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两人看着对方,余薇主动抬碗送到他嘴边,当时李湛并未起疑。


    那醒酒汤跟寻常汤饮差不多,李湛默默饮下。看到他喉结滚动,余薇紧绷的心弦才稍稍放松了些。


    饮完醒酒汤,她取来温水供他漱口。为了防止事发李湛反击逃跑,余薇又主动伺候他宽衣,把公服脱下。


    现在天气炎热,冷碧轩后面种着不少树木,有些上了年头,能遮阴,比永福宫那边凉爽许多。


    李湛睡的那间屋有一道窗户,能通风,余薇一边给他打扇,一边不动声色观察室内情形。


    纨扇轻摇,带动少许脂粉香弥漫在周边,躺在榻上的男人只穿了中衣和膝裤,他着实困倦,再次迷迷糊糊入睡。


    余薇垂眸睇他,眉目英俊,鼻梁高挺,睫毛纤长,身段也顶好,若是把他卖到南风馆,定能卖个好价钱。


    醒酒汤里的催-情药是她自配的,又添了软筋散,只要发作,不仅情欲高涨,浑身的力气也比往日虚弱许多,就是为了防止徐宛琴制不住他。


    李湛毕竟是男子,且又是练武之人,只怕一巴掌就能把徐宛琴扇飞。她处心积虑替徐宛琴铺路,处处周全,若不出意外,这个男人今日在劫难逃。


    门口传来轻微的响动,丁香提心吊胆进屋,余薇扭头看向她,示意她把李湛的公服和鞋袜藏了。


    丁香有些怂,犹豫片刻还是硬着头皮上前把衣物收走。


    余薇面色柔和轻摇纨扇,想到这个男人醒来的情形,唇角微勾,愉悦至极。她一点都不怕他动怒,既然下定决心做了,自然就有胆量去承担后果。


    室内安静,外头偶尔传来鸟雀声,确定李湛睡沉了,余薇才起身出去。周氏守在廊下,余薇压低声音问:“汪嬷嬷在何处?”


    周氏应道:“在前头的。”


    余薇没再多问,自顾朝院子去了,周氏跟在身后,小声道:“代王夫妇也在这边,奴婢看过了,宫女应有五六位。”


    余薇轻声道:“去寻徐宛琴,告诉她,该做的我已经做了。”


    周氏应是。


    余薇去到前头,她唯一担心的是汪嬷嬷,其他人容易打发,汪嬷嬷却不易,且她又是宫里头的老嬷嬷,见惯了肮脏,断不能让她生出事端。


    很快长春宫的徐宛琴接到消息,得知李湛歇在冷碧轩颇觉意外。她对宫里头熟悉,趁着姜太后午休,脱身离开前往外廷。


    冬青和刘婆子跟在她身后,刘婆子心中惶惶,忐忑道:“小娘子可想清楚了?”


    徐宛琴冷静道:“开弓没有回头箭,我承担得起。”


    刘婆子不敢多言。


    主仆并未去冷碧轩,而是暂且在永福宫落脚。差宫人打听冷碧轩那边的情形,得知代王夫妇也在,徐宛琴皱起眉头,若他们在此,定不利她行事。


    徐宛琴捏着帕子来回踱步,若要一击即中,势必把冷碧轩的闲杂人等支开才行,这样才能让李湛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关键时刻刘婆子给她出了个主意,先前代王吃醉跟李湛吐苦水,便是为着长子胡作非为脑壳痛,原是争抢一名妓子跟平阴侯家的六郎撕打起来,闹得颜面尽失。


    代王教子无方着实苦恼,那逆子狎妓也就罢了,甚至还想将其纳进门做妾,气坏了正室魏氏,吵着闹和离。


    魏氏娘家也是体面人,哪里忍受得了闺女与妓子共侍一夫,故而找上门讨要说法,搞得代王夫妻焦头烂额。


    这事不少高门贵族都晓得,刘婆子出主意,让人偷偷送信,告诉夫妻那妓子的藏身处,定能把他们引走。


    徐宛琴皱眉道:“我怎么知道那女郎被金屋藏娇在何处?”


    刘婆子摆手,“小娘子没悟明白,随便掐个由头便是,就算是假的,他们这会儿也坐不住。”


    听她这般说,徐宛琴思索了许久,才觉得可行,于是她反手写下一张纸条,差人送去。为掩人耳目,那字迹歪歪斜斜,送去的人也是宫中最不起眼的粗使奴仆。


    不出所料,当代王妃从婢女手里接到信息时,再也坐不住了,立马把午睡的代王喊醒。


    两口子询问接到信儿的婢女从何处得来的消息,那婢女也说不出个所以然。他们为着这事烦恼许久,一刻也坐不住了,暂放疑虑,出宫差人去找逆子的藏娇处。


    代王夫妇离开后,还得想办法支走汪嬷嬷。掐着李湛药效发作的时辰,徐宛琴把主意打到了长春宫的管事朱嬷嬷身上。


    最初汪嬷嬷是在长春宫当差,跟朱嬷嬷共侍一主,经历过不少宫廷倾轧,二人算是旧友,今日难得清闲,故友叙旧也在情理之中。


    平时徐宛琴处事圆融,在宫里头口碑甚好,再加之她得姜太后疼宠,朱嬷嬷卖她一个面子,差宫人前来寻汪嬷嬷。


    汪嬷嬷并未起疑,李湛身边有丁香她们伺候,汪嬷嬷不作多想,去了一趟长春宫。


    冷碧轩还只剩下几位宫女,余薇亲自打发了下去,随后便往永福宫过来了。


    李湛吃过酒,睡得比平时要沉些,之前去宝月斋约见时余薇曾跟徐宛琴说过药效的情况,那催-情药在酒的作用下发挥得更快,不到一个时辰就能让他惊醒。


    徐宛琴掐着点过去时,李湛从梦中醒来,只觉口干舌燥,渴得要命。他像往常那样唤婢女,外头却无人应答,李湛只得自己起身去倒水解渴。


    然而坐起身时,便觉头晕目眩,身子也软绵绵的,没甚力气。起初他并未多想,还以为是酒吃多了的缘故,但小腹窜起来的邪火令他极其不适,只觉浑身血液躁动,莫名心烦。


    喉咙里干得像要喷火,他强撑着不适再次喊人,还是没有回应。摇了摇昏昏沉沉的头,他欲下榻倒水喝,却发现榻前没鞋。


    李湛的脑子有短暂的懵,实在渴得不行,赤脚下地,双足踩到冰凉的地板上,整个脑子才清醒不少。


    若是寻常,下榻倒水解渴并不是难事,但今天不知怎么的,竟然连站立都困难,两腿软绵绵的,浑身不得劲儿。


    头重脚轻的滋味很奇怪,走路不协调,甚至东倒西歪。这时候李湛的意识很清醒,但他控制不住自己的肢体,特别吃力。


    他深一脚浅一脚朝桌前走去,愈发觉得胸中燃烧着一股说不出来的无名火,仿佛身体被放到火炉上炙烤一般,燥热得要命。


    李湛情不自禁把中衣扒开,试图缓解身上的燥热。摸到水壶时,他好似一条干涸的鱼,抓起壶手往嘴里灌水解渴。


    半壶水颇有重量,他手抖得差点没提起来,尝到微温的开水,他大口灌进嘴里,干涸总算得到缓解。


    饮了几口水,双手费力支撑身体,他再次尝试喊人,这回是喊的汪嬷嬷,仍旧没有得到回应。


    李湛有些恼,身体不受使唤莫名出了些薄汗,头又晕乎乎的,糟糕透顶。


    方才饮的水根本就解不了渴,他又继续灌了好几口。身体实在太热,索性把中衣脱掉,只剩下轻薄的亵衣。


    原本想重新回到榻上,结果走两步就腿软跌坐到地上。手掌触摸到冰凉的地板,干脆躺下了,背部凉津津的,舒坦不少。


    身体的异样令李湛强制冷静,他吃醉过酒,自然知道是什么滋味,但今日他并未吃醉,反应着实太过奇怪,特别是窝在心里头的那股子邪火欲念,想要女人发泄的冲动达到了顶峰,委实匪夷所思。


    “汪嬷嬷!”


    “余三娘!”


    他接连喊了好几声,外头不知何时传来轻微的响动。李湛吃力集中注意力倾听,有脚步声传来,他再次呼喊:“汪嬷嬷?”


    徐宛琴没有应答,她压下心中的紧张,指甲掐进肉里带来的刺痛令她的心绪平静了许多。


    细微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屋里的李湛费力坐起身,再次喊人。门口传来徐宛琴小心翼翼的回应,“是七哥吗?”


    听到女子柔软的嗓音,李湛隐隐生出一股怪异的感觉。


    徐宛琴缓缓进屋来,见到那个心心念念的男人狼狈地坐在地上,穿着轻薄的亵衣,领口大开,前胸锁骨一览无余。


    她第一次见到男人衣衫不整的模样,视觉上有些招架不住。但那人的身段着实有料,胸膛结实,轮廓线条极佳,藏在亵衣下若隐若现。


    此刻他脸色极差,额上青筋暴露,仍旧难掩英俊风流。尽管目中烧着愠恼,一副要吃人的样子。


    见桌上的水壶倒在一旁,徐宛琴轻言细语问:“七哥是渴了要喝水吗?”


    李湛眼皮子狂跳,不知道为什么,见到那个女郎,他竟平白生出不详的预感。


    喉结滚动,他压制着欲望,指着外头道:“去唤汪嬷嬷来。”


    徐宛琴看着他沉默。


    李湛急了,大声道:“去唤汪嬷嬷!”


    徐宛琴平静地走上前,淡淡道:“她去长春宫了,一时半会儿回不来。”


    李湛:“……”


    徐宛琴故意诛他的心,继续道:“七哥是想寻余三娘吗?”


    李湛已经猜到了什么,咬牙问:“她此刻在何处?!”


    徐宛琴一字一句回答:“她在永福宫。”停顿片刻,又问,“知道我为何会出现在这里吗?”


    李湛似被什么击中,只觉血液直冲脑门,因为徐宛琴道:“她把你送给我了。”


    这话委实离经叛道。


    徐宛琴居高临下看他,男人面色阴沉,像受伤的野兽,眼中布满着难以置信的血丝,握紧拳头的手有些抖,显然被伤着了。


    徐宛琴很满意他的反应,继续诛他的心,“这场局,是余三娘特地为七郎你设的,不知七郎心中是何滋味?”


    李湛被刺激到了,奋力挣扎爬起身要去掐她,却被徐宛琴避开。他站不稳脚摔倒在地,双目赤红,好似野兽般喉咙里发出愤怒的咆哮,“徐宛琴你作死!”


    他彻底动了怒,五官狰狞扭曲,神情阴郁得骇人。


    那模样着实唬人,徐宛琴有些怂,可是她没法回头了,情绪也不由得激动起来,恨声道:“那余三娘有什么好,值得你这般不顾脸面拆人姻缘?!


    “七哥,你看看我好不好,我徐二娘哪里比不上她了,我究竟差在哪里,你说,我究竟差在哪里?!”


    面对她的质问,李湛只觉胸中怒火焚烧,被她受人利用的愚蠢气得半死。他太了解余三娘的心眼子了,毕竟他们曾斗过九年。


    身体愈发不受控制,闻到女人的脂粉香,原始欲望被撩拨,李湛痛苦忍耐,颈脖上青筋暴露,咬牙切齿道:“二娘愚蠢,你被她利用闯下大祸还不自知!”


    “被利用又如何?!闯祸又如何?!”


    徐宛琴步步逼近,眼眶发红,指着外头道:“今日我的清白势必会败在七哥手里,待生米做成熟饭,姨母定不会坐视不理!


    “七哥你现在只管喊人,整个冷碧轩连个鬼影都没有,就算你叫破喉咙都不管用。


    “你要怪就怪余三娘对你恨之入骨,她恨你拆她姻缘,恨你把她囚在金笼不得自由!”


    “你闭嘴!”


    一连串刺伤话语令李湛失态嘶吼,无奈嗓子干涩,只剩下被余薇背刺带来的痛苦挣扎。


    见他那般狼狈,徐宛琴不知是何心情,因为一直以来李湛在她眼里都是体面矜贵的,竟然也有今天。


    也不知是怜悯还是其他,她缓缓蹲下身,看着这个气急败坏的男人,冷酷道:“余三娘厌恶你,她亲口与我说过,她恨你的强权,恨你拆散她与周闵秀,她不甘做你养的金丝雀,只想逃离,逃得越远越……”


    话还未说完,李湛喘息着发了疯,猛地扑向了她。


    徐宛琴没料到他会爆发出如此大的攻击力,一时没避得过,被他扑倒在地。他狠狠地掐住她的颈脖,面目狰狞,恨不得掐死她。


    徐宛琴奋力挣扎,那手劲儿大得惊人。她四处乱蹬,一脚蹬到李湛的肚腹上,他吃痛松手,徐宛琴立马滚离。


    李湛额上布满了细密的汗,也不知是疼痛还是其他,五官扭曲,一副快要碎掉的样子。


    他知道今日这场局不容易破,一旦被宫里头知道他跟徐宛琴牵扯上,以姜太后的脾性,定不会坐视不理。更重要的是他不敢把余薇牵连进来,在宫里搞出这等肮脏事,定会受重罚。


    超强的意志力促使他脑中飞速运转,想破解之法。


    为了攻破徐宛琴的防线,他强制冷静,喘着粗气打她的七寸,说道:“二娘天真,你以为今日得逞了就没有后顾之忧?”


    这话果然令徐宛琴愣住。


    李湛吃力支撑起身子,试图把往日威仪撑起来,阴鸷道:“纵使你顺利入了王府,纵使你依靠太后压制我,可你能靠她牵制我多久?


    “如今的太后已到半百,年纪越大越是力不从心,她又能护你到什么时候?


    “二娘到底天真,我李七郎是参与过夺嫡之争的人,若要让你无声无息消失,有千百种法子。


    “今日我不妨告诉你,若是你得了手,最好别妄想靠子嗣立足,我会让你知道什么叫难产,什么叫一尸两命。”


    他太了解后宅女郎的命脉了,徐宛琴听到这话,果然脸色发白。一个后宅主母,若不依靠子嗣稳固地位,无异于空中楼阁。


    李湛恶鬼般的言语成功让她清醒不少,倘若她要进王府,必*定会去闯生产那道鬼门关。但她会死,死于难产,就算有十个姜太后都救不了。


    见她脸上阴晴不定,李湛知道她惧了,露出皮笑肉不笑,阴恻恻问:“你还想做我李七郎的妻吗?”


