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第61章她叫错了名字
他颇为仔细地擦着她的面颊,泠川似乎还处在神志不清的状态里,但呼吸已经变得安稳。
想到刚刚秦思昭与她接吻的那一幕,他心中的不满越来越甚,忍不住手上加大了力气,使劲擦了擦她的嘴唇。
她已经换了一身干净的单衣,顾时俯身趴在她胸前,听着她的心跳声。
他想不通泠川为什么能那样狠心地投水,留下他一个人活在这人世间。
好在她已经回来了,可却是她那上不得台面的情夫,伸出手把她从鬼门关里拽回了他的身边……
泠川究竟是不想再活在这人世间,还是唯独不愿和他一起?
顾时不敢细想。
泠川那砰砰的心跳声传入他的耳朵,他的面颊接收到了这信号,这种震动极大地安抚了他,让他的情绪变得稳定下来。
至少她还活着……就算她在外面还有个姘夫又能怎样?只要她还活着一天,就只会有一个身份,那就是他的妻子。
他把自己腰带上挂着的玉佩摘了下来,放进泠川的手里,她的手像一个苍白的容器盛着这皎白的玉佩,没力气握住它。
他拿起一块布料,沾了沾温水,擦着她的脖子两侧
“阿昭……”
他的妻子在神志不清当中叫了她的姘夫的名字。
顾时觉得自己的心里扎进了一根鱼刺。
他即使知道自己现在*不该这样做,依旧掐着她的下巴,有些狂躁地吻了她。
他满怀恶意地想着,在泠川心里,这个正在粗暴地与她接吻的男人究竟会是谁?
可是她没有一丁点反应,没有回应,没有呻吟,也没有抗拒。
他诚惶诚恐地松开了她,趴在她的耳畔说道:
“泠川……泠川……跟我说句话吧……”
她依旧没有一丁点反应。
叫错名字这件事实在是太尴尬了,她不想跟顾时解释,索性一味的装死,这样他就会沉浸在失去她的恐慌里,没空去计较她和秦思昭的事了。
顺便还能报复一下他……反正她本来也是这么打算的,吃假死药,让顾时后悔一辈子,可没想到自己真的差点死了。
泠川索性一动不动,紧闭双眼。
何况她也是真的精疲力尽,虚弱至极,面色苍白,呼吸微弱。
顾时趴在她的耳畔,声嘶力竭地求她同他说话,震得她脑壳子嗡嗡响,真是吵得要死。
听到顾时若有若无的抽噎声,泠川却只觉得烦躁,不觉得痛快。
她原本以为自己听到他的哭声会觉得解气,可现在她只觉得又累又烦,听得闹心慌慌。
原来自己死了他就是这么个哭法,也没什么稀奇。
一个大老爷们哭来哭去真是惹人嫌,她一点都不想听。
“宫中的药材质量有点不尽如人意,陛下该严加管控了。”
听见秦思昭的声音,泠川一下没忍住睁开了眼睛。
秦思昭显然也顾不上什么体面,看起来有些疲惫,鬓角的头发被汗水打湿,粘在了他洁白如玉的皮肤上,他正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汤药,有些急促地走了进来。
“把药给我。”
泠川小声说道。
终于听到泠川开口说话,顾时很有眼色地搂着她的肩膀,把她从床上扶了起来,她整个人使不上力气,只能软软地倒在他的怀里。
他将装满药的勺子放到了泠川的唇边,她皱了皱眉,嫌弃地看着那勺子。
“死不了,用不着人喂。”
喝完药还喂来喂去的,真是不耐烦。
秦思昭直接把碗递给她,她接了过来,一口气把那汤药全喝了。
“喝完药不能马上躺下。”
秦思昭说道,他拿了个垫子,示意泠川靠在上面,半躺半坐着歇息。
“病人需要休息,还请陛下冷静一些。”
顾时一下阴沉着脸色,咄咄逼人地质问道:
“你救人的方法也未免太上不得台面,真的是为了救急么?还是说你在满足自己的私心?”
秦思昭只一笑,淡然道:
“陛下不知,这宫中的太医和民间的不同,宫中太医太注重所谓体面,因此总会耽误最佳的治疗时机,阎王爷不会等人,多半急救不成。”
“而民间救溺水之人的方法本就多种多样,都是一味地把人从鬼门关里往回拉,自然无法保全体面。例如把溺水之人的衣服脱掉,抬到牛背上,再徐徐牵牛,让人吐出腹中之水。”
“往口中吹气并按压胸腔已经是相对而言最体面的救法,若是这个方法再救不回来,只能向心脏的方向针刺会|阴,施鬼门十三针,想必陛下更接受不了。”
顾时冷笑,说道:
“也对,你对我的妻子有觊觎之心也不在这一时。”
秦思昭竟然没有否认,只说道:
“若非如此,我何故搭上性命前程救她?”
泠川听到这句话,脑子嗡的一声炸开了,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怎么都到了这个地步,秦思昭还不肯死心?顾时倒不会把她怎么样,可随时都能动手杀他,他就非要争一时意气,把自己置于险境么?
“都老实点!不耐烦听你们两个扯皮!给老娘滚!”
为了避免秦思昭再说出什么惊天动地的话,泠川用最后一点力气把那个装药的空碗摔倒了地上,发出咔嚓的响声。
地上铺着毯子,这碗连碎都碎得不够彻底,只裂了一个缝。
秦思昭原本是最妥帖谨慎的人,跟顾时斗什么气……真是嫌自己命长。
“陛下,既然我们都想娘娘平安活着,便给彼此留个体面吧,臣暂时告退了。”
顾时几乎咬碎了牙,涨红了双眼,恶狠狠地瞪着他,这个秦思昭到底是什么意思。
是叫他这个正室多点容人之雅量,对他这个可恶的姘夫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么?
