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皇亲国戚诈骗犯
姜楠挠挠头,认可了姜满城的话。她不再多嘴,很快地洗漱好,四人带着野猪肉,骑车回到了西河岸。
自从家家有了工人,西河岸繁华多了,这次回来,竟然有几家都开始重新建房子了。瞧着热闹的施工场景,姜满城忍不住感慨:“以后西河岸说不得也能划到城区。”
这还真不是瞎说,西河岸的石油大多在耕地里,整个大队如今能用的耕地很少,也就能种点儿红薯这种高产农作物,其他都种不了,种了也不够分啊。
这可让下乡的知青们高兴坏了,不用干那么多农活儿了啊。
而且一旦富起来,大队的人纷纷开始重视教育。原来的大队小学里是小猫三两只,如今家家户户都把孩子送去读书。
其实说起来,也不是村民们多重视教育,而是看到了受教育带来的实实在在的好处。从油田招工就能看出来,这想当工人啊,必须得识字,要识字,就起码得是小学毕业。这样一来,大队小学里的学生,一下子突破了两百人。相应的,需要的老师就多了。
这下子,知青更高兴了,他们可都看上老师的职位了,不用下地还有工分拿,谁不想当老师?可想而知,那竞争是多激烈了。
当然,这些跟如今回到姜家的四人无关,姜满城一路提溜着野猪肉,将孝顺摆在了明面上,脸上十分的得意。
到了姜家院子,他又全方位展示了一圈儿,这才讲起事情经过:“你们猜不到这野猪有多大”
姜满城连说带比划,将一千斤的大野猪学了个惟妙惟肖,惹得众人惊呼:“天爷啊,真有这么大的野*猪?”
大嫂尹文娟看着野猪肉,还有些不敢动手了:“这野猪都快成精了,肉还能吃吗?吃了不会有啥报应吧?”
姜楠噗嗤笑出声,她抱住大伯娘的胳膊,软软地说:“大伯娘,你就放心吧,它就比一般的野猪大,肯定没成精。再说,肉就是肉,还能放着不吃啊?咱们中午就吃,别客气!”
杜荷花也笑:“文娟,你听满城瞎说,他就是个碎嘴子,那话能信吗?中午就炖肉,多加点儿大料,去去野猪的腥臊。”
尹文娟哎一声,接过肉去厨房捣鼓了。马红花跟在后面,想着趁机多做些肉,给儿子儿媳补补。陈金花没动,她做饭大手大脚的,一般回来,杜荷花都不会让她下厨房的。
姜满城去堂屋搬了两个板凳,递给媳妇儿一个,坐下和众人在院子里聊天。周知行学着未来岳父的样子,搬板凳,也乖乖坐在一旁听众人聊天。
如今天气好,白天大家都在院子里,边干活边聊天。
姜楠坐不住,一把抱起想跳格子的姜河,啪叽亲了一口,姜桐在一边儿急得跳脚,她还想和堂姐说悄悄话呢。
姜满城眯起眼睛,靠在椅背上,翘起腿儿,十分的惬意,他说:“妈,咱队里如今盖房子的挺多啊。不过我咋看着那些盖房子的人有些眼生?不是咱大队的?”
杜荷花正纳鞋底子呢,不屑道:“有钱了烧包呗,说是请了公社的建筑队,要盖大房子呢。”
姜满城:“这样啊,有钱了想住得好点儿也没啥。咱村里的小学咋弄的?要扩建吗?”
杜荷花点头:“必须的,现在家家都让孩子读书,教室不够用。天热了还好说,等冷了就不成了。大队长已经安排上了,过两天就开始盖。”
姜满城:“那感情好,以后小河上学也不用跟大家挤了。”
姜满坡高兴地插嘴:“满城,你不知道吧?小桂他媳妇儿也有了,以后我家孙子也能去学堂上学了。”
姜满城看了眼得意洋洋的二哥,笑着说了声恭喜,无论如何这都是喜事儿,他才不会拆台呢。
马红花从厨房探出头,趁机显摆道:“小桃,累不累?累了就回屋歇着,如今你是双身子,半点也累不得。小桂,快,扶你媳妇儿回屋。”
姜桂尴尬地笑,他妈真是,小桃又没做啥,怎么会累,这显摆得也太明显了,他说:“妈,没事儿的,你做饭累不累?要不我做吧,你”
马红花摆手,脸上更加得意:“不用,你个大小伙子,怎么能做饭呢。坐着说话吧,多看着点儿你媳妇儿,妈还等着抱孙子呢。”
夫妻俩一口一个孙子,罗桃脸上的笑容微僵。
待马红花又嘱咐了几句,回到厨房,罗桃脸上早没了刚才的轻松惬意。姜桂是个细心的,忙起身扶起媳妇儿,到屋里说起了小话。
杜荷花翻个白眼儿,大家都觉得她这个年纪的人重男轻女,可她真是没有。她一个几度历经生死的女人,能在战乱时候硬撑着养活一大家子,哪里会小看女人的力量。
可二儿子夫妻两个都是蠢的,她几次说过不要‘孙子孙子’的挂在嘴边,这俩人就跟没听到一样,仿佛说多了就真能生孙子。杜荷花狠狠白了姜满坡一眼,娶了媳妇儿,这么多年教不好也就罢了,还被传染得越来越蠢,真是没用。
众人聊着天儿,厨房飘出一丝丝炖野猪肉的香气,只是香气中似乎夹杂着些许中药味儿?家里谁病了需要喝药?
姜满城看向杜荷花:“妈,家里怎么熬起中药了?谁病了?”
杜荷花眼珠子转了转,高声喊道:“马红花,你给我出来!”
马红花擦着手,出来时脸上讪讪的,她一时得意忘形,竟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开始熬药,明明应该偷偷熬了给儿媳妇喝的。都怪刚才太显摆了,婆婆又没骂她,她一时失了分寸。
想到这里,她还怪上婆婆了,不过面上可不敢表现出来,她陪着笑脸儿,说:“妈,那啥,满城闻错了,什么中药,没那回事儿。是我采野菜的时候认错了,绝对不是药,呵呵,呵呵呵。”
杜荷花厉声:“你给我说实话,这是什么药?你从哪儿买的?你给我想清楚了再回答!”
姜楠和姜桐也不再说悄悄话,姜楠皱起眉,紧紧盯着马红花不放。
马红花有些心虚,被婆婆压了这么多年,本能还是怕这个老虔婆的。不过转念一想,她还不是为了老姜家,想让老姜家再多一个重孙子,想到这里,她立马挺直腰杆儿,实话实说道:“妈,这是我从公社一名老神医那里买的,他家以前可是给皇帝看病的,是那什么御医,对,御医,可厉害了。这个药可是保证能生儿子的,就是女儿也能转过来,保证转生成男娃。我这不是想着给小桃喝了,咱家就能”
“胡闹!”杜荷花气得直喘气,指着马红花的手指都开始颤抖,“我说过多少次,怀孕了不能随便喝药,不能随便喝药,你全当耳旁风是吧?!你真是气死我了!”
她呼哧呼哧喘着气,吩咐道:“老二,去给我把药倒了,把这个女人买的所有药都找出来烧了!听见没?”
姜满坡没想到老娘这么生气,他也听媳妇儿说过这个事儿,这有什么的,就是保证生儿子嘛,多少人都喝呢,又不会出事儿,他面上有些迟疑。
杜荷花哪里看不出来,她恨恨道:“你怎么也糊涂了!你当我说那些话是说着玩的?那些药可都是害人的!我当初在主家做下人,可是见过姨太太为了生儿子,喝过这些所谓的保生儿子的药的。那生下来的孩子男不男女不女的,当场就被溺死了!你们俩个没见识的蠢货!满城,你去,去厨房把那些药都给倒了!满坡,你还听不听我的话?!把你媳妇儿藏起来的药都找出来,一把火都给我烧了,听到没有?!”
这么长一段话说下来,杜荷花的脸都白了,胸口不住的起伏,似是要晕过去一般。大儿子姜满塘赶紧站在老太太身后,伸手扶着,尹文娟给老太太顺气,陈金花去屋里拿扇子,拼命地扇风,全家人都忙得不行。
老太太第一次生这么大的气,姜满城和姜满坡都不敢耽搁,纷纷起身开始照做。
马红花吓得脸也白了,她抖着嘴唇呢喃:“不不可能的,他说他是御医,是给皇帝看过病的”
姜楠开口问:“二伯娘,那个御医地址是哪儿?等我上班了去看看,如果真这么厉害,我就告诉你,你继续看病也心安不是。但如果是假的,这可就是明晃晃的诈骗了!”
她虽然没见到人,但能开出这种药的,十有八九就是诈骗!哪个有良心的,会给孕妇开这种药?
马红花顿了顿,偷偷瞄了眼婆婆,小声说了个地址。
姜楠却没打算罢休,她继续问:“二伯娘,以前怎么没听过咱们公社还有御医呢?突然冒出来的?”
马红花嗫嚅道:“也不是突然冒出来的,这不是咱们公社风水好嘛,前朝的一些皇亲国戚就搬过来了,御医也是跟着他们过来的。”
说到这里,她压低声音,将最近村里盛传的八卦说了出来:“咱们村儿不是发现石油了嘛,听说这个是受什么龙脉庇佑,说咱们村、咱们公社都是风水宝地!那些以前的八旗子弟、皇亲国戚都要过来定居呢,听说个个都带着宝贝的,富得流油。”
她眼睛亮晶晶的,描绘了一下她见过的宝贝:“你们别不信,我见过他们手里的一柄玉如意,可好看了,翠绿翠绿的,一点儿瑕疵都没有,听说是当年慈禧老太后的爱物呢。”
杜荷花翻个白眼儿:“这种瞎话你也信!你想想,那前朝皇帝都被关起来改造了,什么皇亲国戚敢在这个时候蹦跶?蠢货,那都是骗子!”
马红花一脸的不相信:“不可能,妈,他们手里好东西多着呢,要不是皇亲国戚,哪儿来的那么老些金银财宝?我可都见了,有金手镯、五彩璎珞、珍珠项链,还有翡翠、玉石啥的,多得不得了。”
杜荷花一脸的恨铁不成钢:“那东西都是能造假的,你蠢不蠢啊?金子你咬过嘛?黄铜要是打磨得好,也是能假装金子的,还有那什么翡翠,远远给你看一眼,你能认出来是啤酒瓶还是翡翠?不懂就别瞎掺和,老实在家呆着!”
马红花眼神儿有些飘忽,杜荷花霎时厉声道:“你买东西了?!”
马红花搅了搅手指,低着头,支支吾吾不肯开口。
杜荷花爆喝一声:“说!”
马红花吓得一哆嗦,老虔婆真是生了大气了啊,她不敢再隐瞒,抖着声儿说:“我我也没买什么贵重的,就一串五彩璎珞,也没花多少”
见婆婆死死盯着她,就连男人姜满坡都睁大眼睛,一脸的不可置信,马红花咬咬牙,摊牌道:“就花了一百五十块,真的,其他的我都没买。我就看上那个璎珞了,可好看了,我去拿给你们看,肯定不是假的。我跟你们说,一百五十块能买到这么好的东西,咱们是赚了啊。到时候往出卖,三百块我都不卖!”
怕婆婆和男人怪她,马红花匆忙进屋,从床头的小柜子里取出买的璎珞项链,小心翼翼地拿出来:“妈,您看,这做工,这”
杜荷花一把夺过来,马红花哎哎叫着“妈,您小心些”,一脸的肉疼,生怕宝贝被婆婆暴力破坏了。不过见婆婆一脸怒容,马红花识趣儿地憋着嘴,啥也不敢说了。
杜荷花哼一声,对着阳光仔细打量了片刻,她指着那几个蓝宝石、红宝石,恨铁不成钢地说:“这是塑料做的,你看不出来嘛?!真是气死我了,老二,你就是这么管媳妇儿的?她花了一百五十块买一堆破烂,你连知道都不知道,你”
她直直就要往后栽,幸亏姜满塘一直护着,眼疾手快地扶住老太太。
姜满坡也是一脸的懵逼,他只以为媳妇儿是去买中药,谁知道她还买了这个啊,他一把抢过那个所谓的‘五彩璎珞’,气得脸都白了,第一次跟媳妇儿生气:“好你个马红花,我和小桂把工资交给你,你就是这么管钱的!这么贵的东西,你说买就买,都不跟我和小桂说一声,你是胆子越来越大了啊。”
众人的声音都不低,屋里的姜桂和罗桃自然都听到了,姜桂也生气,可如今还是媳妇儿的身子更重要,他安慰道:“小桃,你别急,我每个月只给妈十块钱,其他钱咱们都存着呢,放心。而且不是还有你的工资嘛,你别跟着着急上火,你现在是双身子,气不得。而且不管生男生女都一样的,你别听妈的,我不在乎的。以后妈单独让你吃什么喝什么你都别听,有我呢,别怕。”
罗桃嗯一声,虽然不合时宜,但她还是庆幸当初坚定地嫁给了姜桂。
她知道,姜桂曾经喜欢过唐夕,她也曾伤心过,可她有自知之明,唐夕那么优秀,姜桂喜欢她也没什么的。再说,姜桂又没有做过出格的事儿,她嫁到姜家,可能会过两年苦日子,可她相信水滴石穿,她一定能守得云开见月明!
这不是,老天爷看到了她的诚心!婚后,姜桂对她全心全意,婆婆虽糊涂了些,可太婆婆是个明事理的,她只要讨好了太婆婆,婆婆不敢作妖的。
小两口在屋子里腻歪,外面的争吵还在继续,姜楠没关注二伯和二伯娘的争论,她拿过二伯手中的璎珞,仔细看了起来。
虽然心底鄙夷这些人拿‘皇亲国戚’骗人,太不专业了,连骗人都不走心,也太不讲究了,多少还有点儿看不起人。可这些骗子能骗到人,也是有点本事的。起码就这个璎珞来说,做工还是可以的,各个‘宝石’的颜色都十分纯粹,没有杂质,阳光下还能发光呢。
她心里先入为主,知道这是假的,越看越假,可那不知道的,受骗也不算冤。
姜楠反复看了看璎珞,小声道:“这个做工还是可以的,不过,如今塑料这么普及了吗?”
她怎么记得塑料广泛使用还得好多年呢。
姜满城和周知行也仔细看起来,他俩是古人,一眼就看出这是假的,周知行解释:“造假宝石、假古董这行自古就有,不一定是用塑料。有些石头泡泡药水儿,也是能有颜色的。这个做工,应该不是仓促之间做出来的,保不齐还是一个团伙,有人负责行骗,有人负责做这些假首饰。”
姜楠点点头,见二伯和二伯娘吵完了,她直接问:“二伯娘,村里买这些首饰的多吗?都是在哪儿买的?那些人是上门兜售还是什么?”
马红花低着头,知道上当了,恨不能现在就去找那些人算账,见姜楠问,忙抬起头,竹筒倒豆子般都说了:“多,可多人都买了,大队长媳妇儿、陶支书二儿媳、还有金家好几个小媳妇子,都买了。金前进他媳妇儿,买了三百块的呢,我这已经算少的了。俺们都是偷偷去公社买的,那帮人还不想卖呢,是我们好说歹说非要买,他们才松口的。这”
马红花一脸的懊丧:“这谁能想到是假的啊。小楠,你不是警察嘛,一定要把他们抓起来,让他们赔钱!这些杀千刀的骗子,怎么能骗我的钱呢,真是混蛋。”
姜楠严肃起来,听马红花的话头,涉案金额至少五六百块,加上马红花不知道的,总金额起码有一千。这么大金额的诈骗案,可不是小事儿了,她忙问:“他们住哪儿?”
马红花赶紧说了个地址,姜楠接着问:“那个御医也是他们介绍给你的?”
马红花点头:“对啊,他们说是跟着他们一起搬过来的,是他们的专职大夫,轻易不给外人瞧病的。”
姜楠:“只在咱们西河岸吗?你们去的时候,有见过其他大队的人吗?”
马红花想了想,说道:“我不太认得,不过前进他媳妇儿说有一个是山坳子大队的,好像还有靠山屯的。哎呦,你别说,还都是发现石油的这几个大队!小楠,你说这有啥联系没有?”
杜荷花没好气儿地说:“啥联系?无非是看这几个大队有钱了,特意过来行骗的呗!猪脑子,这都想不到!我就说一有钱就烧包吧。现在想想,那些盖房子的人家还是好的,起码钱花了,还能落个房。哪像你,把钱扔给骗子,能不能找得回来都不一定!”
她瞪了眼姜满坡:“把你那嘚瑟劲儿收一收,家都管不好,还在外面吹牛,有什么可吹的?行了,我也懒得管你,你跟你媳妇儿商量去吧,以后你们小家的钱怎么管好,尽快拿出个章程!”
姜满坡低着头,嗯嗯嗯地应着。
杜荷花顺了几口气,对尹文娟道:“老大家的,去看看饭好了没?好了就早点儿吃饭,满城一家好不容易来一次,光吵架了,晦气!去盛肉,咱们多吃点儿肉。”
因着天热,如今吃饭都是在院子里,没了马红花作妖,午饭吃的倒是安静,杜荷花吃着猪肉炖土豆,突然问道:“满城,油田的宿舍盖好了吧?就盖了一栋楼吗?”
姜满城点点头:“今年就盖了一栋,马上就盖好了,分房细则也该出来了。”
姜桂来了兴致,他和罗桃是双职工,有可能分到房的。姜满坡和马红花也想到了,纷纷打起精神,望向姜满城。
姜满城缓缓开口:“双职工肯定优先,其他就是工龄、家里人口数这些,肯定都是要考量的,具体规矩我也不知道,大家等通知吧。”
他补充道:“这次的房子都不大,宿舍嘛,就是一个大开间,分到手之后,肯定还得布置布置的。”
姜满坡乐:“只要能分到,开间我们也不嫌弃的。”
姜桂和罗桃重重点头,是啊,筒子楼呢,冬天里集体供暖,多舒服的,只要能分到就行,他们可不挑。
这边在讨论着房子,一号院里,谁家又不关心房子呢。就说程改改吧,她为什么急着和荆爱华结婚,还不是荆家想在分房规则出来之前,让家里有一对儿双职工小夫妻嘛。不然分房资格都没有的。
虽说两人有过争吵,但夫妻和情侣之间,哪个不吵架呢。程改改既然没想着和荆爱华彻底断了,就得忍受他的‘大家长’作风。好在,荆爱华也不是没有优点,这不,体贴温柔就是他最大的优点,为了商量婚礼细节,今儿特意到程家请教岳父和两位老人。
程大柱:“爱华啊,你问过你小叔没?那房子究竟怎么分,定下来没有?”
荆爱华摇头:“叔,分房可是大事儿,我小叔也插不上手。不过双职工是肯定的,其他应该是看贡献大小吧。”
程大柱叹气:“行吧,我还想着你俩结婚后能住上新房子呢。你俩这婚事儿就在老家办了?油田不再摆几桌?”
荆爱华给老丈人倒酒,商量道:“叔,我家在老家亲戚多,想着一起请了算了。到时候多摆几桌,把咱们油田的一些朋友都请过去。叔您放心,您列个名单,家里想请谁,我跟爸妈说,到时候单独留几桌,让大家好好聚一聚。”
程大柱得意,这个女婿还算懂事儿。他在油田也做了几年职工,大大小小的婚礼参加了老些,自然有人要请的,他滋溜一声闷了口小酒,笑道:“好说,好说,叔这里人也不多,就是几个小灶上认识的领导。你放心,叔不会乱请人的,这些人去了,对你们小夫妻也有好处的。”
荆爱华陪着笑,恭敬地倒酒。
对面,老程头全程一言不发,他自从隐退后,就很少说话。也许是独自干活儿久了,老程头是很难信任他人的,他眯眼看着荆爱华,不打算插手儿子的安排。他看出来了,这个孙女婿别的本事没有,但绝对是不会和孙女离婚的,这个自信他还是有的。这就够了,一个孙女而已,老程头还没放在心上。
一家人,刘老太是唯一一个为改改开心的,她认知有限,只觉得这个孙女婿尊重她儿子,肯定也会对她孙女好。
程家其乐融融,隔壁的方家也不遑多让。虽然方南山和成美娟也是双职工,但方南山顶了他爸的工作指标,那分房指标自然也是用了的。方家目前也只两个工人,按说是不会给他家分房的。但谁让他家还有成美娟和成美娟她爸呢,方家人自然认为他们也是有分房资格的。
这不,饭桌上,孙巧莲撺掇儿媳:“美娟,你这几天多回家看看你爸,这分房规则该出来了,你好好打听打听,到时候你们小两口分个宿舍,多好的,是吧?妈可不是让你们搬出去,这分了房子咱们可以租出去啊,有你爸在,谁敢说什么!就算你们要搬出去,妈也不反对的,反正只要你们开心,我都是支持的。但前提是咱们能分到房子。”
她语重心长:“隔壁那程改改和荆爱华为啥急着结婚?还不是为了分房?你们上点儿心,那个荆爱华可是荆大秘的侄子,是很有可能分到房子的。咱们家又不是没人,这种时候可不能太要面子”
成美娟虽然不太喜欢这个婆婆,此时却点头赞成道:“妈,我都知道的。这不是马上要端午了,咱们包点儿粽子,我带着回去也是个由头。放心,我会跟我爸好好说的,南山哥工作那么优秀,我也工作两三年了,工龄不少的,我俩优势比程改改和荆爱华大,他俩工龄都不到一年呢,跟我们没法比。”
孙巧莲嗯嗯嗯地点头:“行,等吃完饭我去供销社看看,多买点儿糯米。对了,咱们包甜粽子还是咸的?”
不怪她这么问,她曾经的婆婆方阿婆可是南方来的,他们家以前都是吃鲜肉粽的。不过北方普遍都是吃甜粽子,她一时还拿不准成父的口味。
成美娟露出嫌弃的神情:“粽子怎么能吃咸的呢,当然包甜的了。就包蜜枣和豆沙的,我爸就爱吃这两种。”
孙巧莲露出个笑脸:“行!”
别看这两家都盯着房子,楼里其他家盯着房子的也多,可惜,明面儿上有资格的,只这两家。
就说裘向东他们家,裘盼儿和田家光又不是双职工,根本没资格的;而林兵和佟丽丽也只有林兵有工作,吴建国和王艰苦虽然是双职工,可他俩已经有房子了,吴大锤和老吴头都没工作,不可能再给他们分房子。至于隋家和老苏家,就更没资格了。
每次分房都是一场厮杀,作业处不同的餐桌上,都不约而同地聊着房子的话题。
午饭后,姜楠一行人没多耽搁,诈骗案的事儿得尽快告诉沈所和蓝所,虽然不归他们管,可也该给公社派出所说一声的,涉案金额这么大,闹出什么事儿,可够大家喝一壶的。
四人很快地骑车回作业处,没回一号院,直接去了沈所和蓝所家,将诈骗案的事儿详细说了一遍,这才离开。
回到一号院时,还不到下午四点半,四人进来时,恰遇裘盼儿裹得严严实实从医院出来,她是顺产,住了两天院,今儿恰好出院。
她抱着儿子,趾高气昂地瞥了姜楠一眼,那眼神儿,十分的得意,她说:“姜楠啊,你这是做什么去了,怎么累成这样?”
姜楠才不理她呢,翻个白眼儿往四号楼走,裘盼儿却以为她在嫉妒自己,得意地笑了出来:“你嫉妒也没用,我这是天生生儿子的命,你羡慕不来的。这女人啊,工作做得好,不如嫁得好,也不如生个儿子好啊。女人可不能没儿子”
裘盼儿一路碎碎念,裘向东和田家光跟左右护法似的,全程一言不发。不过两人心里都是很认同的。裘向东看着女儿怀里的小孩儿,眼神儿微闪。田家光的表情则和裘盼儿如出一辙,扬眉吐气了一般,高傲得犹如一只开屏的孔雀。
姜楠白眼儿都要翻到天上去了。怪不得都说做朋友要三观一致,以前她还没什么感觉,毕竟上辈子她那个年纪,有这种奇葩思想的基本灭绝了,没想到穿越过来,遇到这么多奇葩。
裘盼儿这才多大啊,这思想境界,跟裘老太、隋老太有得一拼。
姜楠嗖嗖地往前走,真是一句都不想听,多听一句都是脏了她的耳朵,
裘盼儿愈发觉得姜楠嫉妒,笑得腮帮子都疼了,她真是太高兴了,她比姜楠强,看看,她一胎得男,一胎得男啊。
“哎呦,盼儿回来了?”孙巧莲提着糯米从后面追上来,赶忙招呼在下面乘凉的儿媳妇,“美娟,快来,沾沾盼儿的喜气。盼儿可是一胎得男,你多跟盼儿接触接触,也一胎生个大胖小子才好呢。”
“哎。”成美娟起身,虽然她不像裘盼儿一样重男轻女,但第一胎,还是希望生个儿子的。
裘盼儿愈发得意,头昂得高高的,她说:“孙阿姨,这都是命,可不是沾沾喜气就行的。不过你既然相信这个,我也不是小气的人,都说童子尿招儿子,等哪天我把小宝的尿戒子给你家一片,保准给你家招个大胖小子。”
孙巧莲尬笑两声,这裘盼儿听得什么半拉子习俗啊,那是尿新媳妇儿身上招儿子好吧,谁会要你家的尿戒子啊,不够腌臜的。
裘盼儿不觉景儿,她看了眼同样乘凉的王艰苦,高傲道:“艰苦姐,你要不要?我也给你一片,保准你也生儿子”
王艰苦忙摆手:“不用了,我生儿子生女儿都喜欢的,我不在乎这个。”
吴建国跟着道:“对,我家不在乎这个。家光,快别耽搁了,产妇吹了风可不好,快扶盼儿妹子回去吧,好好休息。”
裘盼儿哼一声,不识抬举的东西,她扭过头,向着四号楼走去,佟丽丽转了转眼珠子,小跑过去扶住裘盼儿道:“盼儿妹子,来,我也搭把手。你这要上四楼呢,可不能累着了。”
佟丽丽是小媳妇儿里唯一一个还没怀孕的,心里那个着急啊。她也听过童子尿招孩子的话,想着能不能抱抱裘盼儿的儿子,好让她能尽快怀孕。她如今连个娘家都没了,可得尽快在林家站稳脚跟,生个儿子才行。
一栋楼里,众人心思各异,不过随着裘盼儿坐月子,日子倒是平静许多。那伙诈骗犯很快落网,谁也没想到,这伙人的诈骗金额竟然高达两千元。
因为发现及时,追回了一千五百多元的赃款,按照受骗人数和金额,公安局核实后,按比例归还了受害人,也算是安抚住了大部分群众。
公社领导真是捏了一把冷汗,要是再任这伙骗子发展下去,枣花公社非出大乱子不可。为此,公社公安局特意来人,正式感谢了油田派出所,感谢他们为枣花公社除害。
诈骗案后,派出所陷入难得的悠闲时刻。随着天气越来越热,街上的人似乎都少了,大家变得昼伏夜出,事情渐渐少起来。
不过姜楠倒是把锻练重新捡起来了。之前她短暂地跑过一段时间,也练过一段时间的功夫,这不是冬天之后就扔下不管了嘛。如今晚上天气好,爸妈他们纳凉,她就和周知行沿着一号院跑步,时不时在楼前过招。
不得不说,周知行的功夫比姜楠好多了,练了几天,姜楠明显感觉到身手更灵敏了。
周知行却道:“你只是拉筋拉开了而已。我练的是硬功夫,其实不太适合你,陈姨教的那几招更合适,你不用跟着我学新东西,只把陈姨教的练熟了就行。另外,作为女孩子,更适合练几个一招制敌的绝招,你懂吧?”
姜楠秒懂,她以前也是看过女子防身术的好吧,她点点头,做了个放心的手势:“我知道,踢那里嘛,这个不用你教,我都知道的。”
跟姜楠呆久了,周知行也没了古人的矜持,他点点头,教姜楠如何使用巧劲儿:“你是女人,力气比男人小一些,该学会如何使用巧劲儿。先说手,你可以使用手肘的力量”
两人在一边习武,另一边,是拿着大蒲扇,边摇边说闲话的大爷大妈们。最近的热门话题,就是裘盼儿生子、程改改结婚和皇亲国戚诈骗案了。
是的,程改改结婚了,就在诈骗案破获没多久。因着是在荆爱华老家摆酒,姜楠没去参加,不过也随了礼,两张鸳鸯戏水的枕巾,算是用心的礼物了。
“听说荆家那个大哥,还想让荆秘书出钱给侄子办酒呢,被荆秘书他媳妇儿在酒席闹开了,吵得那个凶哦,啧啧,听说差点儿打起来。”一个老大娘说的有鼻子有眼的,说完,还不嫌事儿大地挤眼问刘老太,“刘大姐,你说说,有没有这回事儿?”
刘老太气得跳脚:“造谣,你这是造谣!荆家的酒席体面得很,十个菜的席面儿呢,连涂书记都随了礼的,你少在这里说风凉话!我看你这是嫉妒我家改改嫁得好!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家那个红霞,每次爱华来的时候,都打扮得妖妖娆娆的,别以为大家都是瞎的,看不到!想挖我家的墙角,想得美!”
别看刘老太骂得凶,其实心里是虚的。这件事儿虽然没在婚宴上闹开,但婚宴前一天是吵了一场的,吵得还挺凶,不然也不会传出来,连一号院儿也知道了,就是不知道改改在荆家过得怎么样。
能怎么样呢,只能说不好不坏。程改改和荆爱华如今是租住在玻璃钢小区的,荆爱华没房子,两人又都在作业处上班,不能住宿舍,只得租房子住。
不过能不跟公公婆婆住在一起,程改改还是很高兴的。
婚后前三天,她是住在荆家老家的。就那三天,程改改差点儿忍不住脾气,跟婆婆呛呛起来。实在是生活习惯差别太大了,过不到一起去。
第102章 人贩子又来了
荆家的饭都是分三六九等的,你敢信?!干活的男人是最高等,其次是年长的男孙,再次是年幼的男孙,之后是孙女,儿媳妇孙媳妇排在最后,那是一丁点儿干饭都没有,整天都是稀饭。她婚后三天就没吃饱过!
婆婆还整天“干活在先,享受在后”地唠叨,听得程改改耳朵都要起茧子了。她就想问问,婆婆您干了一辈子,黄土都埋半截儿了,您享受了吗?!
好在她还有工作。
不过说起工作,程改改就更气了。爱华的那几个弟弟可真是够无耻的,她才嫁过去,就惦记她的工作了,话里话外都是女人该操持家务,该把工作让给他们,这样才能全心全意*地照顾好大哥。
三天婚假没休完,程改改果断收拾东西,和荆爱华搬到了玻璃钢小区。
她是看清楚了,结婚并不是终点,而是另一场征程的开始。
当然,这些姜楠都不知道,此时她正和周知行喂招呢,刘老太也还在和其他老太太吵架,为孙女儿正名。
看老太太们越吵越凶,姜满城及时开口询问其他八卦,转移话题嘛,他说:“我怎么听说那几个皇亲国戚诈骗犯,还到咱们作业处行骗了?咱们一号院没受骗的吧?刘大妈,您消息最灵通,知道不?”
刘老太哼一声,昂着头道:“我自然是知道的。咱们一号院没人受骗,不过我听说玻璃钢那边有人被骗的,说是买了什么皇帝印章,花了一百多呢,才赔回来八十多块钱,亏死了。”
“我也听说了,说是那什么雍正皇帝的印章,听说雕刻得可好了,没想到是假的。”
“不止呢,我还听说有一家买了个皇帝用过的碗呢,花了快两百块钱!”
“天爷啊,这咋想的,这些东西能让咱们遇上?!”
姜满城得意地挑眉,你看看,还得是他,化干戈为玉帛,将一场潜在的争吵消弭于无形,还得是他啊!
随着天气越来越热,就在裘盼儿出月子那天,王艰苦恰好生了,是个女孩儿,吴家还没怎么着呢,倒是把裘盼儿乐坏了。
她可还记得,当初王艰苦拒绝她家小宝的尿戒子呢。看吧,生了个丫头片子,活该。
裘盼儿不知道,人家吴建国和王艰苦可是高兴坏了!为啥?因为他家女儿长得好啊,那是真会长,小胳膊小腿儿一看就长,将来肯定是个大高个儿,脸蛋子像吴建国,秀气,鼻子像王艰苦,高挺,怎么看怎么好看。
王艰苦都哭了,她抹着眼泪,跟吴建国说实话道:“建国,我可算把心放到肚子里了。你不知道,我就怕闺女长得像我,将来不好找婆家。”
吴建国拍拍王艰苦的肩膀,安慰道:“说什么傻话,你能找到我,咱闺女肯定也能找到其他人的。你现在可不能哭,听说月子里哭是会伤眼睛的。咱们高高兴兴的,以后咱家闺女肯定会过上好日子的。”
夫妻俩一个比一个高兴,吴大锤和老吴头虽然不太认同儿子闺女一样的话,但也不在这个时候触霉头。
谁让现场还有两个傻狍子呢,王自力和王更生两个傻舅舅,乐得都快找不着北了。
都说娘舅大如天,他们可是做舅舅的人了!
随着王艰苦产女出院,紧跟着坐月子,时间很快来到学校放暑假,姜楠也正式做警察一年了。
去年这个时候,她刚拿到毕业证,还不知道未来干什么呢。如今已经做上小片警,开始处理东家长西家短的小纠纷了。
说起来,如今学校一放假,纠纷最多的就是关于孩子的了。想想也知道,孩子们不上学,天天在家属院闹腾,接触多了,矛盾肯定随之增加。
躲了近一个多月的清闲,派出所众人又开始忙活起来。今天这两家孩子打架,明天孩子又不知道跑哪儿玩去了,半天都找不见人,他们又得集体出动找孩子,一天天的竟忙活孩子的事儿了。
特别是孩子乱跑的,特别多。这一周上了五天班,姜楠所在的六组,就处理了六起相关的报案,平均每天一起还多,都是跑出去玩、不按时回家的熊孩子。虽然孩子调皮,但也不能不找啊,万一不是出去玩儿而是遇到拐子,那可就麻烦了。
每次大家都找的可尽心了,满头大汗,衣服都跟过了一遍水儿似的,可见到跟小泥人儿一样回来,眨巴着大眼睛喊饿的孩子时,又气不打一处来。
真是又焦急,又气愤,又欣慰的,比做家长的心情还复杂。
周五下班的路上,姜楠忍不住跟周知行嘀咕:“你说最近孩子丢的事儿是不是过多了?虽然最后都找回来了,可我问过邹哥,以前好像也没有这么多啊。”
周知行点头:“我也觉得奇怪,前两起可能是凑巧,后面天天都有,就有些牵强了。大孩子虽然调皮,带着弟弟妹妹出去疯跑,但饭点儿还不回来的,是很少见。”
姜楠赞同:“对啊,这年头谁不满脑子都是吃的,饭点儿了还不回来,肯定是有什么吸引他们不回来。”
周知行斜眼儿:“怎么,什么想法?想再问问那些孩子?”
姜楠点头,刹车道:“对,万一是人贩子的阴谋呢?这像不像那个经典的‘狼来了’?这样多来几次,等下次孩子再丢了,家长们也不会急着报警,正好方便人贩子将人运走。”
周知行停下自行车,调转车头:“走吧,我跟你一起去,咱们再多问问。”
这几天忙起来,就没仔细询问孩子的事儿,也算是他们疏忽了,如今去问问,正好将功补过。
两人去了最近的玻璃钢小区,这里有两家,昨天刚报警说丢了孩子,姜楠他们帮着找了一天,这俩熊孩子晚上又自个儿回来了。
不过现在想想,两孩子也不像是饿了一天的样子,回来的时候精神还不错。不过因为是晚上,孩子也困了,家长一脸的心疼,他们就没多问。
很快,姜楠敲响一户人家的门,说:“夏大妈,夏大妈在吗?我是派出所的姜楠,想问你家小海几个问题。”
房内很快传来脚步声,夏大妈系着围裙开门,圆脸上都是笑:“是姜警官啊,怎么来我们家了?快进来喝杯茶。”
姜楠摆手:“夏大妈,我就不进去了,我问小海几个问题就回去。”
夏大妈见姜楠真有事儿,忙朝屋里喊:“小海,快出来,姜警官找你。”
被称作小海的男孩儿蹬蹬镫跑出来,听着就有劲儿。此时站在夏大妈身后探头探脑,看起来四五岁大小,圆头圆脑的,十分可爱。
姜楠蹲下,掏出一颗大白兔,诱惑道:“小海,姜阿姨问你几个问题,你好好回答,这颗大白兔就给你吃,好不好?”
小海抬头看看奶奶,夏大妈赔笑道:“姜警官,这怎么好意思,你有什么问题尽管问,是不是昨天小海跑丢的事儿啊?你问吧,小海一定好好回答,糖就不用了,太破费了。”
姜楠客气道:“夏大妈,没事儿的,一颗大白兔我还是掏得起的,您就别客气了。”
夏大妈笑容愈发真挚,她轻轻拍了拍孙子的头,板着脸道:“还不谢谢阿姨?阿姨问什么你就说什么,可不能说瞎话,说谎可不是好孩子,知道不?”
