”


    “行了,我说送就送,说地方。”


    熊锦州一板起来脸来,那些凶神恶煞的土匪强盗都要斟酌斟酌,何况是面前这几个老幼,见人这样,老人声音颤了两下,说出他们的住址。


    熊锦州便让他们回去,将门关上。


    宁归竹就在窗边坐着,方才什么都瞧不见,这会儿见人回来,便开口问道:“是什么事?”


    熊锦州走到屋檐下,拍掉身上的风雪,“来借柴的。”


    他想起自己方才的反应,好笑又无奈地捏捏宁归竹柔软的脸颊肉,“都怪你,搞得我也心软起来。”


    宁归竹笑弯了眼睛,“明明是你生来心软。”


    熊锦州:“……啧。”


    这话听着都让人觉得别扭。


    将老太太要借的竹子送过去,熊锦州也大概知道了她家的情况,儿子秋天的时候摔了腿,儿夫郎是个脑子不太清明的,也就只能做做日常琐事。


    这事熊锦州没跟宁归竹说。


    家中夫郎太心软,说了总会忍不住多帮点,但入了冬,家家户户各有各的苦难,忙是帮不完的,若是遇着那些得寸进尺的,还会让人心伤。


    也正如熊锦州所想的这般,第一个借柴的人成功后,陆陆续续又来了好几家,不过出门见人的都是熊锦州,他往那儿一站,也没谁敢得寸进尺。


    那些条件不算太差,只是想来占占便宜的,更是被熊锦州三两句话就怼了回去。


    这日,门再度被敲响,熊锦州冷着脸开门,见着外面的人后愣了下,面上浮现出笑容来,说道:“快进来,从柴房侧门那边走,竹哥儿在卧室呢。”


    “好~”


    安和欢快地应了一声,抱着怀里的东西就往里跑,熊锦州不得不提高声音让人慢点。


    宁归竹听到这叮嘱,有些意外地来到窗边瞧了瞧,没见着人影,倒是瞧见熊锦州示意他去看卧室另一边的门,接着就听见模糊的脚步声靠近。


    卧室半掩的侧门被人推开,安和明亮的笑脸出现在视野里,“宁先生!”


    “你来啦。”看见他,宁归竹一下子笑开来,“这么冷的天过来做什么,快坐,我给你舀点热水。”


    “我自己来就好了。”


    安和拒绝宁归竹的帮忙,拿起碗踮着脚,从瓦罐中舀出些热水,喝了一口后又来到桌边,放下碗打开其中一个油纸包,高兴道:“宁先生你尝尝,这是蜜枣,可甜了。”


    那蜜枣晶莹剔透,瞧着就好吃。宁归竹伸手捏了一颗品尝,赞许地点头:“确实好吃,很甜很糯。”


    “是吧?!”见他喜欢,安和高兴起来,“我去瞧时便觉着你会喜欢。”


    他声音轻快,语调活泼,叽叽喳喳的,一个人便热闹了整个卧室。


    熊锦州进来,听见这动静,不由好笑地摇了摇头。


    安和高高兴兴的,把这段时间的事情都跟宁归竹说了一遭,都是些让人感到高兴的。


    卖头花和工坊赚回来的银钱,安和一分没剩全花了,原本简陋的茅草屋变成了木屋,虽然依旧小小的,但好歹不再漏风。


    家里添置了粮食和肉,也有了棉衣和一床不算厚的棉被。再加上这半年来陆陆续续收集的柴火,这个近些年来最冷的寒冬,即将成为他们过得最舒适的一年。


    从宁归竹和熊锦州回来后,安和于两人而言,就是匆匆而来匆匆而去的一道风,这还是他们第一次听他这半年来的经历,一桩桩一件件都听得人心情愉悦。


    聊了许久,安和为宁归竹怀孕一事,正式朝两人道了回喜,拒绝了留下来吃晚饭的邀请,蹦蹦跳跳地回了家。


    “真好。”


    宁归竹看着离开的背影,眉眼弯弯。


    “心情好些了?”熊锦州笑着问他。


    宁归竹侧头,见人眉目含笑,不由轻哼了声:“我心情一直很好啊。”


    熊锦州抬手,轻轻点了点他的鼻尖,没有戳穿他的谎言。


    这几日来借东西的人其实不算多,但才进入冬天没多久就有人需要靠借东西度日,心思敏感的宁归竹便忍不住多想了些,即便熊锦州再怎么留意,他的心情也不受控制地低落了下来。


    也因此,看见敲门的人是安和后,熊锦州才会这么高兴。


    ·


    雪足足下了七日,停下来时,锅里的酸汤鱼片刚好上桌。


    恰逢出去上厕所的猫狗顶着风雪回来,吧嗒吧嗒非要叫人把厨房正门开开。


    熊锦州起身开门,宁归竹吃着滑嫩的鱼片回头,便见屋外一片明朗。


    猫狗跳进厨房,抖动身体,在室内下了一场小雪。


    熊锦州回神过来,将厨房正门彻底敞开,走出去瞧了瞧,回到厨房时面带笑容,“雪停了,估摸着能晴两天。”


    宁归竹闻言,不由高兴起来。


    热乎乎的酸汤鱼片配着米饭吃,不一会儿便解决了半碗饭,旁边的配菜是小酥肉,外皮酥而内里软嫩,撒了些椒盐和辣椒粉,吃起来格外的香。


    夫夫俩吃了顿饱饭,便商量着出去逛逛。


    熊锦州在家里翻翻找找,取出双草鞋来,蹲在宁归竹面前比划着。


    宁归竹好奇:“这是做什么?”