    徐宛琴本能往后退了退,心生惧意,她千算万算,唯独没有算到这茬儿。趁着她走神儿之际,李湛咬牙往屏风那边爬去,打算翻后窗逃跑。


    这会儿他的力气已是强弩之末,硬是靠着意志力和清醒的头脑寻求生路。知道外面定有徐宛琴的人,一旦跑出去,势必被拦截,唯有翻后窗,才有脱身的机会。


    等徐宛琴回过神儿来,李湛已经跌跌撞撞走到了屏风那边。他深一脚浅一脚,不甚撞到屏风上,吃痛不已。


    然而疼痛才更能让人清醒,他狠下心肠咬破唇,甜腥弥漫在口腔,疼痛的滋味促使他使出蛮力去爬窗户。


    若是平时,只轻轻一跃就能翻窗外逃,可是今日却吃力得不行。


    看到他笨拙艰难爬窗,徐宛琴暗呼不妙,匆忙起身去把他拽回来,因为一旦被他跑掉,余三娘定会倒大霉!


    徐宛琴并不恨余薇,同为女郎,各有各的不易,她们不过是各取所需罢了。


    之前余薇曾许诺,若是事败,她定会全力保徐宛琴的声誉。现在徐宛琴虽心慌得不行,但本能意识到李湛若衣衫不整逃了出去,势必掀起波澜,她当机立断上前阻拦。


    当时李湛半截身子已经挂到窗台上了,徐宛琴奋力抓扯他的腿,慌乱道:“你不能走!”


    李湛吃力挣扎,徐宛琴抱住他的腿一个劲儿往后拽,嘴里激动道:“七哥回来,二娘知道错了,二娘知道错了!”


    李湛不依,不知从哪里借来的蛮力蹬到她身上,徐宛琴吃痛松手,摔倒在地。


    后方没有力量拉扯,李湛像倒栽葱似的从窗台栽了下去。窗台离地面有一段距离,他的身子重重砸进了排水沟里,背部火辣辣的疼,被石头擦破了皮。


    徐宛琴见他栽了出去,连忙爬起身跑到窗台前,着急道:“七哥我错了,我知道错了,你且消消气,我这就去取解药来!”


    李湛从水沟里狼狈爬了起来,恨声道:“毒妇!”说罢咬牙跌跌撞撞往假山那边去了。


    他那模样着实没法见人,形容狼狈,又身着亵衣,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出了岔子,若是叫宫里头的人看见,定会掀起事端。


    徐宛琴慌了,想跟着翻窗追人,但又惧高,当机立断跑了出去。


    院里的冬青虽听不清楚屋里的吵闹,但也能猜到那情形,早就吓得腿软。忽见主子忙慌慌出来,并没有衣衫凌乱的样子,她诧异道:“小娘子怎么了?”


    徐宛琴是真着急了,说话的声音都有些颤抖,惊惶道:“睿王跑了,翻窗跑了!”


    冬青愣住。


    徐宛琴再无先前的冷静,语无伦次道:“他衣衫不整跑了,若是叫外人看见……”


    话还未说完,冬青就恐慌道:“小娘子别愣着了,赶紧去把他找回来!”


    二人赶紧往冷碧轩的后门过去,后面种着不少高大树木,她们找过去时,李湛已经不知去向,两人只得硬着头皮往附近的假山寻去。


    结果假山那边也没看到人影,李湛不知躲藏到了何处,若再继续往前走,便是文宝阁,那边是有宫人活动的。


    两人不敢再继续找过去,怕惊动宫人,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这时候徐宛琴已经乱了阵脚,从李湛告诉她难产而亡,一尸两命,她就打了退堂鼓。


    她到底年轻,立马折返回冷碧轩找守在外院的刘婆子寻求帮助。刘婆听到李湛跑了大骇,赶紧安抚她的情绪,忙差冬青去永福宫找余薇商议应对之策。


    冬青心急火燎跑了出去,却被刘婆子叫住,厉声道:“莫要毛毛躁躁的。”


    这声提醒令冬青强压下心中恐慌,她深深地吸了口气,收敛神色出去了。


    永福宫的余薇心情甚好,正跟李家的堂亲吃茶唠嗑。


    她笃定李湛逃不出徐宛琴之手,一个被下了催-情药的男人,且又手脚无力,只要徐宛琴豁出去霸王硬上弓抱着他啃两嘴,定会束手就擒,因为就算是送头母猪给他,都会发情。


    丁香忽然唐突进屋,神情里透着严肃。她朝屋里的贵妇们行了一礼,便上前附耳嘀咕了两句。


    听到冬青过来,余薇还以为得手了,同堂亲们打了声招呼,高高兴兴出去见人。


    冬青急得不行,因为一旦事发,她和刘婆子定会受罚,若是运气不好,发卖出府都是轻的。


    不一会儿余薇主仆过来,冬青犹如见到救星,扑通跪了下去,哆嗦道:“求王妃救命!”


    见她这般模样,余薇心中一沉,看向门口的周氏,周氏退到院子,提防隔墙有耳。


    余薇把冬青扶起身,镇定道:“莫要急躁,有什么话好好说。”


    许是她的镇定起了作用,冬青小声道:“我们小娘子出了岔子,睿王跑了。”


    尽管余薇已经猜到了什么,但亲耳听说,还是诧异不已,着急道:“他如何跑的?”


    冬青应道:“翻窗跑的。”


    当即把那边的情形粗粗说了。


    得知暂时还无人察觉,余薇不作多想,立马去冷碧轩。


    冬青和丁香等人慌忙跟上。


    现在日头正盛,余薇虽心急,却也明白懊恼没有任何作用,当务之急是尽快找到李湛堵他的嘴,倘若他被宫人发现,后果不堪设想。


    沿途余薇脑瓜子飞速盘算,要怎么才能把这场祸事掩盖下来。


    待她去到冷碧轩那边,徐宛琴犹如见到救星,顾不得行礼,匆忙把她拉进屋,语无伦次道:“七郎他跑了,翻后窗跑的,方才我和刘妈妈又去寻过,仍然不见人影儿。”


    余薇紧皱眉头,不解道:“我给他下了软筋散,他行动不便,怎么可能跑了?”又道,“那催-情药若发作起来,一碰女人就一发不可收拾,他定会招架不住……”


    徐宛琴连连摆手,哭丧道:“我害怕,三娘我害怕。”


    余薇愣住。


    徐宛琴绝望道:“七郎告诉我,就算我顺利入了王府,总免不了闯生产的鬼门关,他定会让我知道什么叫难产,什么叫一尸两命,我被他吓着了……”


    听到这话,余薇脸色铁青,咬牙切齿道:“畜牲!”


    徐宛琴焦急道:“他那模样极其狼狈,若被他人发现,定会瞧出端倪。”又道,“汪嬷嬷去长春宫已经有好一阵子了,多半也快回来了,她定会发现我们设的局。”


    眼见她已经六神无主,怕她受不住汪嬷嬷盘问,余薇当机立断揽下责任,严肃道:“二娘你且听好了,此事与你无关,你明白吗?”


    徐宛琴急得上火,哪里听得进去,余薇把刘婆子唤来,同她说道:“你们赶紧出宫回府,装作什么事都不知道,明白吗?”


    刘婆子嗫嚅道:“可是……”


    余薇打断她,厉声道:“没有可是!今日之事切不可泄露,你若想保住二娘的名声,立马带她出宫回府,日后若有人问起来,便什么都不知道,明白吗?”


    刘婆子被她严厉的态度震慑住了,眼皮子狂跳,冬青连忙道:“只要王妃能保住小娘子的名声,让我们做什么都行。”


    余薇看向她,命令道:“收拾收拾,现在就出宫回府,什么都不要过问,剩下的我来善后。”


    那时她看着柔弱,气场却十足,那份担责的勇气与威仪能稳定人心,令徐宛琴冷静许多。


    主仆不敢有分毫耽搁,赶紧整理形容衣着,确定没有异常后,徐宛琴才朝余薇深深一拜,毫不犹豫离开了是非之地。


    余薇望着她们出去的身影,知道今日要以身饲虎,往后跟李湛之间再无平衡。


    周氏担忧不已,忧心忡忡道:“小娘子……”


    余薇:“去寻人,就说养的猫跑了。”


    周氏不敢多言,她显然被方才的威仪震住了。


    于是主仆去往后面的树林,之前徐宛琴说她们已经找过了,余薇又到附近的假山搜索,仍旧不见人影,若再继续往前,就是文宝阁。


    从假山望过去,偶尔会看到宫人的身影,她们不敢过去寻人。余薇害怕李湛被他人发现,差丁香去打听消息,说猫跑过去了,探探那边的口风。


    丁香应是,朝文宝阁去了。


    知道汪嬷嬷快要回来了,余薇叫周氏去拦截,最好半路拖延住她。


    等周氏离去后,余薇这才折返回前院来,越想越觉得哪里不对,因为药是她亲自下的,李湛中药后是什么情形她心知肚明。


    当时为了防止李湛伤人,她下的软筋散足以让他束手就擒,根本就支撑不了他跑得太远。


    再回头看文宝阁与冷碧轩之间的距离,得经过一座桥,一旦他上桥,势必引起他人注意。可是徐宛琴说不见人影,他若去了文宝阁,她们定会发现。但奇怪的是冷碧轩周边都不见人影,那么大一个活人,难不成飞天遁地了?


    余薇不信这个邪,她与李湛斗了九年心眼,早就把他的脾性摸透了。


    说到底徐宛琴还是太嫩,若是一开始就舍去矜持霸王硬上弓,不给他说话的机会,李湛哪里会招架得住?但现在不是找事败原因的时候,而是把人给挖出来。


    冷碧轩里头有三个院子,相互连通,余薇走进李湛翻窗的那间屋,窗户已经关上了,现场只留下支窗用的叉竿。


    她默默蹲下身把它拾起,在手中掂了掂,仿佛想到了什么,朝外头走去,查看另一间厢房。


    余薇阴沉着脸把这边的院子找了一番,没见到人影,再继续找第二个院子,还是不见人影。


    翻第三个院子时,她发现了端倪,那间茶水房的门半掩着,里头光线极差,桌台上的杯盏乱七八糟,地上水迹到处都是。


    余薇眯起眼,凭着直觉嗅到了野兽的气息。握紧手中的叉竿,她轻手轻脚进屋,警惕地打量周边情形。


    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酒气,细微克制的喘息令余薇意识到野兽就躲藏在里头。


    李湛那厮到底精明,定是躲藏在假山避过徐宛琴她们后,又折返回院子藏身,好等着汪嬷嬷回来解围。也难怪她困惑,明明被下了软筋散,哪有力气凭空消息,原是耍了心眼儿。


    余薇紧握叉杆,用极其温柔的声音引诱,试图把他哄出来,“殿下,我知道你藏在里头,你若出来,我便把解药许你,如何?”


    没有人回应。


    余薇警惕地往里走,那茶水间有好几个庋具,上头放着瓶瓶罐罐,用于存放各种茶饮。她再次轻声诱哄,就像哄小猫似的想把李湛哄出来。


    躲藏在庋具后的李湛披头散发,眼中布满了可怖的血丝,亵衣被抓扯得稀烂,浑身上下湿淋淋的,多处擦伤,神情好似饿鬼一般,面目阴鸷得可怕。


    想到徐宛琴刺伤他的话语,李湛恨得彻骨。他太了解余薇的心思了,躲过了徐宛琴她们的搜寻,却躲不过余薇的法眼。


    李湛又气又恨,他们夫妻当真是绝配,一个人想些什么,另一个人肯定会猜到。


    从缝隙里窥见那人手中拿着叉杆防御,李湛不敢跟她正面敌对,若是平时,他何惧一个弱女子,但今天不一样,他实在熬得精疲力尽,狼狈至极。


    眼见余薇顺着地上残留的水迹寻来,越往里走,光线就越暗。余薇紧绷着神经观察痕迹,知道他就藏在附近。


    轻手轻脚行至庋具转角处时,忽听一道骨碌碌的滚动声传来,余薇敏捷回头,却见一个茶罐不知从何处滚落出来。


    就在她被茶罐吸引注意力时,李湛使出蛮力撞倒庋具。余薇慌忙避让,却落入李湛攻击的范围内。他好似饿虎扑向她,余薇惊叫一声被巨大的冲撞力扑倒在地。


    当时叉杆还未脱手,她一棍打到他身上,李湛吃痛闷哼,暴怒夺过叉竿扔得老远。


    余薇奋力挣扎,却被男人死死按压在地上。


    室内昏暗,空气沉浊,地上茶罐碎了一地。李湛披头散发,充血的眼里写着变态的兴奋,咧嘴道:“余三娘我抓到你了。”


    余薇使出吃奶的劲儿推他,触摸到的胸膛滚烫,好似着了火一般烫手。她心中不禁生出几分恐慌,求生欲极强道:“殿下我给你解药!我给你解药!”


    女郎身上散发出来的脂粉香早已击溃了李湛的理智,他能忍徐宛琴,但他忍不了余薇,像狗似的嗅她身上的气息,露出沉迷的表情。


    余薇反手攻击,一把抓到他脸上,指甲抓破皮肉,留下一道血痕。火辣辣的刺痛反而令李湛兴奋得发狂,当即俯身强吻。


    甜腻的脂粉香令人欲罢不能,被药物掌控的男人几乎丧失理智。


    余薇不甘受他欺压,发狠咬破他的唇舌,腥甜弥漫在口中,李湛吃痛,被她用蛮力踹开。


    顾不得衣衫凌乱,她连滚带爬去抓附近的茶罐,试图砸他的头。


    李湛识破她的意图,方才还被打了一闷棍,岂能容她二次得手,立马抓住她的腿强行拽了回来。她再次落入他手中,被压制无法动弹。


    余薇忍不住骂他祖宗十八代,李湛不喜,凶神恶煞捏住她的下巴,怒极反笑道:“你骂我什么,再骂一遍听听。”


    对方癫狂的鬼样子着实吓人,她也断然没料到李湛会变成这般模样,与平时的矜贵判若两人,好似一条从烂泥里爬出来的疯狗,见人就咬。


    怕被他失手掰断脖子,余薇能屈能伸道:“妾不敢忤逆殿下了,再也不敢了!”