小海忙不迭地点头,伸出小爪子,一把抢过姜楠手里的糖,奶声奶气地说:“我知道,谢谢阿姨。我不说谎,我是好孩子。”
姜楠揉揉小家伙的头,柔声问:“昨天你和小涛他们几个,去哪儿玩了?都看到了什么?”
小海嘴里含着糖,脸上的笑比阳光还灿烂:“去西山逮兔子,小涛说那边都是洞,小兔子说不定就掉进洞里受伤了,我们逮着兔子,就能吃肉了。”他吸溜下口水,显然就算有糖,也没忘了肉好吃。
西山就是黑市附近那座山,因着在西边,大家也就简单粗暴的这么称呼。上次寻宝热,大家把山挖的坑坑洼洼,姜楠他们虽然将人劝了下来,却没时间填那些坑,如今山上还保留着那些洞呢。
姜楠继续问:“那你们那么晚都不回来,就不饿?”
小海吸溜下口水:“奶奶,一个奶奶给我们吃白面馍,我们不饿。”
姜楠继续问:“那个奶奶长什么样?身边还有什么人?”
小海:“就奶奶啊,跟”
他挠挠头,不知道怎么说,吭哧半晌说道:“就跟我奶奶一样,她说稀罕我们是男娃,想让我们去她家给她家沾点儿什么,什么孩子气,对,她就是这么说的。不过小涛不去,我也没去。”
姜楠和周知行对视一眼,这个老人很可疑啊,她想了想,问道:“那个老奶奶多高?比你奶奶高还是矮?”
没想到孩子这里还真有线索,姜楠又柔声问了一遍:“小海,给你白面馍吃的奶奶多高?比你奶奶高还是矮?”
小海瞧了眼奶奶,挠挠头,道:“差不多,跟奶奶差不多高。”
姜楠又问了几个问题,不放心,追问道:“你们今天出去玩,遇到过这个奶奶吗?”
小海点头:“遇到了,她可好了,又给我们吃馒头。小涛说下次她要是还给我们吃,我们就去她家给她家招孩子。”
姜楠严肃起来,郑重告诉小海:“一定不能去,知道吗?你们都不认识那个老奶奶,怎么能去陌生人家里做客?而且你和小涛才多大,是不能单独去陌生人家里做客的,知道吗?”
见小海懵懂地点头,姜楠起身又叮嘱了一遍夏大妈:“您也听到了,这个老人十分可疑,不知道是不是人贩子,夏大妈,你一定要多看着点儿小海,一定不能让他随便去别人家做客。”
夏大妈脸色也郑重起来,小海年纪小,不明白遇见的老太婆不怀好意,她一个老太太一听就知道怎么回事儿。她如今就这一个孙子,说什么也不能丢了,她连连保证:“姜警官你放心,我们一定小心。等我儿子儿媳下班了,我一定跟他们说说,我们全家都会小心的。”
两人这才放心,又去了小海的同伴小涛家里,叮嘱了一遍。
既然有了怀疑的人,两人不敢耽搁,又去了不远的柳树沟大杂院,找了另几家发生过孩子走失的人家。虽然遇到的人不一样,但无一例外都给了孩子吃食,还都说要请孩子去家里做客,姜楠和周知行知道,这肯定是人贩子无疑了。
为了保险,两人将这几日走失孩子的人家都走了一遍,挨个儿叮嘱,等再次往一号院赶时,已经晚上八点,天都黑了。两人嗖嗖嗖地骑车,那是恨不能飞起来,就怕父母着急了出来找人。
不过,速度再快,也不耽误两人对话,姜楠道:“你说这次和瀛哥那个组织有关吗?”
周知行:“看手法不像,这些人的行事,更像是单纯的人贩子。不过也说不准,他们可能隐在幕后,让人贩子在前面冲锋陷阵。”
姜楠点头,她也这么觉得。瀛哥那些人更像是一群报复社会的极端分子,这种人面上不会多和气,冲在前面做人贩子骗人是不成的,隐在幕后暗搓搓使坏才是他们的作风。
两人骑着车,一阵风似的回到一号院。家属院门口,姜满城和陈金花摇着大蒲扇,正准备分头去找人呢,看见两人远远过来,陈金花先松了一口气,等姜楠到跟前儿了,伸手戳了戳闺女的额头:“你呀,都多大了,还整天瞎跑!下班了也不知道回家,想急死我和你爸啊?没良心的小丫头。”
姜楠夸张地喊疼:“哎呦,妈,疼,您轻点儿,我这不是回来了嘛。你知道我和周知行干嘛去了不?我跟你说啊”
她巴拉巴拉,将自己如何怀疑孩子走丢太频繁,十分可疑,以及如何返回去重新询问小朋友等等,一五一十地跟父母说了。
姜楠昂着头,十分的骄傲:“爸,妈,我是不是超厉害?要不是我俩走这一圈儿,说不定明儿还真出什么事儿呢。”
姜满城点头,他也最恨这些玩意儿了,不做人的东西,每次拐卖,伤害的可不仅是小家庭,还有小家庭背后的两方亲家,更有孩子的一生。女儿做了一年警察,他也不是没听过因为孩子,原本好好的家庭分崩离析的。
四人往家走,脸上皆义愤填膺。
他们不知道的是,姜楠和周知行这一圈儿走下来,还真是破坏了这群人的算计。
杨家洼北边角落,就是上次盗墓贼租房子那一片,一户大杂院儿里,五个人贩子团伙正喝着小酒,为明日的行动安排细节及提前庆祝。
这五人是一家子,至少表面上看是一家人,年纪大的两人是夫妻,五十多岁的样子,对外自称荣叔荣婶,三个年轻些的,两男一女,二十多不到三十,名义上是两人的儿子和大儿媳。
五人分工明确,荣婶和儿媳长得面善,负责在前面骗人,荣叔带着两个儿子负责暴力镇压,必要时荣叔也会走到台前,利用和善的面孔骗骗人。
荣叔荣婶干这一行,那是干老了的,解放前就做这个营生。解放后安生了几年,在地里刨食,不过到底受不了种地的苦,又偷偷摸摸干起了老本行。
两人本不是夫妻,恰好一个死了男人,一个死了婆娘,两人臭味相投,就凑一块儿了,如今也快二十年了。
刚开始两人也没敢做大,只把自家的闺女卖了几个,另外亲戚家一些不受待见的女娃,也都被两人骗过来卖了。因着这些女娃不受待见,村子又挨着山,大家只以为她们上山遇上野兽丢了命,倒也没引起怀疑。
这次来作业处,也是打着探亲和看病的名义。村里人只知道两人把闺女嫁到了油田,去油田探亲顺便看病也不觉得奇怪。
其实这一家子在油田根本没亲戚,当初说把闺女嫁到油田,也是为了将来去油田埋线呢。油田可是有钱的地方,孩子肯定也养得白胖,这样的孩子能卖上高价!
这不,缺钱花了,五人想着来油田拐几个孩子,换点儿钱花花。正好暑假了,熊孩子整天出来耍,骗起来更容易。
荣婶滋溜一口闷了酒,摇头晃脑道:“明儿再去一趟,那些熊孩子肯定就跟着回来了。老头子,你这招儿妙啊,来上这么几次,那些丢孩子的肯定不那么急着报警,咱们正好有时间转移。”
荣叔也闷了一口酒,脸上十分的得意:“那可不,我这脑子,可是上过三年私塾的。要不是家里穷,洋学堂都上得。行了,明儿老大、老二你俩利索点,别让孩子闹出动静。”
老大名叫石头,一身的疙瘩肉,他又给自个儿倒了一杯酒,得意道:“叔,你们就放心吧,我什么时候掉过链子。”
荣叔把酒杯往桌上一掷,瞪眼:“叫我什么?”
石头撇嘴,不情不愿地喊:“爹。”
荣叔冷哼一声,教训道:“出门在外,这身份可都是咱们自己给的,都给我警醒着些,啥时候都得叫我爹,知道不?万一说漏了嘴,被人家怀疑,咱们就完了!”
石头点点头,求助性地看向老娘。这个老叔啰嗦起来可没个完,谁爱听他叨叨叨。
荣婶对亲儿子还是有一分怜悯的,她赶紧转移话题,面向老二,小名叫土坷垃的,说:“老二,明儿就收网了,你老实点儿,今晚养养精神,少搞那些有的没的,听见没?”
说着,她狠狠瞪了年轻女人一眼,低声骂道:“狐狸精,净缠着老爷们!要是耽误了正事儿,看我不扒了你的皮!”
年轻女人低着头,一言不发。
她是荣叔的亲女儿,名叫春花。三岁那年,她娘死了,荣叔带着她来投靠荣婶,她那时候年纪小,啥也不懂。可懂事儿了才知道,爹和荣婶是做这个营生的!
春花不想掺和,可不掺和,荣婶就要把她卖给瘸腿的家暴老鳏夫,她爹也不管,春花实在是没办法,这才屈服的。
春花眼底闪着愤恨的光,却一闪而逝,很快地消失不见。
她虽然心里恨,可却是个不敢动作的,‘思想上的巨人,行动上的矮子’,说的就是春花了。可这也不能怪她,春花跟自己说,人贩子是没有心的,亲女儿都敢卖,掳人时,人不幸死了,他们就简单挖个坑埋了,脸上不见一点儿害怕。
每次想到这里,春花就浑身颤抖,心里再多的不忿都只能默默吞下,乖乖在团伙里做牛做马。
荣婶看着春花这个样子就来气,狠狠拧她胳膊上的软肉,恶狠狠道:“愣什么神儿,锅里的稀饭好了,去一人盛一碗!整天拉着个死人脸,好运都被你吓跑了!丧气死了,赶紧去。”
其他人充耳不闻,吃着小菜,喝着小酒,好不惬意。
荣叔眯着眼睛,说道:“出了这批货,咱们也该回去了。来了十几天,再不回去村里该起疑了。”
荣婶撇嘴:“该死的大队长,净盯着咱家不放!”
荣叔:“行了,谁让人家是大队长呢。明儿你和春花分头行动,一会儿吃了饭去揉面,明儿还得用馒头呢。”
荣婶点头,又狠狠掐了一下刚坐下的春花:“聋了!没听到要蒸馒头吗?去揉面!”
春花哎一声,苦着脸起身。
屋外,曾经丢过面粉的小能子和虎妞偷偷躲着,此时双双吸溜下鼻子,小能子轻声说:“我就说吧,她家天天蒸馒头,说不定也是偷面粉的贼!你说咱们要不要去告诉姜姐姐?”
虎妞摇摇头:“先不要,附近可没听说有谁家丢面粉。咱们明儿跟着她们,看她们去哪儿,从哪儿偷的面粉。”
这俩娃啊,自从协助姜楠抓到偷面粉的贼,就爱上了‘警察抓小偷’的游戏。荣婶他们以为做的隐蔽,租住在鱼龙混杂的地方确实不容易被发现,却不知道,有两双专盯着面粉的小眼睛,那是时刻都想着盯梢呢。
说起来小能子和虎妞能发现人贩子,也是凑巧。因着两人都大了,人贩子不太会拐他们这个年纪的孩子。可谁让这俩孩子机灵呢,特别是虎妞,由于在家里受宠,养得白净胖乎,这要是卖到偏僻些的村里做个童养媳啥的,价钱可不低。小能子也是一脸的聪明相,对于那些急于买个大孩子顶立门户的,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故以荣婶每次见到两人,都会给个馒头,只不过两人算是‘窝边草’,得最后才下手。荣婶没想到,正是这几次给馒头的大方举动,引起了两个娃娃的怀疑。
那可是稀罕的富强粉啊,谁家天天蒸馒头,还天天给他俩吃?
荣婶不仅没想到,她被最看不上的小朋友怀疑了,更没想到的是,姜楠和周知行会杀个回马枪。不仅让荣婶和春花翌日一无所获,甚至还被回过神儿的熊孩子父母、爷奶等人当场按住。
事情发生的时候,已经是上午十点半了。姜楠和周知行早上一上班,就把昨晚的怀疑告知了蓝青山,对于人贩子,蓝青山也不敢大意,当即让外勤各组都放下手头的事儿,全力处理人贩子案。
蓝青山:“一组二组留守,其余四组去西山。”
四个外勤小组,分别去西山的不同方向,看下有没有可疑的哄骗小孩子回家做客的人。
众人骑上自行车,半刻不敢耽搁,呼呼地往西山赶。只是他们刚到西山,就被呼啦啦的人群围住了。
“姜警官,我是夏大妈啊,幸亏您昨天来家里说了一声,今儿我跟几个老姐妹跟着孩子上山,远远就看见这个老太婆骗我家孙子去她家啊,我这不就想起你昨天说的了嘛,我们几个就给这老东西摁住了。姜警官,你快审她,看她是不是人贩子!”
“就是,姜警官,我是小涛她妈妈。您看,这是她准备给我家小涛的馒头,您拿回去化验化验,看看里面是不是下药了。这些杀千刀的人贩子,就该千刀万剐。”
被几个大妈扭着两条胳膊的,正是荣婶。见到这么多警察,荣婶心里那个悔啊,无论如何也想不通,这么妙的计策,怎么就被识破了呢!
今日一早,荣婶和春花按照计划,背上小包袱,来到早就踩好点儿的西山,一个往东,一个往西。
甫一分开,荣婶就见到小涛、小海几个孩子,心里那个高兴啊。她已经给过这些孩子两次馒头了,这次肯定能把人骗回去!
荣婶心里十分得意,她对着两个孩子招招手,哪里知道,小涛和小海经过姜楠昨晚的警告,还是有些警觉的,站在大坑前不动。
荣婶只以为是坑里有猎物,两个孩子不舍得离开呢。她也没介意,款款上前,从包袱里掏出刚蒸好的馒头,笑眯眯的:“小涛、小海,还记得荣奶奶吗?昨天、前天都给你们馒头了的,记得不?你看。”
她晃了晃从包袱里掏出的雪白馒头,冲着两人笑:“奶奶又给你们带馒头了。奶奶可不是坏人,只是奶奶的儿媳妇老是不生娃,我看见你们就喜欢,这才想着给你们点儿吃的,想让你们回我家,给我家添点儿孩子气,招孩子的。”
她把馒头塞进两人的手里,还要再说,却被树后面躲着,一直观察这边动静的夏大妈等人冲过来,一把扭住胳膊。
夏大妈昨晚真是吓坏了啊,越想越怕,她孙子要是丢了,儿子的家就得散啊。她哪里还坐得住,翌日一大早就去周围找了几个熟人,六七个大妈们偷偷跟在孩子们身后,想着能不能亲手抓获人贩子。
幸亏她们跟来了,想到这些人贩子的可恶,夏大妈呸一声:“好啊,你个人贩子,果然不怀好意!小刘,赶紧的,把孩子手里的馒头拿过来,不能让孩子们吃!咱们把人扭送到派出所,让姜警官好好审审。幸亏姜警官警觉,否则咱们家孩子还真有可能被拐走啊。”
荣婶哪里想到在这里翻了车,不过她很快地反应过来,开始喊冤:“这位大姐,你误会了,我哪里是人贩子了。我是来油田看病的,喏,不信你看,我身上装着介绍信呢,我可不是人贩子。”
她在人群里寻找了一圈儿,张口道:“不信你问那几个小媳妇儿,我还给过她们吃的呢。我是生病了,想着打听打听咱们油田是不是有什么神医的。我可是听说了,油田有什么御医的,我特意从外地过来看病的,你可不能冤枉我。”
她开始卖惨:“大姐啊,你看我这样儿的,像人贩子嘛?我是生病了啊,你看我的胳膊,上面是不是有红点儿,我也不知道是不是传染病,你们”
听说有可能是传染病,几个扭着荣婶手臂的老大娘们当即变了脸色,纷纷松开手离荣婶远远的。荣婶垂下眼睑,露出个微不可查的笑。
她们出来行骗拐卖,可都是有好几套说辞的,被抓了怎么说,被怀疑怎么说,那是张嘴就来。传染病这个借口,可是最好使的。
荣婶揉了揉手臂,苦笑道:“大姐,我哎,你放心,我这个病应该传染性没那么强的,你们别怕。我也不跟你们计较了,都是有孩子的,我知道你们的心情。我走了,我”
夏大妈咬了咬牙,三两步拦在荣婶面前:“不行,你不能走!传染病我也不怕,你得跟我去派出所说清楚!平白无故给我家孙子白馍馍吃,你安的什么心?”
这么多人看着,荣婶压抑住内心的暴躁,好声好气地解释:“大姐,我是喜欢孩子啊。你不知道,我儿媳妇结婚这么久”
巴拉巴拉,你还别说,荣婶长得慈眉善目的,这一通话下来,倒是让围观的人交头接耳起来。毕竟她也没做什么,夏大妈几个上来就将人按住,也奇怪不是。
被荣婶看着的一个小媳妇儿,嗫嚅着张口:“这位大妈是问过御医的事儿,还给过我一个馒头,她她应该不是人贩子吧,不然怎么会问这些呢。”
“就是啊,这位大娘,你是不是搞错了?她一个老大娘,你们按住她这么久,也没个帮手过来,她不可能一个人做人贩子吧?”
“对啊,人贩子不都是一伙儿嘛,不可能一个人的。”
他们哪里想到,人贩子是最自私的,见到荣婶被人按住,其他人早隐藏起来,甚至默默后退,急着回去卷包逃跑呢。
夏大妈可不听大家的,她不顾危险,死死拽着荣婶的胳膊,嚷嚷道:“就算冤枉了她,也得先送到派出所。这种事儿,宁肯错,也不能放过!她要是好人,我赔她的馒头,但她要是坏人,咱们可就为油田除了隐患了,大家想一想,是不是这个道理?这可牵扯到人贩子!大家要慎重啊。”
人群嗡嗡开了,大家对人贩子自然是深恶痛绝的,很多都点头道:“就是啊,要是好人也不怕去派出所的。这位大妈,你别怕,你要是好人,派出所不会冤枉你的。”
荣婶心里那个悔啊,几次张口都被驳斥了回去。想抽出手臂,谁知道夏大妈手劲儿那么大,一路上被众人扭送下山,荣婶都没找到办法逃跑。
刚到山脚下,一群人就遇到了准备上山巡逻的姜楠等人。
姜楠看了一眼荣婶,很好,确实是人贩子,她冲着夏大妈点头道:“夏大妈,辛苦你了。不过下次可不能这么冲动了,人贩子都是很危险的,你们鲁莽行动,保不齐就受伤了。”
夏大妈眼一瞪:“姜警官,她真是人贩子?!”
姜楠没点头,也没摇头,只是深深地看了荣婶一眼,她现在想的是尽快让这个女人开口,说出她租住的地址,再晚些,她那些同伙儿可能就要跑了!
她在人群里皴寻一圈儿,高声道:“谁认识这位大妈?知道她住在哪里吗?”
见没人回答,她又高声问了一遍。
“我知道。”小能子拉着虎妞,气喘吁吁地跑过来。
两人一路跟着荣婶来到西山,可惜小孩子,注意力没那么集中,两人被大洞里的一只兔子吸引了注意力,一时忘了还要跟踪人。
等把兔子拿在手里,才想起来正事儿。可哪里还能见到人影儿。两人有些沮丧,想着下山去看看,没想到山脚下人这么多。
他们挤啊挤,都出汗了,不期然看见警察姐姐,眼睛都亮了!
虎妞挥舞着小胳膊,一跳一跳的:“警察姐姐,我是虎妞啊,你还记得我吗?”
姜楠笑:“虎妞啊,当然记得,你怎么来了?”
虎妞昂着头,指着荣婶道:“警察姐姐,我和小能子哥哥抓贼呢。她肯定偷面粉了,她家天天蒸馒头,肯定不对劲儿!你快把她抓起来,我我还知道她家住哪儿,她家里肯定藏着面粉呢。”
荣婶自两人出现,眼皮儿就一直跳,此时更是绷不住了,阴毒地盯着虎妞,恶狠狠的说:“你胡说什么!小孩子家家的,少说话,不然等我出来,可得找你家里人告状!”
邹立和温强各自扭着荣婶的一条手臂,闻言紧了紧力度,喝道:“老实点儿!”
胳膊上一阵疼痛袭来,荣婶哎呦一声,反应过来刚才没控制住表情,忙垂下眼睑。
可惜姜楠一直盯着她呢,自然没错过那个眼神儿。
周知行赶紧开口:“邹哥,你带着强子,把人扭送到派出所。自力,更生,还有小楠,走,咱们跟着虎妞,尽快搜查下她家。”
“是。”
虎妞本来被荣婶看得有些害怕,没想到警察姐姐和几个叔叔还愿意相信她,她立马昂起头,拉着小能子的手要在前面带路:“警察姐姐,跟我来,他们就住在杨家洼北边。”
姜楠:“虎妞,来,坐我后车座上,小能子,你去坐另一辆车上,*咱们快去快回。”
四人带着两个小孩儿,很快地骑车来到杨家洼。虽然耽误了一点时间,但四人是骑车,比跑回来的荣叔还是快了一步。
石头和土坷垃被按住,嗷嗷叫着警察冤枉人,可惜没人理他们,两人被堵住嘴,等荣叔气喘吁吁地跑回来,正好自投罗网,被当场按住。
也是荣叔太贪心了,要是他自己跑了,可能还真抓不住,可惜他不舍得带来的财务,落了个被当场抓获的结局。
周知行高喊:“老少爷们儿,能不能帮个忙,去派出所叫几个人过来?我们这实在是腾不出手去喊人。”
围观的热心人还是很多的,有人搭话:“警察同志,他们是干什么坏事儿了?”
“警察同志,你等着,我去派出所叫人。”
“我也去。”
周知行扬声道:“谢了!目前这几个人犯的事儿还不能确定,不过初步怀疑是人贩子,麻烦大家快些,我们还要搜查现场。”
人群里,猛地冲出来个人,对着石头几人拳打脚踢:“人贩子!杀千刀的人贩子,我杀了你!”
“范大姐,冷静点,范大姐,杀人犯法!你要是进去了,谁还记得小牛?你不想找孩子了?”
“小牛,妈的小牛啊。”
女人一屁股坐在地上,一声声地哭诉。声音太过凄厉,叫得好几个人都忍不住擦了擦眼泪。
“该死的人贩子!”
“杀千刀的,就该枪毙!”
大家再也忍不住,除了几个拉着‘范大姐’,以免她太过激动杀人的,其他人都忍不住上前踢了好几脚。
姜楠和周知行等人抬头看天,嗯,突然发现今儿天气真不错哎,天蓝个莹莹~
石头:“啊啊啊,警察同志,他们打人了!你们不能不管啊。你们看什么天,打人了!”
土坷垃:“该死,谁踹老子!老子不是人贩子,你们轻点儿。”
第103章 踏青
众人对人贩子自然是深恶痛绝的,此时纷纷献策献力。
“警察同志,你们去搜吧,放心,我们看着人,一定不让他们跑了。”
“对,我们看着。他们都戴着手铐呢,跑不了。警察同志,你们快点搜,一定要找到证据啊,别让他们逃脱惩罚!”
周知行想了下,说道:“自力、更生,你俩在这看着。小楠,你心细,跟我去屋里搜。”
众人点头,很快地行动开。
姜楠在屋里看了一圈儿,小声道:“人贩子应该有迷药、有捆人用的绳子,还有什么呢?”
周知行:“运输工具,手推车、独轮车之类的,进来的时候,院子东南角就有两辆手推车。”
姜楠点头:“对!那个荣叔特意跑回来,说不定他们这次带的钱不少。会放哪儿呢?”
她看向房顶,不对,太高了,突发状况的话,不容易拿起来就跑。她慢慢在屋里走来走去,周知行已经在柜子里找到了绳子,这个不用怎么隐藏,很容易就找到了。
姜楠的目光停留在床上的薄被上,夏天了,床上还放着被子?虽然不厚,但也是棉被啊。
在脑海里点开荣婶的频道,姜楠乐了,她低声道:“棉被,钱财和迷药都在棉被里!”
找到了东西,派出所留守的二组也终于来了。周知行跟大杂院的管院儿交代了几句,众人这才押送三人回派出所。
到派出所的时候,正好看到孙正义带着四组众人,押送另一名叫春花的同伙归案。
至此,虎头蛇尾的人贩子悉数落网。
虽然被抓了,可怎么让这些人开口,说出以往被拐卖人口的下落,才是重点。人贩子最狡猾,没抓到现形,他们是不认的,就算找到了迷药等物,也只说被庸医骗了,以为是治病的方子。
荣婶更是叫嚣:“冤枉人啦,我就是一个来油田看病的老婆子,就被说成是人贩子,还有没有天理了。”
审讯室外,蓝青山吩咐:“周知行,带着六组再去这些人的住处搜一遍,看看还有线索遗漏了没有。人虽然抓到了,但他们不开口,还是白搭。”
六组众人点头离开,蓝青山望向邵勇:“你带着人出趟差,去荣叔荣婶所在的大队调查,荣婶家好好搜一搜,看看能不能找到账本之类的东西。”
邵勇点头,带着五组众人出发去了火车站。
蓝青山则转身去了春花所在的审讯室。这个女人是突破口,可得好好审。
很快地,人贩子的住处没有新的发现,好在叫春花的女人被蓝青山攻破。春花身上的怨气重,稍加引诱就松口了。可惜,她是队伍的最外围人员,知道的不多,拐来的人被卖到哪里,她是不知道的。
案子一时陷入僵局,只等邵勇那边能不能有什么发现。
忙活一天,虽然是大案子,可人已经抓了,蓝青山还是让大家按时下班:“好了,审案子不着急,明儿周末,好好休息,邵勇那里有消息我会通知大家的。都回去吧。”
姜楠:“蓝所,您也好好休息,您都有黑眼圈了。”
蓝青山摆手:“我又没参与抓人,没事儿的。回吧,不用担心我。”
沈明光从审讯室出来,也冲众人摆手:“都回吧,有我和老蓝守着,别担心。”
众人这才纷纷告辞离开,姜楠和周知行骑上自行车,很快地回到一号院。
人贩子案早传了过来,不过大家现在最关心的,却是分房细则,因为今天分房细则贴出来了!
孙巧莲不满地嘟囔:“人均住宿面积低于五平米的双职工才分房,这也太严格了。凭啥啊,不公平!”
刘老太撇嘴:“跟你家也没关系吧?你家就五个人,住着五十多平的房子,还想分房?哼,我家改改和爱华可还租房住呢,什么不公平,我看公平得很,就该这么规定。”
两人差点儿吵起来,不过孙巧莲到底顾忌刘老太是长辈,没敢还嘴,姜楠和周知行悄悄来到姜满城夫妻身边。
姜楠:“爸,怎么这么快就出来规则了?”
姜满城:“这不是万虎刚丢了脸,不敢蹦跶嘛,涂书记肯定是考虑到这个,先把规则定下来,以免晚了,革委会插手。”
姜楠来了些兴致,上次万虎在省城丢了脸,后来事情是怎么平息的,她竟然忘了关心,她笑嘻嘻道:“等我看下万虎什么时候从省城回来的。我记得董婷婷很早就回来了吧,万虎也应该早回来了,就是不知道怎么脱身的。”
姜满城嗤笑一声:“董婷婷是自个儿先回来的。万虎应该没跟她一起,你快看看。”
姜楠点头,良久,噗嗤笑出声,她贼兮兮地将三人拉到角落,低声道:“万虎刚开始觉得丢脸,不想说出身份的。钢铁厂保卫科那边想以流氓罪把三人移交派出所,万虎这才慌了。给省城革委会的一个熟人打了电话,这才放了。不过”
她笑道:“那个熟人听说万虎是怎么回事儿后,特意又给万虎打了个电话,让他以后别再找他,两人就当不认识!”
姜满城切一声,搔了搔下巴:“活该,他的后台这是没了啊。太好了,看他以后还怎么嚣张。”
姜楠脸僵了僵,半晌才道:“那个什么,万虎又有了一个新靠山。”
见三人齐齐望向她,姜楠低声道:“那个什么,省城革委会的一个罗副主任,听说这个事儿,特意去瞧了万虎,他他看上万虎了。”
姜满城咽了咽唾沫:“那万虎,就这么从了?”
姜楠一言难尽地点点头:“爸妈,你们和姥爷在省城吓万虎那次,他是不是正在和董婷婷那啥?”
陈金花捂住嘴:“他,他不会是”
姜楠点点头:“对,他不行了。”
姜满城脸白了又红,红了又绿,绿了又黑,简直能开染坊了,他说:“万虎这算是打开新世界的大门了?”
姜楠无奈地点头:“他这几天和那个副主任打得火热,也没空管分房的事儿。”
她关上系统,小声道:“好了,不管万虎了,不够膈应人的。爸,你说姜桂哥这次是不是能分一间啊?”
姜满城愣愣地点头:“应该可以。”
四人说话的声音很小,很快地彼此对视一眼,都抖了抖。
得了,吃饭吧,管那么多呢。明儿周末,计划好久的踏青,终于可以行动起来了。
抓获了人贩子,周末一大早,姜楠心情就格外好,懒觉都不睡了,早早起来洗漱吃饭。
“妈,咱们去西山踏青吗?那边儿都是大坑,要不去南山吧?”姜楠喝了一口粥,跟陈金花提议,“南山虽然远点儿,但人少,咱们骑车骑快点儿就成。”
陈金花已经吃好饭了,正拿着扫把扫地呢,她点头道:“行啊,咱们就是个玩儿嘛,去哪儿都一样。”
姜满城笑:“那边不是有水库?咱们拿着鱼杆,说不定还能钓鱼呢。”
一家子高兴地吃着早饭,周知行很快地拾掇好敲门,父女俩刚吃完饭,正准备去洗碗呢。陈金花招呼:“小行快坐,满城把碗洗了,小楠你快去换衣服,咱们马上就出发了。”
姜楠起身:“好的呀。”
因着要上山,姜楠很快地换了一身长袖长裤出来,裤子还是绑腿儿的,看得陈金花直乐:“你呀,这是要长征两万里啊。”
姜楠转了个圈儿,嘚瑟:“妈,上山就得这么穿,这是防虫子和蛇咬人的。”
陈金花:“行,妈说不过你,满城好了没?走了。你说说你,懒驴上磨屎尿多,这咋又去厕所?”
姜满城:“好了,好了,媳妇儿,马上就好。”
姜满城匆匆推开门,小跑进房间,套件短袖衬衫,很快地出来,一气呵成:“走,媳妇儿,鱼杆儿带了吧?咱们还要钓鱼呢。我跟你说,今儿我肯定能钓到一条大鱼,回来炖豆腐吃,保准鱼汤炖的白白的”
他唠叨个不停,听得陈金花脑壳儿疼。四人打开门,不期然,对面裘家的门也打开,田家光拿着鱼杆儿,对送他出来的裘盼儿说:“盼儿,你放心,我一定钓到鲫鱼给你补身子。”
裘盼儿高兴,不过却道:“家光,我都出月子了,不用再吃鲫鱼了。”
田家光坚持:“一个月怎么够,你可是咱家的功臣,这月子做两个月都不多的。你在家好好休息,我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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裘盼儿眼睛亮晶晶地看着田家光,对姜家四人的围观视而不见。
四人:他们没围观好吧,这不是正好遇见了嘛。
等田家光先下了楼,裘盼儿对着四人重重地哼一声,扭身砰一声关上门。
姜满城嗐一声:“真是越来越不可理喻!”
姜楠毫不在意:“爸,咱可管不了那么多。”
等到了楼下,她继续道:“我看这个田家光有问题,大周末的不在家陪老婆孩子,说什么出去钓鲫鱼,谁知道呢。保不齐就是去会小情人!”
姜满城赞同道:“应该是,他如今可是工作、媳妇儿、儿子都有了,虽然有了入赘的传言,可我还真小瞧了他,这家伙竟然不在意!这种人,要么自私至极,要么狠辣至极。我看呐,田家光就是前者,这辈子就活个自己舒服。”
四人推着自行车走出一号院,姜楠不解:“田家光要是这么自私,他要工作干嘛?直接让裘盼儿养着他不就行了?”
姜满城:“傻闺女,他总得做个要养家的样子吧?之后肯定有其他骚操作的,你就等着吧。”
姜楠疑惑:“那他会出轨吗?”
姜满城:“为什么不会?你没见过‘既要又要还要’的?瞧着吧,田家光就是。他呀,如今春风得意,就等着狠狠栽一跤了。”
姜楠不懂,但姜楠十分期待。
四人很快地骑上自行车,朝南山驶去。还不到九点,阳光就已经很强烈了,道路两边的树木刷刷刷朝后退,飞一般连成了一片,清风拂面,舒爽无比。到南山时,已经快十点了,四人累出了一身汗。将自行车锁在山下,一身轻松地上山。
已是夏季,来山上挖野菜的人很多,四人特地往人少的地方钻,很快地找到一处背阴地儿,四下无人,姜楠飞快地从空间取出一块午餐布,矿泉水、可乐、大樱桃库库往外掏。
陈金花赶忙阻止:“好了,这么多够了。刚吃完早饭,还不饿呢,吃点儿水果就成。”
姜满城眼睛一亮,兴冲冲提议:“小楠,那个什么榴莲咱们一直没尝过,买一个试试。不是说这个味道大吗?正好现在周围没啥人,咱们试一试,要是喜欢,以后咱们就经常出来吃,要是不喜欢,以后就不用惦记了。”
姜楠:“行!”她还是很喜欢吃榴莲的,只是上辈子榴莲的价格真是让人望而却步啊,这辈子有了系统,她都能做到榴莲自由了!
姜楠很快地换了一颗大榴莲,姜满城、陈金花和周知行立马眼睛都瞪圆了。
陈金花揉揉眼睛:“小楠,这真是水果?怎么跟刺猬手榴弹似的?”
周知行动了动鼻子,说道:“还真是味道不小。”
姜楠咯咯咯地笑,她拿出水果刀,利索地掰榴莲。还别说,系统的东西质量还是有保障的,这可真是报恩榴莲,竟然有六房肉,每一房都跟皮薄馅大的饺子一样,颗颗饱满。
姜楠拿起一个示范道:“喏,这就是榴莲了。跟臭豆腐似的,爸妈,周知行,你们别愣着,快吃啊,尝尝喜欢不喜欢。”
见姜楠吃得眼睛都眯起来,三人再没犹豫,都吃了起来。
本来以为四人磨合这么久,口味应该都差不多,谁知道姜满城和周知行都不喜欢,反倒是陈金花和姜楠一样,都喜欢得不得了。
陈金花:“真香,这个好,比香蕉还好吃。”
她又吃了一大口,看姜满城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问:“满城,你不喜欢?很香啊。”
姜满城艰难地咽下嘴里的榴莲,将剩下的递过去,道:“额,这个味道真是媳妇儿,给你吃吧,我实在是受不住这个。”
周知行也是一脸的‘我在哪儿,我在做什么’的表情,他将手里的那一房递给姜楠,赔笑道:“这个给你吃,我我去挖坑,这榴莲壳得埋起来,不能这么直接扔了。我去找树枝挖坑。”
姜楠翻个白眼儿:“我空间里有铁锨。”
说着,她拿出铁锨道:“不用挖很深,这东西是湿垃圾,很快就能分解的。”
姜满城也找到了事儿做,跟着起身道:“我来帮忙。”
翁婿俩难得一致地干活儿,这边儿母女俩噗嗤笑出声,两个不懂欣赏美食的家伙。
母女俩开开心心地吃完报恩榴莲,姜楠还想再买,被陈金花制止:“下次吧,你不是说这东西上火嘛,一次不能吃太多。咱们收拾收拾,在山上转转。”
姜楠笑嘻嘻:“好的呀,我把东西收起来。山上应该有野果子,还有野鸡野兔啥的,咱们去看看。”
她快速地收好东西,姜满城和周知行这边也埋好了榴莲壳。四人在山上漫步,正值树木葱茏,山花烂漫之时,周知行很快地编了一个花环,递给姜楠道:“给,戴上吧,正好可以遮阳。”
花环上红的、黄的、紫色的小花迎风飘扬,姜楠高兴地立马戴到头上:“真不错哎,咱们再摘一捧野花,回去插瓶。”
姜满城当然也没落下,将手里的花环递给陈金花,也开始摘捧花。遇到覆盆子什么的,四人还会停下来吃两口,摘两把。虽然系统里有培育好的新鲜水果,可这种野果子也有独特的风味,遇见了当然要尝一尝。
姜楠:“爸,这时候的苦菜还能吃不?我看到好几颗。”
姜满城:“不要了,现在的都老了,太苦,已经不好吃了。明年春天咱们再吃。”
姜楠遗憾地点头,四人在山上走走停停,很幸运的又发现了几棵桃树。夏天正是桃子成熟的季节,可惜野桃子瘦瘦小小的,味道还涩,连做罐头的资格都没有。倒是有几株野樱桃,虽然有些酸,可用糖渍一下,做成糖水樱桃,还是能吃的,四人干脆都给摘了。
姜楠嘴上说着打猎,其实对打猎并不是太热衷,毕竟野物没有家养的好吃嘛,他们家现在不缺肉,对打猎当然就不上心了。
他们不上心,可其他上山的人就留心多了。南山这里虽然人少,但一路下来,也遇见了几个。个个拿着弹弓、棍子等物,一看就是专门上山打猎改善伙食的。
等爬到山顶,姜楠眯眼瞧着山下的水库,感慨:“这钓鱼的还不少呢。”
姜满城:“钓鱼总比打猎简单,一会儿咱们从另一个方向下山,正好路过水库,看看能不能换几条鱼。”
“叔叔,我爸爸可会钓鱼了,你换我家的吧。”
四人身旁,一个挖野菜的小男孩抬起头,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姜满城,他挠挠头,对于突然插话有些不好意思,不过仍是说:“嘿嘿,我不是故意偷听的。我就是在这里挖野菜,不小心听到的。”
他继续说:“叔叔,我不骗你,我爸爸最会钓鱼了,每天都能钓到。你要什么鱼?要是没有新鲜的,我家里还有各种咸鱼呢,品种很多的。”
姜满城乐了。小男孩也就八九岁的样子,身上的衣服都是补丁,看样子家庭不是很宽裕,不过眼神儿单纯,大大方方,一点儿也不自卑闪躲,一看就是家里有爱的孩子,姜满城:“你叫什么名字?鱼怎么换?”