“泠川,你喜欢他吗?”
他低下了头,看着泠川苍白憔悴的脸,握紧拳头,沉着脸,咬牙切齿,咄咄逼人地质问泠川。
鬼门关上走了一遭,她也实在是楚楚可怜,不管她回答什么,他都不忍心真心怪她。
“只爱你一个。”
泠川实在忍无可忍,抢在前面说出了他想听的答案,
说完这句话,她长舒一口气,直板板靠在垫子上,顾时终于能暂时闭嘴,世界终于能清净了……
她现在精疲力尽,什么想法都没有,只想赶紧休息。
“那你怎么不当着他的面说。”
顾时把脸撇到一边,满意了但是还没完全满意。
“老娘都快死了,你还没完没了的折腾,求你还我个清净。”
泠川骂完后,再也没了一丁点力气,一歪头,靠在垫子上睡了。
过了半个时辰,顾时把她背后的垫子撤走,让她平躺在床上,沉沉睡去。
他不想离开泠川,又不敢和她躺在一张床上,生怕一翻身胳膊压在她的胸腔喉咙上,再害她窒息,于是便命人重新支了一张小床,和泠川的床拉开了一些距离。
这样他能随时看着她,又不会惊扰到她。
到了半夜,他睡得不太安稳,每眯着一会儿便会在失去泠川的恐惧中惊醒,伸手去探泠川的鼻息。
她温热的鼻息扑到她的手指上,他才能收获片刻的安慰,重新睡去,可睡不上一个时辰,便会又在失去她的恐惧中惊醒。
泠川半夜咳嗽了几声,顾时便急匆匆地站了起来,披上外套,叫人去找女医。
女医也心有余悸,没有睡好,挂着两个黑眼圈来给泠川把脉。
“陛下,奴婢摸着娘娘似乎有些发热,奴婢也没有什么急救的经验……不如还是让奴婢去请秦大人吧……”
她犹犹豫豫地说了出来,生怕触怒了顾时。
顾时倒也没了什么愤怒的神色,只长叹了一口气:
“也罢,那你便去请他吧。”
女医哆嗦了一下,这可不是她能参合的事,赶紧拎起裙摆,小跑着去请秦思昭来。
不过一炷香的时间,秦思昭便来了,他似乎早有准备。
“咳咳……咳……”
泠川躺在床上咳嗽。
他直接伸手去摸她的额头,说道:
“是发热了,请女医打盆凉水过来。”
她只当没看见秦思昭直接把手放在了泠川的额头上,匆匆忙去准备了凉水和帕子。
“溺水后发热也是平常,需要每隔一个时辰监测一次体温,若是发热太过,便需要施针,陛下日理万机,还请您回去休息,避免耽误了明日的早朝。此处只留我和女医轮流监看便是。”
“她都已经病成这样,我还顾得上什么早朝?怎能放得下心自己入睡?”
“可是我与女医要轮流走动,您留在这里不仅休息不好,而且也很不方便。”
顾时只一味生起了闷气,秦思昭的意思就是他若是执意留在这里,不仅没有用处,还会帮倒忙。
更可气的是,他自己也知道秦思昭说的都是实话。
“也罢,泠川的安危最重要,我便先睡在侧殿,随时探望她便是。”
“陛下圣明。”
秦思昭点了点头。
顾时心中气闷,他现在就想随时看着泠川,一刻都不想和她分开。
这个秦思昭实在可恶,等回头泠川好了,他再来慢慢地收拾掉他。
第62章 第62章顾时有点下作了
这一夜短促闷热,顾时难以入睡。
他实在是睡不着,翻来覆去,索性从床上爬起来穿好衣服,急匆匆地走进了泠川的房间。
里面不过只有一盏昏黄的灯,烛火在灯台里颤颤巍巍地哆嗦。
“好热……好冷……”
泠川躺在床上,因高烧而感到冷热交替,双颊烧得通红,因痛苦而发出呻吟声。
秦思昭搬了个板凳坐在旁边,给她扇着扇子,见他来,也丝毫没有停下的意思。
顾时故意发出了很大的脚步声,站在他身后,高高在上地俯视着他。
“秦大人可真是尽职尽责,不仅不眠不休地给我妻子检查体温,还帮忙扇扇子,可真是一片忠心日月可鉴……就连分外事也做得这般的好。”
他一边阴阳怪气,一边鼓起了掌。
“嘘……”
秦思昭只在唇前竖起一根手指,示意他噤声。
顾时气得额角青筋暴起,满脸涨红,努力攥紧拳头,克制着给秦思昭一拳的冲动。
秦思昭只继续给泠川扇着扇子,摸了摸她额前的帕子变热了,又熟练地换了条新的。
“给我出来。”
顾时嫉恨地看着他,谁知道这一整个晚上,秦思昭有没有偷偷亲吻过她。
秦思昭无奈叹了口气,只得走出了房门。
“她现在情况怎样?”
顾时冷冷地问。
秦思昭认真回答道:
“基本脱离了生命危险,发热是正常的,但也得有医生一直在旁边守着才行。”
“哼,孤男寡女夜晚共处一室……你怎么证明你没做什么逾矩之事?”