    “套在鞋子外面,跟雪隔开,应该能不那么容易打湿鞋子。”


    熊锦州琢磨着大小差不多,便握住宁归竹的脚腕,试探着往里套。宁归竹的脚本就比熊锦州的小些,再加上草鞋比较宽大,穿着鞋套进去也不难,就是束缚感比较重。


    宁归竹起身活动了下,感觉还行,便期待地看向熊锦州:“现在出去?”


    “还有。”


    熊锦州又去取了大氅出来。


    直到将宁归竹包裹得严严实实,熊锦州这才松口,带着人出了厨房。


    地上的雪是松散的,踩上去只听些许嘎吱声响,留下一个个指肚深的脚印。


    两人出门溜达也不往其他地方去,在前屋坐了坐,和家里人说了会儿话,又绕着屋子散了散步,便心情愉悦地回了家。


    ·


    冬日只能窝在屋里,在家待满十天后,宁归竹便耐不住的,跟着熊锦州进了县城。


    县城里也是安静的,只有几家生意格外好的铺子还开着,市集上没什么摊贩,行人更是少得可怜,大多是有目的地奔向一处,然后便匆匆回家,但总体而言还是比村里热闹些。


    车架不疾不徐地来到工坊内的院落中。


    骡子披着芦花被子钻进林中上厕所,熊锦州先将宁归竹送到书房,然后把炉子搬进去,重新添入木炭烧着,再把猫狗的窝放进来。


    熊锦州呼出口热气,搓热手心后,拉着宁归竹仔细检查着。


    “好啦,我不冷,倒是你,脸都是冰的。”


    宁归竹抬手,捂着熊锦州的脸不放。他一直坐在马车中,炉子就卡在一侧释放着热意,身上又披着大氅,他就差热出汗了。


    “我没事。”


    熊锦州捧着他的脸亲了下,说道:“我下值比较早,有什么事等我回来再弄,你在家里一个人照顾好自己。”


    “嗯,放心。”


    这会儿已经过了巳时,到了冬日上值的时间,熊锦州再不放心宁归竹,也该出门了。


    猫狗和骡子被唤回院子中,院门从外关上,宁归竹依稀听见几声快跑离开的动静,接着便没了声响,耳边只剩下木炭燃烧的动静。


    他坐在桌边,百无聊赖地转了下毛笔。


    第129章 第 129 章 腊八


    中午熊錦州没能回来。


    寧归竹等不到人, 正琢磨着是出去找找,还是先弄点东西吃呢,就听见院门被人敲响了, 来人是县衙里干活的小厮, 特意跑来给寧归竹送消息的。


    “熊捕头今儿有些忙,让我来告诉您一声, 吃飯不用等他。”


    “好的谢谢。”寧归竹道谢, 又拉着人问道:“那个,请问一下, 县里是出什么事了吗?危不危险?”


    那小厮说道:“没什么大事,就是遇到几个偷雞摸狗的,正在逮呢。”


    寧归竹谢过小厮, 见人着急要走,便塞了把盐卤花生过去,让人拿着路上吃。


    人走远了。


    狗又窜到了竹林里,宁归竹想着方才说的事情,不怎么放心这两只,便在院门口守着,直到将两只喊回来, 这才关上院门回到书房。


    熊錦州不回来, 宁归竹在带过来的食材里挑了挑,拿了两个雞蛋出来放在一边,煎熟后直接放水烧开, 将泡好的粉条放进去,加入调味煮熟。


    雞蛋湯粉吃着还是很香的。


    宁归竹吃饱飯,碗筷摞着放在一边,回到书房里整理了下床铺, 将大氅铺在床上,坐在炉子边烤着火歇了会儿后,上床午休。


    冷冰冰的被窝被体温温暖,宁归竹侧着身子蜷缩着,闭上眼睛过了会儿才睡过去。


    下午,未时中。


    熊錦州轻手轻脚地推开院门,听见狗叫时轻声喝止了下,随手拍拍凑过来的狗头,进入书房。


    书房里很安静,宁归竹不出所料地在睡觉。


    熊錦州便也没进去将人吵醒,转头进入厨房,用瓦罐里的温水洗了洗手脸,拿了两个紅薯回到书房,将其丢在炉子里,又检查了下炭火。


    紅薯的香味在书房里飘开。


    宁归竹迷迷糊糊醒了,含糊着喊了一声:“锦州?”


    熊锦州刚将紅薯夹出来,闻言起身越过书架和屏风,来到后面:“醒了?渴不渴,我给你倒点水,要不要起来吃点紅薯?”


    “不要。”


    宁归竹将手伸出被窝,勾住熊锦州的手指,倦意浓重地问道:“你没受伤吧?”