小男孩高兴地直搓着手:“我叫庄小冬,我家住杨家洼,也是油田的,我不骗人的。走,我带你去看,怎么换得问我爸,我也不知道,嘿嘿。”
四人对视一眼,姜满城:“行啊,那小冬你领路,我们去看看你爸钓到的鱼。”
小冬将野菜都放到背篓里,蹦蹦跳跳地在前面带路:“我爸可厉害了,每天下班都来钓鱼。你们要是想吃鱼了,都可以过来这里换。或者直接去我家,我家鱼最多了”
一路上,小冬叽叽喳喳,介绍着家里的‘换鱼生意’。四人跟在后面,很快地来到水库边。天气越来越热,虽然从上面看钓鱼的不少,但下来就发现,因着水库大,虽然人仍是不少,但排布得稀稀拉拉,并不显拥挤。
小冬的爸爸姓庄,是油田高中的数学老师,瘦瘦高高的一个中年男人。虽然没教过姜楠,但姜楠是见过庄老师的,知道庄老师家里孩子多,钓鱼补贴家用也不奇怪。
四人当即放下心。能跟认识但不太熟的人交易,也安全许多。
庄老师是钓鱼高手,还不到正午,水桶里已经有三尾三四斤重的大鲶鱼,姜满城一眼就看中了:“这个好,刺少,回去炖茄子吃。我要一条最大的。”
他看了眼姜楠,拉着庄老师到一边商量如何换。四人虽然轻装上阵,但包还是背了的,只不过塞了些旧报纸撑场面罢了,毕竟不能什么都不带就出来啊。
这什么时候,做事情都得谨慎。
三人等了没多久,姜满城乐呵呵回来,对姜楠轻声道:“两块钱加一斤粮票,给小冬就行。”
如今猪肉大概八毛钱一斤,鱼便宜些,也要六毛了,这鱼不到四斤,要这么多钱也算公道了。姜楠点点头,拉着小冬,假装从兜里掏野果子,将钱和粮票混在其中,轻声道:“拿好,回去交给你爸。”
小冬乐得眼睛都眯起来,他嗯嗯嗯地点头,握紧拳头跑向庄老师。
买了鱼,往回走时,姜楠注意到,田家光也不知去哪儿了,这时候才刚到水库。见到熟人,田家光有片刻的心虚,很快地假装看不见,找到位置开始钓鱼。
四人也不会没事儿找事,很快地找到一处地势平缓的山坡,开始午餐。
姜楠提议:“爸,要不咱们烤鱼吧?炖鱼什么时候都能炖,好不容易出来一次,咱们烤着吃呗。”
姜满城四周看了看:“要是烤的话,不能在这儿。得在水库周围,不然引起山火就不好了。”
姜楠嘿嘿笑:“那咱们再回去?”
姜满城:“你就折腾吧。”
陈金花是个疼闺女的,笑着说:“好不容易出来一次,折腾就折腾嘛。小楠,把午餐需要的东西都拿出来,到了水库附近可不能随便往外掏东西了。”
姜满城无奈,对周知行道:“走吧,烤肉至少得要柴火,还得挖一个隔离带,事儿还不少。你去拾柴火,我来挖隔离带。”
周知行点头,陈金花笑:“不用特意捡,咱们下山的时候捡点儿就行。走吧。”
四人又返回水库附近,架起柴火开始烤鱼。既然烤鱼,那一条肯定是不够的。姜满城又去跟庄老师买了两条,四个人分吃三条鱼,怎么都够吃了。
姜楠吃得嘴巴一圈儿都是黑的,丝毫不觉景儿,还乐呵呵地说:“这鱼真是新鲜,刚钓出来就被烤了,就没有比这更新鲜的了。”
其他三人纷纷点头,鲶鱼肥,烤起来还滋滋往下滴油,十分的诱人。烤鱼的香味瞬间吸引了更多钓鱼佬,有些人受不住,也开始学着四人的样子烤鱼,一时之间,庄老师的生意更好了。
姜楠吃得意犹未尽,砸吧砸吧嘴儿,说:“不是说可以烤麻雀吗?要不咱们抓几只麻雀来烤吧?”
姜满城:“我可不会抓麻雀,金花,你会吗?”
陈金花是个城里孩子,还真没网过麻雀,她摇摇头:“不会。”
周知行笑:“没事儿,小冬肯定会。”
他招呼一边帮着庄老师做生意的小冬:“小冬,来,有事儿跟你说。”
小冬满脸的高兴,今天遇到四人,爸爸的鱼都卖出去了不说,运气还格外好,钓到的都是大鱼。他看了眼庄老师,庄老师摆摆手让他自便,小冬嘿嘿笑着跑过来。
周知行轻声将网麻雀的事儿说了,小冬乐得什么似的:“周哥你放心,我这就去抓麻雀。五只一块钱,咱可说好了?”
周知行点头:“说好了。”
因着鱼吃完了,麻雀还没续上,姜满城干脆学着庄老师的样子,在旁边钓鱼。他之前没钓过鱼,自然运气不好,直到小冬送来十只麻雀,姜满城一条鱼都没钓上来。
他干脆支好鱼竿,直接去烤麻雀,烤好了也没少吃。
姜楠第一次吃这玩意儿,怎么说呢,烤起来肉有些柴,但也是肉,还是好吃的。
也许是四人吃的太香,竟惹得一个钓鱼佬提着一尾草鱼过来换。那人是个四十岁左右的中年人,戴个眼镜,由庄老师领着过来,他说:“姜先生,我用这条鱼,换你们五只麻雀怎么样?我这虽然是草鱼,但也有差不多三斤了,怎么样?我也是好久没吃过烤麻雀了,一时嘴馋。”
姜满城想起之前吃过的水煮鱼,又见这人是庄老师领来的,爽快地点头:“行,看在庄老师的面子上,我们跟你换。”
说着,他挑了五只还没去毛的麻雀递过去。
小插曲很快地过去,四人吃吃喝喝,快乐地享受完了午餐。因着都是肉,姜楠还特意将上午摘的覆盆子洗了洗,四人一人吃了几口野果子解腻。
将火用土和水彻底熄灭,四人找到一处树荫,树荫下有四五颗大石头,正好可以坐下休息。水库周围柳树最多,风一吹,枝叶摇摇摆摆。
四人坐下没多久,周知行随手拽掉一根摇摆的柳枝,三两下做了个哨子,放到嘴边吹起来。
姜楠跟着哼了一会儿,等一曲终了,她斜眼儿笑道:“你还会这个呢?”
周知行晃晃树哨,也跟着笑:“我以前怎么说也是纨绔,乐器那可是专门学过的。吹这个小意思啦。”
姜楠切一声:“说你胖你还喘上了。”
陈金花捅捅旁边闭目养神的男人:“满城,你会不?”
姜满城打了个呵欠:“金花,我上辈子就是个太监,能活着就不错了,哪里会什么乐器啊。我能识字都是自学的奇迹了,咱可不能太贪心。”
陈金花拧了把姜满城的胳膊:“我哪里贪心了?我就问问,问问还不行?”
姜满城嘿嘿笑:“行,行,我的姑奶奶。”
他看了眼陈金花,心内叹气,他这是要学点儿啥乐器好呢?个臭周知行,会点儿乐器就显摆,他姜满城还会刻假章,会模仿他人笔迹,他说什么了嘛?!
快乐的时光总是一闪而过,四人歇过午觉,没过多停留,收拾收拾就下了山。虽然没发现人参、灵芝什么的,但吃了榴莲、烤鱼和烤麻雀,也算是很愉快的周末了。
四人骑上自行车,很快地回到家属院。周末除了出去玩儿,还是有其他事情要做的。如今没有家用电器帮忙,洗衣、做饭、缝衣服、打扫卫生等等家务,都得亲自动手,就连棉被都要自己做。
四人回来这么早,就是为了将棉被里的棉花重新弹一弹,要是能再买点棉花,最好往里续上一些。虽然现在是夏天,但朝阳油田冬天冷得早,弹棉花、续棉花、做棉被,起码得三个周末的时间。
今日他们就是要去弹棉花,一号院附近有一家店,是专门弹棉花的,四人回到一号院后,将家里的两条棉被匆匆拆掉被面。
陈金花边拆棉被,边问:“小行,你的被子不重新弹一弹?”
周知行摇头:“我的还是去年新买的棉被,不用。”
陈金花劝:“还是弹一弹吧。”
她压低声音:“小楠的系统里有棉花,你重新弹一弹,到时候做棉被的时候我给你多加点儿棉花,冬天盖的时候也能暖和点。听话,去拿上来,咱们拆掉一起送过去弹一弹。”
周知行挠挠头:“行吧,陈姨那你等一会儿。我去把棉被抱来。”
陈金花点头:“去吧,我给你拆了,咱们一起抱过去。”
四人没耽搁,不到一个小时,就将三条棉被都拆好,这时候的棉花是很难买的,送到店铺之前,姜满城特意去取了秤杆,重新称了一下。三条棉被一共不到十八斤。
陈金花:“等弹好了,一条棉被续上两斤棉花,做成八斤重的厚被子,冬天盖着暖和。”
其他人自然没意见,四人抱着棉花到店铺。当然,当天是弹不好的,得后天取货。
悠闲的周末过后,周一上班,邵勇处传来好消息,在荣婶老家院子的水槽边,发现一个用牛皮纸包着的本子,本子里都是这些年做生意的账册。鲜活的人,在荣婶的笔记本里,变成了一个个冰冷的代号,她没有记录这些人的去向,仅记录了每个人的价格。
荣婶听说发现了账本,嗤笑一声,知道瞒不下去了,干脆坦白道:“我卖了她们又如何?她们本来在家里过的就不好,我卖了她们,也是给她们重新找一条出路,是送她们过好日子的,她们该感谢我!”
蓝青山冷着脸:“你把人都卖到哪儿了?”
荣婶切一声:“谁管这个?我们是拐人的,卖人有另一条线,我把人卖给他们,谁管他们再把这些人卖去哪儿呢。我要的是钱!钱,懂吧。再说,我打听那么多,别人还以为我要抢生意呢。”
蓝青山运气:“那跟你合作买人的是谁?”
荣婶想了想,说:“主要有三伙人,一伙儿是”
人贩子案有了新的进展,因着荣婶交代的三个买人团伙,都不在白水市,派出所给当地发了协查函,并命令邵勇即刻去另一个地点出差,同时派孙正义带着四组去另一个地方,三组去另一个地点出差。六组则留下来,整理证据和书面材料。
等全部忙完,三条棉被都续好了,还重新晒了晒,就连杜荷花的生日都过完了。今年姜楠和周知行忙着人贩子的案子,没时间回去,生日前一天,姜楠特意在系统里买了五斤五花肉,作为赔礼。
等这伙人贩子全部落网,也到了秋高气爽的九月了。
都说秋天是忙碌的季节,还真不是说说的。农民要忙秋收,城里人要晒秋菜,而搬到新房的姜桂小夫妻,则忙着宴请众人暖房。
两人分到了一个不足三十平的单间,在姜满城的提议下,隔成了一房一厅一卫的格局,客厅功能多,既是饭厅,又是厨房,还是宴请客人的地方,因此面积是最大的,有十七平米,而房间还不到十平,卫生间极小,仅三平方米多一点。
不过麻雀虽小五脏俱全,住小夫妻两个还是很宽敞的,就算将来罗桃的孩子出生了,三人住也绰绰有余。暖房宴上,杜荷花难得的给了马红花一个好脸,这个二儿媳总算是开窍了,不缠着儿子要住过来,还算是懂事。
马红花翻个白眼儿,她虽然疼儿子,可也不是那么没成算的好不好。她就一个儿子,连个闺*女都没有,将来生个病什么的,还不是得靠着儿媳妇?她才不做恶婆婆得罪儿媳呢。她可是很明事理的婆婆。嗯,显然忘了之前想给儿媳喝“转胎药”的事儿了。
巧合的是,当天程改改和荆爱华也在办暖房宴,两人的房子跟姜桂的一样大,不过被改成了两室的格局,显得局促许多。程改改的公公婆婆一副长住的打算,被褥都铺好了,来送暖房礼的姜楠都感到了气氛的尴尬。
幸好她不用吃席,否则真会消化不良。
参加完姜桂的暖房宴,天气稍稍转凉。四人趁着还不冷,利用周末的时间,上了两次山,挖野菜,采蘑菇野果子的,晒干腌渍,准备冬天吃。
当然,仅凭四人的努力,这点儿菜和蘑菇肯定不够,大头儿还是杜荷花他们给准备的。每年姜满城都要在西河岸换干菜,杜荷花早早在村子里收好,姜满城一家到时间了去拿就成。当然,钱和票肯定不少。今年有了庄老师这条线,连咸鱼都多了起来,姜家的仓库都堆满了,一点儿也不用为过冬发愁。
等到买第一波冬菜时,成美娟的肚子已经挺得老高了。因着没分到房子,前一段方南山和成美娟每天耷拉个脸,跟谁欠了他们钱似的,看得四号楼众人啧啧称奇。谁不知道他们没戏啊,就他们还觉得自个儿肯定能分到房子,心里没点儿数。
刘老太撇嘴,冲着刚下楼的姜楠招手,一脸的慈祥:“小楠,来,刘奶奶问你点儿事。”
姜楠拢了拢围巾,小跑过去:“刘奶奶,什么事儿啊?”
刘老太也是去排队买冬菜的,同行的是大孙子程勘探,她推了推孙子,催促说:“快跑着去排队,磨蹭啥,奶奶跟你小楠姐说几句话。”
程勘探是个有眼色的,他不爱说话,见刘老太催了,也不辩解,小跑着去占位置。刘老太见人跑远了,才低声问:“小楠,你们派出所的蓝所长,是不是有个闺女还没嫁人?”
姜楠咦了一声,狐疑地上下打量刘老太:“刘奶奶,您不会是想庆丽姐可比勘探大三岁呢,这不合适吧?”
刘老太潇洒地一摆手:“合适,太合适了!大三岁咋了?女大三抱金砖!我们可不在乎这个!勘探如今也十七快十八了,跟蓝家闺女谈两年,就能结婚了,多合适啊。小楠,你可得帮刘奶奶多说几句好话。勘探你也认识,多老实的一个孩子啊,长得好,脾气也好,现在在他爸手下干活,可能干了,如今已经是帮厨了,过两年考级,那可就是厨师了。”
姜楠听得直挠头:“刘奶奶,这个,这个”
姜楠还真是麻爪儿了,蓝所长的闺女她去年拜年的时候见过,十分漂亮知性的一个姐姐,还是小学老师。这么好的条件,真的能看上程勘探吗?
第104章 供销社偷盗案
不是姜楠看不起程勘探,这个人的人品还是可以的,可个人条件也就那样儿了啊。优点呢,也有,有正式的工作,个头儿高一点儿,目前还是瘦的,可不排除后期当厨师得‘工伤’,胖起来的可能。而且就算以后能当上厨师,目前也只是个帮厨
姜楠咽了咽口水,没把话说满,只是说:“刘奶奶,我可不敢保证啥哈。您是想让我当媒人,给双方介绍吗?”
刘老太一把拉住姜楠的手,十分稀罕的样子,不住地揉搓姜楠的手背,那语气亲密得仿佛两人是亲祖孙:“对啊,小楠,你可真是个灵透的孩子。不用你保证啥,只要蓝家那孩子同意见面就行,其他咱也不强求。如今改改嫁出去了,我可不就得忙着张罗勘探的婚事儿嘛,哎呀,别提了,啥都要忙活,啥都得我操心。你说说,家里啥都得我来干,那死老头子啥也不管,累死我算了。”
姜楠囧,她忙打断刘老太的抱怨,说道:“刘奶奶,我会跟蓝所说的,那个啥,庆丽姐同不同意见面我不知道哈,我就传个话。”
刘老太忙不迭地点头:“好好好,小楠,我跟你说”
陈金花赶紧出声解救自家孩子:“刘大妈,快走吧,买冬菜的人越来越多了,咱们还得去排队呢,不然可买不到一等菜。”
“哎呀,妈,我跑得快,我先去排队哈,您和刘奶奶聊着,我走了。”姜楠飞快地冲向前,上辈子她只相过亲,从没做过媒人。而且媒人是那么好做的呀,两口子的事儿最难办,她可不想沾。
姜楠一阵风儿似的蹿出去,刮得旁边的叶春萍和袁建设奶奶汪氏直皱眉。
叶春萍自嫁过来后,很是老实了一段时间。不老实不行啊,她本来就是算计了袁建设,才嫁过来的,之后寻宝还掉进了粪坑,在一号院销声匿迹了许久。这还是要买冬菜了,叶春萍和汪氏才不得不结伴同行。
汪氏带着孙子和孙媳妇,住二儿子这里也快一年了,袁大力夫妻赶了几次都没赶走,如今已经开始收袁建设夫妻俩的住宿费了。老娘住这里,袁大力没话说,但侄子和侄媳妇儿可就不这么名正言顺了。
其实之前袁大力还不敢这么明目张胆,这不是他媳妇儿又怀上了嘛,听以前在大户人家做稳婆的神医说,这胎保准是儿子,袁大力夫妻俩这才觉得腰杆子硬起来。如今就连买冬菜这种事儿,都得是老娘和侄媳妇儿出马,袁大力和袁大力媳妇可不会再动手。
日常生活上,更是将嫌弃摆在脸上,一点儿也不遮掩,是以,叶春萍本来心里就存着气,见姜楠一阵儿风似的跑过去,脸上还挂着笑,心里那个气啊。凭什么,凭什么她就能一点儿烦心事儿都没有!
叶春萍盯着姜楠,以及后面追上来的周知行,觉得必须得给两人找点儿事,她过得如此不顺,姜楠和周知行这么高兴,实在是太扎眼了!
觉得姜楠和周知行扎眼的,还有同样排队买菜的裘盼儿。她是和母亲陶美玉、堂姐裘生儿以及隋老太一块下来的。陶美玉‘小产’后做了个长月子,如今渐渐出来恢复交际,走动最频繁的就是拐着弯儿的亲家老隋家。
裘生儿是个嘴甜的,她虽然嫉妒姜楠,可她同样自私,跟田家光一样,想不出力就过好日子。她不像堂妹裘盼儿,会因为嫉妒做一些莫名其妙的事,说莫名其妙的话,她只做对自个儿有利的事儿。
裘盼儿就不同了,她看着姜楠,又看看旁边的叶春萍,冷笑两声。她想到了叶春萍的男人袁建设,哼,一个掉过粪坑的男人,如果姜楠和他发生点儿什么,多好玩儿啊。而且袁建设还是已婚,这就是乱搞男女关系了,哈哈哈。
裘盼儿越想越高兴,忍不住笑了起来。
她哪里想到,叶春萍也同样盯上了她们,不过叶春萍看上的,是裘生儿的男人隋强。隋强一个二流子,如果跟姜楠发生点儿什么,那可就好看了。不行还有田家光呢,一个软饭凤凰男,同样上不得台面。
叶春萍翘起嘴角,她可不挑,只要是个有妇之夫,能够给姜楠一点儿教训,谁都行啊。
跑过去排队的姜楠可没想到,她同时被好几个人盯上了。她来到队伍时,前面已经排了二三十个人,比去年还好些。她看看表,喘着气道:“还好,不到五点,今年人没去年多。”
周知行:“听说是今年白菜多,供应丰富,一等菜尤其多,大家不用来得这么早了。”
姜楠斜眼儿:“我怎么没听说?”
周知行笑:“我听奶奶讲的,她是楼长嘛,消息更灵通一些。”
姜楠点头:“这样啊,怪不得人没去年多呢。”
说着,她指了指前面,低声道:“董婷婷。”
姜楠咦了一声:“她怎么看着憔悴了许多?被万虎甩了伤心了?”
周知行拍了一下姜楠的头:“你啊,就不能是发现万虎宁可喜欢男人,也不喜欢她,伤心的?”
姜楠噗嗤笑出来:“你可真能说。”
不过她很快地点头:“有点儿道理哎,我看看她有新目标没?不是吧,是是成美娟她爸?!天爷啊,成美娟都快生了,这曝光之后,不会受刺激出点儿啥事儿吧?”
周知行低声:“看戏就行了,别想那么多。”
姜楠撇撇嘴,不过还是闭嘴不再言语。这次冬菜,姜家还是买了两百斤,有上次腌制辣白菜和酸菜的经验,这次几人做起来更加的游刃有余,当天晚上就利索地腌好了。当然这是后话。
只说买完冬菜,姜楠和周知行来到派出所,她是个存不住话的,见蓝青山早早到了,她干脆直接坐过去,将刘老太的话和程勘探的情况,一五一十地告诉了蓝青山,她说:“蓝所,我”
她挠挠头:“我就是替刘奶奶传个话哈,您别有压力,怎么样还看庆丽姐的意思。我和程勘探的姐姐程改改是同学,跟程勘探接触不多的,不过他为人不那么机敏,是个老实人。其他没什么了。”
这年头,老实人还不是骂人的话,姜楠说起来也是很真心的。
蓝青山看了眼姜楠,眼神儿微闪,他想到了程勘探的爷爷老程头。
是的,蓝青山做了这么多年警察,先后有两拨贼因为义盗白三爷来到油田,他当然对这个事儿上心。这一上心,就发现些端倪。
首先,当年从白水市去省城的人虽然多,但相同的时间点回来,现在又住在油田的,并没有太多。
其次,能做神偷,身材也是有要求的,毕竟小偷不是大侠,还得飞檐走壁,小偷是要钻洞爬墙的,越瘦小越灵活越好,因此神偷都不会十分高大,也不会胖。
最后,之前一段时间老程头整天盯着公厕,蓝青山跑现场的时候也瞄到过几眼,当时没觉得有什么,可这两次‘白三爷’事件闹出来后,他就起疑了。
综合种种迹象,蓝青山断定,老程头就是当年的义盗白三爷。
他不是个贪财的,可如果女儿能嫁过去,日后是不是就不用担心钱的事儿了?他可以过苦日子,可他不想女儿过苦日子。
想到这里,蓝青山不动声色地点点头:“行,我知道了。我会跟庆丽说的,你放心,要是她同意见面,我再找你。”
姜楠恍恍惚惚地回到座位,她咋觉得,她第一次做媒,就有成功的趋势了?这金手指是不是有点儿大了。
倒是周知行多看了蓝青山几眼,想了想,笑了。
第一波冬菜往往是九月最后一天,第二日就是国庆。今年国庆是周二,不巧,放假那天,天空飘起了雪花,本来还想出去玩儿的四人,留在家里听起了收音机。
姜楠趴在窗口看雪,陈金花将录音机调到评书那里,去房间取新做的棉被:“幸亏今年往棉被里多加了两斤棉花,我看着今年比去年要冷。”
姜满城跟着评书摇头晃脑,还有脑子接话呢:“就是,去年我记得国庆的时候也下雪了,不过没今年的大。冷也不怕,媳妇儿你这么英明,不是早早就把棉被准备上了?咱家多亏有你,不然今年可得受冻喽。”
陈金花嘴角噙笑,将棉被送到闺女房间里,对姜楠道:“小楠,你换点儿榛子、核桃、栗子啥的,咱自己做点儿五仁月饼,正好过几天中秋吃。”
今年中秋节在国庆之后,正好是本周日,有时间捣鼓月饼。姜楠点头:“行啊,妈,那我多换点儿,给姥爷他们寄点儿回去。”
陈金花笑:“好,别忘了你奶他们,都送点儿。小行那里也得给呢,明年你们就结婚了,礼可不能少。”
姜楠囧,怎么突然提到结婚这一茬儿了,她只当没听见,全心全意换起坚果。
周知行笑:“陈姨,我这里不用太多的。我奶奶她喜欢吃枣泥月饼,五仁的咱们留着自己吃。”
陈金花拍板:“小楠,你多换点儿大枣,咱们也做枣泥月饼。”
姜满城:“不是还有什么莲蓉月饼吗?小楠,你再换点儿莲子,既然做了,咱们就多试几种馅儿。”
他突然关心道:“吃瓜币还够吧?最近咱们吃的水果和肉可不少。”
姜楠豪爽道:“够!人贩子案给了可多吃瓜币,我现在又有快两万的吃瓜币了!”
闻言,一家人都高兴的不行,国庆和中秋节正是花钱的时候,吃瓜币虽然不能明着用,但偷偷摸摸买些熟食、坚果什么的,可太有用了。天冷,棉被虽然准备好了,棉衣里的棉花也需要换新的。拉拉杂杂的一大堆,还别说,这东北的冬日,需要花钱的地方可多了去了。
姜楠兑换东西毫不手软,库库库往外掏,看得大家眼花缭乱。
每年国庆和中秋这段时间,都是全年最热闹的时间段之一。不仅供销社、百货大楼人多,就连小偷小摸的人都开始多起来。
也正是因此,每年这个时候,派出所都会派人在晚间巡逻,去年此时,姜楠还不用值夜班,而现在姜楠已经是工作一年的老鸟儿了,新人优待全部取消,值夜班当然也给安排上了。
幸好啊,今年做棉被的时候,棉袄也续了新棉花,晚上巡逻的时候穿上也不冷。她搓着手,边走,边跟周知行、邹立等人搭话:“今年来供销社买东西的好像格外多啊。”
邹立笑:“工人多了嘛,周围大队的基本都来买东西,听说供销社销售额能比去年翻一番。”
姜楠惊讶:“多这么多?邹哥你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
邹立笑:“你嫂子的妹妹就在百货大楼当售货员,听她说的,据说光是收货款就有七八万呢。供销社估计也不少,而且他们嘴巴也不严,连蓝所都听说了,这不安排咱们特意在这一片巡逻嘛。”
其他人纷纷正色,这钱可不少了,财帛动人心,说不定还真有人铤而走险。
周知行严肃脸:“大家打起精神,别松懈。”
众人“嗯”一声,在供销社这一片来回走了好几遍,争取把潜在的抢劫犯吓跑。夜色深沉,六组众人打着手电筒,一束束光,驱散黑暗。
时间悄然划过,东方既白,众人悄悄松一口气,周知行看了看手表,快六点了,街上稀稀拉拉开始有了行人,他说:“走吧,回派出所眯一会儿,八点还要上班。”
受冻一晚上,众人已经从昨晚的兴致勃勃,变成耷头搭脑,有气无力地抬脚往派出所走。
冷不丁,供销社的大门被人从里面打开,一个年约五十的老大爷,一手扶着门框,一手捂着后脑勺,虚弱地冲几人喊:“来人,警察同志,来人啊,供销社供销社被人偷了!”
刚才还没什么精神的几人,立马兔子一样蹿过去。
姜楠一般在组里负责问讯工作,她扶着老大爷坐在东侧小仓库的门口,见进门右侧有一张桌子,桌子上放着一把暖壶,她没急着问人,而是上前给老大爷倒了一杯水,让老大爷先缓缓。
周知行带着其他人,在供销社大厅、东西仓库和财务室等地方勘察。财务室保险柜被撬,手法干净利落,除了锁眼周围的划痕外,其他地方都没有暴力破坏的痕迹。
行窃手法十分专业。
几人又在财务室的窗前、门口等地细细勘察,除了从正门延伸出去的脚印外,窗口位置并没有脚印。可以确定抢劫犯是从正门进去的。
几乎可以断定,抢劫者是有备而来,知道供销社财务室的位置,也知道钱都在保险柜里,其他地方动都没动。那人选就好确定了,必是“熟人”作案,排查供销社工作人员及其社会关系即可。
另一边,老大爷咕咚咕咚喝了姜楠递过来的水,这才长吁一口气,他说:“警察同志,我是供销社晚上值夜班的,我叫老许。还有一个同事被打晕了”
说话间,见温强背着一个人出来,旁边是扶着人以防栽下去的王更生,许大爷忙站起来,颤抖着嘴唇道:“小车他他没事儿吧?”
温强摇摇头:“不知道,我先送人去医院。”
说着头也没回,匆匆背着人离开。
许大爷脸色发白,跌坐在椅子上,止不住地后怕:“就差一点点啊,就差一点点”
姜楠安慰道:“许大爷,您不必担心,您那位同事看着还有气儿,医院医生一定会尽力救治的,您能说说是怎么回事儿吗?按说我们一直在附近巡逻,没听到供销社里有动静啊。”
许大爷咽了咽唾沫,回忆道:“他他力气特别大,一进来就把小车打晕了,我我当时在和小车打牌,我之前当过兵,还能反抗几招,可我年纪也大了,打不过他,被打倒在地上,磕着了后脑勺,也晕了过去。你们你们应该是没听到动静。”
姜楠:“那时候大概几点?”
许大爷摇头:“不知道,我没有手表。”
他又想了想,不确定道:“不到十二点?我记得去叫小车的时候,月亮还不到中天,都说十五的月亮十六圆,我还特意看了眼月亮,才到仓库找小车的。”
姜楠点头,接着问:“攻击你的人长什么样?多高?有什么特征吗?”
许大爷指着邹立道:“跟那位警官身形差不多,很瘦,不过劲儿很大。他带着面具,看不清长什么样子,身手很利索,说不定之前当过兵。”
许大爷的声音突然大起来:“对,我之前就当过兵,我觉得他的身手很像当过兵的人,利索,果断,几乎一招制敌。”
他激动起来:“警察同志,你们一定要好好调查,我们这次供销社损失可大了去了,国庆和中秋的货款都被偷了啊,至少有三万块钱!”
他一脸的懊丧:“真是天杀的抢劫犯,怎么就让他逃了!我可怎么跟经理交代啊。真是,刚做门卫才两个月,就遇到这么大的事儿,我怎么这么倒霉啊”
姜楠又安慰了几句。发生这么大的事儿,显然不是一两句就能安慰好的,姜楠磨破了嘴皮子,才让许大爷又安静下来。
周知行勘察完现场,走过来问道:“大爷,供销社这几日的货款都在保险柜里?”
许大爷忙不迭地点头:“是啊,那可是三万块,不放保险柜放哪儿啊。”
周知行:“那你们供销社的人都知道,钱在保险柜?”
许大爷疑惑:“是啊,保险柜买了不就是为了放钱的嘛。你这个同志怎么问问题奇奇怪怪的。”
周知行笑着解释:“我这不是为了确认下嘛,有些单位买了保险柜,也不会将所有钱都放在里面的,毕竟鸡蛋不能放在同一个篮子里嘛。”
许大爷撇嘴:“那是他们钱少!俺们这可是三万块呢,警察同志,你们可一定要找到”
他又开始拉着姜楠诉苦,丢这么多钱,会不会让他负责任啊,他可赔不起一点儿啊。
事关三万元巨额货款,周知行不敢托大,特意派王自力小跑回派出所摇人。抢劫犯能在他们值班的时候抢劫,肯定事先摸过点儿了,且能不发出动静地离开,可见对周围环境非常熟悉。
等八点大家陆续过来上班,蓝青山带着邵勇也过来了。供销社金主任一脸的如丧考妣,一下子丢这么多货款,他就是被开了也赔不起啊。
虽然事儿也不能全怪他,可后半辈子晋升的路就堵死了啊。金主任想死的心都有了,他追在蓝青山屁股后面,一个劲儿地散烟:“老蓝,咱也认识好几年了,你可一定要帮我。这钱一定要找回来啊,不然老弟我就完了。”
蓝青山摆摆手:“好了,我不抽烟,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们一定会尽力的,你回忆回忆,这几天供销社有没有什么奇怪的人?或者有没有每天都来的人,或者任何一个让你有印象的都行。”
金主任脑子一团浆糊,他苦着脸:“老蓝,你这不是难为我嘛,我是主任,又不在供销社卖货。你等等,我去找几个售货员,你来问她们。”
说着,他招呼来上班的几个女人:“小成、小贺、小万,过来,警察问什么你们答什么,可不能有丝毫隐瞒,知道吗?”
蓝青山看见成美娟肚子这么大了还来上班,眼皮儿跳了跳,忙让她坐下,招呼姜楠,低声道:“你来问,别刺激她,看她肚子快生了,出什么事儿就不好了。意思意思问几个问题就行,知道吗?”
姜楠点头,只见成美娟还没坐下呢,脸色就开始发白,呼吸急促,姜楠忙过去扶住,问:“你没事儿吧?要是不舒服先去医院,我们这里不急的”
成美娟像是刚反应过来一样,她呢喃:“昨晚昨晚应该是我值班的,我觉得不舒服,才让小车代我的,我”
她捂着肚子,呻吟:“不行,我肚子疼,我好像要生了”
声音刚落,现场立马乱成一团。蓝青山立刻吩咐道:“老金,有没有小推车?小赵,你赶紧推车送人去医院,姜楠你跟着,一路跟她说说话,别让她太紧张。王自力,你去一号院通知孙巧莲,就说她儿媳妇儿要生了,快。”
众人立马忙活开。幸亏供销社东西齐全,很快地找到小推车,众人小心地将成美娟抱上推车,嗖嗖嗖地往医院赶。
姜楠都有些无语了,这成美娟都快生了,供销社主任怎么还安排她值夜班呢,也太不懂事儿了吧。不过心里再气,她还是安慰道:“成美娟,你别怕哈,我听刘奶奶她们说过,第一次生孩子都没那么快的,咱们马上到医院了,到时候就能顺产了,你别怕。”
她也没生过孩子啊,只能车轱辘话来回说。成美娟半躺在推车上,哎哟哎呦叫个不停。
另一边,留下的周知行等人继续审问,蓝青山不客气,直接问老金:“成美娟不是快生了嘛,怎么还安排她值夜班?”
金主任的心里也苦得黄连汤似的:“我也不想啊,可她坚持说生之前多值几天,生之后就能多休几天假,我也拦不住啊。而且他们私下换班也不会跟我说,我这冤枉得很。”
蓝青山深深看了金主任几眼,金主任欲哭无泪:“老蓝,我我就算看在老成的面子上,也不会让成美娟值班啊,可这姑娘犟得很,真的。”
蓝青山见他神情不似作伪,这才没盯着这件事儿不放。
旁边,周知行认真询问被称作小贺的女售货员:“请问你昨晚在哪里?和谁在一起?”
女售货员警惕:“在家啊,警察同志,你不会怀疑是我偷的东西吧?不可能,我也不会功夫啊,怎么可能打得过小车和许大爷。”
周知行严肃脸:“我只是例行问话,请问你在家,除了你家人可以证明外,还有什么人能够证明?”
女售货员想了想,不确定地说:“九点的时候我出去倒垃圾,在楼道里遇见了邻居柳大妈,她应该是刚倒完垃圾上楼,我俩还打了招呼,这个算不算?倒完垃圾我就回家睡觉了。这几天供销社忙得很,我这一站就是一天,腿都肿了,早早就洗漱歇下了。”
周知行点点头,没对售货员的不在场证明做出任何评价,而是接着问:“请问最近几天来供销社的人中,有没有什么让你觉得印象深刻的?不管什么印象,好的,坏的,都行。”
女售货员多看了周知行两眼,也不知道这人在想啥,是信她的话呢还是不信呢,真是奇怪。不过售货员认真想了想,小声呢喃:“这几天来供销社买东西的人特别多,很多人都是来好几趟,这不是过节嘛,大家都想来看看有没有其他馅儿的月饼,想多买几种回去走亲戚提着,也体面不是。”
她皱眉回忆着,一旁的邹立附和:“对,我媳妇儿就买了好几种馅儿的月饼,有五仁的,枣泥的,还有红豆沙和红薯馅儿的,每样买了四个呢。还别说,我都尝了尝,味道还不错。”
售货员跟着点头,继续道:“那肯定的,我们供销社进的货都是有保证的,味道绝对差不了。很多人都买四个,走亲戚的时候带着,一种馅儿一个,提着也好看不是。”
接着笑起来,笑容里带着明显的骄傲:“那几天因为抢着买月饼,好几波打架的呢。我记得有两个大姐,为了抢五仁和枣泥的月饼,差点儿把柜台都掀了。人太多,我没挤出去,还是许大爷力气大,拉开了两人。另外还有人买太多,被大家说了的。”
她放松下来,陷入回忆中,慢慢说道:“不过大家普遍都买四个不对,我想起来一个!”