“医者仁心,不必自证。”
秦思昭勉为其难地露出了一个微笑,笑容里有几分不耐烦。
“若是陛下没有其余的事,臣便继续去照顾娘娘了。今夜是最为危险的时候。”
“既然今夜最危险,那我一定得守着才行。”
秦思昭无奈地叹了口气。
“只要您不惊扰到她就好。”
他转身便进了泠川所在的房间,顾时紧随其后。
泠川躺在床上,烧得已经神志不清,秦思昭要给她把脉,她却在迷迷糊糊之中一下抓住了他的手。
“娘亲……别走……”
她烧得难受,流出一滴泪来。
听到这一声娘亲,许多往事一下涌上心头,秦思昭浑身打了个寒战,他想伸出手去抚摸她的鬓发,却放下了那微微颤抖的手。
他垂下眼帘,眼里尽是落寞和失意,只能把那被她紧紧握住的手默默抽回。
她反而握得更紧了些,哭道:
“娘亲,别丢下我……”
他实在于心不忍,轻声说道:
“荣儿,别哭……娘亲在这儿呢……”
泠川的眼泪大颗大颗地落了下来。
“娘亲……你怎么才来……”
顾时鼻头发酸,如同被无形的手扼住了咽喉一般。
他完完整整地占有了她的少女年华,却同样完整地错过了她的童年。
他对她的过往几乎一无所知,那段美丽的回忆早已牢牢地掌握在了秦思昭手里,注定与他无关。
丈夫,妻子,女儿……一家三口组成的幸福家庭到底是什么感觉?顾时从未有过类似的体会。
顾时皱着眉头,疑惑地看着泠川因急切地寻找母亲而流下的泪。
究竟是被怎样的爱过,才会在这种爱消逝后痛苦得回肠九转,郁结于心?
就算是他也模模糊糊地知道,那父母早逝的惨痛宛如影之随形,响之应声,无时无刻不在啃噬着她的心脏。
她变成了脆弱无助的孩子,只牢牢地抓住了秦思昭的手,把他当成了她的母亲。
她的父母一定很爱她,可是顾时从来没被人那样爱过。
他看向她的腹部,倘若这个孩子能顺利出生,他就能知道一个完整的家庭是什么感觉了。
他产生了极大的期待和向往。
“秦思昭,她腹中的孩子还有希望保住吗?”
“臣只能尽力为之。”
秦思昭叹了口气,拿出银针准备给她的指尖放血。
“荣儿,会有点疼,忍着点,放了血就好了。”
泠川睁开眼,稍微恢复了些神志,虚弱地颤了颤嘴唇,什么话都没说出来。
“嗯……”
银针刺入最为脆弱的指尖,十指连心之痛,她却无力惨叫出声,只用沙哑的嗓音低哼了一下。
几滴乌黑的血从她的指尖落了下来,直直落入一个洁白的玉盘里,空气中弥漫起一阵淡淡的腥气。
那乌黑的血液刺得他眼前一痛,顾时忽然觉得眼前一阵眩晕,不得不用手撑在墙上,勉强站住。
他会弓箭,可却从来不肯射活的靶子,只因他有些轻微的晕血……
“陛下若是晕血,一定不能进产房。而且娘娘在怀孕期间遭受了太多,恐怕需要一个有经验的女医接生,我虽没什么接生经验,但却很擅长大出血的急救,也随时预备着才好。”
秦思昭淡淡说道。
顾时咬紧了牙,一个大男人晕血可真是丢人现眼,而且他唯独不想让秦思昭发现他的弱点,勉强着说道:
“无妨,不过是没休息好,有些疲惫罢了。”
放血完成后,秦思昭又用手去试了她额头的温度。
“娘娘有好转,体温不再像刚才那样烫了,已经基本脱离了危险,第二天我再来看看状态。”
泠川搂着薄薄的被子,把脸埋在柔软的被子里,终于睡得安稳了些。
顾时点了点头。
“嗯,你回去吧,我留在这儿看着她。”
秦思昭走后,顾时按捺不住地爬到了泠川的床上,让她躺在他的胸膛上。
她睡得很沉,没有意识,只一味地依偎在他肩膀上睡着。
他轻轻地撩拨开她的黑发,抚摸着她的侧颈,感受着她的脉搏在他的手指之下跳动。
泠川她还活着。
她已经彻底了垄断他得到幸福的可能性,他的妻子绝无可能是泠川之外的人,他的孩子只有可能是泠川所生,他唯独接受不了失去她。
为此,他可以付出任何代价,只要泠川还活着,还留在他的身边。
她无意识地搂着他的脖子,亲近地依赖着他。
他冷哼一声,秦思昭这个觊觎他妻子的混账现在还有点利用价值,还不能死。
等他的最后一点利用价值被榨干,便送他去西天吧!