    李湛再次笑了起来,脸上的抓痕渗着血丝,原本英俊的面庞泛着狰狞扭曲。


    好好的一场端午宴,结果被她搞成这副鬼样子,他若能咽下这口气,便不配做男人。


    也不知是嘲讽余薇,还是嘲讽自己,他一字一句道:“余三娘,你让我李七郎在你跟前衣冠楚楚做个君子不好么,非要扒光我的衣裳让我变成禽兽。今日,李七郎如你所愿。”


    轻薄的纱衣被蛮力撕下,瓷白的肌肤暴露在眼底,他亲手撕毁了新婚夜那天许下的君子诺言。


    不管她信不信,他确实曾努力去遵守过,但现在被她背刺,她做初一,他做十五,他俩简直天生一对,谁也别嫌弃谁!


    地上的女人还死不悔改,身下的雪白令人血脉偾张,李湛彻底放纵了,反常的露出笑来,邪气又疯狂。


    温热的唇落到白腻的肌肤上,余薇吃力推他,大声求饶道:“我有药!我有药!殿下不用吃人的!”


    李湛哪里管她的死活,势必让她记住今日的教训,只附到她耳边道:“你怎么不药死我?”


    余薇不敢回答,只死死地拽住诃子裙,若不是顾及到余家老小,早就想杀夫做寡妇了!


    李湛仿佛猜到她心中所想,狠心咬破她的唇,余薇痛呼不已,那男人恨声道:“三娘既然这般爱玩儿,我这个做夫君的,自然不能扫你的兴。”


    手中的诃子裙被猛地扯落,余薇连连叫喊丁香,声音淹没在他带血的吻里。


    夏日空气粘腻,许多天都未曾下过雨,昏暗的茶水房里弥漫着沉浊的喘息。


    外头太阳生猛,丝毫没有退却的意思,去文宝阁那边打探的丁香要先比周氏回来。她借口找猫寻人,那边的宫人并未受到李湛惊动,丁香稍稍放心,极其害怕李湛被他人看到。


    怀揣着忐忑的心情回到冷碧轩,怕有他人在院子里,丁香先看了看才喊人。她以为余薇在屋里,结果没寻到人,心中诧异,又喊了两声。


    还是无人应答。


    丁香心下惶惶,在没找到李湛之前,余薇定然不会离开冷碧轩,能去哪里?


    她先把前院和后院寻了一遍,没见着人,又去寻另外两个院子,不停喊余薇。


    茶水房里的余薇听到外头的动静,喉咙里发出呜呜声,却被李湛咽下。


    地上的女郎头发散乱,面色潮红,只觉五脏六腑都要烧起来似的,受不住冲击。


    白皙的手腕在地上乱抓,却被男人收拢,与其十指紧扣。额上汗津津的,室内不通风,她好似滚进了火炉里,被反复炙烤。


    外面的丁香不知何时往这边寻了来,那茶水房的门半掩着,并未引起她的注意。往旁边的走廊过去时,忽然听到里头的动静,她顿住身形,试着喊了一声,“娘子?”


    无人应答。


    丁香心下狐疑,提裙朝茶水房走去,地板上到处都是水渍,桌台也狼藉一片。她皱着眉头朝里探寻,在倒地的庋具边见到了极其香艳的一幕。


    只见昏暗的光线下,男女衣衫凌乱,墨发如瀑,构成了一幅春色无边。


    猝不及防见到那场面,丁香被吓得腿软。


    李湛反应迅速,用衣裙挡身,侧头怒目道:“滚!”


    丁香欲言又止,但见他要吃人的样子,不敢逗留,只得窝囊退了出去。


    余薇挣扎起身,却被李湛强势禁锢。她欲喊丁香,话还在喉头,就被李湛堵了回去。


    那一刻,余薇无比期望汪嬷嬷快回来拴这条疯狗,她怎么还不回来啊,再不回来她真要被李七郎扒皮拆骨了!


    【作者有话说】


    李湛:你做初一,我做十五,我与三娘天生一对,绝配!


    余薇(冷漠脸):埋尸的情节,作者什么时候端上来?


    李湛:玩得这么刺激?!!


    第24章


    退到外头的丁香心急如焚,却束手无措,她不敢再闯进去惹恼李湛,若不然今日谁都跑不掉。


    想到汪嬷嬷,她慌忙去寻周氏搬救兵解围,因为只有汪嬷嬷才能平息李湛的怒火。


    这会儿汪嬷嬷已经离开了长春宫,往冷碧轩过来,而徐宛琴主仆也已出宫。她坐在马车上,不安地绞帕子,神情里透着倦怠。


    刘婆子见她忐忑,镇定安抚道:“小娘子且放下心来,只要睿王妃不出岔子,定能保住你。”


    徐宛琴回过神儿,有些后悔,嗫嚅道:“刘妈妈,我悔了。”


    刘婆子心疼她的不易,叹了口气,严肃道:“小娘子打小就养在后宅内院,哪里见识过人心险恶。”


    徐宛琴摇头,“此事怨不得余三娘,是我钻了牛角尖。我到底太天真,以为靠着太后就能为所欲为,现在回头想想,当时睿王强娶余三娘,纵使太后心有埋怨,也咬牙应允了,可见清楚他的脾性。


    “常言道,知子莫若母,如果那时候太后非要成全我,只怕我进了王府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睿王所言甚有道理,他是参与过夺嫡之争的人,怎么可能任人摆布,想来太后也清楚这些,故才隐忍不发。可我却没有吃透其中的道理,满脑子都是不甘,如今闯下大祸,方才醒悟了。”


    听着她清醒的言语,刘婆子心中五味杂陈,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


    徐宛琴无精打采垂首,刘婆子安慰道:“小娘子能及时悬崖勒马,已是庆幸,想来睿王妃能控制住局势。”


    徐宛琴摇头,“只怕不易。”停顿片刻,后知后觉道,“以往我懊恼太后偏心,现在才明白她对我的爱护。”


    说罢看向刘婆子,继续道:“睿王招惹不得,他心狠手辣,且足智多谋,寻常妇人根本就驾驭不了。到现在我都还心有余悸,他太了解人心,晓得后宅女郎的命脉在何处。


    “那‘一尸两命’的话语着实叫人胆寒,我从来不知,那般君子持重的皮囊下竟藏着一头嗜人的恶鬼。可笑的是,我竟还盼着与这样的恶鬼同床共枕,简直讽刺之极。”


    她说这话的时候脸色发白,连声音都有些抖,可见是真心感到恶寒。


    刘婆子轻拍背脊安抚,只盼宫里头别出岔子才行,若不然谁都没有好果子吃。


    与此同时,汪嬷嬷已经回到了冷碧轩。丁香硬着头皮撒谎,说李湛酒后兽性大发,把自家主子拖到了茶水房侵犯。


    汪嬷嬷自然不信她的鬼话,她是深宫里的老嬷嬷,什么鬼名堂没见过,且李湛行事素来沉稳,午休的时候并未吃醉,断然做不出酒后乱性的事来。


    起初汪嬷嬷被支走并未起疑,只是在回来的途中见到周氏拖延,才生出困惑,后来再见到丁香,便猜测这边有事。


    几人匆匆往茶水房去了,汪嬷嬷不敢进去,只站在外头道:“天气炎热,七郎恐中了暑热,老奴送来解暑汤饮,七郎可要服用?”


    听到她的声音,里头的余薇弱声喊道:“汪嬷嬷……”


    汪嬷嬷不清楚内由,猜测两口子应是生出矛盾,和稀泥道:“七郎且饶了娘子这一回罢,娘子身娇体弱,可经不起七郎折腾。”


    屋里没有动静,外头的人们竖起耳朵,隔了好半晌,才传来李湛愠恼的声音,“嬷嬷你退下,今日我跟余三娘没完。”


    汪嬷嬷愣了愣,这才后知后觉意识到情况比她想象中要复杂,见劝说不动,只得退下盘问丁香她们。


    汪嬷嬷面色阴沉进屋,犀利审视丁香和周氏,冷声道:“你们把我支到长春宫去,究竟是为何,赶紧说来。”


    两人面面相觑,不敢吭声。


    汪嬷嬷猛地拍到桌上,厉声道:“再藏着掖着,我便去告知姜太后,请她老人家审问!”


    这话把二人唬住了,慌忙跪地,连连磕头道:“请嬷嬷高抬贵手!”


    见她们服软,汪嬷嬷收回气势,指着二人问:“你们究竟做了何事,以至于七郎动怒成这般?”


    丁香不敢说,周氏也不知从何说起。


    汪嬷嬷到底圆融,二人是余薇的陪嫁婢女,日后还要在一个屋檐下相处,若闹得生伤,对谁都没有好处,遂缓和语气道:“既然盼着我回来,又不跟我说清楚缘由,让我这老婆子如何化解这场干戈?”


    周氏欲言又止,丁香眼眶泛红,恐惧道:“求嬷嬷开恩,救救我们娘子罢!”


    说罢一个劲磕头。


    汪嬷嬷立马上前把她拽了起来,训斥道:“莫要哭哭啼啼的,把详情与我说清楚。”


    丁香看向周氏,周氏心知瞒不住,当即把大概情形叙说一番,听得汪嬷嬷额上青筋暴跳,瞪眼道:“这还牵扯到文昌伯府了?!”


    丁香连忙道:“徐二娘子已经回府了,她只受了惊吓,并无损伤。”又道,“此事隐秘,只发生在冷碧轩,宫里头暂且无人知晓。”


    汪嬷嬷眼皮子狂跳,忍不住戳她的额头,气恼道:“简直胡闹!”


    丁香窝囊地缩回脖子,周氏亦是大气不敢出。汪嬷嬷强行镇定下来,整理思绪道:“你二人确定此事没有外传?”


    丁香点头道:“没有外传,奴婢去文宝阁那边打探过口风,确定殿下只躲藏在冷碧轩周边,无人察觉他的异常。”


    汪嬷嬷又戳她的额头,追问道:“那徐二娘子又是何情形?”


    周氏赶忙道:“事关闺阁女郎声誉,她断然不敢外泄,嬷嬷可放心,徐二娘子那里出不了岔子。”


    得了她的话,汪嬷嬷放心不少,既然事情没有外传,那就要把它变成夫妻间的小矛盾。


    “七郎被你们这般算计,定不会轻易罢休,今日之事,他什么时候消停,全看他的心情,我左右不了。”


    丁香着急道:“可是……”


    汪嬷嬷打断道:“做出这般离经叛道的事来,岂有不受罪的道理?我知晓七郎的脾性,这事没这么容易翻篇,你们若想保住娘子,就老老实实闭嘴。


    “俗话说宁拆一座庙,不毁一桩婚,我只有和稀泥让七郎咽下这口气,莫要捅到姜太后那里去,保全娘子,方才能把这事掩过去。”


    听到她愿意和稀泥让李湛吃下哑巴亏,周氏忙道:“只要嬷嬷能劝殿下饶了娘子,便是天大的幸运了。”


    汪嬷嬷不再多言,只觉得脑壳痛。


    这桩婚从一开始她就郁闷不已,她也曾劝过李湛,余薇已经定亲,就等着过门了,被他棒打鸳鸯日后定会产生隔阂。可是李湛不听,执意强娶,如今闹出这样荒唐的事来,也说不上谁对谁错。


    一对怨偶,除了相互折磨徒增不痛快外,又有什么意义?


    现在夫妻俩在茶水房狗咬狗,外人劝不住,只能尽量保全他们的体面。


    汪嬷嬷当即差人回府取干净衣物,她是过来人,知道两人多半狼藉不堪,且今日肯定是要出宫回府的,若叫外人看到双方狼狈的模样,也委实丢面子。


    有了她镇场子,丁香和周氏冷静不少。现在冷碧轩里头没有其他仆人,谨防夫妻二人的事外传,周氏是过来人,赶紧去备热水,汪嬷嬷叫她多备些。


    此刻茶水房空气沉浊,余薇全身汗湿粘腻,热得不行。李湛也觉得自己像被盖在蒸笼里的鱼,没全熟也半熟了。


    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纵使李湛身强力壮,也受不住药物操纵。他窝着一肚子怨气,咬牙问:“余三娘你究竟给我下了多少药?”


    余薇也吃不消他的折腾,脸上爬满绯色,不痛快道:“妾有解药。”


    李湛拒绝道:“不吃。”


    余薇受不了他的报复,生气道:“李七郎你是不是有病?!”


    李湛:“对,我脑子有病,有大病!”


    夫妻瞪着对方,余薇头发凌乱,李湛披头散发;余薇衣不蔽体,李湛则光着膀子。


    这场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战役,谁都没吃到好果子。夫妻之间的鱼水之欢本是一场愉悦体验,可是对他们来说无异于是场折磨。


    李湛被喂过药,哪怕现在药效大减,还是难受得不行。他虽然重欲,但一顿让他吃几回,还是消耗不了。好比现在,身体被掏空,但依然斗志昂扬,根本不听使唤。


    余薇则像散架似的,浑身上下哪哪都疼。李湛把她从头到脚啃过一遍,身上留下大片吻痕,触目惊心。


    外头热火朝天,茶水房里像蒸笼一样,两人好似干涸的鱼,见过对方最狼狈的一面。


    上辈子二人虽也斗了九年,但也体体面面,哪里像这辈子疯魔。


    看着对方那副鬼样子,余薇似想起了什么,冷不防笑了起来,李湛不悦道:“你笑什么?”


    余薇上下打量他,嫌弃道:“想必那徐二娘子害怕至极,殿下平日里衣冠楚楚,人模狗样的,哪曾想体面下竟藏着一头恶鬼。”


    这话李湛不爱听,冷脸道:“你与她勾结背刺我,这事我跟你没完。”


    余薇挑眉,厚颜道:“当初殿下强拆我跟周闵秀,如今我背刺,不是因果报应吗?”


    “你!”