她忽然说道:“要说印象深刻,有一个小伙子,有一次来买两个月饼,别人都是买四个,他买两个,而且他不拿回家,买了之后,站在旁边就吃了,我就记住了,这个算奇怪吗?”
周知行点头:“算,他除了当场吃月饼,还有什么让你印象深刻的?”
女售货员想想,说:“额,没了,他吃完月饼就走了,不过”
售货员努力回忆,良久才道:“他吃月饼特别慢,眼睛总是往人群里瞟,算吗?我记得有一次柜台的月饼卖完了,我去后面仓库拿货,路过他的时候,他还贼溜溜地瞅了我好几眼。我怀疑他是小偷,要趁我不在偷东西呢。可小偷不能事先买俩月饼吧?那月饼可不便宜,这本儿下的是不是有点儿多?而且他除了吃月饼和看人外,也没做什么,渐渐地人多了,我就没注意了。”
周知行认真起来:“他长什么样儿?有什么特征?”
女售货员:“额,我想想啊。个头儿差不多比你矮半个头,也比你瘦一些,看起来不到三十,脸嘛容长脸,眼睛不大,厚嘴唇,穿一身半新不旧的白汗衫,其他我就不记得了。”
女售货员又想了想,拍了下大腿:“他腰杆儿挺得特别直,算不算?”
“算。”周知行坐直身子,这个人的特征已经很明显了,和许大爷说的那个袭击他的人有八九分相似。
他又问了几个细节,这才和蓝青山、邵勇等人汇合。邵勇也问到了那个吃月饼观察人群的男人,看来也有其他售货员注意到他了。
蓝青山和金主任握手,笑道:“我们先回去了,有任何进展会第一时间告诉你的。你们也好好想想,有任何线索都可以去派出所找我们。”
金主任点头:“行,我们这就能营业了?不用关门等你们的调查结果什么的?”
蓝青山摇头:“不用,抢劫案发生在财务室和仓库这里,跟前面售货区没关系,你们照常营业就行。走了。”
调查问讯这里有了进展,可医院那头儿却出了麻烦。
姜楠怎么也没想到,他们刚进医院,就看到了来陪董婷婷检查的成父。她还想挡住成美娟的视线不让她看呢,可惜为时已晚,成美娟第一时间就瞄到了两人。
成美娟捂着肚子,一只手指着董婷婷骂道:“你你怎么又缠着我爸!你个不要脸的贱货,你”
她痛呼出声,对着成父哭道:“爸,你怎么又跟她在一块儿了!我不同意,不同意你娶她,你疼,我好疼啊爸。”
成父皱眉,他虽然疼这个女儿,但还不能容忍被女儿指手画脚,他正色道:“美娟,你越界了。”
到底心疼闺女,他肃着脸,见闺女疼得脸都狰狞了,忙转身喊道:“医生,医生。”
他伸手拽住一名路过的护士,说道:“我女儿要生了,麻烦推她去产房,谢谢。”
成美娟还想说什么,可剧痛袭来,额头大滴大滴的汗珠往下落,她痛苦地看着成父和董婷婷,董婷婷没事儿人一样,甚至略带挑衅地看着成美娟。
成美娟痛苦地哀嚎,被护士推到产房,直到离开,都没能再说出一句话。
姜楠有些尴尬,她清了清嗓子,正准备问成父两句,孙巧莲慌慌张张跑过来,一把拉住姜楠,哆嗦着嘴唇问道:“小楠,美娟美娟和孩子没事儿吧?”
姜楠:“被推进产房了,之后是顺产还是做手术得看医生的。孙阿姨,方南山没来吗?手术的话需要他签字的。”
孙巧莲懊恼*:“南山去井上了,美娟预产期还有半个月,南山就想着先多上几天班,谁知道早产了。”
似乎是才看见成父和董婷婷,孙巧莲眯了眯眼,柔声问:“老成,你”
董婷婷挑眉,挑衅似地挽住成父的胳膊。
那零点零一秒内,成父脸上一片空白,可他十分绷得住,很快反应过来,冲孙巧莲淡淡点头,说:“我来陪婷婷看医生,正好遇上美娟生产。”
他语气十分温柔地说:“婷婷,你先回去吧,我还要在这里等美娟生产完。”
说着,他拍了拍董婷婷的胳膊,望向董婷婷的眼神儿里,充满了浓浓的威胁。
董婷婷知道,今儿逼他承认了两人的关系,已经够了,再待下去只会过犹不及,她露出得体的笑容:“好啊,老成你别着急,美娟吉人自有天相,不会有事的。”
短暂的交锋过后,成父很快地恢复正常,冲着董婷婷微微点头,抬步来到了产房外。
已经没姜楠什么事儿了,她和另两位警察悄悄退了出去,也不知道成美娟一日连受两次刺激,生产会不会顺利。
三人将推车送回供销社,见到同事们都回去了,知道询问有了结果,三人也没停留,很快骑上自行车,回到派出所。
虽然锁定了嫌疑人,但嫌疑人身份还没确定,只是大概有了嫌疑人的外貌特征。何琳根据售货员的描述,画出了嫌疑人的画像,下面就是到处拿着画像去摸排了。
五组和六组两人一队,撒出去满作业处询问。
午饭前,嫌疑人身份终于确定,邵勇拿出一张照片,介绍道:“此人名叫江山,二十六岁,当过两年义务兵,退役后分配到市暖瓶厂保卫科,因为值班时多次喝酒误事,被批评教育后,毅然辞职。之后在街面上混,因为打架进过几次市里的拘留所。国庆前两天过来找他妹妹江丽,他妹妹是油田幼儿园的老师,兄妹俩感情好,据邻居说,这几日江山一直住在他妹妹家。”
姜楠眼皮儿跳了跳,幼儿园?田家光之前的同事?成美娟就在供销社上班,货款的事儿她肯定知道,那方南山保不齐就知道,方南山和田家光关系微妙,会不会是方南山无意中告诉了田家光,田家光又告诉了江丽,江丽又告诉江山?
姜楠心中有了怀疑,不过没急着说话,只听邵勇继续介绍道:“目前江山下落不明,据邻居说,昨晚江山一夜未归。另外,我们在江丽家里发现了江山的鞋子,鞋码和现场的脚印大小一致,基本可以确定是他作案。”
蓝青山早就注意到姜楠的反常,他没急着布置接下来的行动,反而问道:“小楠,有什么想说的只管开口,这不是个小案子,咱们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说错了也没关系。”
姜楠想了想,将刚才想到的斟酌着说了出来。毕竟事关男女之事,她谨慎道:“我也不确定猜的对不对,不过江山对供销社这么清楚,应该是听说了什么的。”
蓝青山点头:“没关系,我听懂了。咱们办案子就要大胆假设,小心求证,没关系,你这个怀疑是有道理的。”
他沉吟片刻,吩咐道:“这样,先往各市区、油田各派出所发协查通告,另外张贴江山的通缉令,尽快将他捉拿归案。五组、六组这几日在汽车站、火车站蹲守,一旦发现人,立即抓获。另外”
他沉吟片刻,看向孙正义道:“四组,你们负责盯着江丽,江山既然和她关系好,有可能会来找她。一旦发现,立刻实施抓捕。三组去白水市拘留所,调查下江山被拘留期间,是否结识了什么偷窃方面的手艺人。他的手法十分专业,不像是现学的,另外方南山那里”
他思考了下,说道:“他昨天在井上,这样,我跟老成商量下,尽量让他今天回来,确认下他的不在场证明。至于和田家光、江丽的关系,最好私下调查,不要惊动成美娟。她是产妇,又刚生产完,身体还没恢复过来,不能再受刺激。这样,我亲自去问方南山,大家尽快行动。”
“是。”
涉案金额巨大,大家连午饭都来不及吃,只在食堂买了几个包子,又匆匆奔赴现场。
第105章 新年一九六九
好在因为有目击证人,嫌疑人锁定,破案还是很容易的。只是抓人就没那么容易了,毕竟光第十作业处就过万人,白水市几十万人,江山往犄角旮旯一藏,还真是不容易找。
姜楠和周知行等人在火车站找了一天,都没有见到江山的人影。姜楠有些泄气:“他不会偷窃之后就离开了吧?这种混混,手里肯定有介绍信,天南海北地一躲,咱们去哪儿找人啊。”
周知行也有些疲惫,他说:“再蹲守几天吧,找不到人,但基本可以确定是他做的了。咱们全国的通缉人,就算是逃到天涯海角,总不能离群索居吧,花钱买东西总得需要的吧?肯定会找到的。”
案子破了个半拉子,每个人心里都不得劲。因着汽车站基本上不会大半夜的发车,晚上大家都来火车站埋伏。
邵勇点燃一根烟,咬牙切齿的:“这老小子还真跑了不成?”
周知行抬抬下巴:“你怕别人不知道这里藏着人是吧?灭了。”
邵勇嗐一声,从身上掏出根烟递过去:“这不是困了嘛,来一根儿?你们不是昨晚值了一天的班嘛,怎么样,还守得住吗?要不要和其他组换换?”
周知行摆手:“我不吸烟。行了,快点儿抽,今晚是江山最有可能逃跑的时间,咱们还是盯紧点儿吧。”
他给六组其他人打气:“要是没精神,就做几个俯卧撑,别睡着了。抢劫案是在咱们组巡逻的时候发生的,咱们就得盯到底,都打起精神,听到没?”
“知道。”
邹立、温强等人估摸了下自身的情况,听话地做了十几个俯卧撑。一晚上没睡,如今也快十点了,困啊。
不过事情并不像大家想得那么顺利,晚上并没有等到江山,这个人就跟消失了一样。
之后两天,众人将白水市和油田的所有车站、派出所转了个遍,都没找到人。就连街道办事处,都没有接到可疑人员的报案。
破案黄金四十八小时过去,姜楠有一种感觉,她从警生涯的又一个悬案,可能就要产生了。不是凶杀案、不是纵火□□等其他重大案件,反而是最简单的抢劫案,连嫌疑人都确定了的案子,却抓不到人。
唯二的好消息是,三组已经在拘留所确认,江山被关期间,和一名叫海子的小偷走得很近。海子师从省城的另一名神偷,溜门撬锁十分在行,不比“白三爷”差,江山拘留期间很有可能学会了撬锁。
另外,蓝青山那里也确认了,田家光和江丽关系‘亲密’,方南山将供销社的事无意中透露给了田家光,田家光再告诉江丽,江丽再透露给江山,这才引起后续的事。
可惜,嫌疑人变成铁证如山的‘凶手’,也还是没抓到人。六组这几日情绪都十分的低落,姜楠都难得的受了些影响,好在还有八卦,稍微分担了她的注意力。
成美娟生了个儿子,据说难产,身体受到影响,很难再有孕。虽然不知道真假,但五天了成美娟才出院,和顺产两天就出院的裘盼儿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大家或多或少都觉得这个消息是真的,也纷纷感慨,成美娟命好。这要是生了个女儿之后不能生了,就算有个领导爹,那以后的日子也不敢想。
当然,没人敢当面求证就是了。最近闹得最厉害的,是田家光居然乱搞男女关系!
虽然不知道方南山怎么做到的,但消息肯定是从他这里露出去的。姜楠想到董娇娇,瞬间明白了方南山和田家光的恩怨。这是怨恨当初田家光拿这件事威胁他啊。
都说枕边人出轨,另一半往往是最后一个知道的,这句话对裘盼儿来说最合适不过。她不仅最后一个知道,还给田家光找借口。
“那个江丽我知道,我以前就在幼儿园当老师,再清楚不过了。那就是个破鞋,她就是豁出去破坏我家家光的名声,假的,都是假的。家光我还不知道嘛,什么乱搞男女关系,就江丽也配!”
“我怎么不知道?!那个江丽就是嫉妒我才会这么做的。我可是独生女,不仅能够接班,将来孩子生下来,什么都不用发愁。江丽呢,都二十啦,还没嫁出去,不嫉妒我嫉妒谁?你们就是太傻,连这种话都信!再说,家光已经调去钻井队了,怎么会和江丽有关系,前途不要了?你们啊,也不知道那脑子是怎么长的,还信这些话,可笑!”
裘盼儿一副‘谁也别想骗我’的神情,让到她面前通风报信,准备看笑话的老大娘们,都有些难以置信。不是啊,是我们看你的笑话,不是你看我们的,好吧?
裘盼儿不信,可惜,她爹裘向东相信了,也不知道走了谁的关系,报户口时,裘盼儿的儿子顺利地姓了裘,田家光彻底坐实了‘入赘’的说法。
众人这时才发现,裘盼儿已经从嫁出去,温水煮青蛙,一步步变成了招婿。
姜楠偷偷看了裘盼儿的频道,不解道:“爸,按系统里的来看,田家光出轨后,裘盼儿对田家光的感情明明没有之前那么深了,也不会再无条件相信他,怎么还在人前这么维护?”
姜满城:“正是因为没之前那么深了,才要维护。裘盼儿父母都回来了,再加上裘老太,三人齐心,总比田家光一人有时间和精力,不说让裘盼儿回心转意吧,至少让她有些戒心。田家光入赘是早晚的事儿。”
他说:“只要裘盼儿醒悟,加上裘向东的手段,田家光只剩在裘家乖乖讨生活的份儿,万不敢再札翅的。裘盼儿估计是认清了这一点,才这么维护的。毕竟她要是离婚,再招婿,也不可能招到比田家光更好的。裘向东他们也知道这一点,才任由裘盼儿这么说的。”
他下结论:“这恰恰证明了,田家光会一直呆在裘家,逃不出裘家的手掌心。”
姜满城不愧是混过后宫的,恰恰说中了裘盼儿的心思。裘盼儿可以原谅田家光算计工作,可以原谅他对自个儿父母不好,但唯独不能原谅的,就是田家光心里有别人。
像裘盼儿这种极度缺乏认同感的人,最容易脑子发热走极端。恋爱脑起来,也是极度的恋爱脑,容不得半点儿沙子的。
而田家光呢,当初打的牌,不就是裘盼儿是他心里的唯一嘛。裘盼儿要的就是这个唯一,是谁也占据不了的唯一,就连姜楠都不成!
可如今一个不如她的女人,就让田家光破了戒,那他的话还有几分可信度?
可以说,田家光是自己打破了自己制造的滤镜。也是他转岗成为石油工人,一时得意忘形,失了分寸。
当然,裘家的热闹只是插曲,不久后,蓝庆丽答应和程勘探相亲,本来两方都想让姜楠作媒人的,无奈姜楠实在是没经验,特意去请了经验丰富的资深媒婆曹老太。
对于相亲,曹老太那是熟练得不能再熟练了,特意将相亲安排在了家属院前的公园里。
时间是周日中午十一点,如果双方印象还不错,正好十二点去国营饭店吃个饭,增进增进感情。如果印象不好,也不耽误各自回家吃午饭。
为了隆重,曹老太特意借了陈金花的条绒褂子,毕竟女方父亲是小行和小楠的领导嘛。
八卦的四号楼众人一早就埋伏在公园附近,姜家三人和周知行当然也不例外。
姜楠见相亲场面还挺和谐,奇怪道:“庆丽姐这是看中了?不会吧,程勘探条件很一般啊。”
周知行低声:“你是不是傻?蓝所那是简单人物?肯定早就猜到老程头的身份了,估计是愿意女儿嫁过来的。老程头隐退后没做什么违法的事儿,手头又有钱,蓝庆丽嫁过来也不会吃亏。估计蓝所说过什么吧。”
姜楠恍然大悟:“这样啊。蓝所不怕老程头把偷盗的本事教给后人?”
周知行:“不会,老程头巴不得洗白呢。当初他冒着生命危险偷那些R伪特务,还能说一声侠盗,恐怕也是为了日后洗白铺路。要是新社会了还动手,咱们警察可不是吃素的。而且老程头年纪大了,估计如今心里都是如何养老了。”
随着程勘探和蓝庆丽起身去国营饭店,四号楼众人满足了八卦欲,纷纷起身回家做饭。
姜满城和陈金花半路去邮局取包裹,回来听到相亲顺利,也觉得不可思议,不过细想想,又在情理之中。
刚回到家,姜楠忍不住好奇问道:“妈,姥爷寄什么过来了?”
九月中旬,陈万里被借调到疆省油田,进行一项大的石油勘探工作,因走得急,到了之后才给姜家来消息,本来他们还想国庆去总部看老爷子的,也没去成。
陈金花拿剪刀开始拆包裹,笑道:“应该是一些杏干、葡萄干、红枣、馕之类的,你姥爷手大,说不定还有肉干呢。”
说完叹口气:“希望过年前能回来吧,今年你姥爷格外忙,一年都没见几次。”
姜满城赶紧安慰:“没事儿的,大不了咱们去疆省看他老人家,我还没去过疆省呢,听说那里美食特别多,风景也好。”
陈金花睨了一眼,嗔怪道:“远着呢,你少裹乱了。呀,这么多肉干,爸也太大手大脚了。”
姜楠探头去看,确实,肉干看起来至少四五斤了,加上干果和馕,包裹起码有二十斤。
姜楠嘻嘻笑:“妈,姥爷这是心疼咱们呢。大不了咱们再多寄点儿东西回去。姥爷不是爱吃樱桃酱?咱们再寄点儿,还有干蘑菇和爸做的肉酱,咱们多多地寄。”
陈金花这才露出个笑脸:“行。”
这么久没抓到人,供销社偷盗案渐渐退出大家的视野,通缉令照发,只是作业处很少有人再关注这个案子,也只派出所众人还没放弃,甚至已经想要搜山了。
通缉令贴得满白水市和油田都是,就这都没发现人,只能是跑到深山老林里躲起来了。估计是想避过风头之后,再慢慢出来。
可惜,天越来越冷,窗户上都结了冰花。一夜北风刮过,吹来了没过膝盖的大雪,也吹走了众人进山搜人的计划。这么大的雪,进山太危险了。
以往这个时间段,各大队都会组织民兵上山打猎,即为冬日的餐桌上加一道肉菜,又免得来年野猪下山霍霍庄稼。
按说这事儿跟油田没关系,可今年袁建设和老吴头不知道抽什么疯,竟然独自上山打猎了!
这么冷的天儿,也不知道两人谁撺掇了谁,一大早谁也没告诉,带着干粮悄悄出发。直到晚上七八点还没回来,家里人这才发现两人不见了。
袁建设奶奶汪氏当场就哭嚎上了:“大家出去找人啊,这么冷的天,下着雪呢,一晚上在外面还不得冻死啊?我的建设啊,你可不能出事儿啊!大家愣着干什么,快去找啊。找不着我可饶不了你们,奶的建设啊。”
虽然汪氏说话不好听,但两个大男人大冷天丢了,总得找吧。甭管以前有什么矛盾,这么冷的天,总不能让两人就这么在外面呆着。汪氏说得对,这么冷的天,一晚上非冻死不可。
一号院众人没敢耽搁,一家出一个男人,全副武装地出门找人。
只有姜楠知道,袁建设和老吴头是去山上打猎了。
她是早上上厕所的时候无意中看见的。袁建设也不知从哪里借到的猎枪,扛在肩上,和老吴头一起出发。姜楠只以为两人下午就回来了,哪里想到这么晚了,还没回来。
姜满城给母女俩一个放心的手势,和周知行汇入人流,一起往外走。
姜满城、周知行、吴大锤和林兵一组,姜满城道:“吴大爷前两日总是羡慕大队的人能够上山打猎,大锤,你想想,吴大爷有没有可能上山去了?”
吴大锤急得眼冒金星,再不喜,那也是亲爹,在与不在还是有区别的,他说:“有可能,难怪,他昨天多烙了几张饼,我以为是出去给人代工的时候吃,哪儿知道他出去打猎了啊。真是,这老爷子可真能瞎折腾。”
自从给老杨头代工扫厕所之后,老吴头又给很多人代工,因‘物美价廉’,很是受欢迎,生意不错。只是最近天气冷,代工的都少了,老吴头没事做,这不就整幺蛾子了嘛。
姜满城提议:“那咱们去黑市那座山看看?那里最近,说不定老爷子就去那里打猎呢。袁建设那小子也没个工作,跟着老吴头去也是有可能的。”
众人没什么意见,纷纷朝西山走去。还没到山脚下,就听见嗷嗷乱叫的声音,等众人走近了,才发现是袁建设眼睛发直地从山上冲下来,走一步跌一跤,却感觉不到疼一般,连滚带爬地往下跑,嘴里兀自不停地嚷嚷“杀人了!杀人了!”,竟似完全疯癫了。
吴大锤一个箭步,截住袁建设,双眼赤红:“谁杀人了?杀谁了,说!”
袁建设双眼发直,浑身打着冷颤,恍若未闻。吴大锤使劲儿摇晃,又左右开弓,两个大嘴巴子下去,才让袁建设醒过神儿来,他哆哆嗦嗦地回身,指着来处道:“山洞里,山洞里杀人了!野人,山洞里有野人!野人有钱,我们想抢钱,野人就杀人了!吴大爷,吴大爷死了!”
周知行一个机灵,野人?!难道是之前的江山逃进了山里?他小跑过去,见袁建设整个人都傻掉了,一时也没别的办法,只得又使劲儿扇了他两个嘴巴子,说:“清醒一点!说,山洞在哪儿?那个野人呢?”
等众人找到山洞,才发现,老吴头真的死了。
谁也没想到,供销社被盗案,会以老吴头的性命作为结尾。
听到野人和老吴头死了的消息,周知行立即让吴大锤和林兵去派出所报案,而他则和姜满城留下来继续审问袁建设。
袁建设被两个巴掌扇醒,哆哆嗦嗦地说出了事情经过。
“我我和吴大爷来山上打猎,都说冬天打猎更更容易,我就就跟舅舅家借了猎枪,本来是想打狍子的。我俩来山上,很快就打到了兔子,一时兴奋,就往深处去了。我俩运气好,真的看到一只狍子。正准备打呢,被别人抢先了,还是个野人,见到我俩,连狍子都没拿就跑。我俩觉得奇怪,就追上去。他”
袁建设的身子打了个颤,继续道:“他往一个山洞跑了,我俩我俩有枪,没想那么多,跟了过去。吴大爷吴大爷进去之后,说他身形像那个抢供销社的江山,让他交出钱,我们就放过他。可可他太快了,一脚把我踢倒,抢走了我的猎枪,吴大爷要跑,被他一枪打死了。我”
他像是想到了什么可怕的事儿,冷不丁打了个寒战:“我我晕过去了,醒来醒来就看到吴大爷倒在地上,已经死了。那个野人江山不见了,猎枪,猎枪也不见了。”
周知行皱眉,江山本来是抢劫犯,如今暴力升级,已经成为了杀人犯,手上还抢了武器,太危险了,必须尽快抓获才行。
也许是听到了他的心声,蓝青山带着十几个民警,骑着挎斗摩托突突突来到了西山。听到江山手里有枪,蓝青山的脸比周知行还要严肃。
他冷声吩咐道:“小刘、小王,把袁建设和姜满城送回去,同时报告总局,派人支援。有杀人犯手持猎枪,在西山逃窜,必须搜山,尽快找到江山。”
“是。”
没人敢耽搁,吴大锤紧握着拳头想要跟着进山,被蓝青山拦住:“你不能去,放心,我们会找到江山的。嫌犯手里有枪,你不是警察,不能参与搜寻工作。”
他想了下,吩咐道:“这样,如果你想尽快找抓到凶手,和周知行一起去通知周边的大队,东河岸、西河岸、还有山坳子,通知他们派民兵,带着武器过来协助搜山,另外留下一部分民兵夜间巡逻,以防嫌疑人从小道儿下山,进村害人。”
吴大锤双眼赤红,狠狠抹了把脸,咬牙道:“行,我去周边大队,蓝所,你们一定要抓到那孙子!”
轰轰烈烈的搜山,从这天晚上开始了。也许是江山终于在山上呆烦了,也许是前几天的大雪帮了他们,经过三天马不停蹄地行动,终于在第三日下午四点,在西山北坡抓捕了江山。他背着抢来的三万元,正深一脚浅一脚地下山。
见到警察和民兵组成的搜山队伍,江山举枪反抗,被训练有素的民警一枪打伤右手。被捕时,江山不知是庆幸解脱了还是后悔逃进了山里,整个人又哭又笑。
“老子有三万块,却做了近一个月的野人,哈哈哈,老子一分钱没花出去!哈哈哈,还有比老子还亏的抢劫犯嘛。老子辛辛苦苦抢的钱,个臭老头子还想占便宜,他该死!老子黄泉路上也有人作伴了,不亏!”
民警将江山的双手反剪到身后,咔哒一声铐上手铐,厉声:“少废话,带走!”
江山被抓住时,正好是老吴头的灵堂搭起来那天,对吴家人来说,也算是不幸中的幸事了。
虽然老吴头为人好色又抠门,但这么多年的邻居了,大家还是都出席了他的葬礼。就连沈明光和蓝青山两位跟老吴头不熟悉的,都来上了根香,送了礼金。
追回了三万元,省供销社总局特意送来了大锦旗,并给办案民警和协助搜山的民兵都发了感谢信,连油田公安总局都对作业处派出所提出了表扬。
原本沉闷的空气一扫而空,派出所众人顿时轻松起来。临近阳历年和春节,一年一度的‘抓
小偷大比武’又开始了,其他各组都摩拳擦掌,准备一雪前耻。
邵勇挽袖子:“小赵,小武,咱们组今年可得加油啊。你们组长我今年要去拜访丈母娘,能
不能多提点儿年礼,就看你们的了!”
小赵:“组长你放心,我如今可是火眼金睛,一定把六组打得落花流水!”
姜楠笑:“小赵你挺能吹啊。邵组长,你这怕是在卖惨博同情吧。怎么,想让我们六组手下留情啊?”
邵勇嘻嘻的笑:“手下留情我也不介意啊,咱们两组谁跟谁啊,是吧?别说抓小偷了,咱们今年合作破了多少案子,是吧,怎么样,今年抓小偷咱们也联手?”
他循循善诱完,又开始博同情:“我这好不容易相亲成功,走到结婚这一步不容易。”
他搭上周知行的肩,挤眉弄眼:“你可不能饱汉子不知饿汉子饥,做咱这一行的,娶个媳妇儿有多难不用我说了吧?你可不能见死不救啊。”
周知行斜眼儿,看了一眼六组众人,笑:“行啊,看在你要结婚的份儿上,想合作也不是不可以,就是不知道蓝所今年这奖品,能不能发那么多了。”
邵勇潇洒地一摆手:“这个我来跟蓝所说,谢了,兄弟!”
这边热热闹闹忙着抓贼,家属院却安静下来。老吴头无缘无故死了,袁建设吓得至今不敢出门儿,本来叶春萍看姜楠不顺眼,想算计姜楠的,如今也只得先把心思放下,好好照顾袁建设。袁建设虽然怂,却是她能抓到的最大稻草了,可不能出事儿。
方南山虽是有意透露供销社的消息,可这种事儿又不能治罪,谁也没证据说他就是故意的。况且他一直的形象都十分正派,论迹不论心,姜楠真不能把他怎么样。这不,成美娟都传出不能生的‘谣言’了,他还是一如既往的深情,倒是让一号院众人更佩服他,成父都开始对他和蔼了。
在寒风中又买了两次冬菜,一九六九年悄然来临。为了庆祝新年,姜满城拍板,元旦这日吃酸菜白肉锅。姜楠一得到命令,库库库往外换东西。什么牛羊肉、各种肉丸子、牛肚儿、鸭肠鸭血、海带苗,就连如今见不到的贡菜,都被姜楠兑换了出来。
没了主线任务的威胁,瀛哥就算插上翅膀,也逃脱不了安全部门的监视,姜家的元旦过得即轻松又惬意。热气氤氲中,人人笑得合不拢嘴。
“这个贡菜真不错哎。以前都没吃过。”
“还是和牛最好吃,又嫩又有嚼头”
“这个饮料也不错,小楠,这个叫凉茶的,喝起来还怪甜的咧。”
“妈,还是酸奶好喝,又解腻又助消化。”
陈金花笑:“你爱喝就喝吧,哎,过了元旦就十八了,都是能结婚的年纪了,这日子过得可真快。”
姜满城立马警戒:“金花,咱家可不兴逼婚啊,小楠啥时候想结婚就结,可不能老是催。”
陈金花翻白眼儿:“我是那样的人嘛,我这是有感而发。而且结了婚之后,就能想分房的事儿了。你们不是说明年应该会再建房嘛,小楠和小行这种双职工最好分房了。”
姜楠咯咯咯地笑:“我知道了。爸,妈,要是真的分房,结婚也没啥,我心里有数儿。”
周知行笑笑,现在可不是他插话的时候,没见老丈人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嘛。
不过姜家除了姜满城,其余三人一片欢声笑语。而隔壁的裘家,生活也进入了正轨。裘盼儿虽然还和田家光绑定,但已经成功去掉了部分恋爱脑滤镜,脑子自然也恢复了清明。如今儿子跟她姓,年纪还那么小,她这几年不上班没什么,不过以后,可就要看田家光的表现了。
“盼儿,来,这块儿肉最好,快尝尝。”田家光还是那副深情的样子,江丽勾引他的话是他说的,虽然裘盼儿仅信了两分,但能骗裘盼儿一次,田家光就自信能再骗一次。他了解裘盼儿,知道她最嫉妒姜楠,实在不行,就拿姜楠开刀,讨好讨好裘盼儿,不信裘盼儿不回心转意。其实,田家光心内一万个看不上裘盼儿,不过面儿上却始终不动声色。
见田家光不屈不挠地讨好闺女,裘向东心里那个庆幸啊。幸亏他机警,给孩子上户口的时候,让孩子姓了裘,否则自家这个糊涂闺女,早晚得再被骗了去。反正他得看紧孙子,其他都能随盼儿这丫头,就是孩子不能改姓儿。
而被众人关注的裘盼儿,却低头沉默地吃着饭。全家人都围着她转,姜楠的待遇也不过如此了吧?如今父母和男人都要看她的脸色,裘盼儿心里早乐开了花,只不过脸上照常绷着,一副被田家光伤心了的样子。
另一边,吴家死了老人,三个月的孝期不到,还不能吃肉,只得吃些素食。元旦过得没滋没味。吴建国元旦后又要出差,一家人都没什么过节的心思。
唯一和姜家一样高兴的,就是老程家和林家了。老程家,大孙子相亲成功,马上就要结婚了,老程头和刘老太想着马上要抱重孙子,就算到了地下,那也是四世老人,阎罗王也要给几分颜面的,别提多高兴了。
老程头如今有孙万事足,虽然偷来的东西,暗地里被收缴了大半,但这么多年他也花出去不少,儿子、儿媳和孙子的工资都存着,程家的日子着实过的不差。年后程勘探结婚,他再抱上重孙子,就是立时闭眼也安心了。
而林家,林兵高兴的当然是佟丽丽怀孕的事儿了。作为同一年娶进门的,王艰苦、成美娟、裘盼儿都生了,佟丽丽却一直没怀孕,林兵说不急是不可能的。*
私底下,林兵不是没埋怨过佟丽丽,可他对佟丽丽是有感情的,佟丽丽又会拿捏,两人虽偶有争吵,日子倒过得一直平顺。如今连这点儿美中不足都补齐了,怎能不高兴。今日元旦,林兵甚至和一直不太对付的老爹林有粮,和和气气地喝起了酒。
“爹,你就等着吧,咱林家的孙子马上就出生了。肯定比方南山那小子强,那小子娶了领导家闺女又咋样?还不是绝户的命!而且人家那领导岳父说不得也要成亲了,将来有媳妇儿一家要关照,他这个女婿可得靠边儿站了。”
林兵喝得有些多,如今都说起胡话了。其实他拿方南山当对家,还真是有些不合适,首先,林兵比方南山大着七八岁呢,参加工作又比方南山早,怎么也该比方南山混得好。可谁让林兵是个得过且过的呢,这么多年下来,愣是不如刚参加工作没两年的方南山。也是很让人无语了。
“行了,方南山是方南山,你是你,没什么好比的。”林有粮脑子清楚,劝道,“如今咱家也不缺钱,丽丽又怀孕了,少不得要添置些东西,你少盯着那无关紧要的事儿。”
林兵不服气,他还没说吴建国那小子呢,不过如今还是媳妇儿最重要,一切都要等佟丽丽生了孩子再说。
佟丽丽摸摸肚子,心里默默祈祷,一定要生个儿子才行。以后她就是没娘家的女人了,虽然跟林兵感情还不错,可也只是目前而已。男人到底看重颜色,林兵这人尤是,她如今颜色好,林兵能宠着她顺着她,要是年纪大了呢?枕边的男人靠不住,还得是自个儿肚子里出来的才行。有了儿子,她才算是真正在林家站住脚了。
想到这里,佟丽丽又想起了那个胡同里的老中医。不知道有没有保生男胎的药,转瞬又想到,这是第一胎,要不要吃呢?按说第一胎生个闺女也没啥,大女儿历来是个操心的,能帮着照顾弟弟妹妹。
整栋楼都在庆祝元旦,谁知突如其来的,一楼传来叽叽喳喳的吵闹声,听动静人还不少。周知行和姜满城赶紧起身,打开窗户朝下看,紧跟着姜满城心里咯噔一下,赶紧关上窗户,急道:“快,收起来,检查吃食了。”
姜楠唬了一跳,这咋还越来越严重了。今日吃的是火锅,桌上盘子碟子碗的着实不少,姜楠迅速收将起来,连铜火锅都一股脑儿塞进空间。周知行负责拿着大扇子扇风去味儿,姜满城和陈金花则动作迅速地打开储物间的门,从里面挑了几碟子咸菜,放餐桌上充样子,还从厨房拿了几个窝头。
因着火锅的味儿太大,姜楠紧急从商城买了艾草点燃,低声道:“就说家里有虫子,熏虫子的。”
一通忙乱后,只听楼道里传来咋咋呼呼的粗噶声音:“都开门开窗,检查吃食。开门开窗,快。”接着一叠声的脚步细细碎碎地传来,很快地,姜家门上传来敲门声。姜楠看家里收拾的差不多了,赶紧回道:“来了。”
打开门,门外的红袖章女人严肃着一张脸,厉声道:“响应伟人艰苦朴素过大年的号召,现在来检查油田职工的元旦吃食。”
姜楠堆起笑:“为人民服务嘛,理解理解,快请进。”还有七年,这两年应该是运动最激烈的时候,不能跟这些脑子发热的人硬着来,姜楠像是无师自通了一般,一九六九年的第一天,学会了笑脸迎不受欢迎的人。
红袖章哼一声,动了动鼻子,严厉道:“怎么有艾草味?是不是吃肉了在遮掩?”
姜楠赶紧喊冤:“哪儿啊,同志您不知道,前几个月我们派出所天天去深山老林里找人,这不知道是不是沾上什么虫子了,整天身上痒的不行。这不是想着元旦放假有时间,前几天特意回老家要了艾草,想着熏熏虫子的。”
陈金花赶紧附和:“是啊,小楠和小行都是警察,平时忙得很。也只今天有时间,我们想着熏完屋子还要大扫除一番呢。”
红袖章直勾勾看着姜楠一行人。要是一般人,估计早被看怯了,但姜楠和周知行本身就是警察,能怕这种眼神儿?姜满城可是混过后宫的人,再威严的眼神儿都不怕,能怕这个?陈金花也不是个老实的,众人就这么对视了良久,红袖章见这一行人毫不畏惧,冷哼一声,侧身让后面的领导进屋。
说是领导,也不过是个看起来二十三四岁的年轻人,细高的个儿,笑眯眯地踱着方步进屋。年纪不大,说起话来却老气横秋的:“听人说你们家经常吃肉啊,领导都说了,要艰苦朴素过大年嘛,可不能因为有个领导亲戚,就搞特权,跟大家不一样,是不是啊。”
姜楠心里厌恶地不行,却不得不分辩道:“我们四个人都是工人,每人每月半斤肉票,这就两斤了,还有肉骨头这些不要票的,更是每天都早早地排队去买。我姥爷虽是领导,也不用接济我们的。”
陈金花更是接腔道:“我爹都去疆省好几个月了,可没时间接济我们。”
那年轻人也不理,见桌上摆着一盘酸菜,两个杂粮窝窝头和三两个细溜溜的红薯,先是指着窝窝头道:“放了多少白面?”