可他不能亲自动手,否则泠川会记恨上他。
顾时恶意满满地诅咒着秦思昭,最好是他本身就有什么隐疾,到时候自己发作,默默地死在角落里才最让他省心。
如果巫蛊之术能有用,顾时真想扎小人日日夜夜诅咒他,把他活活咒死。
顾时一扭头,只见昏暗的灯光下,泠川那两片红润的唇。
她的嘴唇微微张着,露出一小片晶莹的贝齿,细弱的气流从唇齿之间若有若无地汩出,两颊也像是涂了胭脂。
她双眼紧闭,满是水汽的睫毛让她看起来楚楚可怜,眼角也微微泛红,柔弱无助。
即使他知道这样不道德,他不能对床上的病人产生那种想法,可此时此刻,渴欲如杂草般丛生。
他没忍住伸手去摸了摸她红润的嘴唇,柔软的触感从指尖袭来,酥酥麻麻。
泠川这样柔弱无助的时候并不常见,一下激起了他的凌|虐欲……他莫名其妙地想要弄脏她。
顾时心想,她不会知道的……毕竟她枕着他的肩膀,睡得这么熟。
一条薄被搭在他的腰上,他双眼死死盯着泠川,将手伸进了这薄薄的被子下面,被子上泛起一片褶皱的涟漪。
他没有触碰泠川,她不会知道他看着她做了那种见不得人的事,他甚至都没有亲吻她,如果可以,他真的很想咬她的下唇一口。
“嗯……”
泠川翻了个身,不再枕着他的肩膀,而是背对着他。
顾时觉得自己被打断了,心中有些不爽。
他看着她的背,薄薄的中衣下面只是肩胛骨的形状。
肩胛骨也没什么引人遐想之处,但形状依然精致好看。
顾时一下想起昔日里她背对着他,黑发披散在苍白的背上,呼吸急促,扭过头来看他,双眼含水的样子,又加快了些动作。
“呼……”
终于,他释然了。
顾时一下产生了一种对自己的厌恶感。
泠川命悬一线,病得难受,他作为她的丈夫,怎能在这种时候对她产生那种见不得人想法,简直该死。
泠川若是知道了,讨厌他也是理所当然的事。
在自我检讨之中,一阵疲惫感袭上了顾时的脑海,他一下子便睡着了。
“顾时?给我倒杯水。”
泠川沙哑的声音一下惊醒了他,他几乎是从床上弹了起来。
“泠川……怎么样……你还好吗?”
昨夜的负罪感让他有些神经质地检查泠川的精神情况。
“渴……”
“我这就去给你倒水。”
他把泠川扶了起来,让她靠在垫子上,匆匆忙地去给她倒了茶。
泠川就着他的手把不温不热的淡茶喝了。
“想喝冰水。”
“我命人去给你打井水来,等着。”
他轻轻地亲吻了一下她的侧颊,柔声安抚道。
过了一会儿,他拿着一壶水进来,重新给她倒了一杯。
她一口气把那冰凉的井水喝了,重新躺在了床上。
“我已经命人找大夫来,看看你的情况。”
顾时握着她的手,急切地说道。
“我感觉好些了。”
泠川用手背贴了贴自己的额头。
“我小时候发烧,我娘亲总是用嘴唇来试我额头的温度。”
她露出一个疲惫的笑容。
“我昨夜还以为我娘亲来了呢。”
顾时一下怔在了原地。
第63章 第63章还是修罗场
什么叫作以为她的娘亲来了……难道说在他看不见的时候,秦思昭用嘴唇试了她额头的温度。
顾时的心脏像是被揪了一下似的,却生不出什么醋意,只觉得无限失落。
在看到她呼吸停滞,面色惨白地躺在床上时,潜藏在内心深处的那份情意露出头来,好似在反抗着往日的那些庸人自扰般的痛苦。
想要她活下来的心情压倒性地战胜了一切独占欲,耀武扬威地宣誓着胜利。
昨晚是她最需要人陪伴的时候,也是最需要被拯救的时候,可他却只能在一旁看着,把这份恩情拱手让人,自己却什么都做不了。
他恍然大悟,实际上他是想要给她幸福,万种纠结瞬间迎刃而解,可却往往是言不达意,事与愿违。
他的心,总是一碰到什么就要退缩躲闪。
他究竟是不是能给泠川幸福的那个人?顾时陷入了自我怀疑。
甚至他还对病中的她做了那样下作的事……
“后半夜我也有在照顾你的。”
他讷讷地补上了这一句,他想要对泠川付出,却自知拿不出手。
“是吗?”
泠川睁大了眼睛,有些惊讶地看着他。
“你养尊处优,何时会照顾人了?”
他无奈地叹了口气,说道:
“你病了,我也不愿假手于人,更不愿放着你不管。”
顾时揽着她的肩膀,贴在她耳畔问道:
“泠川,你现在觉得好些了吗?”
“好多了……”
她露出一个疲惫的微笑。
真是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她现在浑身关节酸软,使不上力气,头脑也混混沌沌,仿佛五脏六腑都掏空了一般。
见秦思昭走了进来,顾时伸手去紧了紧她敞开的衣领,揽着她的那只手又用力了几分。
“参见陛下。”
秦思昭颇为敷衍地行了礼。
“到了把脉的时间了。”
顾时扬起下巴,高高在上地看着他,一副宣誓主权的样子。
秦思昭已经主动戳破了窗户纸,她再继续一味装傻充愣也没有意义。
压力和热度一起从肩膀上袭来,泠川感觉到了顾时那炽热的不满,可夹在两个男人中间,她实在是有些尴尬,不知说什么好,索性垂下了头,继续装病。
她腹诽,本来顾时就是个醋坛子托生的,有事没事都要醋一下,这回更要疯了。
泠川本就刚刚恢复,这下更要为了这奇怪的三人关系而感到头疼。
她撇过头去,不敢看秦思昭的脸,对着他伸出了手。
他的手指按压在她的手腕上,她感觉到了他的手上有茧,那并不是一双养尊处优的手。
他父母早逝,好不容易成了她家的婿养子,结果没过两年,又生了变故。
她尚且能住进王府过锦衣玉食的生活,那他呢?
他才十三岁,要怎么才能独立生活……这些年里,恐怕他过得不容易吧……
一个孩子夜里独对孤灯,是多么的寂寞难捱,每天早上醒来只有自己孤零零一个人,更别说还生活艰难,三餐难继。
在这样的生活里,他竟然还能读书识字,考上状元……究竟要比那些养尊处优的公子哥多付出多少?