    “再说徐二娘又没把你怎么样,就算她得手了,你一个大老爷们,又不吃亏。”


    这般无耻的言语把李湛气得半死,脸色铁青,一时竟然说不出话来。


    余薇作死挑衅,梗着脖子凑上去,轻蔑道:“纵使我背刺你,你又能把我怎的,一条贱命罢了,想要尽管拿去。”


    她破罐子破摔的态度着实把李湛难住了,脸色难看至极。


    见他吃哑巴亏的样子,余薇仿佛悟了,她跟他斗什么呀,既然无法摆脱他,那就随心所欲好了,大不了早些把命折进去,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想明白这个道理后,她不禁露出变态的眼神,细细审视起这个男人来,论起身段样貌,他无疑是拔尖儿的,论起品性,当然是糟糕的。


    之前她还想着逆天改命,试图改变前世的命运轨道,如今不想再改了。今日这般践踏李湛的底线,他不也怕事情闹大了没法收场吗,既然如此,那她往后还有什么顾忌?


    她再次笑了起来,眼睛亮晶晶的,娇媚如花,“妾手里的解药,殿下要不要服用?”


    李湛记仇心极重,板着棺材脸道:“今日之事,没这般容易翻篇。”


    余薇“啧”了一声,不理会他的抗拒,自顾把地上的锦囊捡拾起来,取出药丸后,她忽地抡起一耳刮子扇到他脸上。


    只听“啪”的一声,突如其来的耳光令李湛避之不及,结结实实挨了一巴掌。


    她竟敢打他!


    李湛顿时暴怒,捂住脸颊道:“岂有此理!余三娘你休得狂妄!”


    余薇抬下巴道:“我打你怎么了,还要挑日子吗?”


    李湛着实被她猖狂的态度刺激到了,咬牙想还手,但想到她身娇体弱,经不起他的拳头,硬生生憋了下去,失态道:“泼妇!”


    说罢光着膀子要出去,哪晓得余薇粗鲁的把他按倒在地,用最强硬的姿态嘴对嘴喂药,迫使他把药丸吞入腹中。


    起初李湛极其反感她的粗鲁,不料余薇有意撩拨,与其缠绵深吻,令他招架不住,被撩拨得意乱情迷。


    思想上的转变令余薇彻底放飞自我,反正人生都已经这般烂了,索性烂到底。


    她把李湛当成泄-欲的玩物,哪怕身体不适,硬是跟他那般杀敌一千自损八百,把他当驴使。


    没有耕坏的地,只有累死的牛。


    李湛显然也吃不消被她用强,吃痛叫出声,余薇嘲讽道:“殿下叫什么,又不是大姑娘还怕疼不成?”


    角色的转变令李湛极其不适,想要翻身农奴把歌唱,结果尝试过两回都被余薇用蛮力按了下去。她犹如女王一般,令他尝到了被折辱的滋味,羞愤欲死。


    之前一阵折腾身体就已经吃不消了,现在又被余薇用强折腾过两回,李湛只觉腰子疼,感觉身体被掏空。


    他像尸体似的瘫在地上,好似一只被拔过毛的公鸡,脸上不仅挨了一巴掌,还被抓了一道血痕。全身上下多处擦伤,咬伤,抓痕,淤青,狼狈至极。


    想起上午体面而来,结果搞成这副模样,简直见鬼了。


    一旁的余薇也跟他一样好不到哪里去,胳膊疼,腰疼,尾椎骨疼,腿疼,哪哪都疼。


    她折腾不动了,李湛也折腾不动了,两人总算消停下来。


    也不知过了多久,余薇吃力地坐起身,只觉小腹坠胀。旁边的衣物已经被李湛撕烂*了,只能勉强遮身。她费力爬起来,两腿酸软得直打颤,咬牙喊道:“丁香!”


    接连喊了两声,门外才传来丁香的回应,却不敢进屋。


    余薇问:“外头可有旁人?”


    丁香忙应道:“回娘子,没有。”


    余薇:“备热水,我要沐浴。”


    丁香:“周妈妈已经备上了。”


    余薇没再多说,裹着衣物,捂住小腹出去。路过李湛时,她泄愤地踢了他一脚,李湛像死狗似的一动不动,真没精力跟她耗了。


    余薇半裸着身子吃力走到门口,丁香被她的鬼样子唬住了,只见发髻散乱,妆容晕染一脸,白腻的肌肤上残留着吻痕,在阳光下异常扎眼。


    丁香知道她定受了委屈,顿时眼眶泛红,余薇不耐烦道:“莫要哭哭啼啼的,要哭就哭里头那条死狗,被榨干了连路都没法走。”


    丁香:“……”


    她不敢多言,赶紧把余薇搀扶到旁边的厢房里清洗。


    浴桶已经备好,水温也刚好合适,丁香伺候她梳洗。


    汪嬷嬷见李湛许久不出来,怕他出岔子,又不敢进茶水房,只得在门口询问。


    李湛过了许久才跌跌撞撞出来了,他那模样比余薇还狼狈,膝裤是反着穿的,上半身精光,头发蓬乱,眼下泛青,脸上一道触目惊心的血痕,还有些红肿,唇也被咬破了。


    不仅如此,露出来的身体惨不忍睹,原本坚实的胸膛上有啃咬过的痕迹,也有抓痕。背上更别说了,多数擦伤淤青,膝裤脏兮兮的,好似进矿场里滚过一样,全无往日贵气。


    汪嬷嬷着实震惊不已,这才不过半日,竟像去过灾区似的,他到底都经历过什么?


    李湛颇不适应外头刺目的阳光,伸手挡了挡,汪嬷嬷抽了抽嘴角,欲言又止。


    李湛似乎也觉得今日的经历不可思议,看着她道:“我知道嬷嬷有许多话想问。”


    汪嬷嬷:“……”


    李湛咬牙道:“余三娘那泼妇,闯下这般大的祸来,不知悔改也就罢了,竟还敢扇我耳光,把我当驴马骑坐泄-欲,我李七郎何曾受过这等耻辱!”


    汪嬷嬷:“……”


    欸,好像是有点惨。


    【作者有话说】


    李湛:奇耻大辱!奇耻大辱!


    李承月:三娘我跟你讲,捆绑,蒙眼,小皮鞭更有意思哟!!


    李湛:???


    什么鬼?!


    第25章


    面对男人的义愤填膺,汪嬷嬷一时不知作何应答,她尴尬的干咳两声,道:“不管怎么说,夫妻一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七郎有什么决定,且回府去说,若在宫里头闹大了,惊动到太后那里去,恐不易收场。”


    李湛没有吭声。


    汪嬷嬷又耐心哄了几句,让他去沐浴梳洗,换身体面干净的衣物再说。


    厢房里的余薇清理干净后,暂且穿的宫人服饰,周氏取帕子给她绞头发,皱眉道:“殿下着实不知轻重,娘子身上的伤只怕得养好些日才能恢复。”


    余薇嘴硬道:“他也没捡着便宜。”


    丁香送来药膏,是汪嬷嬷差人送的,“嬷嬷说娘子有什么需求尽管吩咐,她差宫人去找。”


    余薇“嗯”了一声,周氏接茬儿道:“幸亏汪嬷嬷明事理,愿意劝殿下咽下这口气。”


    余薇没有反驳,虽然主子品性糟糕,但这位老嬷嬷却是顶好。


    丁香还要去茶水间清理狼藉,不作逗留。而另一边的李湛憋了满肚子牢骚,隔着屏风同汪嬷嬷论起余薇联合徐宛琴坑他的罪行。


    汪嬷嬷劝道:“七郎且消消气,那徐二娘子之所以能干出这等混账事,可见心里头不服气,如今经此一遭,想来也会悟明白的。”


    李湛不快道:“枉阿娘白疼她一回,平日里那般聪明的一个人,这时候竟糊涂起来,日后看她还有何脸面进宫。”


    汪嬷嬷:“得饶人处且饶人,徐二娘子还未婚配,若是传扬了出去,这辈子也算是毁了,还请七郎念在她年纪小不与她计较,她若是聪明人,也该知道进退了。”


    李湛没有说话,只龇牙咧嘴,因为浴桶里的水沾到破损的皮肤上极其刺痛。他被两个女人搞成这般模样,还不敢申冤,简直窝囊至极。


    外头的汪嬷嬷无奈叹了口气,“其实老奴有些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李湛:“你说。”


    汪嬷嬷严肃道:“殿下可曾想过,娘子这般敌对,往后你们的日子可要怎么过下去?”


    李湛沉默。


    汪嬷嬷:“并非老奴多嘴议论主子,只是这桩婚错在七郎在先,倘若一错再错,也不过是徒增抱怨。


    “古话说得好,解铃还须系铃人,殿下若想留住娘子,便多费些心思哄哄她。有道是烈女怕缠郎,待时日长些,她总能悟明白七郎的好来,只要她想通了,自然不会这番折腾。


    “老奴打小看着殿下长大,自然盼着你们夫妻和美,若一直鸡飞狗跳,两看相厌,那殿下当初就白谋划了一场。”


    她这般相劝,李湛想说什么,终是忍下了,因为上一世他曾试过好好过日子,可是余薇竟然产后在月子里跑了,把他气得半死。


    “嬷嬷你莫要再说了,她余三娘要折腾,我便由着她折腾,看她还能折腾出什么花样来。”


    汪嬷嬷忧心忡忡道:“七郎又何必呢,与其折磨成一对怨偶,还不如放过对方。”


    李湛偏执道:“当初我被百官弹劾,指着鼻子骂,哪有白受着的道理?”


    见他油盐不进,汪嬷嬷只得提醒道:“娘子懂药理,七郎日后需得仔细防范才好,倘若她心思重给你下药,只怕也够得你受的。”


    这话李湛没有反驳,只道:“她不至于拿余家老小的性命来做赌注。”


    汪嬷嬷不再多言。


    晚些时候衣物送进宫来,夫妻收拾得体体面面,再无先前的狼狈,只不过李湛脸上的抓痕始终无法遮掩,若要离宫,总得去跟姜太后告辞。


    最后是汪嬷嬷引着余薇过去道别,撒谎说李湛吃醉了酒,姜太后倒也未起疑。当时陈皇后也在那边,一并告辞。


    坐小轿离开长春宫,汪嬷嬷的妥帖令余薇颇觉欣慰,一来天气炎热,二来她跟李湛折腾得不死不休,腰酸背痛,方才见姜太后也是极力忍耐酸软。


    这会儿不少宗亲陆续离宫,李湛衣冠楚楚,有皇叔打趣他脸上的抓痕,他也只是笑笑。


    待余薇过来,夫妻共乘马车回去。先前两人在冷碧轩大打出手,现在各自冷着一张脸。


    余薇端坐着,时不时捂小腹,李湛则时不时扶腰。他心中到底不痛快,阴阳怪气道:“余三娘子当真好手段,连汪嬷嬷都替你说好话,着实了不得。”


    余薇冷哼一声,“那是公道自在人心。”


    李湛不快道:“你休要猖狂。”


    余薇瞥他,作死道:“今日殿下应该庆幸是吃的软筋散,若有下次,可就不一定了。”


    李湛抽了抽嘴角,眯眼道:“你怎么不药死我?”


    余薇挑眉,“我余家老小的命皆握在殿下手里,没那个胆子,不过……让殿下半身不遂,或阳痿不举,也不是不行。”


    此话一出,李湛脸色铁青,竟无话可说。


    余薇阴恻恻道:“殿下日后可要好生防范,若一不小心吃错东西,雀雀不行了,可怨不得我。”


    这话对男人的杀伤力委实厉害,李湛咬牙道:“无耻毒妇。”


    余薇回怼:“那也是殿下心甘情愿求娶来的。”


    李湛:“……”


    余薇厚着脸皮往他身上歪,放飞自我道:“妾想明白了,殿下这般好的身段,不用白不用,日后妾定会好好享用殿下的身体。”


    说罢仰头看他,“妾会时常给殿下炖煮药膳滋补,万一把你的身子掏空了英年早逝,妾做了寡妇,谁还能来庇护妾呢?”


    李湛绿着脸看她,跟见鬼似的,不知是什么表情。


    余薇彻底舒坦了,原来对付一段孽缘,最好的法子就是破罐子破摔,让他内耗,让他发疯烦躁,让他两看相厌。


    这不,回到府邸后,李湛确实有点怀疑人生。他扶着腰站在桌前,尽管体能已经恢复了大半,走路却有些飘。


    今日的经历简直匪夷所思!


    他忍不住掐了自己一把,疼痛提醒他不是在做梦。稀里糊涂被下药,稀里糊涂被余三娘当驴骑羞辱,那毒妇还扬言要给他下药叫他半身不遂!


    简直岂有此理!


    李湛被气得腰子疼。


    相较而言余薇则神清气爽,许是下午耗费了不少体力,晚上她的胃口极好,用了两碗粥。


    周氏原本担心李湛不会善罢甘休,余薇却道:“今日这事算翻篇了,他若真要继续折腾,当时就不会避过徐宛琴她们折返回冷碧轩躲藏起来。”


    周氏担忧道:“殿下总归是亲王,今日娘子能侥幸躲过一劫,万一日后……”


    余薇淡淡道:“我迟早都得死在他手里,早死跟晚死又有何区别?”


    这话周氏听不明白,皱眉道:“娘子何出此言?”


    余薇回过神儿,意识到自己嘴瓢了,懒懒道:“他把我当鸟雀关起来,金笼里的雀儿全仰仗主人施舍,我不合他的意,饿个几天,不就会死吗?”


    周氏沉默。


    余薇起身道:“我乏了,先去躺着。”


    之后几天李湛都避着她,怕她又发癫乱来。


    直到平阳府的李承月送来帖子,邀请余薇去浮生馆看傀儡戏,李湛才坐不住了。


    余薇有心跟李承月攀交情,端午那天李承月提起傀儡戏,她便说自己最喜欢看《金陵记》,当时李承月应允下次一起去浮生馆。


    鉴于李湛把她看得紧,从不轻易让她出门,余薇去了一趟书房寻人。


    那时李湛不在,仆人说他要等会儿才回来,余薇当即入书房等人。仆人却不允,他越是阻拦,她就越要作死。


    最后仆人无奈,只得任由她进书房。


    余薇背着手在里头转了一圈,书格上存放着各类书籍,种类繁杂,有农经,棋谱,兵书等。


    桌案收拾得整整齐齐,李湛应该嗜好收藏毛颖,三个笔筒里插着数十支毛颖,特别惹眼。


    余薇一边等人一边东看西看,意外在屏风那边发现了一幅画。


    那画纸上了年头,是女子画像,余薇瞧着眼熟,忍不住走近观望。看清楚女郎侧颜,不由得吃了一惊,那模样竟似自己。


    她心中诧异,记忆里并没有莲叶嗅花的场景,就算是上一世,也没有这情形,且还是梳着妇人发髻的模样。


    可是她总觉得那画看着眼熟,仿佛曾在哪里见过,一时又想不起来。再看落款姓名——李琰。


    这是一个陌生的名字,余薇却像着了魔似的直勾勾盯着它,久久回不过神儿。


    明明只是一幅寻常的画,她却莫名产生生理厌恶,只觉胃里翻江倒海,干呕起来。


    守在门口的丁香听到里头的动静,连忙喊道:“娘子?”