陈金花笑:“不到三分之一,不放不行,没白面捏不成团。”
年轻人还没说话,后面有人不乐意了:“三分之一这么多?放一小把掺和掺和就得了,要奉行节约。哼,到底是当权派,真奢侈。”
有人附和,为首的年轻人低着头没说话,也不能把人逼得太狠,抬头见到周知行,皮笑肉不笑地道:“大过节的,周哥怎么在你家?据我所知,你们两个还没结婚吧?”说着还哼笑两声。
姜满城咬牙:“前年就订婚了,今年两人一过生日,就准备领证结婚的。”
说着话,心里却在滴血,不过也明白,被人挑破了,这就是被盯上了,还是赶紧结婚的好,以后的检查只会越来越频繁,闺女和周知行老是黏糊在一起,被人举报乱搞男女关系可就遭了。如今这罪名,可是要坐牢的。
第106章 万虎又出幺蛾子
那年轻人收了脸上的笑,低头捏起两根细红薯瞧,随后抬头,眼光定在姜家一行人身上,半晌,幽幽地说:“伟人说了,节约粮食的问题,一定要抓紧。忙时吃干的,闲时吃稀的,并杂以红薯、土豆、杂粮等,不能大意。”
“不大意,怎么会大意呢。”姜满城赶紧上前揽住年轻人的肩膀,哥俩好地道:“哎呦,这是后面楼上的史家小子吧?出息了啊,我跟你爹关系可好了,前些年你爹还跟我抱怨呢,说你没出息,跟谁谁一样不学好,到处鬼混。今儿一见,嘿,那老小子没说实话,这不是出息的很嘛。你爹这人啊,不实诚,爱说话就爱说话吧,但不能瞎说,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年轻人侧头,定定望向姜满城,姜满城毫不畏惧地回望过去,一点儿也没有避让的意思。年轻人还是嫩了些,心里先怯了三分,低头扫视一眼桌上的咸菜和窝头,咬牙挥手道:“走了,下一家。”
姜满城和姜楠立刻笑道:“慢走。”
客客气气地把人送走,刚关上门,姜满城就低低地呸了一声:“什么玩意儿,十七八就敢敲寡妇门的东西,还敢跟老子耍威风,也不瞧瞧老子是谁。”
姜楠嘿嘿嘿直乐:“爸,你可真行!怎么什么都知道,这谁啊,怎么好像是专门来找茬的一样。”
姜满城切一声:“他爹也是建筑队的,估计是想干掉我,也做做材料员这个职位。也不撒泡尿照照,西瓜大的字不识一筐,还敢做材料保管员,管得明白嘛他。”
姜楠笑得不行:“我怎么看着不止这点儿事啊,他像是有把柄在您手上啊,不然不能走这么利索啊。”
闻言,就连陈金花脸上都出现不屑的神情,只听姜满城道:“狗怂玩意儿。”
说着冲众人招招手,姜楠和周知行见状,纷纷围拢过去,姜满城才道:“那几次我和你妈晚上偷偷出去吓唬万虎,记得不?有一次晚上就看见这史为民跟董婷婷那啥,你们懂的。”
说着轻咳一声,继续道:“那啥,董婷婷那时候可是跟万虎在一块儿的,革委会的人谁不知道?这狗东西明面儿上对万虎点头哈腰的,私下却连万虎的女人都不放过,能是什么好东西?这种人毒着呢,千万要小心。”
陈金花赶紧低声劝:“好了,跟这种人生气,不值当。反正咱们也吃得差不多了,再吃些酸菜,只当是助消化了。”她这话倒是不假,四人还真吃得差不多了,要不然吃到一半来检查,不上不下的,这才烦人呢,估计姜楠就是想有个笑脸儿都难。
姜满城的眉头这才舒展些:“也不是生气,就是以后吃饭要更小心了。这时不时检查的事儿,估计以后会更多。”
他看向了刚才被拿起来的红薯,幸好系统卖的是没削皮的蜜薯,看着细溜溜的,实则甜的很。姜满城拿起来边剥皮边说:“幸好没变态到掰开看看,否则这小红薯的丝没那么多,非露馅儿不可。”
周知行点头:“也是。以后小楠空间里,得时常备些红薯、咸菜、窝头之类的,只要检查咱们就拿出来应付。”
也只能如此了,众人点点头,姜满城却拍了拍额头,犯愁道:“不行,得想个办法让万虎振作起来才是,没想到他这一趴窝,更不是东西的上来了。这可不行,得想想办法。”
闻言,众人心里又责怪起万虎来,这趴窝的真不是时候。再不是当初觉得万虎生命力顽强的时候了。不得不说,姜家也是双标狗。
想到亲口说出去的结婚领证的话,姜满城越看周知行越不顺眼,这小子命咋这么好呢。姜楠见状,赶紧小声转移注意力:“也不知道今儿谁会遭殃,也是无妄之灾了。”
谁遭殃?那自然是程家了,因着日子顺遂,今日程大柱是亲自下厨,做了五菜一汤的,五个菜里,有三个都是肉菜,这可捅了马蜂窝。
要是别人家,还能说是为了过节特意买的,可程大柱是厨子,这东西你是买的还是从食堂顺的,说得清吗?好,你说是买的,那你有证人吗?猪肉、鱼、鸡肉这些就不说了,菜场有卖的,掰扯不清楚。单说那个油爆虾里的虾,这一个月,供销社都没卖虾的!哪儿有呢,食堂小灶!你说不是从食堂顺的,谁信?当场就要抓了程大柱,扭送革委会批评教育,还要通报全油田做典型。
闹得邪乎的呀,作为楼长的曹老太不能不出马呀,毕竟程大柱要是被立了典型,四号楼就得遭殃。以后冬菜、蜂窝煤这些供给,可都得往后排。说不得,菜只能买三等菜,都包不住菜心的那种,煤也只有煤渣子,这怎么能行呢。
曹老太欲开口,就听周知行推开门,抢先说话了:“程叔,前些日子您托我同事从滨城带的虾还没吃完呢?这么多天了,都坏了吧。你这还是厨子呢,虾坏了还吃,可是能吃出人命的。”
程大柱短暂地愣了愣,接着头也不回地接话道:“哎,那能怎么办呢,大过节的,买不着好东西。臭鱼烂虾的凑合着吃点儿,也是个过节的意思。没想到犯错误了,六个人吃五菜一汤,就算是过节也太奢侈了。领导,我错了,没有响应艰苦朴素过大年的号召,我接受批评,肯定好好写检查。”
周知行是派出所的,派出所办案经常要全国各地出差,托人带些东西什么的再正常不过,程大柱算是反应快的,那被叫做领导的史为民,反应也不慢,他似笑非笑地瞥向姜满城,那眼神儿很明显,董婷婷的把柄,也就能用这么两次。以后再想拿这个要挟他,休想。
姜满城接收到信号,毫不畏惧地回望过去。能用这么两次,已经够了,你小子就不是个老实的,把柄要抓起来还不容易。今日不是他非要管程家的闲事儿,是蓝警官的女儿跟程勘探已经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他们管这个事儿,看的是蓝所的面子,而不是程大柱。
史为民哼笑一声,抬手道:“一万字的检查,写好全作业处喇叭上做检讨。好了,下一家。”
这就是简单的批评教育了,程大柱点头哈腰地保证:“是,是,一万字,一定深刻,您慢走。”恭恭敬敬地将人送出了屋。
众人看了一回热闹,红袖章们检查完四楼又上了五楼。今日是元旦,每家桌上都多了几个盘子,但都离不了咸菜、窝头,史为民臭着脸离开四号楼,朝别的楼进发。四号楼是豪华筒子楼,虽然检查出一个不符合要求的,不过显然没让史为民满意,走的时候那脸拉的呀,比马都长。
四号楼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都不敢发表什么意见,沉默地回屋关门。只是关门前,姜楠感觉到两道目光,两道明显带着恶意的赤裸裸的目光。姜楠假装不在意地关上门,实则用余光去瞟。很好,叶春萍和裘生儿。如今裘盼儿生了儿子,有了牵挂,不再怎么盯着她了,换她俩了是吧。
哼,裘盼儿、董婷婷和董娇娇她都不怕,会怕你们两个?
虽有小插曲,不过好不容易有一日的假期,又是大过节的,怎么也得回西河岸看看。这次姜满城低调多了,将家里炒制好的肉酱收拾了两罐子装起来,姜楠又在商城买了两包蜜三刀等过年过节常吃的果子,一股脑儿放到篮子里,特意用花布盖上,这才拎着回了西河岸。
因着刚被人点了,这次周知行没跟着,三人骑上自行车,一路风驰电掣地回了姜家院子。
如今姜桂结婚也一年多了,罗桃好不容易有了身孕,可把马红花高兴坏了。这不,姜满城三人刚坐上炕,还没坐好呢,马红花就开始作兴,一个劲儿扒拉篮子,嘴上还嫌弃上了。
“金花啊,我家桃子可是要给家里添大孙子的,你这做堂奶奶的,带这么点儿东西可不行。陈老爷子那么大的官儿,弄来奶粉还不是轻轻松松,你下次”
罗桃歉意地笑笑,低着头,耳朵尖儿都红了,双手不安地搓着手心。眼见杜荷花气得胸口起伏,一副要训人的架势,姜楠立时挽住罗桃的胳膊,笑道:“大嫂,二嫂,走,去我屋里,我可给你们带了好东西呢,连奶奶、大伯他们都没有的。”说着,小心地扶着人出屋子。姜桐、姜槐、姜松等小辈纷纷起身跟了出去。
陈金花帮着打花腔:“就是,快去,小楠可是在百货商店挑了好久呢。”眼见着人出去了,这才长长舒了一口气。
杜荷花喘着粗气,见小辈儿都出去了,这才拉下脸。马红花不收拾不行,如今竟然敢嫌弃她儿子带的礼,当下摔了手上纳着的鞋底子,厉声道:“马红花,你要是再作兴,信不信我让老二跟你离婚?!”
马红花双手还在篮子里扒拉呢,闻言脸上的笑,当场就僵住了。
杜荷花哼笑一声:“好好的日子不知道珍惜,可别怪我不客气。桃儿人家是正经考进去的工人,五年内不准换人的。你这几天一个劲儿唠叨个什么?别说桃儿如今只怀了四个月,就是快生了,那还有上班的呢。你这时候让桃儿请人代班,安的什么心?被恭维了几句好话,就不知道自己是谁了,要是再这么着,你就回娘家去,看你那哥嫂养你不!”
门外,姜满坡一手提着水壶,一手正掀帘子要进去呢,闻言手一顿,悄无声息地又拐回了灶房。媳妇儿是该教训教训了,前些年脑子还好使,知道她爹娘哥嫂不靠谱,不怎么搭理马家人,如今儿媳妇都怀上娃娃了,倒是开始亲近那边儿了,也不知道怎么想的。
灶房里,姜桂看老爹原模原样又回来了,低头想想,不多时便明白了怎么回事儿,起身道:“我去吧。”
尹文娟盖上锅盖儿,起身笑道:“行了,你们两个大男人留这儿看火吧,我去。”
正屋内,马红花被训得双颊通红,头都抬不起来,第一次发现了姜楠这小混蛋的好处,竟然第一时间带走了儿媳妇儿,让她没当着小辈儿的脸,失了面子。
早早在姜家吃过晚饭,姜满城、陈金花和姜楠三人趁着天还没黑透,骑着车离开。一路无话,等到家属院,已经七点多,天全黑了。
“小楠,把这一小袋子炒花生给你曹奶奶送过去。”锁好车,姜满城背起一大袋儿花生,另一小袋儿递给姜楠。今年花生算是丰收,因着杜荷花爱吃,每年老家的自留地都种不少。
姜楠以前不知道为什么年代文里总是喜欢提花生,储存粮食也爱存花生。如今算是明白了,缺油水啊。花生本身就可以榨油,不论是炒、炸,还是简单的在土灶里烘干,都油香油香的,最补油水的就是它了。她接过一小袋儿花生,笑道:“行。”
这下,曹老太对姜楠更热情了,今日的突击检查,不仅坚定了姜满城赶快办婚礼的心,更是安了曹老太的心。两个年轻人整日没羞没臊地黏糊在一块儿,两人不觉得什么,他们这些看着的人,可都捏一把汗呢。如今男女关系可是大事儿,还是领证好,领了证,干什么都名正言顺。
曹老太硬是拉着姜楠进屋,关上门,从怀里掏啊掏,掏出一方手帕,鼓鼓囊囊的,包的十分严实。曹老太神秘一笑,将手帕塞到姜楠怀里,低声道:“奶奶都听小行说了,咱们啊,今年就把证儿领了,看那些人还有什么话说。拿着,这是奶给你的礼物。”见姜楠要打开,曹老太也没阻止。
姜楠的动作就更快了,打开,见是个金手镯,惊讶地嘴都张大了。这什么时候,金货这么普遍了?
曹老太的笑容十分得意:“拿着,知来、知道、知行他们结婚,都有的。楠啊,咱是二月二的生日吧?”
见姜楠点点头,曹老太笑得更欢了:“行,你等着,奶一定挑个良辰吉日,那天你们去领证,保证以后过日子啊,无论遇到什么,都能顺顺利利的。”
姜楠又是机械地点点头,实在是没想到,大脑跟死机了一般。等出了曹老太卧室的门,见到周知行,姜楠脑子才好似重新清明了起来。她冲周知行使了个眼色,告辞道:“周伯伯,周伯母,那我先回去了。”
周元庆坐在沙发上看报纸呢,闻言冲着姜楠笑,招呼周知行道:“小行,快去送送。”
周知行当然看到了姜楠的暗示,此时理所当然地送到了姜家。刚一关门,姜楠就拿出了曹老太送的金镯子,低声道:“曹奶奶也是资本家的丫鬟不成?这资本家什么时候这么常见了?”
见是这个事儿,周知行笑了:“放心吧,奶奶的成分没问题。”说着,讲起了曹春草以及周家的出身。
原来曹春草的男人是庶出,跟哥哥和弟弟不是一个娘生的,感情自然不好。当初周家是东河岸的大地主,男人有钱,大多数都不可能一心一意守着一个女人过日子的。周家这位老祖宗就是,娶了三四个小老婆,其中只二姨太生了曹春草男人,其他孩子都是大太太生的。后来也不知什么原因,周家老祖宗染上了鸦片瘾,戒不掉,不到两年,把家业全败光了。
解放前两年,周家的地,已经从二十垧,变成了十亩。老祖宗一死,大婆一家直接将母子二人光身子赶了出去。就这么着,解放的时候,曹春草一家因着没地,定成了贫民。
不过从今日看,这个贫农的成分还是有些水份的。水份不是说地的事儿,而是钱。恐怕曹春草男人和婆婆,从很早就开始筹谋被赶出来的事儿了吧。
姜满城更是笑:“没想到还有这出呢,这曹大妈可真行,藏得挺深啊。”
说着,抬手接过姜楠手里的镯子细看,窄溜溜的方形金镯子,重量应该不到三十克,做工不甚精细,不过应是真金,这个错不了。他递给姜楠,道:“行了,收起来吧。既然曹大妈说她来定日子,那就让曹大妈来。咱们家不争这个。”反正婚后住姜家,婚礼的事儿曹大妈想操持,那就让她操持,他和金花还省事儿了呢。
陈金花也笑,没想到今儿这一出检查,还加速了两人的婚事,也算是意外中的收获了吧。
翌日,姜楠和周知行又早早地骑车去上班。年前的抓贼比赛还没结束,六组今年和五组合作,争取来个并列第一,让蓝所和沈所出出血,也让五组组长邵勇多添些年货,好去拜访讨好老丈人。众人在派出所点了个卯,三五成群的出了派出所大门。
等人少了,邵勇低声道:“听说昨天史为民那小子,在一号院检查吃食了?”
见姜楠和周知行都点头,邵勇嘿一声,不屑道:“什么东西!这种人还起来了,真是。”
说着左右看看,因是上班时间,路上行人不多,邵勇这才继续道:“你们别怕他,我以前抓过这小子。六年前,这小子十八岁的时候,就对女同学动手动脚的,被我当场逮住。要不是那女同学的父母怕事情传开,对女孩子的名声不好,坚决要私了,这小子非得蹲大牢不可。”
姜楠吃了一惊,她小声道:“邵哥,那你不怕史为民打击报复?他这人看着可心窄,不像个大气的,你小心些。”
邵勇哼一声:“我看他敢!放心,我心里有数。你们也当心,这是个十足的小人,最难对付,他要是上去了,估计比万虎还狠。”
说着摸了摸下巴:“你们说这万虎也真是的,传出那个名声,不会被撤职吧?”
周知行摇头:“不会,捕风捉影的事儿,没证据就不能随便撤人。而且万虎后面又不是没人,利益攸关的,会有人制止的。”
“希望吧。”邵勇摆摆手,“行了,不说这些糟心玩意儿,这次抓贼大赛你们可不能偷懒啊,我可指望多拿些奖励,好在老丈人面前赚些面子呢。”
姜楠昂起头:“你就瞧好儿吧。”当警察也一年多了,如今姜楠能凭眼力看出谁心里有鬼,谁看着不对劲儿单纯就是因为紧张等等,正确率基本能百分百,已经不用借助系统的帮助了。说起抓贼,姜楠心里可是骄傲得紧。
邵勇很会顺杆爬:“那我可指望你了,女英雄。”
说话间,已经到了百货商场前的空地。小偷也讲究个地盘儿和时机,一连六日,众人在百货商场、供销社、以及文化宫附近排布开,四人一组,两个六组的,两个五组的,王自力和王更生这两人负责穿着警服来回警戒。这样大家有事儿时,知道找谁,也能起个震慑宵小的作用。起码那些穷凶极恶的歹徒,看到警察,能生出些顾虑,去人少些的地方再动手。
就这么,白天在外面转悠,快一周的时间,抓了十几个意欲偷盗的小贼。晚上还要不定期值班。年前治安抓得最紧,夜班排得人也多,周知行和姜楠所在的六组就值了一夜的班,虽然穿得多,还是被冻得不轻,从外面进到值班室的时候,身上还在打摆子,看得来送早饭的陈金花心疼的不行。好在两人身体好,喝过姜汤后很快就好了,也没发烧生病什么的。
这日周六一下班,还没到家属院呢,姜楠和周知行就看到前面不远处,董婷婷挽着史为民的胳膊,亲亲热热地往院儿里走。姜楠努努嘴儿,低声道:“这怎么的,跟成父散了?”说话间,已经打开系统,开始看董婷婷的频道。
【宿主,成父坚决不和董婷婷成亲,如今董婷婷已经离开成父,开始和史为民交往了。】
“这俩差着岁数呢吧?”
【差得也不多,宿主。董婷婷今年二十八,史为民二十四,大四岁而已。】
姜楠心里啧啧啧,刚想开口说两句,就见佟丽丽急匆匆走出家属院,那脸色犹豫不决的,一看就有事儿。因着以前专门盯过佟丽丽的频道,系统直接开始播报。
【宿主,佟丽丽要去买保生男胎的药。】
这可不能由着她来,姜楠赶紧开口:“佟丽丽,天这么晚了,一个人出去吗?我陪你吧,不是怀孕了嘛,天冷地滑的,你一个孕妇,这么出去可不行。”说着赶紧跳下自行车,往周知行的方向一推,什么也不管,蹭蹭蹭跑到佟丽丽跟前。
佟丽丽身子瞬间僵硬。她刚下定决定去买药,这么一打岔,那股劲头儿就跟泄了气的皮球似的,歘一下子瘪了。她尴尬地侧头笑笑,道:“没事儿,我就去隔壁打个酱油,不买什么。”说着不等姜楠上前,拐个弯儿蹭蹭蹭走远了。看那架势,身子骨儿好得很,完全不像怀孕的样子。
姜楠笑笑,也不走,就这么抱胸看着。前面,佟丽丽回头瞧见了,一咬牙,真的拐弯儿进了隔壁二号院的门,姜楠这才转身,回去扶自行车:“行了,走。”
周知行笑:“还挺爱多管闲事儿的。”
姜楠气鼓鼓:“这怎么是多管闲事儿了。那什么保生男胎的药可不是好东西,到时候生出个不男不女的怎么办?以如今的医疗条件,可做不了手术,那孩子的一生不就完了?”
说着哼一声:“以前看佟丽丽也没这么蠢啊,怎么年纪轻轻的,还信这个。不行,你说能不能想个办法,把那个不安好心的骗子大夫抓了?那根本不是中医,完全就是在行骗!佟丽丽是不买了,保不齐其他人会买呢。”
周知行点点头:“行,吃饭的时候咱们想想办法,不行就专门盯着那人,不信逮不着把柄。”
这也是个办法,两人没再说话,不多时到了楼下,却见早就进来的董婷婷和史为民被人围着。不过看架势,不像是被人找麻烦,反倒是在教训人。
只见董婷婷掐着腰,高声道:“谁在小史家门上扔的臭鸡蛋?先不说是不是打击报复,单说浪费鸡蛋,这就该骂!还有没有觉悟了,检查吃食是革委会的决定,你们还怨上小史了,要不是小史照顾,你当你们能那么顺利过关?”
瞥到姜楠和周知行的身影,董婷婷更加高声道:“这有些人,检查的时候家里还熏艾草,当大家都是傻子呢?我家小史可是给大家面子,这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别给脸不要脸!”说着哼一声,拉着史为民就走。
史为民没了检查时的不近人情,似是拿董婷婷没办法,抱歉地冲大家笑笑,顺着董婷婷的力道,踉跄着离开。
姜楠嘿一声:“董婷婷这是栽史为民手里了?这段位可比万虎、成父都高,还能拿捏住董婷婷,厉害了。”
周知行也来了兴趣,不过他道:“不一定是董婷婷被拿捏。他俩应该是有分工的,董婷婷这么做,肯定是有好处拿的。”
【是的,宿主。两人商量好了,董婷婷在前面冲锋陷阵,替史为民挽回名声,史为民每月给董婷婷三十块钱。】
豁,没想到史为民还真舍得。不过由此也可看出,那个部门油水是真多啊。
史为民这是两头下注啊。怕运动不长久,想在家属院留个好名声,以防结束的时候被清算,又舍不得即将到手的权利。那怎么办呢,花钱找人演戏呗,这样他做什么都是不得已的,是被逼无奈,谁也说不了怨恨的话。这是得了高人指导啊。
董婷婷看中利益,两人算是合作关系。
姜楠倒是对董婷婷刮目相看了,能不看重情情爱爱,专注于搞钱追求物质的女人,不能说好,但一定能活得好活得明白。这世上能活明白的人,一半儿都没有。
没了热闹,两人很快上了楼。四号楼如今小孩多,还没进去呢,就听到婴儿嗷嗷的哭声,十分热闹。
到姜家时,姜满城和陈金花已*然下班,将晚饭都做好了。一碟子辣白菜、蒸红薯、杂粮馒头,炒白菜以及大米红豆粥。刚检查过,虽然不太可能又来检查,但影响还是在的,不能再像从前那样,想吃什么就吃什么了。好在晚上吃这些,也算养生。
姜满城喝了一口稀饭,道:“小楠你们今年结婚也好,年后就要盖新的家属楼了,你们俩双职工,到时候分房子也好分。”
“把稳吗?”陈金花道,“盯着房子的可多。”
姜满城道:“我是这么想的。最好小楠和小行能再立个功上个报纸什么的,这样才十拿九稳。不过你俩工龄短,就算分,顶多也就二三十平的小房子。最好呢,咱们立个大功劳,说不定能换个大点儿的房子,要是能到四十平就最好了,到时候咱们盯着点儿,有那大房子想换小房子的,咱们就用这两套房子去置换。”
陈金花疑惑道:“这人人都想要大房子,还有想换成小房子的?”
姜满城笑着解释:“怎么没有?你想想,那老人去世,或者分家的,就会想换成小的。咱们两套房子加起来快一百平了,到时候换成最大户型的,一百二的那种,往里贴点儿钱的事儿,不难办。如此就能有四室,就算将来小楠生三四个孩子,都够住。”
这年代房子没有公摊,说一百二就真的是一百二十平,住起来比后世一百五十平的都宽敞。
陈金花笑道:“那感情好。”
周知行点点头:“行,我也会留意的。”
姜满城点点头,对姜楠道:“立功的事儿上点心,多看看系统,要是能再抓个特务什么的就好了。”
姜楠只管嗯嗯嗯地点头,心里却在腹诽,特务是那么好抓的嘛,刚建国那会儿可能容易些,这都快二十年了,容易抓的早抓到了,那真正潜伏下来的,说不定光身份她都接触不到。上次能抓到特务,那是她运气好,这次就不知道行不行了。不过很快,想到那个老中医,姜楠赶紧说:“抓住那个乱开方子行骗的老中医,算不算立功?”
三人都摇摇头,姜满城道:“虽然能挽救一部分妇女,但影响太小。”
说着,他突然眼前一亮,拍手道:“上次人贩子演讲那个,还记得不?不是采访了小楠吗?小楠,你那个人贩子常见手法什么的,能不能再添几个案例,到时候投稿到省报,以及更权威的报社,这可是妥妥的功劳。”
他越说越高兴:“上次寻宝热的时候,不是还抓了一波人贩子,这不是一个现成的案例?”
周知行跟着点头:“不错,要是权威报社刊登了小楠的文章,小楠就是有特殊贡献的人才了,分房的时候照顾一些也是应该的。”
姜楠:“行,今晚我就开始整理,最好能写个剧本什么的,将这些手法都演示一遍,这样大家更能感同身受。”
姜满城挥手:“大胆去做。这次是盖家属院,最快也要上冻前才能盖好,今年大半年你都可以忙这个事儿。”
姜楠这才笑了:“那你们可得帮我补充案例,光靠我一个人可不行。”
四人说说笑笑,不多时吃完晚食,收拾好餐桌,姜楠回到卧室,将以前整理的案例拿出来,大家你一句我一句的,开始补充案例,时不时还讨论两句剧本的事。忙忙叨叨地,很快天就黑了,各自回家睡觉。
翌日是周末,四个人虽想睡懒觉,奈何楼里孩子太多,这个哭一场,那个嚎一嗓子的,竟是比上班的时候醒得还早。
醒了就很难睡着了,没办法,简单吃过早饭,四人纷纷躲了出来。好在也不是没去的地方,好久没滑冰了,四人带着溜冰鞋,去了水库滑冰。
就是大海,放到东北的冬天,也能上冻,更别说水库了。早在十一月,就有人在这里滑冰。如今都快过年了,那冰只有更厚,人也只有更多的。
四人到的时候,水库早早就围满了人,有滑冰的,有聊天说笑的,还有想凿冰捕鱼的。那捕鱼的见人多,还沿着水库的上游走,想着去人少的地方试试,以免出事儿。
四人只当没看见,穿上冰鞋,很快在冰面驰骋开。他们之中,三个都有功夫底子,另一个身体也灵活得很,刚摆开架势没多久,就成了冰场最靓的崽。一会儿一个转圈落地摆尾,一会儿一个横跳踢腿,看得众人眼花缭乱。
姜楠滑嗨了,很快出了一身汗,气喘吁吁的,和周知行慢慢溜到岸边休息。姜满城滑的中规中矩,倒是不累,和陈金花一前一后说说笑笑的。姜楠见状,笑得一脸开心,正得意呢,突然感觉一道很不舒服的目光,直勾勾地射过来。她没有回头,而是低声道:“万虎。”
刚到水库的时候,姜楠就观察过四周,万虎和一个男人说说笑笑地一起滑冰。也不知道是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还是怎么着,自省城的事儿后,万虎竟真的和男人不清不楚起来。
那男人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佟丽丽的前男友孙民,一个跟史为民有得一拼的阴险小人。那这就不难猜了,肯定是准备拱万虎上位,他在后面摄政。为了权利,一个大男人,竟是连色相都出卖,也是够豁得出去的。
姜楠低声将情况说了,周知行轻笑两声:“正好不知道找谁对付史为民呢,这不有人自动送上门了嘛。别急,咱们慢慢想辙。”
姜楠挑挑眉,明白了周知行的意思,嘿嘿笑了两声。狗咬狗,最好来个两败俱伤。他们一家再哄着万虎,做幕后的决策人,这才是最利己的谋算。
姜楠:“我会盯紧的。”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那边姜满城总算是滑高兴了,和陈金花一左一右溜过来,道:“走,回老家看看你奶奶去。也不知道马红花被训成什么样了,正好看笑话。”
姜楠心里腹诽,她爸这可真是,女人的笑话都看,也不知道害臊。不过想去就去吧,反正四号楼是不能回了,不是这个哭就是那个闹的,大白天就没个清净的时候。
四人连家都没回,反正是骑自行车出来的,滑冰也只滑了一个小时,还不到十点呢,这时候回去还能吃个午饭。陈金花道:“别急,刚出了汗,先别急着动,歇歇,等汗下去了再骑车。不然吹了风,非生病不可。”
这个没人反驳得了,四人推着车子,先慢慢步行朝西河岸的方向走,等身上的汗真的下去了,才骑上车往家赶。
一路无话,到了姜家院子,连杜荷花都意外得很。上周就回来了,谁都没想到这周了,四人还回来。杜荷花稍微想了想,就明白了,抬头狠狠瞪了这小儿子一眼,也不主动跟他说话,径自低头纳着鞋底子。
“哎哟,我的娘呀,这是没给您带肉带点心,不理人了是吧?”姜满城开始耍宝,“怎么着呀,是把我扔出去还是揍一顿?”
杜荷花哼一声,低声骂道:“多大了,没个正形。小楠都快结婚了,日子定下来没?多少事忙着呢,就那么好看热闹?连你娘的热闹都看,你个瘪犊子。”
姜满城嘿嘿嘿的笑:“哪儿呀,我哪里会看娘的热闹,这不是想您了嘛。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我算算啊。”
说着屈起手指,一二三四五地算起来:“我都六天没见您了,这三六一十八,哎呦,不算不知道,一算吓一跳,这都十八年没见您了,可不想呢嘛”
这边逗闷子呢,那头儿马红花掀帘子进来,乖乖提着水壶,安静地低头倒茶,要多乖巧有多乖巧。临走前连抬眼看姜满城一眼都不曾。
第107章 回老家遇命案
等人出去了,姜满城噗嗤笑出声:“妈呀,不愧是娘,您是这个!”
说着竖起大拇指,杜荷花横了这没脸没皮的儿子一眼:“行了啊你,少在这里犯浑。马红花是有小毛病,但能听人劝,这点就很好。她又不是个真糊涂的,如今想明白了,知道前几天犯糊涂,这是诚心改过呢,你可别犯混。”
姜满城说笑道:“娘啊,我是那不靠谱的人嘛。”
见杜荷花要反驳,姜满城忙指着陈金花、姜楠和周知行道:“就算我不靠谱,那我媳妇儿、闺女和女婿还在呢,他们才不会任我胡来呢,是吧,你就放心吧。”
陈金花赔笑脸:“妈,满城真不是来看热闹的,他就是想您了。而且俺们楼四五个小婴儿,整日哭得人呆不住,这不是来看您了嘛。”
这个实诚劲儿啊,杜荷花脸上挂着笑,余光一眼一眼地刮着小儿子。这是怎么忽悠得,瞧把人家领导的女儿惯得,都糊涂了。恐怕自从嫁了这么个东西,陈金花那脑子就没清明过。
杜荷花也不反驳,问起了姜楠最近的工作。姜柏、姜槐、姜桐等也都先后进来聊天,一行人热热闹闹的,很快吃起了午饭。
饭后无事,四人随着姜槐和姜桐在村里散步。前几日下的雪还没化完,这么多天了,被风吹得黑乎乎的,不甚好看。不过路两边的房子却越盖越好,很多新的砖瓦房还是二层的,看着就气派。姜桐指着旁边的房子,介绍道:“那是陶书记家,他家孩子考上的多,又有招工的,挣得多,年前就开始修房子”
还没说完呢,不远处跑过来一个披头散发的女子,埋着头,一眼看不出年纪,只衣服像是被人拉扯烂了,一捋一捋的。后面四五个女人在追,嘴里还不干不净地叫骂。前头的女子跑得呼哧带喘的,脸上带着明显的惊惶。
女子一路跑得歪歪扭扭,好几次都要摔倒了,后面的人越来越近,眼看就要追上来了,女子的眼神儿逐渐暗淡下去。就在女子抬头擦眼泪的空挡,一眼看到了前面散步的众人,很明显的,眼里重新聚起了光,也不趔趄了,迈出去的脚步明显有劲儿了,边跑边喊:“救命,杀人了,救命啊。”
后面追着的女人们急了,这个喊:“小琴,别瞎说,你妈自杀了谁也不想的,你跑出来瞎喊啥子,再冻病了。”
那个又说:“你个死妮子跑出去就别回来,白吃我们马家这么多年饭,胳膊肘咋还往外拐呢,你妈都自杀了,早早埋了算了,你在这嚎啥。”
被叫做小琴的女子一刻也不敢停,高声道:“你们是警察,有人杀人了,你们管不管!”
说着,抬手扭身指着身后的人,却不转身,只盯着姜楠和周知行,一字一句地道:“他们杀人了,杀了我妈,我要报警,他们是杀人犯!”
后面为首的老妇紧赶几步蹿到前面,一手拉下小琴的胳膊,一手啪啪啪打着她的肩膀:“让你瞎指!没规矩,胡咧咧什么,你妈是自杀,谁杀人了!走,跟奶奶回家。”
小琴才不管,大力睁开老妇的钳制,抬头嚷道:“你们是警察,我报案,你们受不受理?”姜楠这才看清楚,这是个年龄不超过二十岁的女孩子,瘦瘦小小的,右嘴角有伤,眼神儿却死犟,直勾勾看着她和周知行,眼睛一眨也不眨。
姜桐小声道:“她是马家小儿子的女儿,她妈妈为了她,在马家守了十几年的寡,前两天没了。”
姜楠心里明白了,恐怕死相有问题,被这女孩子看出来了。她高声道:“报警的话,派出所自然受理。你叫什么,多大了,为什么说杀人了?”
小琴挣开众人,几步走到姜楠面前,大声道;“我叫马小琴,今年十九,是马红军的闺女。我娘叫孙麦,怀我的时候我爹就没了,之后一直在马家守寡。你不知道我娘过的那是什么日子。”
说着眼泪哗啦啦往下流:“马家全家的衣服都是我妈洗,不仅要做饭,喂猪喂鸡,还要下地,一天天没个空闲的时候。就这,他们一家子还不满意,整天不是打就是骂,根本不把我娘当人,那是当牲口在使唤呢”
话还说着呢,旁边的老妇嚷嚷开了:“你个没良心的死妮子,你妈一个外人,想在马家立足,吃我们马家的喝我们马家的,不得干活儿付工钱?什么当牲口使唤,你怎么说话的”
小琴呸一声,跳脚道:“我就是这么说话的,怎么了?!反正我考上工人了,五年内都不能转让工作,你们想让我把工作让给堂姐也不成了,我怕什么!我就是要告,我娘死的不对,死的冤枉,我就是要报警,要让你们坐牢!”
老妇一下下打着小琴:“你个死妮子,说什么呢,谁说你娘死的不对?你娘那是自杀,谁动她一根儿汗毛了!”
小琴躲都没躲,梗着脖子叫嚷:“怎么没动!不动你们怎么不等我见了我妈再送进棺材?怎么不让我见我妈最后一面?”
老妇眼神儿闪烁,嘴唇翕动了一阵儿才道:“有什么可见的,快过年了,早些下葬,还要忙活年前的事儿呢,有什么可见的!”
小琴抬手指着老妇,转头面对姜楠,恶狠狠道:“姜警官,你看,她是不是心虚了?我娘死的肯定有问题,她们想今天就下葬,我不同意,我要开棺验尸,我要让我娘死的明明白白,给我娘找回公道!”
姜楠的眼神儿在几人之间来回皴寻,死状不让亲闺女看,是可疑,也几乎可以确定有问题。可还有其他的可能,查出来就不知道怎么面对了。她再问了一遍:“你确认要报警?”
小琴毫不迟疑地点头:“确认,我不信我娘会自杀。我都考上油田成为工人了,我娘怎么可能自杀!不会的,肯定是他杀!有人害了我娘,我要让那人坐牢蹲笆篱子,给我娘找回公道。”
姜楠点点头,虽然休息日遇到了案子,可谁让她就是干这个的呢。她抬眼看向周知行,周知行微微点头,低声道:“我这就骑车回去摇人。放心,周日都有值班的,很快就会有人过来。”
说完,转身朝姜家院子的方向走。姜满城心里叹口气,这种自杀的事儿最是难办,好端端的谁会自杀,肯定是受了极大的委屈。可目前的法律,对这种委屈是没办法的,一句“家事”就能堵得你说不出话。
姜楠还没迈步朝马家走呢,那老妇,也就是马家的老太太拍着大腿嚎起来了:“老天爷啊,哪儿有这么不懂事的孙女啊,好端端闹得家宅不安的,你娘就是被你气死的,你还敢报案。姜警官,我还要报案呢,我要告这死妮子不孝,赚了工资都不知道上交,整天就知道享受,一点儿也不孝顺啊。”
姜满城嗐一声,抢先一步回道:“是嘛,既然都要报案,那更要走一趟了。小楠,咱们走,这马家还非得去一趟了。”
这么大的动静,陶书记家的大门很快打开,陶老爷子背着手,开门的时候狠狠瞪了老妇一眼,转头对姜楠道:“小楠,这事儿我知道,咱们借一步说话。”
老妇缩了缩脖子,不敢再言语了。姜楠看情形,乖乖跟着陶老爷子走到角落。老爷子虽然年纪大了,但背不塌耳不聋的,走路十分有劲儿。两人站定,老爷子掏出旱烟吸了几口,才道:“那马家媳妇儿是自杀,这点儿没错。不过她”
说着叹口气:“她怀孕了。”
姜楠眯了眯眼:“怀孕了?”