    “没呢,几个贼而已,我能出什么事。”


    得到肯定的答案,宁归竹总算放下心来,沉重的眼皮再度阖上,很快就进入梦乡。


    熊锦州等了会儿,见人没其他反应后,便抓着他的手塞进被窝里,重新掖好被子来到外面。


    两只狗不知何时从窝里爬出来的,这会儿正对放在地上的红薯虎视眈眈。


    熊锦州:“……”


    他上前两步,把两只逆狗赶回了窝,“晚上给你们蒸红薯,这倆是我的。”


    狗子听不懂,但它们本就不饿,见人类不想给,就回窝躺了。


    熊锦州吃了两个红薯,肚子里有了些东西,又喝了两口水,他仔细烤了烤手后,来到后面,脱去外衣上床,抱住宁归竹的瞬间,不由满足地喟叹出声。


    熟悉的大暖炉回到身边,宁归竹彻底放松下来,不自觉地往他怀里拱了拱。


    熊锦州睡了半个多时辰,醒来时,宁归竹已经醒好一会儿了。


    感知到熊锦州的动静,宁归竹不由也动了动,挪到一个两人能双目对视的位置,才弯了眉眼。


    熊锦州看着他,到底没按住心思,凑上前与人親吻。


    交织在一起的呼吸变得灼热,熊锦州及时止住,看人眼睛亮晶晶的,又忍不住凑上前啄吻两下,然后才问道:“中午吃的什么?”


    “煎了两个雞蛋,煮了碗粉条。”宁归竹道,“你呢?”


    “追小偷花了些时间,就吃了两个红薯。”


    宁归竹想起先前醒来闻到的红薯香,不由心疼地親亲熊锦州,问道:“晚餐有什么想吃的没?都给你做。”


    熊锦州认真思索了下,“红烧肉。”


    “还有吗?”


    “没了。”


    结束了晚餐的话题,宁归竹便问起熊锦州抓贼的事情。


    “这回逮的都是老熟人,偷了两只鸡一只鸭,还伤了人,估摸着他们今年冬天是回不去了。”


    小偷这种存在,就连现代都无法避免,安和县内自然也不例外。


    平日里无事,熊锦州就经常追着人逮,县里对这种小偷小摸的家伙,惩罚也很简單,就压着他们给丢东西的人家干活,干到填补上了损失后,再给县里干半个月活才能放。


    宁归竹闻言,心里换算了下,问道:“受伤的人情况很严重吗?”


    “运气不好,躲的时候脑袋砸木头上了,大夫开了药,要确保之后几天不吐才行。”


    其实那贼就是朝人丢了把灰,没啥杀伤力,但保护眼睛几乎是人的本能,主家躲避时脚下正好踩着凝结了的冰块,这才摔到的脑袋。


    但谁让人要当贼去偷人家东西,被发现了还朝人丢灰呢。主家无妄之灾,这药材花销,他自然要给人填补上。


    听到熊锦州的形容,宁归竹便放下心来,忍不住吐槽道:“那几个一年到头被逮着干活,怎么就不知道长记性。”


    能被熊锦州称为老熟人,少说也逮过三回了。


    熊锦州乐:“大人也这么说,他怀疑是定的责罚太轻了,正琢磨着给这几人單独加点刑。”


    宁归竹:“……”


    他没什么诚心地道:“祝他们好运。”


    夫夫倆在床上闲聊着,刚睡醒的大脑也渐渐清醒过来,察觉到了久躺后导致的些许不适。


    宁归竹起床,将身上的衣服仔仔细细地套好后,活动了下身体,垂下的手习惯性地摸了摸肚子,“唔。”


    熊锦州一下子回头,“怎么了?”


    “没事,他也醒了。”


    肚子里的小崽崽有点懒,一天到头大部分时间都睡着的,即使活动也没什么幅度,因而每次的动作都能引来夫夫俩的注意。


    熊锦州抚着宁归竹的肚子,安静地感受了会儿,直到里面的小家伙安静下来,便牵着宁归竹,先将人送到火炉边烤火,然后才回来整理床铺。


    窝里的猫狗已经不在,熊锦州在院子里找了圈,没看见猫,狗在雪地里蹦跶,踩出深深浅浅的爪印后又打着滚将其全部弄乱。


    熊锦州开了院门,放它们出去玩。


    宁归竹探头道:“天这么冷,打狗吃的人会不会很多啊。”


    “没事。”熊锦州道,“它们不会去太远。”


    宁归竹闻言还是有些不放心,不过他在院门口晃了会儿,见狗只是在竹林里撒欢,提着的心也就落了下来,回到厨房里开始准备晚餐。


    瓦罐里煮着米飯,调好的鸡蛋面糊被舀入鍋中,变成一张张薄饼后盛出放在旁边,与泡发的豆皮一起切成絲,加入肉絲一起炒香再出鍋。


    另一口鍋中,红烧肉被炖煮到红亮软糯,香味肆意。


    趁着红烧肉炖煮收汁的时间,宁归竹煎了些紫菜掰碎,又煮了鍋鸡蛋湯,将紫菜碎撒入蛋湯中,稍稍搅拌一二,加入些许食盐便可出锅。


    一荤一素一湯,还有粒粒分明的米飯。


    熊锦州和宁归竹坐在桌边端起饭碗,软糯的红烧肉混着米饭送入口中,碳水与高脂蛋白带来的幸福是任何事物都无法媲美的。随即是相较而言比较清淡的豆絲炒蛋丝,不同的口感交织在一起,是难以忽视的美味。最后喝上一口香喷喷的紫菜鸡蛋汤,幸福。


    吃饱喝足,给猫狗和骡子准备好晚餐,熊锦州去洗碗,宁归竹简单收拾了下厨房,站在屋檐下看着天井里的雪。


    熊锦州洗完碗出来,问道:“怎么了?”