    余薇没有回应,只蹲在地上干呕,好似要把苦胆都呕出才会罢休。


    丁香察觉到她的异常,忙进来看情况。见她唇色发白,脸色泛青,一副见鬼的样子,丁香大骇,赶紧搀扶她道:“娘子这是怎么了?”


    余薇浑身乍冷乍热,喉头发紧道:“冷,我冷。”


    丁香被吓坏了,猜测她应是中了暑,连忙喊仆人。


    李湛过来时余薇已经服用过解暑汤药,她无精打采躺在榻上,有些昏昏欲睡。


    周氏坐在一旁给她打扇,紧皱眉头道:“娘子先前都好端端的,怎么忽然就中了暑热?”


    丁香也说不出原由来。


    门帘撩起,李湛进屋,二人忙朝他行礼。李湛大步走到榻前,余薇的脸色已经恢复如常,只不过唇色仍旧是不正常的白。


    他皱了皱眉,问:“可有请大夫?”


    周氏道:“已经请了。”


    怕打扰余薇休息,他把二人叫到隔壁细细询问,丁香一一应答,说道:“昨日娘子都好好的,晚上还用了不少膳食,今早也没发现异常。”顿了顿,继续道,“在去殿下书房的途中也都好端端的,结果进去没一会儿就干呕,疑似中了暑热。”


    待大夫来看诊后,也说是中了暑热,给开了药方。


    李湛放下心来。


    下午余薇又用过一碗汤药,精神比先前好得多,只不过病恹恹的,眼里没有光,不知在想什么。


    她这模样叫李湛担心,宁愿她生龙活虎跟他斗心眼,都不愿看到她病歪歪的。


    李湛素来不喜李承月的品行,她送来请帖邀余薇一起去浮生馆看傀儡戏,他原本不允,这会儿却轻声哄道:“三娘若喜欢观戏,便与平阳一起去罢。”


    余薇没有回应。


    李湛继续哄她,“这些日我都想明白了,汪嬷嬷说得不错,当初我不惜自毁声誉求娶你,自然不想与你做一对怨偶。日后你只管吃我,穿我,用我,睡我,我李七郎绝无半点怨言。”


    他说得信誓旦旦,余薇却没有理他,李湛不禁发起愁来,这祖宗可真会折腾人。


    自冷碧轩回来后,两人就没有同过床,李湛怕她出岔子,晚上睡在她身边,随时留意她的动静。


    余薇倒也没有赶他,因为浑身不得劲儿。


    不料睡到半夜,李湛迷迷糊糊被哭声惊醒,余薇许是做了噩梦,哭得异常伤心。


    李湛被她吓着了,连忙下床点灯看她的情形。余薇紧闭双眼,小声呜咽,泪水濡湿了枕头。


    他以为她做了噩梦,忙把遮挡面容的头发撩开,轻声喊道:“三娘?”


    余薇仿佛被魇住了,一直没有回应,只一个劲儿哭。他用力摇她,她隔了好半晌才迷迷糊糊睁眼,看到男人焦急的神情,并未意识到自己哭得很伤心。


    余薇的脑子是空白的,有片刻的恍惚,她稀里糊涂摸自己的脸,一片濡湿。


    李湛担忧不已,问道:“三娘是做噩梦了吗?”


    余薇没有应答,只泪眼婆娑盯着他看了许久,仿佛受到什么驱动,鬼使神差地做了一个奇怪的动作——伸手去探他的鼻息。


    李湛:“???”


    【作者有话说】


    余薇:我觉得这屋里有鬼。


    李湛:???


    第26章


    那举动委实匪夷所思,偏偏余薇很认真。李湛压下心中怪异,问道:“三娘是做噩梦了吗?”


    余薇久久不语,神情有些恍惚。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明明睡得好好的,被李湛喊醒才发现自己哭过一场。至于为什么要哭,她并不清楚原因,也没做噩梦。


    “三娘?”


    见她一直不语,李湛再次尝试喊她。余薇回过神儿,敷衍道:“我做了一个可怕的梦。”


    李湛替她拭去眼角泪痕,安抚道:“只是梦而已,三娘无需惧怕。”


    余薇点头,想起白日他的应允,问道:“明日一早平阳长公主来接我,我想去浮生馆看傀儡戏。”


    李湛:“你若觉得身子受得住,便去罢。”


    余薇:“我感觉大好。”


    李湛不再多言。


    安抚好她的情绪,李湛吹灯再次躺下。他平时虽嘴巴讨嫌,但见不得她情绪低落生病的样子,怕她惊吓不安,一直轻抚她的肩膀。


    余薇背对着他,再也无法入睡,因为脑中总忍不住想起书房里的那幅画。


    她可以确认画卷中人就是自己,但那模样却是妇人。还有那个落款者李琰是何许人也,怎么会画下自己妇人的模样?


    她这才嫁给李湛三四个月,画卷上的自己却梳着妇人发髻,且那墨迹陈旧,想来是很久之前就画下的。


    余薇百思不得其解,她想问李湛,却怕他多疑。


    独自回忆前世过往,记不起皇室有叫李琰的人,更记不起自己游荷花园的情形,简直匪夷所思。


    装着满腹疑问,余薇在困倦中入睡。


    第二天她精神大好,早食也用了不少,丁香道:“昨日娘子着实吓人,好好的一个人,忽然就脸青面黑的,奴婢可被吓坏了。”


    余薇回道:“应是天气太热的缘故。”


    她并未提起自己看到画像产生的厌恶抵触,那种从骨子里生出来的抗拒很奇怪,叫她浑身上下都不舒服。


    用过早食,没等多久平阳府的马车就过来了,余薇欢欢喜喜出门。


    李承月坐在宽敞的马车里,手摇纨扇,一派雍容。


    伺候她的婆子张嬷嬷打起帘子,余薇由丁香搀扶上马车,李承月好奇道:“七郎允你同我厮混,没发过牢骚?”


    余薇忙道:“长公主说笑了,七郎断不会这般不通情理。”


    李承月用纨扇掩嘴,“他素来不喜我的作风,能容忍你与我接触,倒是奇了。”


    余薇坐到一旁,说道:“京中女郎大多都规矩,长公主却跟她们不一样,有趣得紧。”


    李承月:“你这是夸我还是损我?”


    余薇:“三娘自是艳羡长公主的自由,可以活得随心所欲,不受礼教规训。”


    此话一出,李承月倒是高看她一眼,“旁人都道我李二娘风流成性,行事离经叛道,避之若浼,你就不怕我损你名声?”


    余薇笑道:“不瞒长公主,三娘入了王府,名声也好不到哪里去。”


    这话暗指李湛缺德。


    李承月愣了愣,随即便笑了起来。二人唠了阵儿琐碎,又提起傀儡戏。途中余薇有意试探,说起李琰这个人物,李承月并不认识。


    她是皇室中人,自然比余薇更清楚宗族成员底细,甭管是已经去世的,还是小名,都不曾听闻过李琰。


    余薇不再多问。


    待马车抵达浮生馆,已经有不少达官贵人聚到此处。


    浮生馆不仅有傀儡戏看,还有从波斯来的胡姬伎乐。现下天气炎热,这里却极其凉爽,因为该馆重金打造了自雨亭降暑。


    馆中有一口泉水,四季源源不断,冬暖夏凉。匠人把待客的楼台设计成一个岛,引泉水置屋脊,水流顺屋檐坠落,好似下雨一般,从而起到消暑作用。


    浮生馆里头的花样众多,达官贵人喜欢在这里饮酒作乐,文人骚客喜在这里吟诗作赋,豪商巨贾也爱在这里宴饮,妥妥的销金窟。


    前世余薇甚少见识过这样的场合,跟着李承月过来,看得眼花缭乱。


    李承月已经是这里的老熟人了,据说她还有商股在里头,每年都能分得不少钱银供她挥霍,若不然光靠朝廷的那点供养,是远远不够的。


    在去往戏场的途中,有胡姬路过,会撩群起舞以示欢迎。李承月会回应她们,也跟着扭腰摆弄,极其有趣。


    丁香哪里见过这般热闹情形,有些担忧道:“娘子,殿下若晓得你跟这些胡姬作乐,定会懊恼。”


    余薇早就被那些貌美女郎吸引了,一个劲儿盯着人家细软的腰肢瞧,“只要我不跟周闵秀私奔,他就不会恼。”


    丁香:“……”


    也在这时,她们上楼时余薇瞧见了太常寺少卿家的姚三郎,也就是周兰蓉未来的夫君。


    明年二人就会成婚,那姚家是周兰蓉的火坑,她断不能让她嫁进去再经历一场灾难。


    见她一直盯着下面看,丁香好奇问:“娘子在看什么?”


    余薇回过神儿,“没看什么。”


    到了戏台那边,给李承月留下的位置皆是最好的,演傀儡戏的伶人特地前来见礼,是位小郎君,生得唇红齿白,身段也顶好。


    余薇忍不住多瞟了几眼。


    那小郎君很是健谈,言谈举止落落大方,显然见多识广。余薇问起傀儡戏的操纵,他会耐心讲解,言语轻快,叫人听得津津有味。


    稍后李承月有事离去,那伶人也下去准备登场,趁着间隙,余薇把周氏叫来,同她说道:


    “你使些钱银差馆里头的小厮去一趟大通坊,替我打听一位娘子,名叫段玉春,人称段三娘。她的父亲是木匠,母亲是绣娘,探探她现今是何情形。”


    周氏从未听说过此人,皱眉道:“娘子……”


    余薇打断道:“什么都不要问,我自有我的道理。”


    周氏应是,便退了下去。


    余薇端起茶盏抿了一口,她之所以打听段玉春,皆因她就是姚三郎的外室。


    也不知道这会儿二人勾搭上没有,倘若已经勾搭上了,她自然要成全他们,别去祸害手帕交。


    没过多时《金陵记》开场,李承月也回来了。余薇对傀儡戏的兴致并不大,不过是跟李承月攀交情的手段。


    上午有两场戏,看过《金陵记》后,李承月喊余薇去赏胡姬舞。她本以为是寻常舞伎,不曾想那群胡姬跳的竟是脱衣艳舞。


    丁香面红耳赤,不敢正眼,余薇则大开眼界。


    厅里不止她们,也聚集了不少郎君贵妇,因为有方士使用幻术助兴,现场时而光怪陆离,时而恍若仙境,时而又置身于秘境雨林,体验极其丰富。


    销金窟名不虚传,这是浮生馆能在京中屹立不倒的原因之一。


    也有贵人豪商们在此聚赌,大雍明令禁赌,但执行起来总有空子钻。


    李承月玩的博戏花样繁多,她嗜好玩掷卢,五枚骰子上黑下白,投掷出的骰子若全黑,等级则最大。


    玩博戏的场子在后院那边,什么人都可以去玩儿,赌注种类也多,有金银器物,田产商铺,也有藏书古画和活人。


    李承月手痒去玩了几把,结果不到茶盏功夫就输掉了近百贯钱银。她心中不服,差人把余薇叫过来替她换手气投两把骰子。


    余薇会掷骰子,但也仅限于家中娱乐,哪里像今日这般豪赌,被请过去后连连摆手。


    在得知李承月已经输掉了近百贯钱银,更是肉疼得不行,因为她爹干一年领的俸禄也不过如此。


    现场聚集了七八人下注,旁边却围了十多人观看,李承月撸起衣袖,把余薇往堂子里拽,非要让她试一回手气。


    余薇应道:“我只试一回,只试一回。”


    李承月:“你只管试。”


    庄家投掷后,轮到她们时,李承月把骰子递到余薇手里。余薇嫌衣袖碍事,也挽了起来。


    以前在娘家时常跟父兄们玩骰子,余家老小都会玩儿。反正有李承月垫底,她壮着胆子替她掷了一把,投出四黑一白。


    旁人纷纷喝彩,因为大过了庄家。李承月笑得合不拢嘴,总算扳回来一局。


    尝到了甜头,李承月让她继续投掷,余薇也有些小兴奋,笑道:“若是输了,长公主可莫要怪我。”


    李承月爽朗道:“无妨,改日进宫去哄哄圣上,刮点油水。”


    起初余薇还收敛着,有些小紧张,后来接连赢了三把,轮到她坐庄,胆子也大了起来。


    李承月站在一旁给她打扇,兴奋得不行。


    今日余薇手气好,甚至投掷出好几回“卢”,也就是全黑。庄家通吃令李承月振奋不已,旁人喝彩,人声鼎沸,堂子里一片热闹。


    坐一场庄,竟然把输的全都捞了回来。有人离场,也有人加入;有人见好就收,从赌者变成旁观;也有人越输越盼着翻身,急得面红耳赤。


    赌注带来的刺激令余薇忘却烦恼,在李承月的怂恿下玩儿了好一阵子,最后赢得八十多贯才消停了。


    李承月心情甚好,把赢来的钱银对半分,余薇未接,只取了五贯打赏给伺候李承月的婆子张嬷嬷。她这般会做人,李承月也高兴,周氏和丁香也得了打赏。


    饭后午休期间,周氏来报,之前差人去大通坊探听段玉春,小厮回来说起那女郎的情形,说她已经嫁人了,现住仁安坊,夫家是屠夫,姓刘,尚未生育。


    听到这个消息,余薇颇觉诧异,联想上一世的情形,她实在好奇段玉春是怎么接触到姚三郎的。


    不管怎么说,于周兰蓉来说,段玉春和姚三郎都是她的一场劫难,既然上辈子二人搅和到一起导致周兰蓉一尸两命,那就让他们提前搅和到一起好了。


    周家若知晓此事,定不会把周兰蓉嫁过去。


    待周氏退下后,余薇没歇多久,就听到丁香的声音,说李湛来接她回府。


    那男人到底不放心,生怕她被李承月带坏了,亲自过来接人。


    今日余薇玩得尽兴,倒也没有作死折腾,李湛前来接人,跟他回去便是。


    同李承月告辞,约定下次再聚,坐进王府马车,李湛道:“三娘今日在浮生馆可玩得尽兴?”