陶老爷子点点头:“对,怀孕了,已经快显怀了。这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儿,我就让他们先收敛了。你不知道,那小媳妇儿不容易,每日在马家受磋磨,熬了十几年,好不容易熬出来了,名声也好了,谁知道出了这种事儿。我知道这里面有事儿,可”
他吸了口旱烟,道:“可我不能让她脏了名声。她活着的时候就不容易,死了,不能还有不好的名声”
姜楠莫名有些生气,她压着脾气,低声道:“名声?您看重的是她的名声,还是村里的名声?”
陶老爷子眯起眼,拿烟枪的右手微微颤抖:“你这女娃子,什么意思?”
姜楠哼一声:“我没什么意思,可我不觉得这么大被一盖就能解决问题。陶爷爷,您有没有想过,她肚子里的孩子是谁的?我想她能守这么多年,不至于女儿都熬出来成工人了,反倒守不下去了吧?婆家这么遮遮掩掩的,里面就没事儿?您想过吗?”
她盯着陶书记的眼睛,哼笑一声:“您不仅想过,还猜出来了,是吧?无非是一些人伦丑闻,您不想让事情传出来,这才配合他们说是自杀,可那女人受的委屈,就这么过去了?”
她坚定道:“我会调查的,谁犯错,谁坐牢,这点儿没有人情可讲,也不能为了所谓的面子和名声,让犯错的人逍遥法外!陶爷爷,您是支书,想着村子的名声,这没错,可不能为了名声,连犯罪都纵容!”
说着她转过身,严厉地看向老妇:“带路,我们要去你们家看看。小琴已经报案了,而且年满十八岁,是死者的亲身女儿,她有权报案,而且我们有规定,报警必须受理!走,去棺材那边守着,今日谁也不能埋人!”
小琴利索地擦掉眼泪,也不哭了,坚定地转身在前面带路。姜桐小跑着跟在姜楠身侧,带着崇敬道:“姐,你真厉害!”姜楠摸摸小姑娘的头,却没心思回话。
姜桐不以为意,低声介绍道:“姐,你放心,这马家是独户,村里族人不多,不敢闹起来的。别怕,咱们姜家人多,哥。”
她侧身望向姜槐:“哥,赶紧回家叫人,姐和小叔他们几个去马家,人少了可不行。”
姜槐都要动身了,闻言回头狠狠揉了揉姜桐的头发:“机灵鬼儿,我就那么笨,还得你交代?好好守着咱姐,我这就去喊人!”说话间,人已经跑远了。
众人也不管他,径直朝马家走。马家很好认,远远瞧见有挂白布的就是了。还没到呢,小琴的眼泪刷一下,又下来了,她埋头擦了擦,一边走一边道:“前几天我上班,在青工宿舍住着,一直没回家来。今日一早才回来,谁知道一来就见到个棺材,连我妈的面都不让我见。姜警官你说,这要是没鬼,咋不让我见呢?”
既然有鬼,那就进去看看。一进去,好家伙,一座钉好的棺材摆在院中间,这么冷的天,棺材上还挂着一层白霜。七八个壮汉站在院子里,正在往棺材上套绳子,准备往墓地里抬呢。
后面站着一群人,看样子像是马家的,因着死的是小辈,为首的马家老爷子不用戴孝,马家几个哥哥和嫂嫂也都没戴,只几个孩子胳膊上挂了块白布。见到外人来,几个中年男人眼神儿闪了闪,低下头不说话。
见状,小琴立马不干了,三两步上前,趴在棺材上,嚎道:“谁也不能动,我妈死的冤枉,不能埋!谁敢动,就把我也一块儿埋了算了!”
马家年纪最大的老爷子脸都白了,抬起拐杖,趔趄着往小琴身上敲:“让你不消停,打死你这个不孝的死丫头!给我下来,下来!”
马小琴死死扒着棺材,任凭拐杖一下下打在身上,咬牙一声不吭。
一大家子拦的拦,看热闹的看热闹,院子里立马喧嚣起来。外面更是围了一圈的人,对着屋里指指点点的,有那大声的,已经开始议论了。
“我就说吧,肯定有问题,咋人家亲闺女还没回来呢,就把棺材钉起来了,不像话。”
“亲闺女看了能咋,那娘家人不是看过了,娘家人让钉起来的,别人就不能说啥。”
“那谁知道呢,麦子那娘家人好几年不来一回的,谁知道中间是不是有啥子猫腻儿。反正没让亲闺女看,八成有事儿。”
没时间听这些闲话,姜楠赶忙上前捞住老爷子的拐杖,厉声道:“老爷子,有人报案了,我们警察就是要受理的,今儿这葬礼是办不成了,让大家都回去吧。”
见是姜家的小辈儿,马老爷子没当回事儿,拽了拽拐杖准备继续打,谁知这一下却没拽动,老爷子这才回头,板起脸厉声道:“姜家妮子,这是我们马家的私事儿,你虽然是警察,也不好管吧?”
姜楠微微一笑,半点儿不肯让步:“老爷子,马小琴是死者的女儿,今年已经十九,是成年人了。她既然报案,我们警察是一定会受理的。这不是你说是家事,就是家事的。”
说着,不理老爷子气得发白的脸,扬声对着抬棺的众人道:“都散了吧,今儿不埋人。”
抬棺的八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犹豫着放下手里的麻绳,就要散开,马家人群里越众走出一个四十多岁的汉子,恶狠狠地看着姜楠,不顾旁边妇人的拉扯,大声道:“姜家妮子,你这是干什么?我们马家的事儿,还轮不到你来插手!马小琴已经订婚了,不是我们马家的人,她说的话不算数!”
说着看向抬棺的众人:“今儿必须埋人!抬了棺材,一人两块钱,再给十斤的麦子,埋完人还有一桌席面。”
这么优厚的条件摆出来,抬棺的八人面儿上都有不舍,迈出去的脚步又停了下来。
有人做了出头的椽子,其他人也就敢说话了。一个三十多的汉子接话道:“我们马家也不是好欺负的,大家伙儿都别走,这事儿还轮不到一个外人插手,我哥的话算数,大家今儿加把劲儿,把人埋了,这就吃席去。”
马家男人纷纷附和:“就是,吃席。”
姜桐气得脸都红了:“你们,你们怎么这样!”
陈金花就要跨出去对骂,被姜满城伸手拦住,他皮笑肉不笑地道:“怎么,欺负我们人少是吧?也不看看我们姜家怕过谁!”
说着哼笑一声:“什么订婚了不算马家的人,怎么,都什么时代了,还搞封建社会那一套!伟人都说了,妇女能顶半边天,是能当家做主的。什么订婚了就不是马家的人,你这话敢再说一遍不?”
瞪了一眼众人,姜满城指着院门道:“瞧瞧外面都是谁,姜家是人少,可金家人多!大队长来了,你们跟大队长说吧。一个字儿也不能改,再说一遍!”
马家众人闻言,忙侧头去看,只见呼啦啦一群人远远走过来,瞬间脸都白了。跳出来说话的两人都不自觉打起了哆嗦。
原来姜槐不仅去了姜家院子里摇人,还去了金队长家。金家是村里的第一大户,呼啦啦来了三十多个小伙子,还有混在队伍里凑热闹的知青。金队长是见过世面的人,虽然不像陶支书看过尸首,但看今日的架势,猜也猜出来了。他厉声道:“都别动,派出所插手了,我看谁敢放肆。”
虽然捅出去,名声可能不好听,可谁让如今到了评先进的关键时候了呢。要是因为遮掩丑闻被人举报,他这个大队长可就保不住了!是先进重要,还是大队长重要?
在大队长和先进之间,金大队长果断选择了大队长。先进今年丢了明年还能得,大队长丢了,这辈子他都不太可能再做大队长了。
见大队长来了,马家老爷子忙看向姜楠身侧的陶支书。这老爷子虽然不满姜楠的态度,但到底跟来了。他啪嗒啪嗒吸了几口旱烟,眼珠子在金队长和姜楠身上皴寻,半晌才对马家人道:“等着,警察一会儿就到,谁都别动。”
姜楠心里哼笑一声,这是反应过来了。丑闻怎么了?遮着藏着的,才是丑闻。暴露在阳光下,无惧任何人的哂笑,任人评说,丑闻也就不是丑闻了。刚开始肯定有人说,不过那又怎么样,要说只管去说,说累了,自然没人说了。三年五载的,谁还记得这些事儿,谁还会特意去翻腾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
事儿过去了,你身上的疮疤,也跟着丑闻一起,治好了,也被人忘却了,你才能健健康康的,一往无前,不惧任何举报与威胁。
她姜楠,可是为了陶支书好。
马家院子陷入片刻的宁静,没人说话,众人就这么你看着我,我看着你。姜楠注意到,有人是真的着急,例如那前两个跳出来的中年男人,嘴唇都哆嗦了,右手不自觉地背到身后,上身微微颤抖。但更多的,是事不关己抱臂看热闹的,大家都在等,等警察开棺,查明寡妇的真正死因。
等周知行带着值班的邵勇一组再回到马家院子时,看到的,就是一群安安静静,各怀鬼胎的众人。邵勇跳下自行车,嘀咕道:“看着也不急啊,周知行你可不地道,一路催得我们跟三孙子似的,没必要啊。”
周知行也没料到大家这么平静,他愣了下,低声道:“行了,估计是被队长和支书劝住了。”
他看向法医谢永平,说:“麻烦谢法医了。”
谢永平推了推眼镜,面无表情道:“分内的事儿,不必。”
一旁的蓝青山低声道:“行了,村里的事情最复杂,一会儿闹起来都别说话,看我的眼色行事。”今日蓝青山本不必来的,可周知行放心不下,想着蓝所处理农村的事儿经验最丰富,还是去了蓝家一趟,请来大佛好镇太岁的。
一群警察进入院子,就像一滴水进了油锅,院内众人刷一下来了精神,叽叽喳喳吵闹起来。马家老爷子霎时挡在棺材前,嘴唇哆嗦着:“不能开棺,不行。”
马老太也像被打通了任督二脉,一屁股坐在棺材前的空地上,一下下拍打着大腿:“欺负人了啊,警察欺负人。好端端自杀的,非要开棺验尸,重新调查,有这么办事儿的嘛,这是死都不让人好好死啊。欺负人,欺负人了啊。”
马小琴却像是找到了主心骨,终于从棺材上跳下来,高声道:“我娘死的冤枉,一定要验尸!我报警,我是我娘的亲闺女,我有权报警。警察同志,我要报警,要开棺验尸。”
蓝青山冲马小琴点点头,走过去给众人散烟,走到陶书记和金大队长身边时,笑道:“两位老哥哥,这是出什么事儿了,闹得这么邪乎?连开棺验尸都喊出来了。”
陶书记有些下不来台,不吭声。这么长时间了,金大队长也明白怎么回事儿了,见状开口介绍了情况,低声道:“估计牵扯到一些见不得光的事儿,老书记也是好心,不想让那小媳妇儿死了也不安生。可那小丫头不服气啊,愣是想给亲娘找回公道,这不就闹起来了嘛。您看,这事儿可难办得紧。”
蓝青山了然,事涉家庭丑闻,还得顾忌西河岸村的名声,他沉吟了片刻,道:“这样,我们把棺材抬进屋里,只警察进去,我们了解怎么个情况,下面才好办。放心,我们不会到处乱说的。”
金大队长这才点头:“是得这么办,那就拜托蓝所长了。”
蓝青山摆摆手,随后朝马家人努了努嘴儿,道:“好说,好说。那就麻烦两位帮帮忙,让马家这些人”
金大队长点头,他吸了两口烟,走向众人,低声对着马家人道:“行了,警察都来了,今儿是肯定埋不了人的。开棺也是开定了的,你们别闹,以后有事儿大队还能帮你们说句话,可要是不依不挠的,可别怪大队不给你们面子。”
马家众人除了老爷子、老太太和两个中年人,其余都点头表示同意。马老爷子梗着脖子不答应:“不行,自杀就是自杀,有什么可查的,我们马家的事儿”
金大队长瞥了眼对面的老人,冷笑一声:“马家的事儿是吧?那以后你们家的事儿,大队上都不管了,成不成?”
见其他人变了脸色,金大队长哼一声:“得了,人家派出所给你们留着面子呢,悄悄调查,谁也不言语,还想怎么着呀?非得这么僵着就成了?小琴这丫头考出去了,不是你们能压得住的了,这回是闹到了油田派出所,下回呢?要是告到市里,告到省城,甚至告到京城去,你们想过没有?怎么的,非得闹到京城去丢一回人,你们才肯安心?”
马家老爷子这才明白事情的严重性,一下子像是老了十几岁,背都佝偻了,浑浊的双眼不自觉看向一旁的中年人*,不知道怎么回答。
那中年人并不是第一个跳出来的,刚才却也开过口,此时见老爹看过来了,忙道:“金大队长,我们不是这个意思。那啥,弟妹她死的不光彩,我们也是为了她和小琴好,才早早将棺材钉起来的,这事儿真不怪我们。我们也是没办法,既然既然警察都来了,那就查,我们受得住。”脸上并没有勉强,十分拿得住事儿的样子。
金大队长盯了那男人几眼,伸手拍拍他的肩膀:“二军啊,还是你明事理。”
被叫做二军的男人尬笑两声,对着亲娘招招手,道:“娘,别哭了,让警察查,没事儿的,咱们什么都没做,不怕。”
地上的马老太见二儿子冲她眨眼睛,知道挡不住了,只得站起身,狠狠剜了马小琴一眼,转身回到男人和儿子们身边。
蓝青山见人让开了,忙挥手对邵勇几人道:“把棺材抬进屋,守在门口,让谢永平带两个人进去验尸。看紧了,村里人不能靠近屋子。”
邵勇几人点点头,上前搬棺材。村里人堵着门口不让开,有几个大胆的,已经进了马家的院子,想跟过去。金大队长忙呵斥道:“都闲得慌是吧?地虽然少了,施肥可不能少,我看谁闲,就挑粪去,一亩地一亩地的施肥!”
说着眼神儿从左看到右,又从右看到左,瞬间让众人失了声。金大队长这才重重地哼一声:“行了,都回去吧,警察验尸也是那么好看的?要是耽误了警察办案,看我不把你们都送去蹲笆篱子。”
恩威并施的,三两句将众人赶了回去。还有三五个顽固的,硬撑着不肯走,陶支书看了一眼,发话了:“不走是吧,刘家的,我记得你儿子就在向东那个队上,怎么,要不要我跟向东说一声,照顾照顾你儿子啊?”
那刘家的妇人这才一甩手,气哼哼地往家走,其余人见了,虽然不甘心,也都走了。这下马家四周终于安静了,姜楠松了一口气。刚才面对这么多人没退缩,全凭一口气撑着。如今安全了,才有点儿后怕的感觉。周知行见状,赶紧道:“别怕,他们心虚,人又不多,不会怎么样你的。”
姜满城也道:“就是,我和你娘都在的,就是打起来,也能护你周全,没事儿的。”
姜楠嘴硬道:“谁怕了,我就是吁一口气。走,去看看谢法医怎么样了。”
能怎么样,孙麦死了不到三天,如今这个天气,尸首保存完好,一看就知道怀孕了。寡妇怀孕,还被夫家这么瞒着,想也知道事情不简单。蓝青山心里直往下沉,低声叮嘱:“别声张,回所里再讨论。就是那个报案的马小琴,也先别说实情。她年纪小,容易冲动。等查出来是谁的孩子再说。”
见众人点头,蓝青山又问道:“确认是自杀吗?”
“除了脖子上的勒痕,身上没有其他伤痕,也没有中毒的迹象。”谢永平面无表情道,“判断自杀的话,还需要看看遇害的地点,有没有其他人的痕迹等,这些就是你们的事儿了。”
“行。”蓝青山点头,“没其他迹象就成。走,去问问自杀地点在什么地方。”
众人这才去问马家人,知道是在柴房上吊自杀的,众人又涌向柴房。说是柴房,其实就是孙麦的家,这个苦命的女人,自十六岁嫁到马家,过了不到半年有男人的日子,之后怀孕,男人却死了。娘家不要她,只得呆在婆家,出卖苦力,做牛做马。不仅整日干活儿,还要住在唯一的土胚柴房里。
姜楠心里沉甸甸的,深吸口气,才迈步进入柴房。柴房很小,不到十平米大,一半儿都是堆得高高的柴火,只在一个角落,铺着柴草和床铺,竟是连炕都没有。东北这么冷的天,也不知道一年年的,孙麦和马小琴母女是怎么熬过来的。
周知行瞥了眼姜楠,叹口气,低声道:“你要是每次都这么感情用事,可就查不了案子了。”
姜楠明白周知行是为她好,警察办案,形形色色的人都会遇到,自然会有利用人的同情心,让办案的警察心软从而逃脱法律的制裁的。想到这里,姜楠点点头:“我知道,你先查,我调整一会儿就去。放心,我不会感情用事的。”
周知行点点头,姜楠虽然同情心泛滥,可也不是个滥好人,知道什么人该同情,什么人不该有一丝一毫的怜悯。
众位警察在柴房里一通忙活,蓝青山也细致地看了看,心内清楚,孙麦应该是自杀。自杀的原因,跟孩子的父亲有关,更跟马小琴有关。她是不想事情爆出来,让女儿下半辈子难做人。她死了,事情也就了了。她了解马家人,知道他们一定会竭尽全力将事情隐瞒下来,小琴就能继续做工人,将来嫁一个好人,过上好日子。
姜楠第一次觉得,系统还有漏洞,她在心内道:“为什么死人的秘密看不到?”
【宿主,我们的科学家们正在研究这方面的技术呢,不过2.0是看不到了,估计3.0可以。】
姜楠吐槽:“你直接说,我这辈子都看不到不就得了呗。”
【嘿嘿,宿主,系统在一个宿主体内只能升级一次,这是系统的规定,我想徇私也不成的。】
两人拌着嘴,蓝青山开口道:“行了,看清楚就回去讨论案情。孙麦的尸首抬走,结案前不能埋人。”
众人答应了一声,和马家人又交涉了几句,这才离开。幸亏来的时候开了挎斗摩托,虽然带个棺材有些出格,可也不是不能带,只不过要慢些罢了。等回到派出所时,已经是下午五点了。这一路的回头率啊,不说百分百吧,百分之二百都是低的。那些回过头的,接二连三地一次次回头看,硬生生拉高了数据。
等终于坐到了办公室,蓝青山才看向众人,道:“大家都猜出来了吧?我也不说什么了,快下班了,大家早些去医院问问。邵勇,你带人去职工医院查药品购买记录,特别是安眠药之类的药品,看看有没有马家人买。”
说着又看向周知行,道:“再去杨家洼那里的胡同和梨花巷的蜈婆那里,都走一趟,两人都有迷汗药卖,问问都有谁买过这玩意儿。”
他严厉地看向众人:“这属于□□,孙麦都因着这个自杀了,一尸两命,大家一定要慎重。”
说着抬起手,看了看表,道:“现在是下午五点二十三分,八点回来再开一次回,好了,行动!”
众人起立,齐刷刷道:“是。”
随着声音落下,众人很快四散开,各自行动。姜楠和周知行带领六组其他人,先去了杨家洼。老中医刚开始还不肯承认有蒙汗药卖,直到周知行动了真格的,连手铐都晾出来了,老头子这才知道怕了,哆嗦着嘴唇道:“那什么,蒙汗药有,不过我卖的可严了,真的,知道暗号的我才卖,不知道的就算再有钱,我都不卖的。”
说着,像是急于证明自己一般,他先是咚咚咚敲了三下炕沿,又急急地敲了五下,最后缓缓地又敲了两下,这才道:“你们看,我这暗号是早就定好的,只有熟人才知道,其他不知道暗号就找过来的,我是怎么都不会卖的。真的,可严格了。”说完,还舔着脸赔笑。
周知行仍冷着脸,厉声道:“行了,谁问你暗号了,我问的是最近一年都有谁买过这东西?你都认不认识,男的还是女的?”
老头子那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生怕警察看不见:“不认识。真的,不认识。我就是一个卖药的,不是谁都认识的。我想想哈,最近一年就三个人来买这东西,一个老婆子,一个不到四十岁的女人,还有一个老头子,再没别人了。”
周知行:“你有没有问过他们为什么买药?”
老头子苦着脸摊手道:“这我就是个卖药的,哪儿会问那么多。”见周知行的脸更冷了,忙补充道:“以后一定问不,呸。”
说着还扇了自己的嘴,举双手保证道:“没有以后了,真的,我再也不卖这种药了,再卖你们就抓我。”
周知行这才瞥了老头子一眼:“说说这三个人的长相。”
老头子心内松一口气,回忆起这三人的长相来。那老婆子听着不像是马老太,中年女人和老年男人也不像见过的马家人,众人皱着眉,知道药可能并没在这里买。
周知行唰唰唰写着笔录,良久,冷声道:“带回派出所。”
老头子一听急了,扒着门框不撒手:“凭什么,我我什么也没做,我不去。哎呦,我病了,心脏病,我要看医生,我头疼”说着又一手捂头,嘴里不停地叫唤。
姜楠默默望天,你说拿这种人怎么办。去了派出所,他能当场翻供。年纪也大了,看着都六十多的人了,头发花白的老头子,一会儿说这里疼,一会儿又说那里不舒服的,就是关进看守所也是个麻烦,净折腾人了。
周知行却不退缩,低声警告道:“派出所离医院近,不怕你生病。带走。”
第108章 暴雪的值班夜
王自力和王更生对视一眼,上前两步,一左一右架住老头子,拖着往外走。邹立站了两秒,等人远了些,才低声对周知行道:“没抓住现行,他不会认的。老头子年纪也大了,判不了的。”
周知行点头,低声道:“我知道,但必须给个教训。都什么时候了,还敢卖蒙汗药,胆子也太大了。邹哥,你跟着送去派出所吧,我带着小楠和强子去梨花巷。”
邹立了然,如果只是给个教训的话,还是可以的。众人没说什么,各自分开。
梨花巷离西边的百货大楼不远,不到二里地的距离。两人出百货大楼左拐,走过两条巷子,右拐进入一个小胡同,就是梨花巷了。因着以前住这里的有几个唱戏的名角,不知道怎么传的,巷子名儿就成了梨花巷。
梨花巷的第四扇门,就住着蜈婆。老太太看着有六十多奔七十了,比老中医年纪还大,头发花白,一脸的褶子,相传之前是青楼里的老鸨子,手上最多的不是蒙汗药,而是春药,只不过她卖得更严,不仅要暗号,还得熟人带着才行。
被众人找上门时,蜈婆连眼皮儿都没抬一下,就说了近一年的卖药情况:“一号院的隋老太买过。”
说着瞥了姜楠和周知行一眼,那眼神儿十分清楚,她知道两人也住一号院,只听她接着道:“那个杀人犯石红也买过。还有东河岸的胡老太,就这三个人。”
说完冷哼一声,粗噶着嗓音继续道:“我知道你们要带我去派出所,我实话说了吧,进去我就改口,一句都不会认的,也不会和别人对峙。这是坏规矩的事儿,我既然靠这个为生,就不能没规矩。我年纪也大了,看守所住不了几天就会出来,我不怕。”
姜楠都气笑了,合着你年纪大你犯法你光荣呗,都什么人啊。不过蜈婆这里也没线索,那就是说,马家人没在这两处买过药。
周知行却丝毫不以为意,抬手道:“改口就改口吧,还是要跟我们走一趟的。”
蜈婆苍老的面孔上没什么表情,乖乖起身跟着众人回了派出所。到的时候已经七点五十分了,不急着审,先将人关在审讯室,众人回到办公室重新开会。
蓝青山看了看表,七点五十五分,邵勇带领的五组也都回来了,他抬手示意道:“邵勇,你先开始。”
邵勇起身道:“我们去医院查看了近一年的安眠药购买记录,并没有马家人。扩大范围到近三年,还是没有马家人去买这个药。并且匹配过库存记录、出入库记录等,都符合,不存在私下里偷偷卖药的可能。”
蓝青山皱眉,点头示意周知行开始。听说那两处也没有购药记录,众人陷入沉默。蓝青山轻轻拍打着大腿,良久道:“明天去附近的畜牧站、农场这些地方看看,那里应该也有这些药。另外,如果施暴人用强,很有可能并不需要买药,不过这就需要调查马家人和受害者的关系了。”
说着,他抿了抿嘴唇,看向姜楠和周知行:“这样,明日六组去西河岸调查马家人和受害者的社会关系,邵勇继续跟进药的线索,双管齐下。”
见众人点头,蓝青山这才拍拍手,缓和了脸色,道:“好了,下班,都快回家吧。这么晚了,晚饭都还没吃呢吧,回家吃饭,明天再好好调查。”
案子陷入僵局,众人都没说话,只点点头,沉默着走开了。
周知行磨蹭着,动作不疾不徐,等人走得差不多了,才低声道:“蓝所,老中医和蜈婆在审讯室。”
蓝青山摆摆手:“没事儿,我一会儿去审,明天移交看守所就行。你和小楠先回吧,好好休息,明天还有一场硬仗要打。”
姜楠和周知行也都饿了,闻言点点头,疾步离开办公室,骑车回到一号院。如今一号院的西河岸人越来越多,消息就跟插了翅膀一样,还不到晚饭时间呢,就传过来了。
事关寡妇死亡以及女儿闹事儿,一听就充满了传奇色彩,关键是,八卦气息浓郁,大家那是兴趣十足。这不,两人骑车还没到楼下呢,就已经被团团围住了。也是这个时代特殊,这种案子,警察处理时,还真就没有保密那根弦。
“小楠啊,那孙寡妇到底是怎么死的?咋不让亲闺女看就给钉棺材了?是不是有啥不光彩的?”
“是马家那小媳妇儿吧?我听说过,那是个苦命人,守了快二十年的寡,那日子就跟泡进黄连里一样,苦的没法说。如今死了,说不得还是解脱呢。”
“胡咧咧啥,人家闺女都考上工人了,什么解脱不解脱的。好死不如赖活着,我看那小媳妇儿就是想不开。”
众人七嘴八舌的,姜楠和周知行可没时间理他们。两人晚饭还没吃呢,肚子早饿得咕咕叫了。见两人只顾着锁车子也不理人,抱着小孙子的裘老太不乐意了,撇撇嘴道:“小楠啊,不就是一个小片警儿嘛,怎么这个态度,我们这些长辈跟你说话呢,怎么,没听见啊?”
她啧啧两声,接着道:“这还没当官儿呢,就傲成这样”
话还没说完呢,那头儿陈金花不乐意了,她大声道:“我说裘大妈你胡咧咧啥,没看见这都几点了嘛?我家小楠和小行可是晚饭都没吃呢,没看那脸都白了嘛。知道那是什么嘛,低血糖,低血糖懂不懂?他俩这毛病,要是不按时吃饭,可是会出人命的。就是不出人命,有个好歹的,你担当得起吗?少在这里胡咧咧了,来,小楠,小行,咱们走,晚饭都给你们做好了,咱回去吃饭。”
说完重重地哼一声,不由分说地拉着人往家走,边走还边大声嘀咕:“今儿可是周末,我家小楠小行周末还要加班,累得都病了,怎么就傲了?真是不讲理!”
一席话说得众人讪讪的,姜楠和周知行勉强挤出个笑,也没心情说两句话缓和气氛。就这么走进楼道口,见到站在二层,圆瞪着眼睛,怒气冲冲看着三人的裘盼儿。
陈金花对裘盼儿已经无感了,全当没看见,三人只管上楼,没看见身后的裘盼儿眼睛越来越阴暗。如果说这个案子之前,她还不知道有杨家洼和梨花巷这两个卖药的地方,那如今可是门儿清了。裘盼儿喘着粗气,看向三人的背影,目光逐渐阴狠。
等关上门,姜楠低声道:“裘盼儿不对劲儿。”
陈金花点点头:“看出来了,怀孕的时候就脾气不好,生了之后又发现田家光出轨,性子肯定又左了。只希望她能看在孩子的面儿上,多顾忌几分,别冲动。”
姜满城起身在盛稀饭,闻言道:“多看着她点儿就行了,来,吃饭吧。明儿要去西河岸调查不?”
姜楠也没当回事儿,四人轻声聊着天,很快来到翌日。姜楠和周知行没去派出所,直接在一号院等的邹立四人,汇合后去了西河岸。孙麦肚子里的孩子到底是谁的,必须得去马家调查才行。
大冬天的,昨天又有事儿发生,今日马家人除了马小琴和几个工人去上班,其余基本上全都在家。说起来,马家老头子和老太太拢共生了三儿一女,其中老大就是昨日第一个站出来的男人,老二就是被叫做二军的中年男。老三是个闺女,早嫁到外村去了,除了过年过节的,平日里也不回家。老小就是马小琴她爸马红军了,早年修水渠的时候不幸淹死了。
如今老头老太太和二儿子一家住,以往孙麦也住这里的柴房。昨日大闹马家,其实严格说起来,应该是大闹马爱军家才是。
见呼啦啦又来这么多警察,马爱军眼神儿有片刻的慌乱,不过很快调整过来,笑着请大家进屋:“是有调查结果了吗?你们只管说,没事的,我们受的住。”
姜楠心内鄙夷,虽然没问系统,但她的第一感觉告诉她,孩子就是马爱军的,只不过如今没有DNA技术,又没有抓住他买药的记录,没直接证据罢了。他肯定是用强了,但是人都死了,还真不知道拿他怎么办了。
虽然知道怎么回事儿,周知行的表情控制却十分娴熟,他微微一笑,道:“还没这么快,我们过来问些情况。家里现在有多少人在?”
马爱军咧嘴:“老爷子、老太太、我媳妇儿都在,儿子去上班了,儿媳妇出去串门了。”
周知行点点头,转头吩咐道:“邹立,你带王更生去问老爷子。温强,你带上王自力去问老太太。小楠,你去问马爱军的爱人。记住,分开询问,彼此不要交叉。”
“是!”
眼见几人要分开,马爱军赶紧插嘴道:“那个,我媳妇儿就是个农村妇女,字儿都不认识,就不用问了吧?”
周知行这才看向马爱军,眼里闪着冷光:“问不问的,得我们说了算。”
说着挥挥手,示意众人行动,而后重新看向马爱军,道:“行了,你看咱们去哪儿问话?大冬天的,你要是不觉得外面冷,那咱们就在外面。”
马爱军讪笑两声,偷偷看了姜楠两眼,还想说话,就见马老太和一个黑瘦矮小的中年妇人被带出正屋。
马老太见儿子被两个警察围住,还以为儿子被为难了呢,忙哭天抢地道:“你们干什么,我儿子可什么都没干,凭什么要抓我儿子,我”
马爱军忙抢话道:“妈,没事儿,警察这是正常问话呢,我什么都没干,不会有事儿的。”
马老太眨巴眨巴眼睛,突然打了个隔,那表情别提多滑稽了,不过却明白了儿子的暗示,闭嘴不言语了,跟在温强身后进了柴房。马爱军媳妇儿则低着头,沉默地进了东厢的耳房。
马爱军犹豫片刻,率先拐弯儿进入灶房:“那咱们去灶房,这里没人。”
姜楠转身进了耳房,准备审问马爱军爱人。对付马爱军这种人,不需要什么亲和力,还是周知行上比较好,只有震慑住了,他才会老实,否则休想从他嘴里听到实话。她还是审问马爱军媳妇儿更好。
马爱军的媳妇儿姓洪,叫洪小花,看着就很老实巴交的一个人。自姜楠进来,就一直低着头搓衣角,看起来很紧张的样子。细看,那衣服都有补丁了,可见平日过的不见得多好。姜楠心下了然,轻声道:“洪大妈,您知道孙麦平时跟谁关系比较好吗?”
洪小花怯怯地看了姜楠一眼,摇摇头,蚊子哼哼似的道:“不知道,我我什么都不知道。”
姜楠挑挑眉,这不是不打自招嘛,她轻声道:“是嘛,可村里有些闲话”
她特意拉长音调,只见洪小花身子颤了颤,肩膀都缩了起来。姜楠继续道:“你也知道,村里什么事儿都瞒不住的,你不说,我可以问其他人,总有人知道的。”
洪小花缩着肩膀,仍是不说话,只是搓衣角的手上有了青筋。
姜楠心里叹口气,继续道:“你听过滴血验亲吧?虽然不是很准,但通过血型判断孩子是谁的,还是能做到的。孙麦尸身还在,肚子里的孩子只要抽血”这也是姜楠刚才听马爱军说,他媳妇儿不认字,才想起来诈一诈她的,希望能让洪小花开口吧。
果然,洪小花诧异地抬起头,嘴唇都白了。见姜楠眼神儿坚定,心里先怯了三分,她这种没文化没见识的大妈,最迷信,同时也最敬畏科学。此时心里已经笃定,男人的事儿瞒不住了。她颤抖着嘴角,低声道:“不会不会影响我儿子和我闺女吧?我儿子建国是工人,我闺女家那口子也是工人,不会不会被开除?”
姜楠毫不迟疑地摇摇头,很坚定地说:“不会,你儿子和女婿都已经是工人了,只有他们自己犯了罪,才可能会被开除,否则任何事都不会被开除的。你儿子和女婿在哪个队上班?”
洪小花的肩膀这才放松下来,她偷偷看了眼姜楠,低声道:“钻井三队和修井六队。我我要是离婚,需要什么证明?离婚对孩子没影响吧?”
姜楠多看了她两眼,笑道:“只需要大队给开证明信,拿着户口本就可以离婚,对你儿子他们没什么影响的。”
洪大妈像是彻底安心了,长舒一口气:“太好了,跟建国说的一样,一样。”
说着,还抚了抚胸口,低声道:“马爱军,是马爱军和那老两口干的!小琴要接麦子去住宿舍,那老两口不同意,想让麦子继续在马家做牛做马,就想出了这个主意,觉得拿住麦子的把柄,她她就走不了了。马爱军他不是个东西,早就看上麦子了,还”
说着脸都红了:“还对小琴也不怀好意。那几天晚上,马爱军天天偷跑出去,很晚才回来,我趴在窗户上看过,他他进了柴房,那老两口在门口把风”
姜楠心里吃气,写字的手都开始抖了,这特么是三个什么玩意儿,父母给儿子望这种风,也不怕被天打雷劈!
这边问话很顺利,周知行那边就有些棘手了。马爱军是个狡猾的,无论怎么问,都是一问三不知,甩得干干净净。一直强调什么他跟弟妹要避嫌,平时不接触的,什么父母都是好人,平日里对弟妹嘘寒问暖,绝对不存在欺压一说。幸亏是周知行在问,要是姜楠,早发脾气了。
马老爷子和马老太虽然没这么狡猾,但是来个沉默抵抗,两人年纪这么大了,还真不能怎么着他们,很是让人头大。好在姜楠这里有突破,否则六组非无功而返不可。
六人没敢耽搁,很快控制住马爱军,对马家老两口也没客气,一齐带去了派出所。路上,姜楠将问到的情况低声告诉了周知行,众人一进派出所,将三人锁进审讯室,周知行则找到蓝青山,低声汇报了今日的成果。
蓝青山低声道:“去钻井三队把马爱军的儿子叫来,问问他知道多少。另外再去一趟马家周围,街坊四邻都走访一遍,看看还有什么线索没有。”
周知行点点头:“成,我这就去。”
去钻井三队就不用带这么多人了,周知行转身吩咐道:“自力、更生,你俩去一趟钻井三队,把马爱军的儿子叫来。剩下的人再跟我回西河岸,走访马家的邻居。”
已经快晌午了,周知行抬头看了看天,补充道:“买几个包子,一路走一路吃吧。别耽搁时间。”
姜楠、温强和邹立都没意见,对破案来说,时间可能代表着一条人命。四人一人买了两个包子,狼吞虎咽地啃完,这才骑上自行车,吭哧吭哧地又往西河岸赶。
那边马爱军还在死不认账呢,他挣扎道:“凭什么抓我,我什么也没干,那贱人怀孕了关我什么事儿。你们是警察就能随便抓人吗?还有没有天理了,你们”
审讯他的是蓝青山和三组的一名组员,蓝青山不为所动,看着眼前的材料道:“你没验过血型吧?没关系,我们会请医生帮你做一下的,听过滴血认亲吗?”
见马爱军眼神儿闪躲,蓝青山笑道:“听过对吧。我知道那个不准,可是如今有新的技术,可以通过血型判断,谁是你的孩子,谁不是你的孩子,知道不?”