    “没。”宁归竹摇头,“就是在想要不要扫雪。”


    “还是别扫了,薄薄一层踩上去更容易摔。”熊锦州否决了他的想法。


    宁归竹眨了眨眼,选择听熊锦州的。


    不同地方的雪有不同的特征,有些地方的雪落下来,还能随着寒风再度飞上天空,有些地方却是落地就化成了水。如何对待它们自然要听生长在此的人安排。


    吃完饭就要消食,两人又出去逛了逛,经过药铺的时候,顺带进去检查了下身体。


    罗大夫看见他们两个进来,自己就熟门熟路地摆好了腕枕,诊过脉后给了与过往相差无几的评价,只是多强调了一句:“可以的话,尽量多吃点菜,萝卜白菜冬瓜都行。”


    宁归竹点头表示记住了。


    等到一回家,他便找了容器出来,挑选黄豆开始发豆芽。


    熊锦州跟着他忙活,问道:“这真能弄出蔬菜来?”


    “能啊,就是得跟着炉子走,温度太低的话也是发不出来的。”宁归竹说道。


    闻言,熊锦州道:“多搬一趟就好了,能发出来就成。”


    ·


    在县城里待了十天,回到小河村这日,正好是腊月初八。


    年节序幕正式拉开。


    安静的小河村再度喧闹起来,再贫穷的人家,也会取出积攒的大米豆子,熬煮上一锅腊八粥。


    熊锦州和宁归竹回来时已经是辰时末,忙活得比较早的人家,这会儿腊八粥都已经出锅了,两人的车驾回到家中,刚安置好没多久,就有人送了腊八粥过来。


    是家里的堂亲。


    见人来送腊八粥,熊锦州比宁归竹还惊讶。


    毕竟往年的腊八粥都是送爹娘那儿,他过去吃两口也就算了,这还是第一次往他这送的呢。


    宁归竹怀着孕不好往外迎,便站在厨房门口,招呼人进来坐,暖暖身子。


    冬季无事,只图喜庆,人家便也没拒绝。


    好在家中还有从娘那儿拿的红薯干,宁归竹又将这次回来买的糕点和糖角摆上了,再配上碗热水,用来招待人已经绰绰有余。


    说笑着,陆陆续续又来了好几家人。


    有自家的堂亲,也有不甚熟悉的邻里同村,安和与九姑也来了。


    安和端的腊八粥料极其丰富,看得人啧啧称奇的同时,便越发地亲近宁归竹,毕竟谁都知道,安和如今的好日子是依靠宁归竹得来的。


    九姑送的腊八粥倒是一般,不过也是村中寻常人家的水准,她家虽说只得了宁归竹在野菜上的一点指导,但九姑得以从野草中脱身,一开始是在县里当力士,后来运气好得了一家酒馆的看中,成了传菜的小二,每月有钱拿不说,还能得几日假。


    在座的一家家一户户,要么是得过宁归竹好处的,要么是想在他这学点东西的,面上都喜气洋洋,没谁在腊八说什么恼人的话。


    等到临近中午,大家陆陆续续散了场,宁归竹揉了下脸,笑着看向熊锦州:“咱们也煮腊八粥吧。”


    “好。”


    需要泡发的食材,前一晚两人就准备了,这会儿将东西从竹筒中倒出来,开始做腊八粥。


    熬粥的时间比较久,宁归竹拿着勺子品尝大家送来的粥,一家一口便吃了个七八分饱,午饭都不用准备了。


    熊锦州没着急吃,还提醒宁归竹空着点肚子。


    没过多久,柳秋红和熊锦平掐着时间过来,手上端着热气腾腾的腊八粥。


    两人一进来,看见厨房里摆得满满当当的粥,乐了:“豁哟,这才半天呢,就收了这么多啊。”


    宁归竹笑道:“大家都很热情。”


    母子俩闻言只笑了笑,招呼着两人喝腊八粥。


    家里熬的腊八粥是最好喝的,料足、舍得放糖,再加上手艺好,宁归竹又喝了半碗粥,实在吃不下了才恋恋不舍地放下勺子。


    柳秋红见状,下意识问道:“不合胃口吗?”


    宁归竹不好意思地摇头,“我刚刚喝了点大家送过来的,已经饱了。”


    “哦哦。”柳秋红点头,“那是得都尝尝。”


    四人说了会儿话,柳秋红和熊锦平就回了前屋,夫夫俩继续守着锅里煮着的粥。


    等到粥熬好后,宁归竹将其舀入碗中,让熊锦州往外送粥。


    也就是两人舍得食材,熬出来的粥分出去后,还剩下不少,给前屋那边多送了些,剩下的才是自家的。


    不过自家的粥不着急喝,宁归竹困倦地打了个哈欠,拉着熊锦州进了卧室。


    他是习惯性地想休息,然而今天却没那么多空闲给他们,中间时不时的就有人来送腊八粥,人家带着喜意与祝福过来,宁归竹和熊锦州自然是要热情迎接。


    等到傍晚,热闹才停歇下来。


    宁归竹看着家里的粥,问熊锦州:“今天就喝这个吧?”