    余薇:“甚好,妾看过傀儡戏,也观过胡姬舞,还玩了几把掷卢过瘾。”


    听到掷卢,李湛微微蹙眉,“我大雍明令禁赌。”


    余薇冷哼一声,“浮生馆那样的销金窟,只怕背后支撑的也是达官显贵,搜罗来的钱银还不是入了京中贵人们的手里。”


    李湛闭嘴。


    余薇兴致勃勃道:“以前在娘家时妾也经常玩掷卢,今日大有兴致,殿下可愿陪妾玩玩儿?”


    这些小娱乐无伤大雅,李湛随口应承,她想玩也无妨,他作陪便是。


    却不知,她想玩儿的从来不是娱乐,而是玩儿人,让他输得只剩下裤衩子——做鸭。


    把他当成男倌规训。


    【作者有话说】


    啊啊啊,再次求《我,咸鱼,被迫创业》收藏,下本开它!!另外,这本篇幅不长,预计十多万字就完结,金主们可以放心大胆追,后续关于男主的脑洞超大!![害羞]


    第27章


    余薇从李承月身上得到启发,想活成她那般模样。把男人当成玩物,把金钱当做工具,把权力当做春药,恣意洒脱,只享当下。


    晚上她对李湛实施训狗践行,但又不能让他察觉抗拒,于是用掷卢的小把戏诱导。


    起初他们的赌注是十枚铜板,若铜板输光了,就得把身上的东西拿出来做赌注。


    李湛应允了。


    二人盘腿坐于榻上,余薇怀揣着不轨心思,势必让他把裤衩子都输掉,做一回被嫖的鸭。


    当时李湛并未想那么多,投掷第一个回合,投出“犊”,余薇则投的“雉”,等级比他高。


    李湛输了,他按规则取出一枚铜板与她,接着进行第二次投掷。


    余薇投掷是有技巧的,每每投出来的等级都不小。李湛在输了四枚铜板后,忍不住调侃道:“三娘深藏不露,原是掷卢高手。”


    余薇看着他道:“殿下可莫要输不起。”


    李湛不屑道:“几枚铜板罢了,纵使换算成钱银,也不至于这般小气。”


    余薇道:“今日在浮生馆,平阳上桌不到茶盏功夫就输掉了近百贯,那可是我爹一年的俸禄,她却眼都不眨。”


    李湛冷酷道:“平阳已经烂掉了,往日我不允你与她走得太近,总是有缘由的,像她那样的女郎,日后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余薇不以为意,“平阳是公主,只要她别掺和政事,别闹出卖官的事来,皇室就能保她衣食无忧。”


    这话李湛没有反驳,生在皇室,只要国力不需要公主和亲□□,那确实比亲王得到的便利更多,因为皇子的威胁性与生俱来,更容易被搞死。好比他自己,也差点被圣人弄死过,哪怕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


    随手抛出骰子,是最大等级“卢”,李湛不由得笑了起来,这一局余薇输了。


    二人手里的十枚铜板对赌了许久,待李湛只剩下三枚时,余薇手贱去扒拉,打趣道:“殿下输了可不许反悔。”


    李湛撇嘴,他今日手气不是很好。接下来又投掷了两把,结果两次都比余薇小。


    眼见只剩下一枚铜板看家了,李湛忍不住问:“若这枚铜板都输给了你,又当如何?”


    余薇眨巴着眼道:“你猜。”


    李湛默了默,“你莫不是让我把身上的衣裳脱来赌?”


    余薇一本正经道:“我今日在浮生馆赏胡姬舞,她们跳的是脱衣舞。”


    李湛:“……”


    余薇:“殿下别是输不起了?”


    李湛嘴硬道:“我一大老爷们,就算输光了衣裳,你能把我怎的?”


    余薇笑眯眯拍大腿,“殿下爽快。”


    两人继续对赌,李湛扳回来两局。无奈他运气着实不太好,最后那枚铜板没守得住,甚至连发簪都输掉了。


    余薇忍着笑,做请的手势。


    李湛有些犹豫,“我若再输一回,三娘又要取什么?”


    余薇:“先前说过,殿下身上的所有物什都可以用于赌注。”


    李湛瞅了瞅全身,方才束发用的发簪已经被她取走,他扒拉自己的寝衣,数了数身上的衣物,好像抵不了几个铜板。


    李湛不由得产生了危机感,但他又极爱面子,哼哼两声,继续对赌,侥幸把发簪讨了回来。


    二人投掷了好几局,余薇心态极稳,纵使李湛力挽狂澜,最后还是把第一件衣物输给了她。


    余薇笑盈盈道:“脱。”


    李湛忍不住问:“你这是跟谁学的把戏?”


    余薇:“殿下愿赌服输,脱。”


    李湛憋了好半晌,才慢吞吞脱了寝衣,余薇不客气把它扔得老远。


    脱了寝衣后,里头的亵衣轻薄,胸膛若隐若现,余薇兴致大发,做请的手势,“殿下再接再厉。”


    李湛有点后悔,总觉得对方看自己的眼神怪怪的,让人浑身不舒服。


    余薇兴致勃勃道:“殿下继续。”又道,“说不定下一把你就能扭转乾坤。”


    李湛:“三娘休要坑我。”


    余薇挑衅道:“你若能赢我,我绝不啰嗦。”


    李湛瞅着她手里的一堆铜板,动歪脑筋道:“我先借五枚如何?”


    余薇想了想,怕他破坏规则,爽快借了五枚铜板与他周转。


    李湛掂了掂铜板,很君子的遵守了约定的规则。


    二人接着投掷,刚开始李湛扳回来几局,甚至还能还债。本以为能就此翻身,结果又输了好几枚。


    余薇欢喜不已,指着他道:“脱。”


    李湛皱眉。


    余薇上下打量他,无耻道:“殿下可以选,是脱上半身还是下半身。”


    李湛:“……”


    余薇:“殿下可莫要反悔。”


    李湛还是挺要脸的,提出要求道:“我可以再借铜板。”


    余薇歪着脑袋道:“脱了再借你。”


    李湛沉默,余薇憋着笑,“赶紧的,别啰嗦。”


    于是在她的催促下,李湛*硬着头皮把亵衣脱了。


    余薇爽快借了五枚铜板,并手贱地掐了一把他的胸膛,李湛一把推开,“休要动手动脚。”


    余薇:“你一大老爷们,看两眼摸两把又不会掉肉。”


    李湛似觉尴尬,板脸道:“不成体统,定是平阳教你胡作非为。”


    他训斥的模样明明很严肃,但光着上半身,不免让人乱瞟。察觉到对方不轨的眼神,他别扭拿头发遮挡前胸。


    余薇抿嘴笑,怕他在最后关头反悔,只说道:“殿下该你投掷了。”


    李湛迟迟未投。


    余薇挑眉,“殿下莫不是反悔不想玩儿了?”


    李湛死要面子,再次进行投掷。结果无比倒霉,又被余薇压了一头,她掩嘴笑道:“殿下今日的手气不太好。”


    李湛冷哼,“你莫不是在背后作了假?”


    余薇喊冤道:“明明是殿下技不如人,输怕了。”


    李湛到底大男子主义,不信她一介女流还能把他吃了不成,继续投掷,结果不到一刻钟,借来的铜板又输光了。


    余薇乐得不行,指着他的外袴道:“脱。”


    李湛的脸有些绿,“不成体统。”


    余薇:“殿下男子汉大丈夫,愿赌服输。”顿了顿,“你里头不是还有内裈么,又没有让你光腚。”


    李湛别扭道:“定是平阳教你的邪门歪道。”


    余薇:“别说废话,赶紧脱。”又道,“此乃闺阁之乐,殿下不至于玩不起。”


    李湛抽了抽嘴角,嘴贱道:“三娘休要对我图谋不轨。”


    余薇厚颜道:“夫妻间玩点小花样难道不好?”


    李湛没有吭声,想到被她下药的情形,他始终拒绝再脱。


    余薇转动眼珠,以退为进,“殿下不脱也行。”说罢取出发带,“让我想想,绑哪儿好呢。”


    她手里的发带根本就制不住他,李湛双手伸出,“你只管来绑。”


    余薇笑道:“这可是殿下自己说的。”


    李湛朝她勾手,余薇兴致勃勃走上前,附到他耳边道:“我可真绑了。”


    李湛斜睨她,宁愿绑手也不想被她扒光,他倒要看看她到底想玩什么名堂,“你绑。”


    余薇欢欢喜喜绑他的手,李湛亲自教她,“你若想限制我的行动,最好是反手绑,不易挣脱。”


    余薇半信半疑,故意露出天真的表情,“殿下可莫要哄我。”


    李湛配合她表演,“不哄你。”


    于是她笨拙进行捆绑。


    李湛知道发带并不能困住他,若是寻常发带,哪怕被反手捆绑,他也能轻易挣脱。


    哪晓得余薇动了歪脑筋,那发带柔韧无比,只是看着不起眼罢了。她故作笨拙骗过他的眼睛,悄悄打了死结。


    双手被反绑在身后,李湛试着摸了摸发带,挑眉道:“三娘打了死结?”


    余薇笑眯眯道:“没有。”


    说罢摸了一把他的胸,李湛被气笑了。


    他表面上不屑,实则暗暗尝试解死结。瞧见余薇不动声色去把房门反锁,李湛警惕起来,问道:“你锁房门作甚?”


    余薇笑眯眯道:“你猜。”


    李湛没有吭声,只暗暗用力挣脱发带,却意外发现它无比柔韧。他尝试着站起身,余薇却卑鄙去扒他的裈袴,李湛失态道:“余三娘!”


    余薇咯咯的笑,“殿下玩不起了?”


    李湛愠恼道:“你休要胡来!”


    他越是懊恼,余薇就越是兴奋,“殿下输了我十五枚铜板,欠了债,自然要还的。”


    李湛:“你要多少钱银,我让账房许你。”


    余薇应道:“我又不缺钱。”


    李湛一边解发带死结,一边没好气道:“我看你是缺心眼。”


    余薇笑了起来,就看他扭头解死结。方才还一副轻蔑的样子,这会儿眉头皱了起来。


    余薇欲上前,李湛像见到瘟疫一般避开,她故意道:“殿下跑什么呀,我又不会吃人。”


    李湛懊恼道:“给我解开。”


    余薇撇嘴,“是殿下自己让我绑的,怎么后悔了?”


    李湛被气笑了,又忍不住想起那日被她下药的狼狈遭遇。怕她再来扒裤衩,索性一屁股坐到榻上,问:“不知余三娘子今日又想玩什么花样?”


    余薇也爬上榻,“你猜。”


    李湛盯着她没有说话,显然有些生气。他模样生得俊,手又被捆绑在身后,光着上半身,生气的样子反而带点傲娇。


    余薇觉得值了,花十五枚铜板就能嫖到这般姿色的男人,且还愿意玩捆绑,实属难得。


    不知道为什么,看着她一副蠢蠢欲动的样子,李湛有种不详的预感。他隐隐意识到,夫妻好像在玩一种很奇怪的东西,像个癫子。


    烛火忽然熄灭,室内陷入了黑暗中。纵使李湛目力过人,但双手被限制,一时也难以脱困。


    突听一道闷哼,李湛“哎哟”一声,紧接着传来他气恼的声音,“余三娘你休要乱来!”


    李湛的头发被余薇揪住,耳边传来女人作死的声音,“殿下不是喜欢强取豪夺吗,今夜,便好好尝尝其中的滋味。”


    “余三娘!”


    “别叫,男人叫起来很丢人的。”


    “……”


    李湛被气得半死,强行冷静下来,咬牙道:“你若要羞辱我,大可不必这般折腾。”


    余薇调皮地咬他的耳垂,“你想要哪一种羞辱?”


    李湛再次挣扎,对方力道收紧,他吃痛冷嗤。


    余薇像蛮牛似的坐到他身上,威胁道:“殿下可莫要乱动,黑灯瞎火的,我看不见,若不小心弄骨折了,汪嬷嬷定会心疼殿下的。”


    “你这是作死。”


    “我又不是今天才作死。”


    李湛实在是服气,两次,他两次都对她放下戒备心栽在她手里,简直了!


    “你想玩花样只管使,我不想跟你瞎折腾。”


    余薇附耳道:“我若想嫖你呢?”


    听到“嫖”字,李湛被气笑了,不可思议道:“十五枚铜板做嫖资?”


    余薇厚颜无耻道:“嫌少?”


    李湛没好气道:“你怎不去南风馆问问行价?”


    余薇粗鲁拍了一把他的屁股,挖苦道:“我听平阳说,南风馆的小倌们活儿可好了,花样也多,你李七郎会什么活计?”


    李湛被气死了,再次挣扎,余薇用蛮力把他按了下去。若不是黑灯瞎火的怕不知轻重伤到她,他铁定会一脚踩死她。


    平阳那祸害,断然不能让余三娘跟她鬼混!


    余薇有心羞辱,故意扒他的裤衩,他死死拽住,气急道:“你莫要惹恼我!”


    余薇下流道:“我出十五枚嫖资,还不用殿下操劳费力,你血赚不亏啊。”


    “余三娘!”


    剩下的威胁被咽下,因为余薇毫不客气抱住他的头强吻,不容他抗拒。


    那一刻,李湛无比后悔先前轻敌,断然没料到她会这般无耻下流,竟然真的要把他当男妓嫖用。


    天杀的平阳,都教了她什么鬼玩意儿?!