泠川感到了愧疚,当年的她太幼稚,太鲁莽,也受打击太大,总想彻底和过去的自己做切割,丝毫没考虑过秦思昭的感受,甚至一度把他抛到脑后,没认出他来。
事情发展成今天这样,全是她的过错。
不就是跟顾时睡了吗,当年还以为是天大的事,现在一想根本不算什么,她怎能抛下秦思昭一个人独自面对生活?
反正卖身葬母也不丢脸,她就应该早早管顾时要一笔卖身钱,回家去和秦思昭结婚,这样他们三个都能过得很好。
秦思昭能考状元做官,她能陪着他当状元夫人,安安稳稳享清福,顾时自己去三宫六院七十二妃,干到身体掏空吧!
可现在呢?秦思昭的前程全毁了,性命都未必能保全,她肚子里怀着顾时的孩子,跌入水中差点死掉,顾时也没好到哪去,天天患得患失,被她磋磨得像发了癔症。
她虽然这样想,但只能把这种想法憋在心里,顾时若是听到她这么说,肯定又会发疯。
因过度的负罪感,她不敢看秦思昭的脸,低下头去,长长的睫毛压下来,遮住含愁似问的双眼。
他对她忠贞不二,她不仅没有做到和他一样忠贞,甚至还毁了他的前程,如此才华,恐怕再难在官场上施展了。
“秦大人……谢谢你救了我的命……我意外跌入水中,真是麻烦您了。”
顾时摸着她的脸,抢在秦思昭前面说道:
“栏杆太低,虽然美观,但确实不安全,我已经命人把所有栏杆加高加密了,这样咱们的孩子出生后也放心一些。”
“陛下所言极是,救命乃是臣分内之事,请不要介怀。”
秦思昭虽然嘴上说着陛下所言极是,双眼却满含温情地看着泠川。
这眼神让顾时十分厌烦,他的呼吸停了一瞬。
秦思昭把手从她的手腕上放了下去。
“已经好多了,只是胎像还是不稳,需要喝汤药调理一番,这一年都不能同房。您还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吗?”
听到同房两个字,泠川更是尴尬,虽然是他早就知道的事,但依然让她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就是……眼睛干涩,喉咙也干。”
泠川红着脸回答道。
“无妨,我有治疗眼部干涩的药,待会儿拿来便是了。”
秦思昭微笑道。
顾时眯起了眼,审视般地看着他,这个秦思昭会真的好心到爱屋及乌?帮他保住孩子么?
还是说他会悄悄动点手脚,把她肚子里的孩子流掉。
是真的不能同房,还是说他不想让他和泠川同房?
“能摸出来这一胎是男孩还是女孩吗?”
他故意问道。
“现在不是关心这个的时候,能顺利生下来才最重要,等生下来自然揭晓。”
秦思昭回答。
顾时有些委屈,秦思昭说得就像他根本不关心泠川,只关心孩子似的。
他用肩膀撞了撞泠川的肩膀,示意她说点什么。
泠川抿着嘴,只当什么都不知道,一言不发。
“秦大人回去休息吧,反正泠川现在也有所好转,此处有我照顾她就行了。”
顾时的语气里忍不住带上了几分尖酸。
“臣告退。”
如今撕破了脸,他真是连装都懒得装,态度也越来越敷衍了。
顾时伸手去捏泠川的下巴。
“之前梦里还一口一个阿昭,今日便叫秦大人,荣儿你可真是一觉醒来,便和阿昭生分了呀。人家可是救了你的命,你不以身相许么?”
“疼……”
泠川现在虚弱得狠,被他一捏下巴,眼里竟然泛起了泪花。
顾时自知有些过分,讷讷地松了手,把脸撇到一边去说。
“毕竟他救了你的命,再怎么样他也有功劳,你放心我不会杀他。但我毕竟是你的丈夫,眼里可揉不得沙子,再怎么样你也不能和他有什么逾矩的事。”
泠川觉得自己的头像锤子敲打似的嗡嗡直响,原本秦思昭才应该是她的丈夫,全是顾时厚颜无耻地勾引了她,一个第三者竟然还好意思吃醋。
她心中甚是不悦,眼里漫布细密的红血丝,气闷道:
“你放心,我不想害死他,就算我想跟他上床,也只能忍着……毕竟这一年里我都不能找男人呢……”
“怎么,你不是说过只爱我吗?怎么还想跟他上床?这么快又移情别恋啦?”
顾时的语气变得咄咄逼人。
泠川原本想干脆认下来,又怕激怒了他,索性一言不发地躺在了床上。
“病去如抽丝,现在虚弱得很,别来惹我。”
顾时一下子偃旗息鼓,没了气势,只能轻轻地说:
“身体最重要,你现在还是休息吧。”
“心情好,身体才能好,你少找点事比什么都强。”
泠川转过头抱怨。
“你的意思是叫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吗?”