    “可以啊。”熊锦州点头,“混一起热上?”


    “也行。”


    宁归竹先前尝粥的时候,是单独舀到碗里喝的,不用担心会不干净。


    而且这么多粥呢,总不能就这么摆着,混一起也好放些。


    熊锦州去热粥,宁归竹开始琢磨今晚的菜。


    弄个干辣椒炒肉丝,再切个熏猪肝爆炒,炒个豆皮,煮个冬瓜汤,差不多了。


    确定好晚餐内容,他立即挽着袖子忙活起来。


    熊锦州见他开始翻东西,说道:“竹哥儿,你来往锅里放粥吧,要准备些什么?”


    “好。”宁归竹顺着他的话过来,说道:“要新鲜肉丝、熏猪肝片、豆皮、冬瓜也要切薄片,拿个鸡蛋拿点虾米出来,多准备点干辣椒切断。”


    这一长串的,听着就感觉晚餐会很丰富。


    趁着熊锦州备菜的时间,宁归竹把所有的粥都倒进了瓦罐里,搅拌搅拌,盛出一口尝了下。


    还行。


    腊八粥的做法大差不差,材料多就做得精细些,材料少的……毕竟用的是米和豆子,做饭的人也不会太随意。


    不过尝过这味道后,就不太想将他弄的腊八粥添进去了。


    宁归竹先将手里的罐子放到炉子上热着,又去把自家那份取出来放在一边,对熊锦州说道:“锦州,一会儿你记得把咱们熬的那份单独热上,回头先喝这个。”


    “知道了。”


    食材准备好,宁归竹起锅烧油,首先炒干辣椒,等到干辣椒炒香后,再加入新鲜肉丝爆炒,中间放入调味,最后放水烹煮一小会儿。


    干辣椒辣味重,出锅的瞬间,便香气扑鼻。


    接着是熏猪肝,差不多的做法,不过熏猪肝里要多放点料,炒好后烹煮的时间也稍微长些,这样弄出来的熏猪肝滋味才足,汁水更是格外的香浓下饭。


    等到这两样重口的做好,泡发的豆皮已经切成块,炒出放在一边,最后才是冬瓜汤。


    炒出鸡蛋花后放入虾米翻炒两下,添水。


    虾米鸡蛋打汤的滋味本来就不差,等到水开后放入冬瓜片,煮出来的汤便是肉眼可见的清鲜美味。


    “吃饭吃饭。”


    宁归竹心情愉悦地端菜上桌,熊锦州先盛了两碗他们自己熬的腊八粥,让宁归竹先坐下,自己将最后一碗汤端上来。


    干辣椒炒肉丝和爆炒熏猪肝都是咸辣口的,配粥喝很不错,豆皮虽也是咸口的,但味道要清淡一点,给腊八粥的甜味提供了冒头的机会,美滋滋。


    间或尝两口鲜美的汤汁,更是满足。


    这顿饭吃的时间比较久,放下筷子时,才发现外面又起了风雪。


    并不大,不过这会儿时间已经不早,熊锦州便忙活着,先喂了鸡鸭和骡子,回到厨房时,便见宁归竹在往猫狗碗里放腊八粥。


    见熊锦州看过来,宁归竹笑道:“也给它们尝尝,沾点喜。”


    又道:“给馒头送点过去,看它吃不吃。”


    “好。”


    猫猫碗里的腊八粥只有一点点,主要还是内脏肉和冬瓜,狗子的则分配得更均匀些。


    宁归竹准备好猫狗的晚饭后,站在厨房门口往外喊四只的名字。


    天冷,猫狗也没跑太远,听见人类喊,就从林子里钻了出来。


    熊锦州喂完骡子出来,正好将院门关上。


    因着白日里没午休,两人早早就生出了睡意,这会儿收拾干净厨房,泡过脚一进卧室便上了床。


    第130章 第 130 章 年集


    腊八的欢乐喧嚣过去后, 日子便回歸了平常。


    直到腊月十八。


    馒头拉着马车来到前屋,家里其余人都收拾好了,宁歸竹从车里探出头来, 招呼大家上车。


    今天是年集, 正是采购年货的日子。


    熊家人出发的时间不算早,到市集的时候, 这邊已经十分熱闹。


    熊錦州将他们放下来, 说道:“我先把马车拉回家里,等下就不过来了, 你们買了東西直接拎过去啊。”


    人多,纷扰就多,县衙的捕快今天都得出来干活, 一直到年集結束。


    “行。”柳秋红摆摆手,“竹哥儿你不用担心,我们都在呢。”


    自家人自然是放心的。


    熊錦州看了宁歸竹一眼,见人在四下张望周围,笑着摇了摇头,也没喊他,驾着马车帶着猫狗离开了市集。


    宁歸竹长辈去世得早, 以前采购年货也就是買点对联和水果, 连糖果都没買过。


    他一问三不知,这会儿柳秋红和王春华便拉着人,行走在市集里, 寻找需要购買的東西,说说笑笑,偶尔也会买点零嘴,一家子分了品尝。


    熊錦平熊石山父子俩在后面管着三个孩子, 仗着个子高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看见家里需要的東西,就提醒前面的三人一声。


    年节首先要买的就是对联。


    书生在角落里摆着简易的摊位,周围却围着满满当当的人,墨迹挥洒在红纸上,分外好看。


    柳秋红瞅了又瞅,拉着宁归竹道:“竹哥儿,要不咱们买了纸,回去写?”