    第28章


    这夜对李湛来说是一场奇耻大辱,丧失主权再次做了一回驴。他恨得不行,不明白那女人为何性情大变,好似换了一个人,怪异得紧。


    李湛灰头土脸回忆上一世,总觉得哪里不对。


    腕上红痕触目惊心,是昨晚他奋力挣脱发带所致。衣衫不整坐起身,颈脖上有她的咬痕,前胸也有好几处。


    用十五枚铜板嫖他,她那蓬勃的生命力简直匪夷所思。上一世两人但凡有肢体接触,她便像炸毛的猫,现在角色转换,轮到他炸毛了。


    还玩什么强取豪夺,她脑壳简直有病,大病!


    另一边用早食的余薇则神清气爽,她体验到了做女王的快乐,走男人的路,让男人无路可走。


    吃饱喝足,她无比慈悲的吩咐小厨房炖煮滋补的老母鸡补补身子。


    周氏还以为是她自己要用,余薇却道:“多添些壮阳药材炖煮。”


    周氏:“???”


    余薇:“我觉得殿下太虚了,经不起我折腾。”


    周氏:“……”


    余薇严肃道:“只有累死的牛,没有耕坏的地,他若身体被掏空,日后我怎么给他开枝散叶?”


    周氏抽了抽嘴角,不敢吭声。


    余薇似想起了什么,朝她招手,周氏走上前,余薇说道:“你差人去一趟仁安坊,探探段玉春夫妇的情形。”


    听她还要打探段玉春,周氏不解道:“娘子与此人有渊源吗,何故这般打听?”


    余薇:“我想扶她一把。”顿了顿,“日后你就知道了。”


    周氏不再多问,点头应是。


    待她退下后,余薇又叮嘱小厨房炖老母鸡要添的药材,皆是壮阳补肾之物,就是要故意气死李湛。


    这不,正午时分那份壮阳的鸡汤被周氏硬着头皮送到了李湛那边,当时汪嬷嬷也在。


    得知余薇大发慈悲送滋补汤饮,二人本能的起了防备心,因为余薇有前科,她曾给李湛下过药,鬼知道送的东西是什么玩意儿?


    食盒里的鸡是整鸡,汤色清透,一点都不油腻。


    周氏知道余薇作死,却不得不跟着作死传话,毕恭毕敬道:“娘子心疼殿下操劳,特地吩咐小厨房备下鸡汤供殿下食用。”


    李湛阴阳怪气瞟了一眼食盒,不客气道:“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她余三娘这般好心?”


    周氏面不改色,“娘子说殿□□虚,需鹿茸、淫羊藿等物补补身子。”


    汪嬷嬷:“???”


    李湛:“……”


    周氏颇觉尴尬,把头低得更低。也不知过了多久,头顶传来李湛不冷不热的声音,“余三娘怎不敢来亲自与我说这话?”


    周氏的求生欲极强,忙道:“请殿下息怒,奴婢只是个传话的。”


    李湛:“我并未迁怒你,她还说了什么,你只管说来。”


    周氏憋了憋,咬牙道:“娘子说殿下年纪轻轻就不行了,若不多补补身子,日后恐难替殿下开枝散……”


    话还未说完,李湛手中的杯盏被捏破了一条口子。


    周氏慌忙跪了下去。


    汪嬷嬷知道两口子在较劲,打圆场道:“娘子有心了,周妈妈且回去罢。”


    周氏如获大赦,赶紧磕头起身退下,动作麻利得不行。


    她还未走远,便听到屋里传来李湛的声音,“嬷嬷你说,我究竟娶了个什么玩意儿回来?”


    汪嬷嬷无比淡定,“余家娘子是七郎力排众议娶进门的,想来七郎喜欢的就是这口。”


    李湛被气笑了,“你休要说风凉话。”顿了顿,“她这般羞辱我,就不怕我翻脸?”


    汪嬷嬷沉吟片刻,方道:“七郎是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李湛:“真话。”


    汪嬷嬷:“老奴以为,端午宫宴那日七郎的隐忍,就已经告诉余三娘子你的底线了,她之所以这般踩踏,也是仗着七郎能继续忍耐。”


    李湛沉默。


    汪嬷嬷露出无奈的表情,“你自个儿娇宠出来的祖宗,除了受着,还能怎么着呢,难不成和离了?”


    李湛脸绿道:“她休想。”


    汪嬷嬷:“那便受着罢。”


    李湛被噎得无语,他想把她拉到身边来,却发现脖子上被她套了拴狗绳。他心中不痛快,却又不能把她打一顿,只得憋着。


    李湛后知后觉发现自己对余三娘压根就没有底线,只要她别跟周闵秀私奔就行。


    周氏回去交差,提起李湛当时的反应,眼皮子狂跳,余薇并未放到心上,她就要惹恼他。


    之后两天她稍稍消停了些,不过上次在书房里见到的画始终是她的心病。她实在好奇那幅画的由来,趁着李湛进宫,余薇亲自去了一趟书房。


    汪嬷嬷见她过来,朝她行了一礼,余薇道:“殿下呢?”


    汪嬷嬷回道:“方才进宫去了,不知娘子有何吩咐?”


    余薇轻轻的“哦”了一声,“上回我听殿下说书房里藏书丰富,想寻一寻《病疑杂谈》,嬷嬷可允我进书房?”


    汪嬷嬷倒也没有多说,做请的手势,余薇去了书房。


    丁香守在门口,汪嬷嬷道:“娘子有什么吩咐,只管知会老奴。”


    余薇应好,装模作样去寻藏书。


    汪嬷嬷退了下去,待她走远后,余薇走到门口探头观望,确定她离开后,才往屏风那边去了,却什么都没有。


    那幅画被李湛收了起来。


    余薇当即进行翻找,怕露出翻动后的痕迹,她的动作极其细微。


    书房里有好几只箱子,她一一打开查看,有些是府里头的账本,有些是陈旧竹简,皆没有画卷。


    余薇怀揣着疑惑,又把书格查看一番,仍旧没有寻到它。


    环顾四周,室内陈设简单素雅,除了书格,箱笼,书案与竹榻外,其他物什甚少。


    想起当时看到那幅画的情形,她再次走到屏风处,墙壁上空无一物。


    视线落到旁边的柜子上,她默默走上前,柜子上摆放着一只精美的花瓶。起初余薇并没在意,后来无意间瞥见柜脚处有少许香灰,颇觉好奇。


    她蹲下身仔细查看,用指尖沾上少许闻了闻,确实是香灰。


    书房里有香炉,看到香灰倒也不奇怪,但在她起身时,发现了端倪。


    那柜子不算太高,离墙壁有一道缝隙,余薇好奇心作祟,把柜子上的花瓶取下,尝试挪动柜身。


    轻微的响动传来,柜子被挪开,地上残留着些许香灰。看到墙上松动的青砖,她好奇取下,意外发现了镶嵌在墙壁上的神龛。


    那神龛藏在柜子后,极其隐秘,猝不及防看到它,余薇被吓了好大一跳,因为供奉的东西很是唬人。


    那是一尊形态怪异的雕像,它似人非人,青面獠牙,长得极其丑陋。


    雕像前的香炉里插着两支香,并未燃尽,呈熄灭状态。旁边还有一只古朴的酒樽,里头的供奉物已经干涸,呈灰褐色,也不知曾盛装过什么。


    余薇壮着胆子打量,愈发觉得那雕像怪异。通常情况下家中供奉的神佛祖宗都是三支香,但这里只有两支。


    这就有点邪门了,一根敬人,二根敬鬼,三根敬神。所以这两支香敬的是什么玩意儿?


    余薇越看越觉得那雕像诡异,她硬着头皮把青砖归位,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将柜子复原。


    确定没有留下痕迹后,她才怀揣着疑虑走开了,却再也没有心思找那幅画。显然方才见到的东西带来的冲击是巨大的,令她后背发毛,一刻也不敢多待。


    胡乱抽走一本医书典籍,余薇走到外头才觉得松快许多。回到自己屋里,她满脑子都是在书房里看到的东西。


    那究竟是何物,为何这般隐秘供奉?


    不知怎么的,余薇愈发觉得李湛这人有些邪门儿。再仔细回顾前世,她并不知道书房里有神龛,更不曾见过那幅奇怪的画,似乎到现在她才后知后觉意识到李湛的背后有许多不为人知的隐秘。


    古怪得紧。


    见她一副神思模样,丁香好奇问:“娘子怎么了?”


    余薇回过神儿,忍不住问:“丁香,往日大母房里供奉的神佛,可是燃的三炷香?”


    丁香应道:“自然是三炷了。”


    余薇:“会不会燃两炷呢?”


    丁香听到这话,严肃道:“娘子可莫要胡说,两炷香是引魂香,招魂的东西可不能乱供。”


    余薇闭嘴,脑中不禁产生了一个怪异的念头。结合自己重生的经历,这府里就她一人死过,难不成……


    细思极恐。


    第29章


    见她神色凝重,丁香忍不住问:“娘子怎么了?”


    余薇:“没什么。”


    她压下心中的怪异,越想越觉得李湛有鬼名堂。那个李琰是何许人,还有他供奉的东西又是什么玩意儿?


    想起那张青面獠牙的脸,后背莫名起了一层白毛汗。


    晚些时候李湛回府,听说余薇去过他的书房,当时并未起疑。他过来瞧她,余薇故意提起书房里的藏书,李湛淡淡道:“眼下天气炎热,三娘若想要寻书籍,便差汪嬷嬷送来就是,若是中了暑热,得不偿失。”


    余薇细细观察他的神情,试探问:“殿下是不是不高兴了?”


    李湛:“???”


    余薇正色道:“往日在娘家,父亲向来不允我们随意进出书房,怕弄坏了东西。”


    李湛端起茶盏,“你是府里的当家主母,府中的任何地方都可以去。”


    余薇笑了起来,心想那鬼地方邪门得很,打死她都不会再去第二次。


    李湛忽地说道:“下月初九便是岳母生辰,三娘可想好要备什么贺礼?”


    余薇:“有汪嬷嬷安排便是。”


    李湛没有答话,他手腕上还有被发带捆绑后的痕迹,余薇偷偷瞥了两眼,想到那天晚上作死的行为,多少有些心虚,怕他画圈圈诅咒自己。


    之后二人唠了几句家常,李湛还有事情要处理,并未久坐。送他离去后,余薇稍稍放心,看他那样子应该未察觉书房被翻过。


    接近傍晚时分,周氏前来说起仁安坊段玉春的情形。


    那女郎现年二十,嫁给刘屠夫已经有三四年了,日子过得并不好,因为刘屠夫好赌。且婆母朱氏泼辣蛮横,极不好伺候,又因着段玉春成婚数年未育,更不得正眼。


    刘屠夫脾气暴躁,能挣钱也能花钱,心情好的时候哄哄段玉春,不好的时候则拳脚相加。


    夫妻时常发生争执,周边的邻里也劝过好几回,段玉春不敢和离,因为刘屠夫曾扬言她若敢和离,则拿杀猪刀捅死她。


    听到这里,余薇背着手来回踱步。结合上一世的情形,想来这会儿段玉春还未与姚三郎勾搭上,她要想办法撮合二人,以此来破坏周姚两家结亲。


    “倘若我这时候给段玉春伸出援手来,她会不会感激不尽?”


    周氏愣住,诧异道:“娘子何出此言?”


    余薇:“替我备些钱银,我要救风尘。”


    周氏:“???”


    余薇并未作解释,救风尘是假,仙人跳才是真。


    不过这事不宜她亲自出面,余薇左思右想,最后还是决定让周氏去约见段玉春。


    周氏始终不明白她的目的,余薇道:“姚家不是阿阮的好去处,我这辈子嫁得不如意,不能让阿阮也毁了。”


    周氏不解,“按说太常寺少卿家与周家也算得上门当户对,娘子何故下此定论?”


    余薇平静道:“有些事情三言两语说不清楚,不信就试一试,倘若那段玉春能引得姚三郎倾心,便可证明他不是阿阮的良人。”


    周氏沉默。


    余薇解释道:“我知道周妈妈心中有许多疑问,这其实是我做过的一场梦。我梦到阿阮嫁到姚家后日子艰难,纵使它只是一场梦,但回想起来总是如鲠在喉。倘若那梦境是真,我却袖手旁观,只怕这辈子都会愧疚不安。”


    听她这般说,周氏皱眉道:“娘子何故就笃定那段玉春与姚三郎有渊源?”


    余薇:“我梦见她成了姚三郎的外室,起初我也以为只是一场梦,谁料那日去浮生馆差人打听,还真有此人,你说我怎么放心得下?”


    这事委实惊奇,周氏原本狐疑,但见她执着的样子,也未多说什么,只道:“试一试也无妨。”


    余薇点头,叮嘱道:“切莫把王府牵扯进去。”


    周氏:“娘子放心,奴婢便说是其他府里的郎君相中了周小娘子,不乐意她与姚家议亲。”


    余薇正色道:“我其实也很好奇,段玉春与姚三郎八竿子都打不着的关系,二人怎么就走到了一起,且段玉春还是有夫之妇,但梦里段玉春确实是姚三郎养的外室。”


    周氏想了想,“如若梦境是真,那段娘子便有过人之处,要么会来事儿,要么脸嘴身段好,总有一样拿得出手。”


    余薇觉得甚有道理。


    两人就段玉春一事议了许久,当天晚上余薇歇得早,许是白日里在书房被青面獠牙吓着了,她忽地从梦中惊醒,睁开眼,四周一片漆黑。


    余薇迷迷糊糊地坐起身,周边实在太暗,伸手不见五指。她的眼皮子跳了跳,困惑打量四周,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所处的地方不像在寝卧,因为黑得反常。


    “丁香?”


    她尝试呼喊,然而喉咙却像哑了似的,发不出任何声音来。


    余薇不由得愣了愣,再次喊人,仍旧跟哑巴似的。她心下惊异,当机立断下床找火折子,屋里仿佛发生了变化,原本熟悉的陈设全都不知所踪。


    余薇心下骇然,慌忙去开门。


    然而诡异的是那房门怎么都打不开。她着急不已,用蛮力拍打房门,一个劲儿呼喊丁香和周氏她们,却无人回应。


    这情形委实匪夷所思!


    余薇彻底炸毛了,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她狠狠地掐了一把大腿,却没有痛觉,难道是在做梦?