顾时气闷地说道。
“我能活下来就不错了,这点事你就别计较了,总之,我没跟别人上过床,孩子肯定是你的。”
泠川用沙哑的嗓音抱怨道。
顾时冷笑一声,说道:
“哼,那可真是委屈你了呢。”
“赶紧闭嘴,我要睡觉。”
泠川觉得眼睛和喉咙特别干涩,一翻身,又昏昏沉沉地睡去了。
她在顾时的大腿上醒来,他手里拿着一个洁白的小瓶,那小瓶和假死药的小瓶一模一样,泠川被吓得心跳少了一拍。
“这是秦思昭给我的药水,说是点在眼睛里,能缓解眼睛干涩。”
“哦……我害怕眼睛里进东西呢。”
泠川的眼睛眨了眨。
此言非虚,顾时伸手去撑开她的眼皮,眼睛本就是人体最敏感的部位之一,她不马上躲开就已经是拼尽全力了,一直忍不住地眨着眼睛。
那药水落下来时,她忍不住短促地尖叫了一声,紧闭双眼,撇过头去,药水就像泪一样从她的脸上划过。
“哎,泠川,你忍一忍嘛,不要乱动。”
顾时皱着眉头,低声抱怨道。
第64章 第64章顾时逐渐麻了
“不行,真的不行,害怕……”
泠川不怕喝汤药,但偏偏就很怕眼睛里进异物,在柳絮飘荡的季节,她总是要戴上蒙着白色薄纱的帷帽才肯出门。
顾时用手擦了擦落到她脸上的药水,抱怨道:
“你忍一下。”
他又用手指去碰她的眼睛,她猛地往后一缩。
“换我自己来……用不着你来帮我……”
她颤颤巍巍地接过了那白色的小瓶,往眼睛里倒了一小滴下来,结果眼睛不受控制地眨了一下。
“哎,就一个药水你还磨蹭半天,一狠心不就滴进去了吗,你到底行不行啊。”
顾时叹了口气。
泠川努力回忆自己之前把那个装着假死药的小药瓶放到哪里去了……她记得自己把那个空瓶子里灌上了墨水,又放了一颗药,可是之后呢?
她不想被发现任何蛛丝马迹,她得找个机会告诉秦思昭,那枚假死药现在已经被转移走了。
顾时如果知道了她竟然想假死逃跑……会怎么样?
泠川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她听到一阵敲门声,随后看着秦思昭走了进来。
他看起来也有些憔悴,眼角微微垂了下去,眼下有一片乌青。
“现在需要放血,麻烦陛下回避一下。”
“我没事。”
被人点出晕血的毛病,顾时的心中有些不悦。
“一个病人已经是耗竭心力,臣不想再多一个病人,既然陛下晕血,就不要逞强,还请您回避一下吧。”
泠川怔怔地看着顾时,问:
“怎么?顾时,你晕血啊?”
她的嘴角扯出了一个有些幸灾乐祸的笑容,真是没想到,这家伙竟然晕血。
顾时的脸一下涨得通红。
“一点小毛病而已,不严重。”
泠川乐坏了,捂着嘴憋着笑,可是她还病着,这一憋反倒开始不停地咳嗽。
“咳咳咳……”
顾时只好去拍她的后背。
“咳咳……顾时,你晕血就出去等着吧,没事的。”
“陛下,放血可以止咳,还请您出去一下。”
秦思昭已经把寒光凛凛的银针拿了出来,看得顾时心头一紧*,只好走出了屋子。
可出去后,他又疑心秦思昭会趁这个机会和泠川偷偷亲近,便把耳朵贴在了门上。
秦思昭一言不发,让泠川坐起来,伸手去捏了她的耳朵尖。
“要扎耳朵上的穴位,忍一下。”
他低声说道。
秦思昭看着她的眼睛,他长了一双水润的桃花眼,因没有休息好,双眼皮上多了一道褶子,把他的眼睛压了下去,眼下是一片乌青。
他手指的热度从她的耳朵上传来,她不敢继续看他的眼睛,一下涨红了脸,只能低下头,看自己紧张地揉搓在一起的双手。
“嗯……”
他的手法可谓是稳准狠,可她却只低哼了一下,甚至都没感觉到多疼。
现在可不是因他靠得太近而感到紧张的时候,她快速地把之前的回忆从脑海里翻出来,趁这个机会,一股脑地倒给他。
她趴到他耳畔,用气声说道:
“你之前给我的药,据说已经送到外面去进行验查了……”
泠川皱着眉头。
“我怕牵连到你,要不你赶紧辞官吧,反正我也死不了。”
秦思昭只笑了笑。
“没事,我不怕的。”
泠川怔住,他究竟是真的不怕,还是在安慰她?
她拧起眉头,有些生气地低声说道:
“秦思昭,你别犯蠢!我不想看见你死!”
顾时把耳朵贴在门上,努力地偷听,不错过每一个细节
他清清楚楚地听见泠川先是说了什么药的事,之后又劝他辞官。
秦思昭那里瓶瓶罐罐的药数不胜数,他也不稀得知道。
他确实应该辞官的,毕竟他觊觎的可是天子的妻子,已经彻底把这个国家的最高领导者给得罪了。
要是他给他递辞呈,他喜闻乐见。
他冷笑,背着手走出了这里。
秦思昭用那双因疲惫而显出媚态的桃花眼,微笑着看了看泠川。
他坐在她的床上,拿起那个装着药水的小瓶,示意她躺在自己腿上。
泠川的脸红了红,说话打起了磕巴:
“这样……这样不太好吧……”
“不过就是正常给你上个眼药水罢了,不逾矩的。你最害怕眼睛里进东西,对吧?”
“你怎么连这个都知道……”
“你小时候被马蜂叮了眼皮,眼睛肿起那么大个包,谁都没法给你上药,都说你跟条活鱼似的一直挣扎,按都按不住。可是你偏偏只让我给你上药。”
他微微笑着,语气里带着怀念,还带着一丝无可挽回的忧伤。
泠川怯怯地说道:
“我不记得了……”
他笑着看她,就像看一眼就少一眼似的。
“躺上来吧,没事的。”
她将黑发撩起来,躺在他的大腿上面。
“滴完了。”
“咦,这么快吗?”