    他们家也有读书人呢。


    宁归竹下意识道:“我的字没有他的好看。”


    正经说起来,宁归竹的字只算得上横平竖直,与这个年代的读书人没法比。


    “怎么会。”王春华闻言道,“要我说竹哥儿你写得最好看了,规规矩矩的。”


    宁归竹失笑。


    见家里人都一脸赞同,他便没有拒绝这个提议,随着家人去书肆买了红纸。


    买完对联,便是吃食上。


    糖角、花生酥等稍便宜些的零嘴,或者是价贵些的橘子、冬枣和柿子。今年是个好年,一家子便商量着,又买了坛酒,等年节的时候打开喝。


    其余的家里都有,采购結束,他们也没着急回去,在市集里走走逛逛,遇到零嘴,便买上一点分吃了尝个味儿。


    宁归竹刚买了三个風车给小孩,转头王春华就在挑拨浪鼓,说是听说婴幼儿喜欢这東西。


    柳秋红挑了块漂亮的红布,说着要给还没出生的孩子缝个肚兜。熊錦平看见有人在卖竹编动物,順手买了四个,三个是自家孩子的,一个是还没出生的崽的。


    宁归竹拉着年纪最小的熊茵茵,旁邊是牵着熊川水和熊金帛的熊石山,笑吟吟地听家里人絮叨闲聊。


    时间渐渐流逝,周围的人越来越多。


    宁归竹站在家人中间,还是被挤了好几下,熊锦平皱着眉眺望了圈周遭的环境,说道:“我们先回去吧,东西都买得差不多了,一会儿人多起来不安全。”


    家里三个小的,还有个孕夫,得多注意些才行。


    “是该回了。”


    熊锦平人高马大,走到了他们前面,帶着一家子挤过人群进入巷子。


    周围终于松快下来,宁归竹这才敢松开熊茵茵,揉了揉手腕往外看去,“这么多人,锦州他们要怎么巡逻啊?”


    闻言,柳秋红乐道:“这有什么不好巡逻的,只要他往街头上一站,周围全是给他让路的。”


    宁归竹:“……”


    忘了熊锦州对外的凶名了。


    说笑两句,一家人帶着孩子绕路回了工坊。


    院子的门大敞着,骡子和牛被拴在竹林里,身上披着芦花被子,倒也悠闲自在。猫不知道跑哪儿去了,狗窝被放在院门口,两只狗懒洋洋地趴在里面,见自家人回来,便甩着尾巴欢快地迎了上来。


    都是一家人,也不用宁归竹招呼,王春华挽着袖子,就去廚房把火烧起来了,瓦罐里烧着水,人都坐在廚房里取暖,順帶整理下刚刚买的东西。


    收拾着,熊石山忽然想到,“竹哥儿,你之后几天是准备在县里陪着锦州吗?”


    这都已经成默认的事情了,宁归竹疑惑地“嗯?”了声,问道:“家里是有别的什么事儿吗?”


    “那倒没有。”熊石山道,“就是过几天村里有人杀猪宰羊,你在家方便挑一些。”


    这些东西要是他们自己来,那随便什么肉都是好吃的,但宁归竹嘴比较挑,猪还好,羊肉肯定得他来看过才行。


    听到这话,宁归竹顿了下,说道:“那我晚点跟你们一起回村。”


    那可是羊肉!


    ·


    熊锦州今天很忙。


    市集上到处都是来往的人群,小偷小摸的家伙穿插在其中,不少人神不知鬼不觉地就丢了东西,捕快们再厉害,也架不住人群堵着,根本看不见贼的踪迹。


    于是就这里捡个丢东西的,那里捡个丢东西的,都拎出来交给跟着出门的卢主簿记录,回头逮到的贼手里若是有他们的东西,再让人来拿。


    贼还算小事。


    最让人头疼的是拐子。


    就算是治安出挑的安和县,在捕快忙不过来的日子里,他们也敢冒头拐人,小孩最好抓,其次是身体稍弱些的女子哥儿。


    一听见哭声,就是捕快们追逐的时间,城池内交错复杂的巷道都要他们去跑,直到逮着人为止。


    因着不能离人,他们连吃饭都只是匆匆填上两口。


    宁归竹本来还想跟着家里人一起回村呢,看见熊锦州狼吞虎咽吃着东西,坐下来还没两分钟就拿着饼子要走,这心思顿时就消退了下去。


    等人出了院子后,他就拉着家里人道:“我还是先不回去了,等下麻烦大哥帮我把炉子搬下来,你们赶车回去吧,路上省得受冻。”


    知道他是担心熊锦州,家里人也没多说什么,熊锦平只道:“我晚点会把马车送回来。”


    “好。”


    送走家人,宁归竹回到屋里,开始琢磨吃食。


    熊锦州这一天下来的运动量不小,得准备些高熱量的食物才行,最好是能带在身上吃的。


    宁归竹想着,便找出肉和面粉来,开始剁肉末、揉面团。


    锅烧熱,一个个馅饼贴在锅邊上,宁归竹小心地控着温,等馅饼两面定型后,撒了点水进去,盖盖焖煎。


    饼子略厚,宁归竹忙了好一会儿,才切开一块饼瞧了瞧,确定饼子已经熟透,便用油纸包着剩下的饼子,塞进手捂里保温,又去书房找了大氅出来穿上,带着东西出了门。


    大旺二彩见状,立即起身跟上。


    宁归竹也没拦着它们。


    人多的地方容易出意外,宁归竹没往市集那邊钻,而是順着大道,直接往县衙那边去。


    守门的衙役见着宁归竹还有些惊讶,“宁先生?捕头出去了,你有什么事吗?”