见马爱军梗着脖子不说话了,蓝青山心内这才安定下来。这是刚才周知行说的,姜楠诈马爱军媳妇儿的法子,他不确定眼前的马爱军懂不懂这些。可看着档案上的“脱盲”二字,蓝青山决定试试。马爱军只上过扫盲班,对这些知识应该不懂,就算诈不到,也损失不了什么。幸亏蓝青山运气不错,诈到了,只看马爱军什么时候开口了。
蓝青山等着马爱军开口承认罪行,那头周知行四人骑回西河岸,又在马家四邻里调查。在问到孙麦和马家二老、以及二哥的关系时,村里人都嘿嘿嘿地怪笑,一名大妈直接呸一声:“那孙寡妇以前看着还行,这几年是越来越不像样!守了这么多年,这是守不住了,那几天”
说着哼一声,横了自家男人一眼。那男人吭哧半天,嘟嘟囔囔道:“不是的,那那是个苦命人。”
女人掐腰:“呸,谁不苦,需要你在这里可怜!这幸亏是人没了,要不然,就你帮着挑水的德性,非被人说闲话不可。”
姜楠皱眉,肃脸对着女人道:“行了,我们这是在问话呢。”见女人梗着脖子不说话了,这才继续问道:“那几天怎么了,说清楚。”
女人放开双手,垂下眼皮儿,不开口了,这是赌气呢。
姜楠才不供着她,厉声道:“对警察可不能隐瞒,你是想在这儿说呢,还是去派出所,咱们细细问细细说。”
女人抬头看了姜楠一眼,嗫嚅道:“那个,我只是听到点儿声音,也不知道具体是什么事儿。”
说着,见姜楠脸上缓和了些,女人接着道:“就是就是好像麦子晚上老是抽抽噎噎地哭,有几次还传出打斗的声音,我也听不真切,好像是个男人在打她,后来就是那种声音,你们懂的,我也不好说话了。谁知道是不是两人玩什么花样呢,是吧。”说着还讪笑两声。
姜楠多看了女人两眼,低头刷刷刷写着笔录,问道:“马家那老两口呢,平时对孙麦如何?”
重新回到西河岸,走访马家的街坊四邻,发现很多人其实都听到了动静,可一来那是别人家的事儿,就算有人半夜敲门,等开门时,什么都收拾好了,又能发现什么呢。二来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虽然众人都有猜测,却都没管,自然也就不知道真相。
等再次回到派出所时,已经是下午六点,下班的时间了。经过蓝青山的审讯,马爱军已经承认了曾经和孙麦发生过关系,却坚决不承认那是强迫,只说两人是你情我愿的:“都是她勾引我,我可是无辜的。我有老婆有儿子的,会缺女人?孙麦就不是个好的,什么守了十几年,都是装的,平时在家总是勾引我”
巴拉巴拉的胡说一通,反正不承认存在强迫的事儿。就算蓝青山说乱搞男女关系也能判刑,马爱军也不傻,不存在强迫,那就是单纯的乱搞男女关系。可要是承认了强迫,他十有八九得挨枪子儿。孰轻孰重,傻子都知道怎么说。
这就属于受害者死亡,没人能拿马爱军怎么样,就连蓝青山都有些没辙,只能先关着,出来和大家再讨论。
邵勇已经带着人回来了,在外面冻得不轻,不过情况并不乐观:“作业处附近有三个畜牧站,都不存在药物丢失、或者有人违*规用药的情况。我们调查了用药记录,和现存的药品、出入库记录等都对得上。”
那就单纯是马爱军用强了。除非再拿到老两口的口供,否则法律还真不能拿他怎么办。想一想就知道,老两口肯定会帮儿子。什么,你说马爱军的老婆洪小花承认了?一句大晚上的,她又没跟出来,看不清屋内的情形,就能让马爱军脱罪。
众人顿时觉得黑云罩顶,难道就白忙活了?
这边正发愁呢,那头看守老两口的年轻警察急匆匆跑过来,道:“蓝所,马老头和马老太嚷嚷着不舒服,要去医院。”
蓝青山皱眉,起身去看时,发现两人还真是卖力,哎呦哎呦叫个不停,还满头大汗的,闹得不轻。蓝青山握着拳头,咬牙道:“送他们去医院!”
几名警官点头,都很有眼色的静悄悄上前,扶起两人去医院检查,没人敢发出动静。
等人走了,蓝青山叹口气,看了看表,道:“行了,先下班吧,明天再想办法。”
一路上,姜楠蔫头耷脑的,骑车都没力气了。当初她怼陶支书时说得多大义凌然啊,如今事情却办了个稀碎。什么给死者找回公道,她根本就没做到!不仅没做到,还给孙麦身上泼了脏水。
周知行推着自行车,安慰道:“别多想,还有时间审问呢,相信蓝所,相信大家,会有办法的。”
“我是不是太自以为是了?”姜楠低着头,“也许陶支书的想法没错,我不该那么说他。”
周知行笑:“那下次去村里的时候,给支书送点儿东西赔罪。行了,走,回家吃饭。”
姜楠点点头,只能如此了。两人跨上自行车,风驰电掣地回到一号院。因着昨日的不愉快,今天没什么人再拦着,两人很顺利地锁好车,准备上楼。突然,姜楠感受到一道强烈的目光,她循着目光望过去,笑了,低声道:“裘盼儿买不到药了。”
周知行轻嗤:“老骗子和蜈婆刚被查,案子也还没破,给他俩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在这个时候卖药。没事儿,她就算要报复,也不会在这个时候的。”
也是,裘盼儿一向是行动上的矮子,暗搓搓嫉妒可以,搞事儿却不行。姜楠将事情放到脑后,专心回家吃晚饭。还有搜集拐卖案例投稿的事儿,昨天忙了一天没做,今日四人怎么都得再讨论讨论。
姜满城声音轻快,低声道:“这次要盖十栋楼呢,有二十六平、四十五平、五十八平、六十二平、七十五平和八十八平的,没有更大的了。我打听了,双职工优先,小楠和小行分房的概率很大。”
陈金花挥了挥拳头:“那今晚咱们再讨论讨论,争取立个大功,分个大点儿的房子。”
姜满城点头,压抑着兴奋道:“保四十五,争五十八,冲六十二!”
四人说着话,不期然敲门声响起。吃饭的时候上门的,要么是极熟悉的人,要么是极不讲规矩的人。陈金花起身前看了看桌上的菜,辣白菜、清炒白菜丝儿、蛋花汤,主食是窝头和红薯,就算是检查吃食也没事儿,这才放心地转身去开门,没想到门外站着的,竟是曹老太。
老太太笑眯眯地,见二孙子在姜家一点儿也不拘束的样子,更高兴了,一点儿也不见外地拿着日历坐到了餐桌旁:“你们吃,我吃过了,嘿嘿。”
曹老太低头,将日历翻到她精挑细选的日子上,指着道:“六月二十二,农历五月初八。”
她低声道:“我找人算过了,最吉利的日子了,还是星期天,大家都休息,是办酒的好日子。”
曹老太又往前翻了两页,道:“六月二十,农历五月初六,星期五,这天正好让小楠和小行去领证,也是个好日子,不仅利子嗣,以后日子还和顺,无病无灾的,最是吉利不过。”
说完看向众人,笑道:“怎么样?”
陈金花顿时乐开了:“曹大妈,您这动作可真迅速,这就选好了?真是太好了!”
她低声问:“找的谁?附近的庙可都砸了。”
曹老太神神秘秘道:“不是和尚,是以前道观里的一个老道,这不是运动来了,就还俗了,目前就在东河岸住着。早些年我家老头子帮过他。放心,不会出事儿的。”
陈金花这才不问了,细细看起了日历上的话,什么宜搬家、宜婚丧嫁娶之类的,嘴角不自觉带上笑意。姜满城抽了抽嘴角,还是道:“好,都听您的,您说好那肯定就是好的。”
周知行乖乖点头:“都听奶奶的。”
姜楠能说什么呢,也只得跟着表态,道:“都听曹奶奶的。”
曹老太跟打了鸡血似的,笑起来咯咯咯的,拍着手道:“行,都交给我。从现在开始,遇见干海货、猪皮什么的都买一些,咱们该存东西了。还有油、猪油”
姜满城忙道:“曹大妈别担心,我认识人,肯定能弄到的。”
闻言,曹老太更是笑成了一朵花儿,她道:“行,菜这些的我不管。布料交给我,我去找红布料,一定让小楠穿着最好的嫁衣出嫁。”
不好再抢了,四人没再说话,曹老太合上日历,起身道:“行,你们吃吧,我再去找找人。”说着也不等四人挽留,风风火火地又离开了。
等门哐当一声关上了,姜满城噗嗤笑出声:“老太太这是焕发事业第二春了。”
陈金花也跟着笑:“忙活孙子的婚事,这是高兴的。明儿记得提醒我给爹发个电报,小楠和小行的日子定了,怎么都得跟爹和大哥二哥他们说一声的。”
“没问题。”
经过曹老太的调剂,晚饭的气氛更加和乐。谁也不知道,职工医院里,正上演着祖孙大战呢。
翌日到了派出所,见到被吓到面色发白眼圈儿发黑的马家老两口,姜楠和周知行对视一眼,这是被马小琴吓唬过了?否则无论如何,也不会口口声声说要举报马爱军的。
马老头眼神儿发直,声音发飘:“我举报,马爱军晚上对孙麦用强,强□□孙麦,孙麦不幸怀孕,才上吊自杀的。”
马老太则是双腿发软:“我作证,马爱军他他强迫孙麦,孙麦不是自愿的。”
谁也没想到,最后捅向马爱军的刀,是这老两口递上来的。
等蓝青山将两人重新关进审讯室,姜楠才低声对周知行道:“马小琴昨天去了职工医院,拿着刀威胁两人了。说要是不肯作证,就杀了他俩,然后她再自杀。马小琴什么都没了,疯起来两个老家伙招架不住,这才妥协的。”
周知行点点头,马爱军受到惩罚就好,谁让两个老人装病呢,本来在审讯室里,不可能有人敢威胁他俩,去医院可是两个老东西自找的。
顺利破获了自杀案,日子又清闲起来。去大街上抓抓贼、处理处理小纠纷,时间很快来到腊月初八,正是腌制腊八蒜、喝腊八粥的日子。不过对姜楠和周知行来说,这个日子还有一个意义,那就是要夜班巡逻。
年前抓小偷到了最紧要的时候,不仅白天要抓,晚上也要看紧门户。一进入腊月,蓝青山就给众人排了班,每晚都要有外勤小组巡逻,腊八这日正好轮到了周知行他们六组。
在家热乎乎地喝完一碗粥,姜楠迅速地裹上毛衣、绒衣以及军大衣,还不忘戴围巾、手套这些,正准备出门呢,陈金花急匆匆拎着雨衣,嗔道:“雨衣,天气预报说今晚有大雪,穿上雨衣再走。”
姜楠一手拍了拍额头,一手从门把上移开,接过来雨衣道:“嘿嘿,我忘了。”
陈金花笑:“没事儿,我和你爸盯着呢,要是冷了就喝点儿保温壶里的姜汤,别怕上厕所。”
姜楠嗯嗯嗯的点头,披上雨衣,这才和周知行在楼下汇合,全副武装地赶到派出所。其他人都准备好了,只王自力和王更生两个大小伙子没穿雨衣。姜楠忙提醒道:“别急,先去找找办公室有没有多的雨衣,穿上再走。”
幸亏仓库里还有两件,两兄弟急忙披上,周知行这才点点头,一挥手:“出发。”
众人走出派出所,没走两步呢,邹立问道:“强子,傍晚的相亲咋样,成了没?”
姜楠立马来了兴致,别看温强都二十六了,还是个单身狗呢,温父温母可是急得够呛,这几日天天给温强介绍对象,还发动周围群众,只要是认识的,都得问一句有没有合适的,连姜楠和周知行去食堂打饭,都被问到过。
温强挠挠头,嘿嘿傻笑。众人一见这是有戏啊,纷纷转头,目光灼灼地看向温强。
被这么多双眼睛看着,温强咧嘴笑开了:“那啥,成了。小慧是子弟小学的老师,前两年订过婚,不过没结婚对象就没了,这才耽搁了的。人很好的,嘿嘿,过几天我介绍你们认识。”
姜楠摆摆手:“不急,强子哥你先谈着,要送什么东西只管跟大家说,肯定帮你找,一定得把女方伺候好了,知道不?”
温强一个劲儿傻笑,王自力和王更生吹起口哨,这个不正经的劲儿让众人又笑开了。姜楠调侃道:“自力、更生,你俩也十六了吧,怎么样,有人介绍对象没?跟姐说说。”
谁知两个傻小子闻言,一下子跳开了,王自力哇哇叫:“小楠姐,等你跟小行哥成亲再说,嘿嘿嘿。”
姜楠不禁怀疑以前王自力是在扮猪吃老虎,这不是挺机灵的嘛,这么轻松就转移了众人的注意力。这不,其他人闻言,纷纷问起了两人举办婚礼的事儿。
这一段儿忙忙叨叨的,一直没时间说这个,见问了,周知行也没瞒着,将日期告诉大家,六人说说笑笑,不知不觉来到了革委会所在的那条街。
作业处革委会离办公大楼并不远,在街两旁,错开三四个门牌号对望着。革委会所在的楼,前身是地主大院,占地约莫有四亩,是个三进半的大院子。前面办公,后面是一栋小楼,就是当初姜满城和陈金花吓唬万虎的地方。
六人路过时,远远瞧见后面楼里的灯还亮着,姜楠下意识看了下时间,已经九点三十八了,这是今晚有人住这里?姜楠搔搔下巴,据她所知,除了万虎,好像没人有这个小楼的钥匙。
心内疑惑着,下意识问了系统,果然,【宿主,万虎和孙民在楼里呢。】
都有些不知道说什么好了,这是彻底转变那啥了?天爷啊,这么容易的嘛?姜楠那眼神儿啊,下意识就看向了周知行,这家伙靠不靠谱啊,不会
不行,姜楠使劲儿甩甩头,将乱七八糟的想法都抛到脑后。万虎,对,万虎,以后还要用万虎呢,这事儿要是真坐实了,可怎么保得住这家伙啊。
正想着呢,就感到袖子被人偷偷拽了下,姜楠侧头去看,就见周知行冲着革委会的公厕努嘴儿。姜楠先是一阵儿心虚,慌忙避开眼神儿不去看他,不过很快注意到,公厕后墙有人偷偷摸摸出来,猫着腰往后面走呢。要不是她眼神儿好,还真不容易看见。
姜楠细细看邹立四人的反应,很好,没注意到这边,她轻咳了一声,低声道:“我去趟公厕,你们先巡逻,我一会儿追你们。”
第109章 过年事忙
邹立等人没当回事儿,周知行却别有意味地看了姜楠一眼,看得姜楠都心虚了,周知行才收回目光。如今有正事儿,没法儿问,但你下意识的反应我注意到了,这事儿咱们以后细说。
姜楠:“”她能说什么呢,行吧,细说就细说,但现在我可以走了吧,忙着追人呢,再不去人就跑了。
周知行这才微微点头,示意这里有他看着,没事儿。姜楠放心地离开。不是她非要单独行动,而是怕两人都去了,这四人再起疑。
为了迷惑四人,姜楠还真去了趟厕所,出来后四处瞧了瞧,这才猫腰去了后楼。只见后面楼里,一楼的灯亮着,姜楠蹑手蹑脚上前,偷摸起身,透过窗户往里瞧。好家伙,万虎和孙民也不知是中了什么药,昏迷着,正不省人事地躺在地上,任凭史为民扒衣服呢,隐约还能听见史为民得意的声音:“等着吧,明儿你万虎就身败名裂,革委会副主任得换个人当当了。”
姜楠心里不屑,弯腰拾起一颗石子儿,轻轻推开窗户,小心翼翼地没发出一点儿声音,而后将石子掷出去,只听史为民哐当一声,躺到了地上。姜楠这才推开大门,迅速地扛起万虎送到二楼卧室。幸亏来得早,不然万虎被扒光了,还脏了她的眼睛呢。
至于史为民和孙民,两个混蛋就等着明儿被抓奸吧。姜楠嘿嘿嘿的怪笑,学着史为民的样子,将两人的衣服扒光,想了想,还是留条小裤衩吧,她还不想长针眼。再摆弄个姿势啥的,姜楠桀桀桀的怪笑,心里畅快极了。
万虎虽然可恶,却已经被他们收拾得快能用了,一时还找不到替代他的人,那就得让万虎在这个位置上呆着,不能出错。以后有合适的人了,再换不迟。但这个人不能是史为民,也不能是孙民。这俩人是真正缺德的,在那个位子上,是会惹祸伤人的。
迅速地办完事儿,姜楠小跑着离开洋楼,外面已经纷纷扬扬下起了雪。风渐渐大起来,呼呼地吹着,刮到脸上生疼。姜楠拢了拢衣服,深吸一口气,埋头跑入黑暗。
这种天气,外面不能久呆,六人汇合后,迅速在作业处大街上巡逻了一圈儿,回到派出所值班室。贼就算再急,这样的天气也不敢出来,这晚巡逻他们算是占了个便宜,还能在值班室窝一宿。
等天亮时,雪已经停了。推开门,那雪积了起码一尺深,都没过膝盖了。这什么事儿都干不成,先得清理积雪。这是老实的,有那爱钻营的,家里不管,愣是深一脚浅一脚地赶往单位,口号喊得可好了,先顾大家再顾小家嘛,这你能说什么,人家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呗,一个人一个样儿,我不管你,你也别管我。
可这种人,什么单位最多呢?那当然是万虎所在的单位了。这不,一大早的,十好几个头脑发热的小年轻,一齐往小楼赶,争着抢着要扫雪。
没过多久,这不就发现不对劲儿了嘛。这么久了,万主任怎么不出来呢?昨晚明明睡在里面的。纷纷试探着叫起人来,一声声的,几乎把所有革委会的人都惊动了,奈何门里愣是一点儿动静也没有。那这就不对劲儿了嘛,大家犹犹豫豫地推开门一瞧,好家伙,都听说过万虎万主任荤素不忌,没想到这新上来的史为民史家小子,也有这个爱好啊。
万虎那只是听说,对吧,谁也没见着真凭实据,但你史为民是被大家伙儿亲眼看见的,这还有什么可说的,坚决不能让你上位。你要是上去了,我们还怎么跟你共事!不得被大家伙说成是巴结你,那啥你才上位的,那名声还能要不能?这可不行,坚决不行!
就这一件事儿,基本就断了史为民向上走的路。以往检查吃食积累的资本顷刻间土崩瓦解,就是孙民,也被打回了公社,这辈子别想来油田。谁也没注意到,二楼的卧室里,一双眼睛惊恐地看着楼下,瑟瑟发抖。
这边,姜楠扫着雪,不忘看革委会的实时进展,笑得咯咯咯的。周知行看了她一眼又一眼,姜楠还没觉出来呢,高兴得什么似的。
周知行只得走过去,低声道:“行了,别高兴得太过了,事情还没传开呢,别被有心人注意到了。”
姜楠白了他一眼:“我注意着呢,这么大的事儿,还不能让我高兴高兴了?”
周知行投降,扫着雪,见周围没什么人看他们了,才道:“行,你高兴。一会儿吃包子多吃两个,总行了吧?”
姜楠哼一声,这美好的一天,都是美食带来的,跟你周知行可一点儿关系都没有。
因着大雪,来报案的人都少了,难得清闲一天,众人纷纷讨论起置办年货来。这个说鸡鸭难买,就是托人也买不了几只。那个说肉太少,那饺子馅儿都吃不到肉味儿,还有说买不到鱼,这过年哪儿能没鱼呢,别看都是抱怨的话,一个个说得兴高采烈的。
等下班了,才发现,董婷婷这个女人,挽着万虎的胳膊在一号院招摇过市呢。姜楠都佩服了,董婷婷的生命力也太强悍了,而且万虎也真是舍得下脸,知道那样的名声要不得,这是第一时间想到结婚了。
行吧,你们爱怎么着怎么着,只要听话就成,否则他们真不介意换人。周知行低声道:“万虎最近一年都不敢大动的,放心。”
也是,近两年出事儿的,都是扑腾得厉害的。以前万虎扑腾得厉害,啪叽一下,见女鬼了。如今史为民和孙民扑腾得厉害,今儿就彻底断送了前程。见了这么多,近一年,万虎都得乖乖的。
于是,大家都乖乖的,生活也一日日平静下来,上班,准备年货,炸丸子、做豆腐、蒸馒头、包包子等等,不知不觉,就来到了一九六九年的春节前夕。腊月二十三,正好是周日,也是北方的小年。朝阳油田的习俗,小年这一日要祭灶,还得包饺子、买芝麻糖供奉灶神。不过这年头,大家也只偷偷摸摸地干,谁也不敢声张。
“小楠。”一大早,王艰苦就敲响了姜家的门。
陈金花起得早,忙打开门笑着道:“艰苦来了,快进来。”
生了女儿后,王艰苦跟姜家来往多了起来。也可能是察觉到姜家门路广,总能买到物资,往姜家跑得更勤了,一来二去地,两家渐渐熟悉起来。特别是老吴头死了之后,吴家最不靠谱的人没了,姜家和吴家的来往没了顾忌,更加频繁。这一大早的,王艰苦就来说买鸡蛋的事儿。
王艰苦脸有些红,哼哧半天才道:“陈姨,我也是没办法,才来麻烦你的。我家娜娜这都半岁多了,得逐渐吃辅食,可家里买不着鸡蛋,这才来问问你。”
陈金花嗐一声,摆摆手:“咱俩家什么关系,说这个就是见外。行了,我去给你拿。你来的也是时候,上个礼拜我们才回了西河岸的,从家里捎回来不少鸡蛋。你多带几个回去。”
王艰苦浑身都放松下来,指了指带过来的小罐子,道:“里面是腌的酸黄瓜,老大哥那边的口味,我尝着还行,是建国出车的时候捎回来的,你们尝尝。”
陈金花笑了:“行,正愁菜少呢,这过年又添了一样菜。你等着,我去给你拿。”
王艰苦:“谢谢陈姨。”
陈金花摆摆手,起身去碗柜旁拿鸡蛋。姜家的鸡蛋都在碗柜下面的瓮里放着,陈金花揭开粗布,里面满满当当的,有一百多个。
这么些,当然不全是从老家拿的,大部分都是姜楠在系统换的。不过系统换的和真正农村拿的有一个明显的区别,那就是系统换的蛋壳太干净了,不像老家拿的那些,蛋壳上还沾着鸡屎呢。
这可不能给王艰苦看到,否则非怀疑不成。陈金花挪了挪身子,将瓮挡得更严实些,这才挑着有些脏的鸡蛋,数了三十个,放到小篮子里,转身递给王艰苦道:“拿着,回去给娜娜蒸蛋羹吃。”
王艰苦唬了一跳,连连摆手:“这可太多了,陈姨,给十个就成,娜娜还小,一天吃半个鸡蛋就成。”
陈金花硬往对方怀里塞,笑道:“拿着吧,再小,一天一个鸡蛋还是吃得完的。行了,既然叫我陈姨,就别客气了。”
王艰苦这才不再推拒,只是坚决要付钱。陈金花也没说不要钱的话,这年头施恩也不是靠给鸡蛋的。一个鸡蛋七分钱,三十个鸡蛋,陈金花直接道:“给两块就成。这鸡蛋大小不一的,还不干净,没供销社的好。”
王艰苦哎一声,给了钱,高高兴兴地从姜家出来。等人走了,姜楠这才从卧室出来,伸个懒腰道:“艰苦姐如今跟以前可大不一样了。”
以前的王艰苦虽然也很好,但能感觉到,身上是绷着的。她也不得不绷着,要担负大弟弟下乡的费用,王自力和王更生还不听话,整天在外面胡混,她自个儿的婚姻也要经营,每日都累到不行。如今可好了,虽然生了个女儿,但吴建国一看就喜欢得不行,两个弟弟也当了警察,大弟弟在乡下日子过得也还行,如今真的是浑身都透着放松。
“没压力了,自然就活得轻松了。”陈金花支使姜楠,“行了,赶紧洗洗吃早饭,今儿要忙的多着呢。”
虽然不能偷偷吃好的,总归是小年,家家户户都买了肉,姜家稍微往肉馅儿里多加些肉,谁也管不着。那检查吃食的,总不能扒开饺子一个个细看。
姜楠嘟囔:“史为民下去了,应该不会检查吃食了。”
姜满城坐在餐桌上看报纸呢,刚才他不好跟王艰苦搭话,如今可找着说话的机会了,他道:“怎么不会?底下的人看到一条立功的捷径,总有人会提议检查的。别抱侥幸心理。”
见姜楠不高兴,陈金花安慰道:“咱晚上偷偷吃水果,成不成?大白天的就少找些事儿吧。总归先消停上两年,会好的。”
好吧,有姜满城在,就是豆腐,都能做得好吃,姜楠提议道:“那咱们炸豆腐片,之后再用花椒水腌上,做五香豆腐,好不好?”
陈金花一个劲儿推姜楠:“行,都依你,小祖宗,快去洗漱吧,瞧这邋遢样儿吧,一会儿小行该来了。真是的,还没结婚呢,一点儿也不注意。”
姜楠嘿嘿嘿的笑,趁着陈金花没注意,吧唧一口亲在陈金花右脸上,咯咯咯的笑着跑开了。
陈金花哭笑不得:“你这孩子。”
姜满城摇摇头,一家人高高兴兴地吃完早饭。没多久,周知行就来了,四人又忙活开了。下周日就是除夕,这总得大扫除吧?角角落落的都得打扫一遍,还得偷偷祭灶,虽然都说是封建迷信,可也都认为,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且自家这情况,四个人里,三个都不大正常,你就说敢不信嘛。以往陈金花还对付,今年说什么都要拜神,还必须恭恭敬敬的,一点儿也不能马虎。那灶神像还在姜楠空间里放着呢,只等革委会那些人检查完了,他们好拿出来祭拜的。
一家人正忙活着呢,晌午时分,革委会众人不负众望地来了。也许是以往史为民那种突击检查太得罪人,这次虽然也来检查吃食,但比以往宽松多了,对买芝麻糖的也装作看不见。只那些过分奢侈的,像是买了猪蹄、猪头、做了红烧肉的,才批评几句。
说起来,这事儿本来就得罪人,那些提出想法的,自己都不执行,让他们这些小喽啰出来干,那他们也只能糊弄了。谁还没个三亲六故,不能为了这个事儿,在作业处被人戳脊梁骨,呆不下去吧。
“好,我写检查,三千字,不,五千,一定深刻检讨。”
“我家这是攒了三个月的肉票,就等着过年呢,真不是我们要奢侈”
检查就这么虎头蛇尾的结束了,没真正得罪人,又能给上头交差。不得不说,运动这么长时间了,就连革委会那种地方,都出现老油子了。
关上门,姜楠这才从空间拿出芝麻糖和灶神像,一家人恭恭敬敬地拜起来。
姜满城格外虔诚:“上天言好事,下界保平安。”
三人也跟着念,可认真了,却不知道,革委会这么做,却让旁边的裘家气氛不好起来。本来裘盼儿还等着这波检查,让姜楠出丑呢,谁知道他们也开始应付事儿了。裘盼儿心里不高兴,那脸上就带出来了。
如今裘家可都巴结着她呢,田家光最会看脸色,不经意地提起:“这快过年了,咱们要回西河岸吗?要和强子他俩一起回吗?”
不是他要提隋强,而是提醒裘盼儿,想做什么,可以借裘生儿的手。咱如今是有孩子的人了,田家光也有了工作,裘向东又是副队长,本来是瓦罐的也成了瓷器,更何况他们本来也不是瓦罐。再不能想一出是一出了。裘生儿不一样,在隋家,日子过得战战兢兢,只要是有好处的事儿,她不会不办的。
好在裘盼儿不是个笨蛋,立马听懂了田家光的暗示,而且还不可避免地想到了叶春萍。这个女人也是西河岸的,虽然是知青,可也在西河岸呆了不少时间,也能拿来用一用的。只要有一个答应,到时候周知行
裘盼儿高兴了,觉得今日的青菜汤都格外好喝。她逗着儿子道:“豆豆,咱们今儿吃蛋羹了没?”
裘向东和陶美玉对视一眼,两人如今有孙万事足,只要田家光不想着让孙子改姓,管他想干什么呢,他们可以配合着,装作看不见。陶美玉颠了颠小孙子,乐呵呵道:“怎么没吃,今儿吃了大半个呢,是不是,豆豆?”
半岁多的小家伙眼睛黑亮黑亮的,一逗就咯咯咯笑个不停,声音十分清脆。穿透力又强,这才笑呢,隔壁的林家就听到了。
佟丽丽已经显怀了,上个月因着妊娠反应,吃不下饭,整个人迅速消瘦下来,如今好些了,可又胃口大开,整天都觉得饿,怎么吃都吃不饱似的,还没吃两天呢,身子又跟气球似的,蹭蹭蹭胖起来了。忽胖忽瘦的,整个人看起来就没什么精神,脸也有些浮肿,没了早些日子的俏丽。
不过林家爷俩都没嫌弃这个,却对佟丽丽使劲儿往菜里加辣椒的行为有些担心。都说酸儿辣女,佟丽丽不会怀的是个闺女吧?
林有粮清了清喉咙,嘱咐林兵道:“多跟裘家的豆豆和方家的牛牛接触接触,能让小娃娃尿到身上就更好了,男娃的尿引男娃”
佟丽丽放辣椒的动作一顿,很快扬起笑脸道:“爸,酸儿辣女那都是迷信,不准的。我问过盼儿和美娟了,她俩怀的时候,一个喜欢吃辣,一个喜欢吃酸,结果都生了儿子。再说,我这是第一胎,只要肯生,就没有生不出儿子的,是不是,兵子?”
林兵乐呵呵的点头:“对,第一个孩子嘛,男女都好。爸,咱可不能老思想。”话说得可漂亮,大义凌然的,完全忘了,之前最想生儿子的也是他。不过是最近佟丽丽的枕头风吹得好,让他改了主意罢了。
被提到的方家,如今一家子也正高兴的过小年呢。成美娟是真的不好再生了,对唯一的孩子看得格外重,已经请了长假专门照顾孩子。以往恋爱脑严重的女孩子,如今每日抱着儿子不撒手,连孙巧莲这个亲奶奶想抱都不成。
孙巧莲好心劝儿媳妇:“美娟,我来抱着牛牛,你赶紧吃饭吧,今儿小年,好东西可多,别光顾着孩子,你的身体也得注意。”
这话真心没问题,可成美娟也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就是不听,她摇头道:“妈,我没事儿,抱着牛牛也能吃。这孩子离不了我,一到别人怀里就哭,就别让牛牛受罪了。”说着一手抱孩子,一手夹菜吃饭,十分匆忙的样子。
孙巧莲心里难受,这是嫌弃她了。她看看儿子,又看看儿媳妇,心针扎似的疼。
成美娟不是没发现,却装作没看见。她是真担心孩子跟孙巧莲接触多了,染上什么不好的毛病。对这个婆婆,她是一千个一万个看不上,不过是面儿上不敢得罪罢了。
细看成美娟就会发现,她比以往邋遢多*了,头发一捋一捋的,油汪汪的,就这还没洗。这在做姑娘的时候是不可想象的,可如今却堂而皇之地这么出现在方南山面前,像是完全不在乎形象了一般,看得方南山直皱眉,他开口道:“美娟,我来抱吧,你好好吃顿饭,别只顾着孩子,你的身体也很重要。”说着伸出了手。
成美娟抬起头,犹豫了片刻,将儿子递给方南山,不好意思地笑笑:“南山,你你不生气了吧?我请长假也是为了孩子,咱俩这辈子可能就这一个儿子了,我”
方南山摇摇头:“我不生气,我只是觉得你做决定之前,最起码得跟我说一声。咱俩已经结婚了,是一家人了,你请了长假,就没了工资,咱们家这么多人”
成美娟嗯一声,急忙道:“钱的事儿不用着急,我下午就去找爸。因为他,我才难产不能生的,他可得负责!”
方南山心里这才满意,成美娟如何不重要,可钱不能少。他夹了一筷子肉丝到成美娟的碗里,柔声道:“别生气,好好跟爸说话,爸也不想的”
这边儿说着话,旁边的方南笙和方南海两兄弟埋着头,一个劲儿吃饭,心里却在腹诽。嫂嫂的爹赔偿多少,都是大哥的,哪儿有工资好。工资每个月都有,还能上交一部分,用于家庭开销,他们才能跟着吃得好用得好。可补贴却不同,给了多少全凭哥嫂一张嘴。也不知道大嫂是不是嫌弃他俩碍事儿了,故意来的这出
虽然都各有小心思,这几家都吃得还不错。谁也不知道,小年这一日,吃得最不好的,竟然是程大柱家。没办法,谁让上次检查吃食,程家被抓了个现行呢。约莫直到过年,程家都不敢放开手脚吃喝,这几日下来,程大柱愣是瘦了好几斤,看着都不像个厨子了。
年前治安抓得紧,哪哪儿都要巡逻,但有一个地方,却开始松起来,那就是黑市。物资供应不足,就得黑市来调节供需关系,取缔不了,就得张弛有度地管理。这几年,虽然春节放假被取缔,但大家还是要过节的,要过节就得买东西,黑市不可避免地红火起来。
谁家年前不去黑市?在这样的氛围里,就是姜家,也得装装样子去几次。以往都是姜楠出马,这不是当了警察嘛,不好再去这种地方,这两年换成了姜满城和陈金花轮流去。一次买肉,一次买鱼,装装样子迷糊人罢了。基本上每次两人出去,都偷摸带着姜楠从系统兑换的东西,等出了黑市再光明正大地拎着回家,算是将东西的来源洗白了。
这么着去了两次,本来没周知行什么事儿的,这不是周家大伯早上下楼的时候着急,不小心崴了脚,周知道年纪又小,做事情没长性,谁也不放心他去黑市,周知行只得出马。
陈金花可不放心周知行单独去,连连摆手:“这怎么行,小行你可是警察,被抓到可是知法犯法,非得开除了不可,不行。”
姜满城也连连摇头,姜楠道:“要不然盯着唐夕?年前她总归要出一次货吧?咱们半道儿上假装偶遇什么的,买了她手里的货?”
也只能如此了,姜楠见状,调到唐夕的频道看起来,低声道:“正好,今晚唐夕就去黑市,咱们快点儿。”
大晚上的,四人换上衣服出门,来到小树林伪装起来,描眉画眼的,不多时,完全陌生的四个人出现了,骑着自行车往黑市走。四人身后,有两双眼睛,紧紧盯着他们,看到出来的陌生人还愣了一瞬,很快兴奋起来。这是伪装起来去黑市吧,真是老天爷都在帮她们,如此一来,就算栽了,四人也不敢声张,她们的计划实施起来就更顺利了。
两人嘿嘿嘿的笑起来,一个比一个不怀好意。
这两人不是别人,正是叶春萍和裘生儿。没错,两人都被裘盼儿说动了。其实也不是说动了,确切地说,是被裘盼儿开出的条件吸引了。她们过得这么苦,从姜家手上赚点儿钱,再让裘盼儿出点儿血,还不是该的!姜家不是自诩好人嘛,那就当做好事儿了!两人对视一眼,埋头蹬着自行车,远远坠在后面。
叶春萍低声道:“哪个是周知行你看清没?”