泠川直接坐了起来,她还没来得及不好意思,就结束了?
她眨了眨眼,双眼确实觉得湿润舒适了许多,没有任何不适,他究竟是怎么把药水滴进去的?
“阿昭,你可真厉害啊。”
她情不自禁地说道。
“荣儿姐姐谬赞了。”
泠川忽然想起来,小的时候,他就是这样叫她的。
她忽然有了一种怪异的直觉,如果现在不道歉,以后就再也没机会跟他道歉了。
“阿昭,对不起,我不该丢下你一个人……这些年里你受苦了。”
“干嘛要责怪自己呢?你也是还个孩子呢。”
秦思昭真诚地看着她,他看到她的眼睛时便知晓,泠川受的苦并不比他少。
这些年里,他走南闯北地打听她的去向,确认了她被收留进王府,认作义妹后,就立马开始准备科举,一秒都不敢耽误。
他心底清楚,泠川的性子在帝王家根本活不长,就像金笼子养不活最平凡的麻雀一样。
这次溺水已经是某种不幸的外应,他想带她回家……
顾时走出了殿外,金盏就紧张地守在外面。
她一听说泠川落水,立马就急忙忙地回来了,再也顾不上什么休假。
我滴个龟龟,这可不是小事,若是泠川有个什么好歹,顾时一发疯,他们这些小鱼小虾都得跟着遭殃。
“陛下,娘娘的情况如何?”
她露出焦急的神情,不是操心她的命,而是操心自己的命。
“已经没有大碍了,这都是秦思昭的功劳。”
顾时冷笑。
秦思昭……这个名字听得金盏脖后一凉。
这个人是不是跟泠川有一腿来着……那日她听见那个当众求顾时赐婚的,好像就是他吧?
冷汗从她的额角上流了下来,丈夫的妻子被情夫救了命,这搁哪都是惊天动地的大八卦,她真不知道该说什么是好。
顾时冷哼一声:
“你去挑几个最漂亮的宫女,好好的去伺候他,也算是对他的奖赏了。”
就算秦思昭不跟那些宫女发生什么,能膈应膈应泠川也是好的。
金盏立马心领意会,换上了一副狗腿子的笑容,点头哈腰地说道:
“陛下圣明,包在奴婢身上。”
“哎……别叫了,他现在需要给泠川治病,被这些乱七八糟的事耽搁就不好了,还是算了吧。”
但是想到泠川可能会因为秦思昭而心情失落,顾时还是收回了成命。
泠川面色青白,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的样子给他造成了极大的心理阴影。
他只要一闭眼,就会想象到她躺在棺材里,皮肤浮肿的样子,他仿佛自己也溺水了一般,感到难以呼吸。
顾时越想越觉得后怕,若不是秦思昭对她有情,他只能得到一具尸体。
他实在承受不了她有一丁点危险,和失去泠川,变成鳏夫的痛苦相比,就算她真的跟秦思昭有什么奸情,也变得不那么难以接受了。
顾时发现自己的底线被泠川一次又一次地突破,他却只能把底线画得越来越低。
“是,一切以娘娘的身体为重……奴婢也该去看看她的。”
“嗯,你去替我看看她吧。”
顾时现在想独自待一会儿,整理整理失落的心情。
从今天以后,泠川心里不可能只有他一个了。
金盏走进去前,深吸了一口气,给自己做足了心理准备。
待会儿,不管她看见了什么,不管是拥抱,亲嘴,还是更过分的事……她都只装成没看见。
“泠川姑娘,我来看您啦!”
拉开门前,金盏特意扯开了嗓子,给泠川留下了反应的时间。
“咳咳……”
她走进去,尴尬地瞥了泠川一眼,她倒也算不上衣衫不整,就是这气氛可有些不对劲……她一个万年孤寡都能闻出来暧昧。
“泠川姑娘,听闻您溺水了,现在好些了吧……”
她把一盘切开的雪梨放在了桌子上,上面浇了一层亮晶晶的蜂蜜,看起来晶莹剔透。
泠川自然地看向了秦思昭,用沙哑的嗓音问道:
“上面这层蜂蜜会不会有点甜?我现在能吃吗?”
“没关系的,吃点甜的心情也会好。”
他把那盘雪梨递给了泠川。
金盏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我滴个乖乖,怎么能肉麻成这样啊???
她还在这儿呢。
这得让顾时多长几根白头发啊……
第65章 第65章秦思昭隐瞒了什么?
她仔细想了想,怎么也回忆不起来泠川和顾时暧昧的时候。
他们两个似乎从来没这般腻腻歪歪拉拉扯扯过,基本上都是要么吵,要么打,要么就干脆直接摇床去了。
金盏尴尬地摸了摸自己的鼻子。
行吧,真没想到他俩都结婚了,泠川还能一声不吭地偷人。
她这日子过得可真是太精彩了,幸好一切都与她无关,她可不想过得这么精彩。
“奴婢告退。”
她赶紧走了出去,顾时还坐在树荫下,消瘦的手撑着苍白的下巴,薄薄的眼皮垂下来,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
也对,他真该好好郁闷郁闷,混到这个份儿上,也是他咎由自取。
“参见陛下,我瞧着她应该是没什么大事儿了,真是万幸捡回一条命。”
“嗯,退下吧。”
他低声道。
他不能接受也得逼着自己接受,可就是越想越觉得咽不下这口气,气闷地走进泠川的房间,想直接他们两个打个措手不及。
“泠川,就你一个人在这儿?”