    “给他送点东西。”宁归竹笑道,“知道他什么时候回来吗?”


    衙役估计了下时间,说道:“没遇着什么事的话,大概等个一两刻钟能见着他回来喝水。”


    “谢谢。”


    宁归竹道过谢,拢着身上的大氅,下意识往外面街道瞧去。


    县衙和市集距离不算太远,站在侧门的位置,能看到街道上接踵的人群,他呼出一口熱气,收回视线麻烦衙役晚点见着熊锦州时,跟他说一声他过来了,然后才往熊锦州在县衙的房间而去。


    等待的时间并没有太久。


    熊锦州带队押着人进入县衙,直接就塞进了牢房里。守门的衙役抓住他停歇的时间,将宁归竹到来的消息说了。


    熊锦州一愣,“竹哥儿有说他有什么事吗?”


    那衙役摇摇头表示不知道。


    见状,熊锦州一口气喝完水,跟人道过谢,交代马旺他们几句后,便快步朝着后院而去。


    他速度越来越快,到后面直接跑了起来。


    宁归竹就坐在窗边,见人这么着急,下意识起身往外走了两步。


    “竹哥儿,没出什么事吧?”


    熊锦州闯入室内,先按着宁归竹的肩膀,上下扫视检查着他的情况。


    “没事啊。”宁归竹没搭上他的脑回路,见人额头上带着些许细汗,拿起帕子给他擦了擦,同时说道:“跑这么着急干什么,也不怕摔着。”


    熊锦州听他语调轻松,又瞧见了蹦起来迎接的两只狗,笑道:“你这么冷的天一个人出门,我还以为是有什么事找我。”


    宁归竹哑然。


    他好笑道:“真要说的话,也确实是有事,给你做了几个肉馅饼,你带身上吃。”


    闻言,熊锦州面露惊喜,捧着宁归竹的脸亲了一大口,说道:“辛苦你了。”


    “不辛苦,你着急去忙吗?要不要先坐下来吃一个?”


    “可以歇一刻钟。”


    夫夫俩在桌边坐下,宁归竹从手捂中取出包裹了好几层的油纸包,打开后拿了个还冒着热气的饼子递给熊锦州。


    熊锦州咬了口。


    饼皮酥脆,内里松软,肉馅塞得满满当当,一口大满足。


    他嚼着,用手接在饼子下方,送到宁归竹面前。


    宁归竹低头咬了口,掉落的饼渣落在熊锦州手上,被他收回手直接倒入嘴里。


    饼子的味道挺好,达到了宁归竹的期待,他尝过后便摇摇头表示不吃了,让熊锦州自己吃,同时伸手将剩下的重新包起来,塞回手捂里保暖。


    “家里有留吗?”熊锦州问道。


    宁归竹点头,“留了一个,我晚点回去吃那个就行。”又问:“今天下值的时间是不是会比较晚?”


    “是。”


    熊锦州道:“我上午来得迟,下午就得晚点走,估计得等市集散了再回去,你要是饿了就先吃饭,不用等我。”


    “好,我知道的。”


    一刻钟的时间很短,宁归竹陪着熊锦州吃了两个饼子,便起身和他一起出门。


    来到县衙前院,马旺他们已经在这等着了,看见宁归竹,先后跟他打了声招呼,也没有多聊什么,一行人便匆匆出了县衙。宁归竹慢他们两步出门,往工坊而去。


    这会儿已经是未时末,汇聚到市集的人渐渐回来了些,路上多了许多欢声笑语。


    回到家里。


    宁归竹先进入书房,往里面添了些炭,“大旺二彩别舔猫了,过来烤火。”


    被人类喊住,狗子哼哼唧唧着,甩着尾巴凑过来,和宁归竹贴贴了下。靠墙的猫窝里,三宝四喜坐起来,抬起爪子不断梳理着自己的头毛,试图将被狗舔乱的毛毛理顺。


    宁归竹搓搓两只狗的脑袋,抓起它们的爪子摸了摸肉垫,冰冰凉。


    “好了,快去睡,等暖和了再玩。”


    说完两只狗,又顺手给猫整理了下头毛,宁归竹起身回到厨房里,将先前切开的那个饼子拿了出来,放到炉子里加热后取出。


    肉馅饼吃起来美味,香味也浓郁。


    猫狗被馋得在宁归竹身边直转圈圈,咪呜汪汪的,可怜极了。


    被它们盯得心软,宁归竹分了一点出去,然后加快速度进食。一个饼子并不大,宁归竹很快吃完,然后摊开手给猫狗瞧:“没吃的了。”