裘生儿摇摇头,四个人是躲起来变装的,还真没看出来化妆后,谁是谁。且这四个人都高,一旦都化成男人,谁又能分得清。好在那母女俩还不算太出格,仍是化成女人,否则那才是抓瞎呢。
叶春萍停顿了片刻,说:“那就一个负责一个吧,反正讹上谁都行。周知行和姜满城都不缺钱。”
裘生儿点点头。两人的主意很简答,无非就是来个“碰瓷儿”罢了,只要单独和那俩人在一起时,将上衣一拉,同时大喊“耍流氓”,不信周知行或者姜满城不害怕。那时裘生儿和叶春萍可以给彼此作证,说男方耍流氓,周知行或姜满城不出钱都不行。
计划得挺好,不过两人哪里想到,这次便装的主意是姜楠出的,而姜楠也不是中二病发作,想要来个“性转”。而是察觉到了两人的计划,这是在反制呢。
是的,早几日,姜楠就察觉到两人不对劲儿,毕竟任谁被带着愤恨的眼神儿盯着,都不可能毫无察觉。再综合那几日众人的行为,怎么可能猜不出来。
这两人,明显是受了裘盼儿的挑唆了。至于讹诈的法子,也好化解,两人不是都有男人嘛。女人冲锋在前,男人当然要收拾烂摊子了。
且年前,谁家不去黑市呢,这两人来了,隋强和袁建设自然也会来。你当选今天是瞎选的?今儿可是大年二十九,明日就是除夕了,黑市的最后一天,多少人冲着抄底去的,隋强和袁建设怎么可能不去。
姜楠一路嘿嘿嘿的笑,别提多得意了。
等到了黑市不远处的小树林,姜满城跳下自行车,又固定了下长发,这才捏着嗓音道:“行了,我和你妈去了,小楠小行,你俩在老地方等着,别瞎跑。”
陈金花觉得有些伤眼睛,她男人总是这么特立独行,她叮嘱姜满城:“一会儿变声器别忘了开,唐夕会听出来的。”
姜满城做了个放心的手势,两人并肩,渐渐走远。姜楠终于舒了一口气,将自行车小心地锁好,这才低声道:“叶春萍和裘生儿在后面,隋强和袁建设正好也出来了。”
这不是巧了嘛,前面那俩埋着头走路的,不是隋强和袁建设还是谁!本来还想去黑市找人的,如今可好了,直接遇上了,这还省了他们的事儿了呢。
这两人也是最近才狼狈为奸的,因着都娶了西河岸的女人,算是有些同病相怜,没多久就熟悉起来。而且,两人的胆子都不怎么大,去黑市还要结伴一起去,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一起做好事可能没什么用,但一起做过坏事的,彼此的关系一定更加牢靠。两人就有些这么个意思。
要去黑市,自然也缺不了伪装,两人都化了胡子,还彼此交换了衣服穿,算是很小心了。要不是极熟悉的人,一打眼还真认不出来。当然,这些叶春萍和裘生儿都不知道。
一同走过来的,远不止他俩,去黑市抄底的真心不少,有独自去的,也有像隋强和袁建设一样结伴的,打眼一瞧,怎么也有七八个人。
姜楠心里嗤笑一声,低声道:“走,老地方。”
周知行点点头,利落地跟在姜楠身后,钻进人群里,又低着头,迅速埋入黑市旁边的巷子里。
叶春萍和裘生儿见两人要走,赶紧加快脚步跟上,谁知跟埋头走路的人撞上了,一个错眼儿就不见了人。两人跺跺脚,刚站定,好死不死的,又跟隋强和袁建设碰上了,一下子撞了个满怀。就是那么巧,还是交叉撞上的,叶春萍撞到了隋强,而裘生儿撞上了袁建设。
叶春萍站定后,跺跺脚,追不上了。再用余光打量周围,大家低着头去黑市儿,已经走得差不多了,叶春萍一咬牙,来都来了,总得收获点儿什么吧,不管三七二十一,迅速地解开棉袄扣子,同时张嘴欲喊,谁知旁边的男人低吼一声:“叶春萍,你要干什么!”
另一边的裘生儿情况差不多,也正解着衣服呢,被人吼了:“裘生儿,要是不想离婚,你就继续作兴!”
两人这才惊惶地抬起头,这声音太熟悉,怎么可能
袁建设上前一步,对着叶春萍就是一个大嘴巴子:“你不是说找生儿出去散步嘛,怎么,散到这里来了?”
他气呼呼的,瞪着叶春萍的眼神儿跟淬了火一样:“你这是想干什么?还想给我戴绿帽子不成?!说,那老王八是谁?”
叶春萍白着脸,连连摆手:“不是的,我和生儿是不放心你俩,这才过来接的,真的。我是是想脱了外套让你披上,真的,我说的都是实话。你你跑这么远来买东西,不容易,我这是心疼你。”
袁建设呵呵呵笑了两声,冷冷道:“是吗,好啊,脱吧,我确实挺冷的,你这棉袄不错,挺厚实的是吧,正好脱下来,给我暖手。脱啊,我看着你脱。”
他眼神儿凌厉,就这么直勾勾地看着叶春萍。叶春萍无法,知道要想过关,只能受点儿罪了。她干脆利落地脱了棉袄,递给袁建设,尬笑道:“建设,给,别冻着了,我我不冷。”说着,打了个大大的喷嚏,浑身都哆嗦起来。
隋强见状,也冷冷看着裘生儿。裘生儿咬着嘴唇,她虽然没叶春萍反应快,也知道今儿想过关,这一冻必须受着。裘生儿心一横,脱下棉袄,沉默地递给隋强。
两对同床异梦的夫妻就这么对峙着,不多时,隋强和袁建设披上棉袄,抬脚往家走。两人是吃过晚饭步行来的,没骑车,叶春萍和裘生儿有车,却不敢骑,就这么哆嗦着跟在男人身后,推着车子冻得浑身打战。
不远处的小胡同里,姜楠和周知行静静看着,直到看不到人影儿了,姜楠才道:“袁建设和隋强也够缺德的,这么冻着回去,非发高烧不可。不过叶春萍和裘生儿也是活该,哎,没法说。”
“王八配绿豆,你就别瞎感慨了。”周知行道,“行了,伪装可以收起来了,计划都破坏了,再穿着也没什么用。”
姜楠点点头,看四周没人,这才将短发、胡子等伪装物收起来,又换了一件儿军大衣穿上,这才收拾妥当。
“姜叔陈姨那边怎么样?”周知行问。
姜楠点开频道看了看,低声道:“顺利,唐夕没认出来爸妈,正好把手里的牛羊肉都卖了,有十五斤呢,这下咱们可以过个肥年了。”
说着,想了想,道:“我再兑换点儿,凑个二十斤,这样走亲戚也能多带些。”
等姜满城和陈金花提着肉过来时,姜楠已经兑换好了。四人在胡同汇合,偷偷换了衣服,很快收拾停当,回了家属院。虽然偷偷摸摸的,但谁不知道四人去了黑市呢,不过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年前谁不去?要是因为这事儿举报,非得被大家挤兑死不可。
就这么着,年前最后一次黑市,四人收获颇丰的回了家。周知行带回家六斤牛羊肉,可把周家人高兴坏了,周大伯差点儿要不顾伤地亲自下厨了。
因着有收获,年夜饭就格外丰盛。姜家的餐桌上,摆着卤牛肉、红烧鱼、红烧肉、凉拌白菜芯、虾仁炒蛋、四喜丸子,共六个菜,再加一道酸菜猪肉饺子,别提多香了。周知行在周家过年,也吃了六个菜,饺子却是萝卜猪肉的,也是吃得十分满足。
两人不知道,同楼的隋家和袁家,因为两个病人闹得不轻。袁大力因着媳妇儿怀孕,差点儿要赶生病的叶春萍回知青院,还是叶春萍不顾病体,努力干活儿,才留了下来。
大年初一仍是不放假,一大早就得上班。不过大家都很高兴,也渐渐习惯了如今的生活节奏。只等着初七那日再回老家拜年。
却没想到中午下班时,马小琴特意拎着一袋子水饺,看着有三斤的样子,等在派出所门口。见姜楠和周知行出来,这才蹬蹬镫跑到二人面前,将袋子递过去道:“姜警官,这是谢你们替我妈找回公道的。纯猪肉的,就当是我送给你们的谢礼。”
见两人不收,马小琴固执地举着,继续道:“爷爷奶奶不准我妈葬在马家的祖坟,我我将我妈葬在了山上一个地方,谁也不知道在哪里,我想,我妈在天有灵,也不想再跟马家人在一起了吧。你俩都是好人,还了我妈清白,这饺子你们一定要收着,就当是庆祝我妈摆脱了马家,好不好?”
姜楠点点头,这才伸手接过来,问道:“你如今住哪儿?”
马小琴笑笑:“青工宿舍,别担心,我有住的地方。听说今年就要建新的小区了,我和我对象想着结婚呢,到时候有时间来参加我们的集体婚礼。”
说着摆摆手,冲两人告别。脸上特别轻松,像是终于摆脱了桎梏一般。
姜楠疑惑道:“集体婚礼?油田要举办集体婚礼了?”
第110章 又有新案子了
周知行也是第一次听说集体婚礼,不过想想也能理解,他道:“建小区的消息肯定传开了,大家急着结婚分房子呢,可以理解。”
姜楠顿时觉得肩膀都沉重了。双职工增加,意味着分房竞争增加,意味着她和周知行婚后分房的概率减小
她挥了挥拳头:“今晚继续整理案例,那文章非得在大期刊上发表不可!”
周知行也感受到了压力,默默跨上自行车,跟在姜楠身后,准备继续为房子奋斗。
说起来两人消息也是落后了,油田举办集体婚礼的事儿,年前腊月二十六就开始传了,两人这不是忙着去黑市买东西,没顾得上听大家的八卦嘛。这次四号楼参加的不多,派出所同事倒有不少参加的。邵勇和他对象,就连刚相亲成功的温强都报了名。
下午上班时,温强见两人提到这个,低声道:“蓝所闺女和程家小子也报名了!”
这就三对认识的了,姜楠和周知行对视一眼,有点儿麻爪了,他俩不参加集体婚礼,会不会被有心人拿来说嘴?
邹立见状,笑道:“别多心,不参加的人挺多的,这次集体婚礼主要针对新招工的工人,你俩算不上,不用有压力。”
温强哈哈哈笑起来:“原来你俩担心这个,没事儿的,我本来也不想报名的,但我对象说参加集体婚礼保险,花钱也少,我才松口的。没事儿,就在年后二月二龙抬头那日。”
姜楠笑了,油田还真会挑日子。那日她正好满十八岁,按照如今的法律,是可以领证结婚的。不过急什么呢,曹老太年前就定好了日子,只管按老人家的意思办就行。
忙忙碌碌的,时间嗖一下来到六月,天气也热起来。一进入六月,要忙的就是婚礼的事儿了。想到农历二月二那日见到的集体婚礼,姜楠笑了。涂书记证婚,当场有三十对年轻人对着伟人像,集体背诵语录,结为夫妻,场面十分壮观。就连总部都来了记者,报道集体婚礼的事儿。每个人都一脸兴奋,没有因为婚礼是集体的,就有所怨言。
姜楠围着家属院跑起来。傍晚时分,夏风习习,大家纳凉的纳凉,聊天的聊天。
做了这么久的警察,自然知道体力的重要性,周知行被抓住问婚礼细节,她可不就偷懒跑出来了嘛。想到前两天文章见报,沈所长和蓝所长承诺的尽力为两人争取分大房子的话,姜楠跑步都更有劲儿了。听话听音儿,两人说的是争取分大房子,而不是争取分房,这说明什么?说明两人一定会分房的,只不过大小罢了。
姜楠又忍不住笑出了声,她又要成为有房一族了。
那边刘老太见状,忍不住调侃周知行:“这是要成亲了,高兴的吧?小行,你不去陪陪?”
周知行笑着摊手:“刘奶奶,我这不是被您拉着问婚礼的事儿嘛,您以为我想呆这儿啊。”
刘老太闻言,一拳挥过去,笑骂:“你个淘小子,拿你刘奶奶说笑是吧?我不问了还不成嘛,刘奶奶问你个别的事儿。”说着轻咳一声,左右看看,见大家围成一圈儿,好奇地看过来,刘老太撇撇嘴,干脆拉起人,欲走到一边儿说悄悄话。
裘老太抱着自家的重孙子,眼神闪烁,故意高声道:“你个刘大姐,这是干啥?咋还偷偷摸摸的呢,这不是要做啥坏事儿吧,这可不行啊,要是坏事儿,我们更该听听了,大家说是吧。”
其他人纷纷附和,“就是,可不能避着人。”
刘老太敷衍道:“说我家大柱子做婚礼主厨的事儿呢,你们听了能咋?一边儿呆着去,我找小行可是正事儿。”
说着,将人拉到角落里,压低声音,问道:“小行啊,你跟刘奶奶说实话,陈总工程师是不是要回来了?”
周知行点头:“那肯定啊,外孙女结婚,他这个姥爷怎么都得回来的。”
刘老太呵呵笑了两声,脸上挂着的笑更谄媚了,她道:“那啥,小行啊,你看,刘奶奶对你一直不错吧?你结婚,你程叔免费给你做大厨,就是那难买的食材,你程叔打过磕巴没?还不是想尽办法给你弄来了,是吧?这年头,就算有钱,没渠道也弄不来东西,是不是这个理儿?”
周知行笑:“刘奶奶,您要说啥直接说就是了,何必拐这么多弯儿呢。您也说了,咱两家啥关系,对吧?能办的我肯定给你办,不能办的你也别为难我,我就是一小警察,真没那么大的能量。”
刘老太连连点头:“能办,怎么不能办,太谦虚就是虚伪了。呵呵,事情是这样的,那什么,庆丽不是怀孕了嘛,你也知道,她身子骨不是太好,这怀了孕,胃口就一直不好,啥都吃不下去。如今那瘦的呀,没法看,都快成骨头架子了,你说,看着让人心疼不心疼?陈总工程师总归是领导,是吧?那啥,能帮着弄回来些奶粉票不能?奶奶也是为了庆丽好的,不能看着这丫头一直这么瘦下去吧,你们蓝所都跟着操心,对你和小楠的工作也不好,是不是?”
周知行了然,蓝庆丽和程勘探也是参加集体婚礼结婚的,如今都三个月了,怀孕也快两个月了,妊娠反应严重,什么都吃不下,真的是瘦成了一把骨头,蓝所操心的,这几日都不太有精神。他点点头:“这事儿啊,没问题,不用我老丈人,我去弄。不过刘奶奶,您可不能声张,如今门路可不好找,要是消息漏出去了,那奶粉就更不好找了”
刘老太连连保证:“不声张,不声张,我又不是那二傻子,这种事儿怎么可能往外说。小行啊,那这事儿就拜托你了,你可一定得上心啊,刘奶奶可就指着你呢。”
周知行给了个放心的眼神,问道:“那刘奶奶您还有事儿没?没事儿的话我去陪小楠锻炼了,这警察抓贼,可不能少了锻炼的。”
刘老太呵呵笑,连连挥手表示:“你去,只管去,真是好孩子,做什么像什么的,刘奶奶就稀罕你俩这样儿的。”
说着,一脸的欣慰,那和蔼可亲的眼神儿,看得周知行差点儿浑身起鸡皮疙瘩。他赶紧笑笑,小跑到姜楠跟前,那种浑身肉麻的感觉才消失。见到姜楠,忍不住调侃道:“行啊,如今都学会偷跑了,把我放老太太们中间应付,你自个儿锻炼休息,是吧?”
姜楠迅速拍起周知行的马屁:“您是谁啊,如今那嘴比我爸都能说,哄老太太们那不是一哄一个准儿。我这可不是偷跑,是信任你,才走的。周知行同志,你很好,接受住了考验。”说着还煞有介事的拍拍周知行的肩膀,“好样儿的,我很看好你哟。”
周知行哭笑不得:“行了,跑好了咱们打拳,前两天的拳法还记得不?”
姜楠连连点头,两人你一拳我一脚地对打起来。另一侧的几个小媳妇儿一直笑看着,只是脸上表情就丰富多了。
有真心为两人高兴的,例如王艰苦,一边儿教闺女娜娜走路,一边笑看着。有或嫉妒或愤恨的,例如叶春萍和裘生儿之流。有扶了扶肚子得意洋洋的,例如又怀上了的裘盼儿,也有事不关己,只淡淡看了一眼就收回目光的,例如已经怀孕七个多月的佟丽丽。
佟丽丽的肚子已经很大了,但怀孕嘛,活动不能少,每日晚饭后,她都要出来走一走,在外面坐一坐放松身心。她如今发愁的,是以后生了孩子,谁来照顾她做月子的问题。林有粮?公公能帮着照看孩子,还没听说帮着儿媳妇做月子的!这孩子都快生了,她愁得很,哪儿有时间嫉妒姜楠。
可有些人却嫉妒得不行,例如至今没怀孕的叶春萍和裘生儿,那脸难看的,浑身散发着低气压,老远就能知道这俩人不高兴。在两人看来,这可怪不了她们,这事儿搁谁谁高兴得起来!自从那次算计人没成,两人很是过了几个月的苦日子。本来以为快些怀孕能躲过去,谁知道至今怀不上!
更可气的是,袁大力的媳妇儿生了,还生了个儿子!这有儿子的叔叔,怎么都不可能过继袁建设的。吃绝户的算盘落了空,如今袁建设和叶春萍租住在玻璃钢小区里,时不时的就以看望奶奶汪氏的借口来一号院蹭饭。今儿是吃了晚饭,过来散步的,谁知道就看到了这出。
裘生儿就更别提了,这都结婚大半年了吧,至今没怀上!隋家可是就隋强一个男丁的,隋老太能不着急嘛,那生子秘方一个劲儿给裘生儿喝,喝得裘生儿小脸蜡黄,刚二十的姑娘,看起来能有三十多。你说这样的生活状态,看到姜楠能不恨吗?
不过裘生儿最恨的,还是堂妹裘盼儿。在裘生儿的心里,要不是裘盼儿的撺掇,年前她也不能生那场病!她认为,至今没怀孕,那场病的因素占了八成!
裘盼儿可不知道被记恨了,她如今又怀孕了,日子过得不要太好,整日什么活儿都不用干,陶美玉和裘老太把所有家务都包了,裘盼儿只管好好养胎就行,活得真跟个老佛爷似的,都养出肉了。
当然,过得最好的还数董婷婷,人家已经搬进革委会后面的小楼,成为了官太太。时不时过来看看董家其他人,大包小包的,招摇过市。那包还不用她拎,革委会的小年轻们跟着,一路点头哈腰的,别提多威风了。这不,大家都在楼下乘凉呢,董婷婷又带着俩小弟朝后面走,趾高气昂的,下巴高高抬着,理都没理众人。
等人走远了,才有人小声呸了一声,嘀咕一句小人得志,早晚遭报应的话。
董婷婷这么高调,姜楠和周知行肯定也看到了。不过这半年来,这种场景见得多了,两人也不以为意。万虎没了以往的嚣张,换成了董婷婷,她想嚣张,那就嚣张嘛。那个位置坐着,不嚣张才不正常,是吧。反正董婷婷是个有分寸的,凡事以她自己的利益为先,是不可能做损人不利己的事儿的。
从这半年的事儿也能看出来,董婷婷算计人,都是冲着钱或权去的,反正是怎么对自己有利怎么来,可不会平白要了别人的命。那这就够了,不是他们要求低,而是如今这个氛围,能保住命就不错了,其他的只能以后再说。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别什么都想要,太贪心的结果往往是,到了最后,什么都落不着。
俩人心态很好,却没想到那边有心态不好的,没错,就是成美娟。她收回目光,小心翼翼地将儿子放到脚下的凉席上,胖小子摆脱了桎梏,蹭蹭蹭两下爬到凉席的另一头,还撅着小屁股,扭头对着亲妈笑个不住。
成美娟的心瞬间柔软下来,因为看到董婷婷而紧绷的身体也放松了。这个女人的仇她早晚要报,勾引她爸爸,还妄想勾引她男人,董婷婷以为嫁给万虎就完事儿了?那也太不把她成美娟放在眼里了。在成美娟心里,这事儿永远没完。
完没完的,那都是以后的事儿,如今姜楠和周知行锻炼完身体,很利索地回姜家休息了。姜满城和陈金花在家就没下来,忙啥呢?
还不是婚礼的事儿,这邀请谁不邀请谁的,都得事先决定吧。
姜家的亲友、陈家的、周家的、还有派出所的那些同事朋友,人一多,怎么安排座位就成了难题。
六月举办婚礼,楼下摆酒就成,可酒啊、烟啊、糖啊的,不得提前准备?不干不知道,一忙起来,那细碎的活儿一大堆,夫妻俩忙得脚不沾地,哪儿有时间去楼下散步。
见两人回来了,陈金花抬起头,一脸的不高兴:“小楠,你那嫁衣做好没?红布你曹奶奶上星期就送来了,你这到底是做成裙子啊,还是啥其他的,早点儿定下来。还有小行要穿什么,是你做啊,还是哪天咱们去百货大楼买啊。你说说这么多事儿呢,怎么还有时间去锻炼”
唯一的闺女出嫁,陈金花如今这症状,像是焦虑了啊,姜楠立时裂开嘴,笑道:“妈,你急什么啊,这婚礼还有俩礼拜呢,不急。我做衣服多快的,明儿周末一天就能做好,不急。周知行穿个中山装就行,我来做,不用买了。”
眼见媳妇儿又要急,姜满城赶紧开口道:“金花,爹他什么时候回来?发电报没?咱们得去接吧,到时候爹住哪儿?我可不是不让爹住啊,是爹他不爱在家里住,要是去住招待所的话,这要提前预定不要?”
陈金花果然被转移了注意力,哎呦一声,拍了拍脑袋,道:“瞧我这脑子,都不记事儿了。爹前两天发的电报,说下周过来。他在疆省勘探呢,一直忙不开,好不容易才请来的假,说是要带特产回来呢。招待所的事儿啊”
她沉吟片刻,道:“这样,明儿去招待所问问,看看能不能提前订个房间。”
姜满城一拍手:“行嘞,那就明儿出去。百货大楼也去看看,多买点儿糖果,到时候婚礼上也用得着。”
陈金花点点头,见姜楠要开口,她虚空点了点姜楠的额头:“你明儿哪儿也不去,先把嫁衣做出来再说!买糖果这些事儿有我和你爸呢,你就专心准备嫁衣的事儿,不准偷懒,听见没?”
“听见了。”姜楠嘟嘟嘴,很快三两步跳到陈金花身旁,挽着她的胳膊道,“妈,你别难过,我结婚还在家里住呢,啥变化都没有,真的。”
陈金花眼眶刷一下红了,眼泪大滴大滴地往下掉。这可吓坏了众人,谁见过陈金花这么哭啊,姜满城立马跳起来,不知所措地搓着手:“金花,你咋了?你要是难受,就”
姜楠也唬了一跳,忙道:“妈,您别这样,你要是不舍得,我就不嫁,真的,我一直陪着妈,谁也不嫁!”
陈金花噗嗤笑出声,养了十八年的闺女出嫁了,昨儿仿佛还在自己怀里吃奶呢,那么小,那么软乎的一个人,这一眨眼,就要嫁为人妇了。就算还住在家里,那感觉是不一样的。可见闺女那样子,又觉得她要操心的事儿还多着呢*,瞎矫情个什么劲儿呢,她嗔道:“胡说什么!你不嫁,我还不答应呢。”
她擦了擦眼泪,对着周知行笑笑:“小行,你别有负担,我不是对你有意见,就是一时感慨。你别担心,陈姨对你满意着呢,小楠能嫁给你,是她的福气。”
周知行可不敢应这话,连连摆手:“陈姨,您别这么说,能娶到小楠,才是我上辈子休了大德呢,我心里也高兴得紧。”
陈金花这才真正乐开了,嗔了男人和闺女一眼,挥挥手道:“行了,都忙去吧。对了,小楠,你那采访的报道什么时候上大报啊?这分五十六平的房子把稳不?”
姜楠嘿嘿嘿的笑:“见报了就把稳,不见报啊,那就四十五平。”
姜满城赶紧道:“四十五平也不错,咱这个房子是五十六的,这加起来也一百多了,到时候置换起来顶多添点儿钱,好弄。金花,你别急,都有我呢,我如今在建筑队那也是说一不二的,都替我盯着呢,放心。”
一家人你一句我一句的,说着这半年的琐事。慢慢的,时间也不早了,周知行起身正要离开,突然想起刘老太嘱托他买奶粉的事儿,他低声将事情说了,姜楠道:“那我在系统里换点儿?这半年案子不少,如今积分还有三四万呢。”
不止是案子多,花的也少。以前还能排排坐吃果果,自从革委会检查吃食后,这种有益身心的活动就取消了。也就出去郊游的时候,避着人吃点儿果子,其他时候积分都花不出去。
周知行点点头:“兑换了先放空间吧,过两天我来拿,再给刘奶奶就行。”
说说笑笑的,周知行很快告别离开,姜楠起身去洗漱,夏夜渐渐黑浓起来,一号院也迎来了休息,周边都安静起来。
谁也没想到,静谧的夏夜,远处正发生着血腥的谋杀。
翌日,姜楠正睡懒觉呢,房门被啪啪啪地拍响,跟打鼓似的。她啪一声坐起来,跳下床,拉开门就往外冲,客厅里,姜满城正好打开大门,还没看清外面站的是谁呢,声音就响起来了。
“小楠姐,快,玻璃钢小区发生血案,蓝所让咱们赶快过去!”
是王自力,满头大汗的,脸都跑红了。
姜楠立时清醒了,她边往卫生间走,边道:“等我两分钟,洗把脸换个衣服就走。周知行通知了没?”
王自力喘着气,点头道:“通知了,组长马上就到。”
行,姜楠不问了,迅速行动起来。做警察就是这样,无论你生活上要忙什么,只要案子来了,都得为案子让步。今儿这嫁衣是做不成了,以后吧,还有俩礼拜呢,晚上加加班,总能做出来的。
迅速收拾停当,三人在楼下汇合,话都不说了,骑上自行车就往玻璃钢小区走。路上,王自力才介绍了情况:“死的是孙民,就是和史为民传出花花事儿的那个。还有一个男人,现场还发现了一封遗书,根据遗书的内容,像是这个男人杀了孙民之后写的,具体如何还要到了现场之后才知道。”
两人点点头,办案讲究证据,不是说有一封遗书,就说明这人是自杀的。得看看现场什么样儿,调查一下这人的社会关系,和什么人结过仇,遗书里说的事儿是不是真的等等,都需要逐一核实,真不是一封遗书就能盖棺定论的。
等三人一身大汗地来到现场,外面已经围满了人。进去前,王自力低声道:“现场特别血腥,小楠姐你做好准备。”
姜楠揉揉这家伙的头:“好小子,什么时候轮到你来照顾姐了?这是谈对象了,知道照顾女孩子了?”
王自力的脸刷一下红了:“姐,说什么呢,我我才十七,才不急着找对象呢。”
周知行笑看着两人闹,边往前走,边替二人挡开众人的拥挤,很顺利地进入现场。刚进去,就被浓郁的血腥气熏得皱起了眉。只见房间内的墙壁上,喷溅的都是血液。按这个出血量,人不死才怪。三人严肃着脸,慢慢走入案发现场。
房间内,蓝青山、邵勇、邹立和温强已经到了,正蹲在地上一点点查看线索呢,还有现场拍照的同行,咔嚓咔嚓进行着采证。
两名死者,一个是孙民,姜楠和周知行都认识,此刻呈东西走向,横躺在地上,脖子处有一条明显的伤痕,应该是伤着了大动脉,四周墙壁才有这么多血。另一名死者,看起来比孙民瘦弱一些,戴着眼镜,斯斯文文的躺在床上,双手还交叉在胸前,死相十分安详。
蓝青山听到动静,抬头见是三人来了,抬起下巴吩咐道:“邵勇,把遗书给两人看看。”
“哎。”邵勇答应着,艰难地起身,长时间蹲着,刚起来还有踉跄了两下,等眩晕感结束了,这才从一旁的一堆证物袋里,找出那封遗书递过去道,“看看能发现什么线索不能。”
姜楠接过证物袋,很认真地看起遗书。从遗书的内容看,像是情杀,写遗书的男人叫海建,是孙民的情人。遗书里充满了对孙民欺骗感情的控诉,说他始乱终弃,还利用两人的关系,威胁海建给他钱财。多次被勒索,不仅导致海建父亲被气死,也让他失去了活下去的勇气。一心求死的海建,约孙民出来,趁人不备,一刀杀了孙民,之后再自杀。
姜楠看着署名“海建”的那两字,问:“这个海建的单位通知了吗?另外需要比对下以前的字迹,才能知道这封遗书是不是他写的。”
说着,她又看向遗书,总觉得哪里不对。
对面,邵勇闻言回道:“已经通知了,遗书里说了,他是粮站的装卸工,已经派人去请粮站的领导了。字迹的话,这里有以前海建的日记本,你可以拿去看看。”
姜楠点点头,邵勇也是老手了,这些能想到的都想到了。她再次看向遗书,总算是明白那不对劲儿是什么了,她低声问周知行:“你有没有觉得,这个遗书写的太连贯了?中间没有一点儿磕巴,不像是情绪激动的人写出来的。”
她补充道:“我的意思是,如果人的情绪很激动的话,那笔画是不是跟平时不太一样?例如特别用劲儿,纸会皱皱巴巴之类的,但你看这封遗书,字体中规中矩,纸张也特别平展,绝对不像一时义愤的人写出来的。”
周知行点点头,他以前是写毛笔字的,对此感悟更深。蓝青山闻言,招招手道:“拿来我看看。”
姜楠将遗书又递给蓝青山,蓝青山蹲着又看了一遍,高兴的道:“很好,这是个大疑点,等笔迹专家过来,咱们重点问问这方面的事情。”
“笔迹专家?”姜楠来了兴致:“还有这事儿呢,蓝所,什么时候请来的?怎么还不露面?”
蓝青山摆摆手:“总部那边有,等我回去打个电话,让老人家来一趟。行了,去看看其他线索。”
姜楠耸耸肩,和周知行一起忙碌起来。不多时,小赵领了一个中年人过来,确认了海建的身份。周知行则去看海建以前的日记本,以他的眼力来看,遗书和笔记本里的笔迹是一致的,也就是说,遗书就是海建写的。这从起笔、结束写字时的一些小习惯都可以看出来。
这就有意思了,姜楠低声问:“尸体要被送去解剖吗?”
蓝青山点点头:“等拍完照,谢法医会带着人去做的,下班前应该能出结果。”
他直起身,点点姜楠:“去问问围观群众,看看有能提供线索的没有。”
姜楠点头,拿起本子和笔,去围观人群里问话。
“大妈,您认识这屋里住着的人吗?”姜楠眉眼弯弯,笑着道,“一看您就知道,您是个消息灵通的,为人肯定在玻璃钢小区里是这个!”
她竖起大拇指,恭维道:“这不,我第一时间啊,就想到问您了。大妈,咱不要有顾忌,知道什么就说什么,有没有用别管,这个有我们做警察的处理,您只管说就行。”
那大妈刚开始还不敢搭话呢,毕竟出人命了嘛,谁敢管这个闲事儿,可这女娃娃警察一开口,怎么就这么能说呢,这才几句话,迅速让大妈乐开了。
“那我可就说了。这屋里住的是海建嘛,大家都认识。今年得有三十了吧,因着成分不好,还没结婚。以前家里是地主,这不是被打倒了嘛。但人家运气好,家里是杨家洼的,地里还发现了石油,这不就赔了一个工作嘛,因着成分不好,被人举报了,就从石油工人呢,变成粮站的装卸工了。这么多年都没分房,一直住这里。这人不爱说话,不过人还是不错的,这咋突然就死了呢,真是没想到。”
姜楠可算是抓到重点了,地主,这海建是地主成分,会和革委会的孙民有关,还有那种关系?不可能吧,除非他不知道孙民的真实身份?她搔搔下巴,又问了一遍:“海建的成分是地主?”
那大妈点头:“是啊,这个大家都知道的,要不然好好的石油工人不做,去做装卸工嘛,不都是成分害的。”
姜楠不再问这个了,反而问起了其他的:“平时海建和谁关系比较好?有没有什么人来找他?”
大妈还没说话呢,旁边的一个三十多岁的大姐道:“那谁,温家那小子,不是常来嘛?”
大妈嗐一声:“温岭那小子是个热心肠,跟谁不交好啊?常来很正常”说着,转身,眼神儿在人群里四处瞧,突然伸出手,大声喊道:“温岭,温岭,来,过来说几句话。”
姜楠抬头,只见一个二十六七的小伙子,看起来孔武有力的,个头儿应该有一米八,四方脸,棱角分明的,脸上挂着笑,却并不让人觉得如何亲近,姜楠皱眉,这人和案件有什么关系?
“方大妈。”温岭打了声招呼,对姜楠点点头,“警察同志,你有什么想问的吗?”
姜楠收回心神,努力笑着问道:“你好,大家都说您跟死者海建的关系不错,经常过来看他,是吗?”
温岭点点头:“海建虽然成分不好,但他上过几年学,人还是不错的。我就经常过来,而且我不认识字,都是海建教我的。”
姜楠:“那你认识孙民吗?”
温岭摇摇头:“不认识,也没见过这个人。”
姜楠眯了眯眼,良久,她冲着温岭点点头,起身来到蓝青山身边:“蓝所,有一个人,我觉得还是带到所里去审比较好,现在人多,问话不方便。”
蓝青山扶着腰起身,忙活了大半天,也没其他线索要看的了,闻言点点头:“行,注意方式方法,不要为线人惹不必要的闲话。”
姜楠点点头,再次来到温岭和方大妈身边,对温岭笑道:“温大哥,是这样,因为你是去海建家最多的人,我们现场发现了一些证物,需要您跟我们去派出所,看看这些证物哪些是海建的,哪些是外人带来的,好吗?不需要很久的,最迟今天晚上就会认完。”
温岭还没点头呢,旁边的方大妈和大姐就连连保证。
“这有啥的,温岭自小就是个热心人,你这小警察太客气了。”
“就是,小区里其他人都和海建不熟,也就温岭了。岭子别担心,我会跟你妈说的,只管去,就当做好人好事儿了。”
温岭呵呵呵笑了两声,姜楠见他没反对,和温岭并肩,走在众人身后。周知行特意放慢了脚步,等姜楠跟上了,才一起走。
周知行递话:“男女之间情杀的见过,这男男情杀,真是开了眼界了。”
姜楠轻笑出声:“都当这么久的警察了,这有什么的,更稀奇古怪的案子又不是没见过。”
前面的王自力听到两人的议论,正疑惑想要搭话呢,被蓝青山搂住肩膀道:“自力,更生今儿怎么没跟你一起?”
王自力挠挠头:“他去给大哥寄包裹了,我今儿起晚了,才被您找到的,不然我也去邮局了。”
邹立搭话:“奋斗那小子插队咋样了?队上粮食丰收了吧?”
众人一路聊着,说说笑笑地来到派出所。温岭被带到审讯室,蓝青山亲自审问,他说:“能说说你跟海建的关系吗?”
“好朋友。”温岭坐在椅子上,神情哀伤,“海建虽然是装卸工,但他身体不好,很多时候都是我帮他做活的。”
蓝青山挑眉:“哦?你也在粮站工作?”
温岭点点头,笑了一下:“对,我也是装卸工,我俩是同事,又都住在玻璃钢小区,彼此交往就多了起来。他这个人不喜欢说话,但一肚子知识,还会讲故事,我就喜欢听他讲故事。”
蓝青山没说话,将遗书递给温岭,等他看完了,才问:“能再说说你跟海建的关系吗?”
温岭笑了,十分释然的样子:“你猜到了?我也没什么隐瞒的,我喜欢海建没错。可海建不喜欢我。”
他晃了晃遗书:“这里写的很清楚,他喜欢这个叫孙民的。”
蓝青山笑:“是嘛,可孙民是青江公社革委会的,是怎么跟海建认识的?两人又是如何成为恋人的?”
温岭耸耸肩,将遗书递还给蓝青山:“我也不知道,我只是一个喜欢海建的人,平时只有他在家才去找他,对这些事知道的不多。”
蓝青山点了点桌子,笑道:“这么说,你是不认识孙民的了,是吧?”
见温岭点头,蓝青山没再问其他的,示意姜楠或者周知行问。姜楠想了想,道:“你们”
她斟酌了下用词,道:“你和海建是如何确定彼此都喜欢男人的?我是说,如今对这样的事儿,并不宽容,是吧?你们这种秘密,应该是不会随意透露的。但你俩正好找到了同伴,还正好是同事,这个有点儿太巧合了吧?”
温岭的身子向后一靠,抱胸看着姜楠,没有开口的意思。这就很明显了,姜楠的问题让温岭不高兴了。不过她仍是道:“你别多心,我不是要用这个给你定罪,也不是觉得这个就是不对的,这是你的自由,对吧?只要你不伤害别人,那我们就不会管。但是”
姜楠指了指遗书:“这里有海建、孙民,还有你,你们三个遇见了彼此,那就是说,一定有一个地方,是你们这些人接头的场所,去那里的,都是你们这样的人。否则,没有道理,青江公社的孙民,会遇见作业处的海建,你说对吧?两个人明明是没有交集的。唯一的交集,应该就是我说的那个地方,你说对不对?”
温岭沉默了很久,终于道:“黑市对面的山上,往上直走两里,会遇见一个大槐树,左拐大概五百米,有一颗三人抱的大青松,再右拐,会看到一小片松林,我们我们晚上八点以后,会去哪里。”
姜楠松了一口气:“也就是说,你和海建,海建和孙民,都是在那里遇见的?”
温岭点点头,直直盯着姜楠,姜楠赶紧道:“你放心,我们不会乱说话的。这是你的隐私,我们不会乱插手的。”
等再次确认温岭不认识孙民,众人才结束了审讯。关上审讯室的门,蓝青山吩咐道:“晚上去一趟那片树林。”
他沉吟片刻,看了眼周知行,又看看邵勇和王自力,扭过脸道:“行了,别扭什么,都去。别穿警服,否则大家一看就吓跑了,什么都问不到,知道吗?咱们是去问话的,不是去抓人的。”
见姜楠举手,蓝青山点了点她,道:“行了,你是女的,不能去。”
他叮嘱众人:“就是问问孙民和海建的情况,其他不该管的别管。这样的人很多,关不过来的,看守所也没那么多钱让他们吃白饭,听懂没?”魔.蝎`小`说 k.m`o`x`i`e`x`s.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