    这个念头令她镇定许多,她再次掐自己,确实没有痛觉。是梦就好,只要是梦,总有醒来的时候,她只需要耐心等待就好了。


    如此一想,余薇冷静地回到了床上,细心地发现她睡的地方仍旧是床,但周边的一切却发生了变化。


    没有人,没有声音,没有光线,没有生命……等等,意识到自己没有痛觉,话也说不出来,余薇后知后觉发现了异常。


    她克制着恐惧的情绪伸手探自己的鼻息,没有呼吸。似觉不可思议,她又摸自己的心脏,没有心跳,再掐脉搏,分明就是死人的状态!


    尽管她已经死过一次,梦到自己死了,精神上还是受到了巨大的冲击。她像见鬼似的再也无法冷静下来,现在到底是个什么情况,她做了一个梦,梦见自己死了?


    余薇愈发觉得荒唐,倘若这是一个梦,那她要怎么才能从梦中醒来,回到活人的世界?


    她再次下床去敲房门,外面一片漆黑,什么都没有。


    余薇围着那堵墙转了一圈,发现房间极其狭小。她试图让自己从梦中清醒,大声呼喊李湛,尽管周边无人应答,仍旧不死心呼喊李湛。


    许是她冤魂似的叫喊惊动了什么,原本漆黑的房间忽然传来一丝声响,是从头顶传来的,余薇连忙仰头观望。


    片刻后,一道微弱的亮光从头顶映下,余薇欣喜不已,她连忙呼喊,试图惊动外头。


    然而当头顶上的亮光映照下来,余薇才彻底傻了眼,因为她以为的“房间”实则是一口棺材。


    此刻她就躺在棺材里,她确实把李湛喊来了,那人一身素白,形容憔悴,眼底泛青,整个人死气沉沉的,丝毫没有精气神儿。


    余薇被他的模样吓了一跳,连忙坐起身,想对他说什么,却发现了周边的异常。墙壁上燃着长明灯,分明是墓室的模样。


    余薇惊恐地瞪大眼睛,回头看自己所睡的“床”,被吓得连滚带爬出棺,因为棺材里的女郎委实唬人,盛装打扮仍旧掩盖不了尸身发腐的惊悚。


    余薇嫌弃地躲到李湛身后,她想拉他的衣袖问一问情况,手却穿透了他的身体,她不由得愣住。


    李湛自然没有发现她的存在,只直勾勾盯着棺材里的尸体,愣怔了好半晌,才伸出指尖触碰那张朝思暮想的面容。


    见到他的举动,余薇龇牙咧嘴,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现在她可以万分确定,眼前这场景应是前世她死后的情形,而面前这个李湛,便是二十九岁的李湛。


    对方心如死灰的落拓模样令余薇心绪难平,纵使曾有千般憎恨,此刻面对前生过往,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那男人似乎真的伤了心,布满血丝的眼底藏着欲言又止。他默默握住棺中女郎的手,那手已经爬满了尸斑,冰凉彻骨,他却分毫不嫌弃,只轻轻握着,仿佛想用体温温暖她。


    见此情形,余薇在心里啐了一句变态。


    她虽早已领教过李湛的疯狂,但见他爬进棺材里与尸共眠,还是大受震撼。


    她实在觉得不妥,想冲上去把他拖拽出来,却无法穿透实体,只能看着那个神志癫狂的男人安静地躺在棺材里,目不转睛凝视身边的人。


    余薇没有嗅觉,也没有痛觉,但也能想到尸体发腐的味道,李湛却浑然不觉。看到他红着眼眶亲吻死去的自己时,余薇再也忍不住尖叫。


    尖锐的爆鸣声仿佛带着某种魔力穿透了墓室,那可怖场景瞬间消失。余薇猛地睁开眼,还未弄清楚眼前的情形,灼热的气息不知何时把她包围。


    昏暗的光线里男人俯身吻她,熟悉的苏合香闯入鼻息,触摸到温暖的胸膛,余薇的神志彻底清醒过来。


    李湛太过热情,与她缠绵深吻,令她招架不住。


    余薇奋力推开他,喘着粗气,摸到活生生的人,这才意识到自己已经从梦中醒来。


    李湛把头抵到她的颈窝,闷声道:“我做了噩梦,梦到三娘离开我了。”


    余薇愣住。


    李湛平复心绪道:“我害怕,害怕失去三娘,很怕很怕。”


    “殿下……”


    “我想要你。”


    余薇想要推开他,手却被他十指紧扣。


    热烈的吻落到她的额头上,脸颊上,唇上。李湛用亲吻告诉自己她还活着,用温柔感知她的存在,只想与她抵死缠绵。


    【作者有话说】


    BUG开启啦!!


    第30章


    翌日余薇望着身边的大活人,忍不住伸手摸了一把,热乎乎的。她又鬼使神差探自己的鼻息,长舒一口气。


    李湛迷迷糊糊醒来,伸手把她圈进怀里。余薇的表情有些怪异,想到昨晚那个诡异的梦,偷偷瞥了他两眼。


    眼前的这个男人英俊风流,皮囊年轻紧致,与梦中的李湛形体虽一致,但精神面貌天囊之别。


    想到上辈子自己死后的情形,余薇不由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同时脑中不禁冒出一个奇怪的念头来。


    她重生了,并且能记得前世过往,那李湛呢,他是否也跟她一样重生并能记得前世?


    这个想法简直要老命。


    余薇的太阳穴突突跳了起来,仔细回想重生后的日子,李湛的表现似乎都很正常。但那幅画,还有他供奉的东西,他还有多少隐秘是她上辈子不知道的?


    余薇不由得生出试探的心思。


    昨夜做的梦着实把她吓得够呛,再加之李湛又过来折腾了一番,困倦得不行。整个上午余薇都在睡懒觉,周氏则出府办差事去了。


    平时段玉春会在梨花巷接点秀活来补贴生计,周氏寻到她,与其见了一面。


    段玉春坐在圆凳上,拘谨不已。对方虽称自己是仆妇,但见那衣着料子皆比寻常人家的好上许多,可见有背景。


    周氏细细打量她,容貌虽算不得拔尖儿,却别有风韵。柳叶眉,丹凤眼,穿着寻常布衣。那身段纤瘦弱柳扶风,看人时的样子欲说还休,模样是讨男人喜欢的。


    知道她的日子过得艰难,周氏从袖袋里取出一锭银子放到桌上,说道:“段娘子家中的情形我都打听过了,刘大郎脾性不好,时常拳脚相加,婆母也刻薄,不易伺候,娘家兄嫂也帮衬不了你什么。


    “俗话说男怕入错行女怕嫁错郎,遇到刘大郎那样的夫君,段娘子也着实不易。”


    听到对方把自己的底细打听得明明白白,段玉春不由得皱起眉头,戒备道:“不知张娘子寻我有何用意?”


    周氏淡淡道:“太常寺少卿家的姚三郎你认识吗?”


    段玉春愣住。


    周氏继续道:“姚复安,你认识吗?”


    段玉春迟疑片刻,回答道:“我知道此人。”


    听她这样说,周氏反而有些诧异,好奇问:“你认识他?”


    段玉春点头,“我娘家的一位表亲在姚府的庄子里当差,最初的时候家父也想托表亲把我送进去谋一份差事,后来因着刘大郎差媒人来提亲,兄长见下的聘礼丰厚,便说服爹娘允了这门亲事,把我嫁到刘家来了。


    “我父亲是木匠,有时候姚府有活计,表亲也会关照着些,牵线搭桥许些活计来做。一来二去,姚府里的情形,我也晓得一些。”


    这番解释解了周氏的疑惑,之前她跟余薇一样很是好奇两个八竿子都打不着的人物怎么会搅合到一起,有那位表亲做媒介,一切都变得合理起来。


    周氏也不跟她兜圈子,打开天窗说亮话道:“不知段娘子可想改命?”


    此话一出,段玉春蹙眉道:“什么意思?”


    周氏:“据我所知,你夫家待你苛刻,娘家也没法接纳庇护。段娘子这般年轻,难道不想跳出刘家那个火坑吗?”


    段玉春垂首沉默。


    周氏继续道:“你若有心想往高处走,我家郎君便扶你一把,就看你敢不敢豁出去做。”


    段玉春试探问:“此事跟姚家三郎有关?”


    周氏点头,“眼下姚周两家正在议亲,但我们郎君相中了周家小娘子,又因着身份缘故,不便出面登门,但他想阻拦两家的亲事,故而寻到了你。”


    段玉春听得迷糊,困惑道:“这与我有何干系?”


    周氏直言道:“想请你去接触姚三郎。”


    听到这话,段玉春诧异地张嘴,一下子就明白了她的意思,不可思议道:“你是想让我去勾引姚三郎,破坏这桩亲?”


    周氏没有说话。


    段玉春像听到笑话一般,露出嘲弄的表情,道:“张娘子未免太看得起我段三娘了,我一个有夫之妇,且模样寻常,又没甚学识,如何能引诱得了太常寺少卿家的郎君?”


    周氏淡淡道:“你能。”


    段玉春愣住。


    周氏:“只要你想跳出刘家这个火坑,就会想法子寻求上进,借助你表亲帮衬,你总有机会接触到姚三郎。至于能不能把他哄到手,就得看你的本事。”


    段玉春的神色冷了下来,讥讽道:“我段三娘虽穷困潦倒,却也知晓什么事该做,什么事不该做。你让我一个有夫之妇去勾引男人,不是故意害我么?”


    周氏又取出一锭小小的金子放到桌上,段玉春瞥了一眼,神情是克制的。


    周氏平静道:“倘若刘家厚待你,我自无话可说,可你还年轻,难道打算一辈子都在刘家那个火坑里讨活过吗?


    “段娘子别傻了,婆母刻薄,夫君拳脚相加,娘家靠不住。你若想过得好,唯有自救,方才能另谋出路。


    “不管此事*成与不成,我家郎君都会许你大笔钱银,至少让你这辈子衣食无忧,不用挨打,更不用仰人鼻息。若是运气好,利用姚三郎的权势与刘屠夫和离,便是重获新生。


    “退一万步,就算你最后失败了,我家郎君也能使钱银与衙门,助你和离。待你手里握了钱银,可以选择再嫁,也可以自力更生,只要防备娘家兄嫂吸血,往后余生便可以过得很好。”


    一番话说下来,段玉春的神色不再像先前那般嘲弄,态度也稍稍缓和了些。


    周氏见她有松动的迹象,把桌上的钱银推到她面前,引诱道:“段娘子若应允尝试,这笔便是定钱,途中各种打点开支,我家主子都给备着的,就看你有没有这个胆量去改命。”


    “张娘子……”


    “什么都不要问,既然选中了你,定然也晓得你定有过人之处。”


    段玉春闭嘴。


    周氏:“机会已经摆在你面前了,抓不抓得住,全凭你自个儿。”


    “姚三郎那样的官家郎君,怎么可能会受我引诱?”


    “段娘子嫁过人,应该知道男人的德性,若想谋求上进,自会想法子投其所好。”


    段玉春沉默不语。


    周氏语重心长道:“我们妇道人家,要在这世道立足着实不易,夫家苛刻,娘家也靠不住,你若想跳出火坑,就唯有靠自己了。


    “现在机会摆在你的面前,要么尝试自救,要么继续忍受刘家苛责,做那任人宰割的牲口。”


    “牲口”二字把段玉春刺激到了,抬头道:“我想做人。”


    周氏看着她,缓缓把银子塞进她手里,轻言细语道:“拿着它,你才知道什么叫踏实,其余都是虚的,什么夫妻恩爱,什么爹娘疼宠,都比不得有它实在。”


    段玉春握着冰冰凉凉的钱银,心中不知是何滋味。


    这些年她在刘家的日子着实过得煎熬,起初她挨了打会回娘家哭诉,试图寻求帮助,然而次数多了娘家也开始厌烦。


    兄嫂自私自利,姐妹各过各的,爹娘又是个软弱怕事的性子,每每挨打,总是和稀泥敷衍过去。


    时日久了,她便不怎么回娘家了,刘屠夫更加肆无忌惮。她受不住想要和离,刘屠夫却放话会捅死她,她被唬住了,再也不敢乱生心思。


    如今握着沉甸甸的钱银,那是她这辈子想都不敢想的馈赠,段玉春不禁有几分心动。


    下午直到很晚周氏才回府去了,余薇用饭时得知她回来,忙差人把她叫来问话。


    周氏挥退闲杂人等,压低声音道:“她应允了。”


    余薇心中一喜,“当真?”


    周氏点头,“当真。”


    当即把段玉春目前的处境与表亲在姚府当差的事细说一番。


    余薇听后,轻轻的“哦”了一声,顿时便明白前世段玉春是怎么跟姚三郎勾搭上的。而这一世,看目前的情形,他们仍旧会聚到一起,她不过是提前顺水推舟罢了。


    第二天上午平阳府的家奴送来帖子,李承月约她去浮生馆玩掷卢,余薇应允了。


    去浮生馆那天李湛一早就去了皇庄,不在府里。余薇胆子贼大,也打算去赌两把过过手瘾,特地携了柜坊票据开荤。


    平阳府的马车前来接人,李承月极其奢侈,马车上居然有一只小型冰鉴,用于消暑。


    余薇刚上马车,李承月就问道:“前几日我被七郎拦着臭骂了一顿,说话难听至极,你把他怎么了,火气这般大?”


    余薇愣了愣,不解道:“什么怎么了?”


    李承月拍大腿,“就是上回咱们去浮生馆,回来之后你把七郎怎么了,他逮着我就骂。”


    余薇尴尬笑笑,“我没干什么。”


    李承月不信,“那他是不是有病,莫名其妙骂我。”


    余薇稍稍斟酌了一下用词,比划了一个手势,“其实也没什么,那天在浮生馆赏胡姬舞,我看得很是尽兴……”


    李承月兴致勃勃打断问:“你让他给你跳脱衣舞了?”


    余薇连忙摆手道:“没有没有,我可没有这般大的胆子,就是玩了一下夫妻间的闺房之乐。”


    李承月一下子来了兴致,八卦追问:“什么闺房之乐?”


    余薇比划绑手的动作,李承月常年混迹风月场所,立马露出色眯眯的表情,道:“你把他绑起来霸王硬上弓,翻过来又翻过去,这样那样了?”


    余薇:“……”


    她真的是个人才。


    似觉不好意思,余薇辩解道:“不是长公主想的那样。”


    李承月:“看不出你余三娘,老老实实的,玩的东西比我还花。”


    余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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