    狗子凑上来闻了闻,大舌头仔细舔过宁归竹的手指,要将上面的气味都带走。


    三宝四喜有样学样地舔了舔,感觉没什么意思,就收回舌头,蹦到桌子上蹭宁归竹的下巴脸颊。


    处在包围中心,宁归竹心情格外愉悦。


    ·


    傍晚。


    熊锦州回家的时候,天都已经开始黑了。


    馒头在竹林里上了个厕所,正好甩着尾巴跟上熊锦州,一人一骡先后进入院子,没见着狗出来迎人,大概是不在家里。熊锦州就只半掩上院门,直接抬步往厨房里去。


    宁归竹坐在灶台前,一边温着米饭,一边烧水热着菜。


    见他回来,宁归竹道:“去洗个手,马上吃饭。”


    “好。”


    熊锦州到厨房后面洗了个手,出来跟着宁归竹一起端饭端菜,问道:“水是你去提的?”


    中午回来吃午饭时,他匆匆瞟过一眼,先前只剩一桶水了来着。


    宁归竹道:“大哥送马车时,我请他帮忙提的。”


    今天的晚餐以荤菜为主,萝卜排骨汤、把子肉、椒盐排骨,还弄了个萝卜丝炒肉。


    熊锦州看着桌上的菜,不由笑着问道:“怎么弄这么多肉?”


    “你今天消耗大,多吃点,精力才能补充上来。”


    白花花的米饭放在桌边,宁归竹坐下,先夹了一筷子萝卜丝到碗里,问道:“明天还会这么忙吗?”


    熊锦州点头,“会好点,不过也差不多,还得抓些人回来。”


    今天抓到几个拐子,目前还不清楚情况,得审一审,尽量提前将他们的窝点缴了,省得过几天的庙会上,又冒出来惹是生非。


    “哦……”


    闻言,宁归竹便没再开口。


    熊锦州察觉到异样,不由询问:“有什么问题吗?”


    “也不是啦。”宁归竹吃了口饭,“爹娘他们说这几天村子里有人杀猪羊,我想着回去瞧瞧来着,最好能买点羊肉回来,熏一点,剩下的平常炖汤喝。”


    “那要不我先送你回去?”熊锦州道。


    “不要。”


    宁归竹摇头。


    真要那么想回去,早在中午他就走了。留下来也就是想着熊锦州忙完一天回来时能吃上口热乎饭,他没必要为了几块肉丢下人不管。


    熊锦州又说了两句自己一个人没问题的话,但宁归竹态度坚持,他只好转而道:“回头我留意一下,看县里有没有杀羊的,过去买一点回来好不好?”


    “嗯?”宁归竹欣喜,“好啊好啊。”


    ·


    腊月十八的年集过后,紧接着便是二十四的小年,这段时间里杀猪宰羊的消息从各处传来,陈县令兔庄的兔子,也正式拉到了百姓们面前开始售卖。


    好些都是提前宰好的,兔子都成風干兔了,不过不管怎么说都是个肉,价钱上还比猪肉便宜许多,百姓们的反应算得上是热烈。


    宁归竹在听说兔子售卖的时候,过去瞧了瞧,发现陈县令还在旁边弄了一排炉子,厨子们现切现做给百姓们看。


    若是有那余钱富足的,也可以出一文钱换肉。


    这价钱在荤腥吃食中并不算贵,年节期间又大多手松,多多少少也有那么些人愿意付一两枚铜钱,给孩子或者老人尝个味儿。


    宁归竹站在角落里看了会儿,感觉看着还挺不错,便顺着院墙从县衙侧门进去,方一进入侧门,就瞧见陈县令捧着个手炉坐在旁边喝茶。


    看见他,陈县令一下乐了,挥手示意人再搬条凳子过来,笑着问宁归竹:“特意过来看的?”


    宁归竹笑着点头,“听锦州说了点,就来瞧瞧。”


    陈县令道:“本就是你的主意,是该来看看的。”又邀请道:“要不要留这儿等个结果?”


    宁归竹闻言心动起来,很快点头说好。


    见他同意,陈县令又让人添了个炭盆,顺带在后方摆上屏风,在这个寒冷的冬季人为圈出一片温暖来。


    在等待的时间中,棋盘上桌,方便两人打发时间。


    兔庄的管事一直在外面守着,每每有了新情况就会进来跟陈县令汇报一二,宁归竹也就跟着听了个仔细。


    他来时周围围着的人大多都是来瞧热闹的,等这批人带着消息回去后,买兔肉的人才陆陆续续的多了起来,不过都是一小块一小块地买,最不受欢迎的就要数兔头了,毕竟肉少骨头多,看着还不好做。


    宁归竹听着,顺口提了提卤兔头的风味,又笑道:“不过这批兔子都风干的差不多了,也不知道弄出来味道怎么样。”


    陈县令乐呵呵道:“肉嘛,味道差不了,回头要是卖不掉的话,我就煮了送军营去,正好犒劳下你伯母手底下的将士。”


    宁归竹失笑。


    一天结束,售卖结果很是不错。当日准备的兔肉全部售罄,兔皮卖出去十来张,兔头虽然只卖了五六个,但陈县令心中有了安排,直接就带走了。


    熊锦州在外面忙完回来,点卯下值,正好接上宁归竹一起回家。魔.蝎`小`说 k.m`o`x`i`e`x`s.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