她扭过头来,颇有些不耐烦说道:
“人家来给我放完血之后就走了呀。”
“放的是哪里的血?”
顾时看着她冰冷如玉的白肤,找不到流过血的痕迹。
她将黑发撩拨到另外一边的肩膀上,露出一大片白皙的皮肤,指了指自己的耳朵顶端。
“是耳朵上的血。”
她知道顾时肯定吃醋了,又是要在说一大长串酸里酸气的话后,逼她说好多罗里吧嗦的肉麻话。
可是令她惊异的是,他竟然什么也没说,只跟泄了气似的看着她。
“你能恢复健康就好。”
他小心翼翼地捧着她的脸,想要亲了亲她的脸颊,可心中却不知她是否愿意让他再亲吻一下。
这话说出口后,顾时觉得后悔,自己就像默许了她的不忠似的。
只要她能恢复健康,即便再找一个奸夫也可以么?
他好像还真的对此感到疲惫了,无可奈何又只能保持豁达大度,他因这种豁达而感到痛苦万分,可痛的久了,便麻木了。
他也想当一个锱铢必较,睚眦必报的人,可又下不了决心去承担那背后的损失。
他看着泠川,她没什么特别的反应,只是带着那淡淡不耐烦似的神情,一如既往。
她会因为心中有了另一个人就厌倦他吗?还是说她是先厌倦了他,才心里又有了一个人?
他现在最想做的事情是和她交欢,这样他就能快速用身体确认她是否还对他有爱,可现在却不能这样做。
如果泠川现在就抬手给他一记耳光,他会因此感到高兴,从中得到一种绝望的愉悦感,至少她在抬手打他的时候,眼里会有他。
他看着她的脖子,绝望地想着。
如果他现在强行要和她欢好,她会怎么做?
她会不会拔下头上的银簪,捅穿他的喉咙。
他看着她如同融化蜜糖一般的黑发,上面什么饰物都没有。
“泠川,你的银簪呢?”
她像忽然想起什么似的,恐慌地摸了摸自己的头。
“坏了……恐怕是掉在水里了。”
顾时抱着她,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安抚道:
“别急,我命人去把水抽干,说什么都会给你找回来的。”
“谢谢你呀……顾时……”
泠川用沙哑的嗓音说道,
她实在是有些惊讶,顾时何时变得这般体贴了?不仅没吃醋,还主动提出要帮她找回簪子。
顾时感受着她的体温,她的身子是柔软放松的,并没有抵触这个拥抱。
确实,她一直都不抵触和他有什么肢体接触,顾时却没法对此感到安心。
他回想起许多和泠川在一起的细节。
他会按照自己的情绪,肆意地在回忆里添加许多让他的情绪更加激烈的故事。
那些细节都是失真的。
和她在一起六年,他却反倒说不出和她经历了什么,也说不出他对她的情是从什么时候开始。
实在是倍感凄凉。
一半绝望,一半希冀,即使泠川做不到只爱他,顾时还是希望泠川能爱他。
她回抱了他,把头轻轻放在他的肩膀上。
“别担心,顾时,我还是会跟你在一起的。”
为了表扬顾时今日的大度,泠川也大度地安慰了他。
“这是你的本意么?”
一不留神,真心话从心底溜出了口。
如果有的选,泠川真的会选他吗?顾时自己都不信。
泠川犹豫了一下,不知道该说“是”还是“不是”,索性佯装生气:
“哪有那么多本意不本意的?横竖都这样了,你还问那么多干什么。”
“好吧,什么都听你的,不问了。”
顾时摆出了一副顺从的样子。
她摸了摸顾时的脸,心想如果他能一直这个样子,那也不是不能继续跟他过。
“泠川,你现在觉得生命可贵了吗?”
他握着她的手问。
从前她总是寻死觅活,可这次真的差点丧命,她对待生命的态度总该变了吧。
顾时一下把泠川给问蒙了。
虽然说是鬼门关里走了一圈,可泠川并未产生什么对生命的感悟,她甚至都没意识到自己差点死了。
她没看到走马灯,也没什么感慨,更没感觉到生命的遗憾。
她只有肉|体层面的感悟,就是呛了好多水,然后就晕了,再醒来的时候已经有些神志不清。
要说长了什么记性的话,那就是意外跌入水中的时候别张嘴呼吸。
“可能……有点怕水?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嘛。”
她有些不好意思,也许她说不出一二三来,是因为她没啥太大的学问。回头她去多读一读诗词歌赋,说不定还能扯出两句酸诗来。
“那我便命人去把池子里的水都抽干了吧。”
“不用,光秃秃的多丑啊,我绕着点走就行。”
泠川说道。
她听见了一阵敲门声,随后便看到秦思昭走了进来。
他手里端着一碗粥,散发出阵阵的米香。
“病中不能吃得太油,反倒给身体造成负担,臣便弄了点药膳送来。”
他直接把那碗粥端到了桌子上,泠川瞥见,他的袖口有一小块的血迹,是自己刚才耳朵尖上的血不小心蹭到他的袖子上了么。
“只待一个月后,臣就辞官回家,或当一郎中,或当一夫子,陛下勿念。”
顾时心里只担忧没了秦思昭,泠川能否顺利生产,完全顾不上因情敌主动退出而感到高兴。
“好,秦大人保重。”
泠川倒是神色中有几分释然。
“臣告退。”
秦思昭浅浅行了礼,便告退了。
顾时搂着她的肩膀,担忧地说道:
“泠川,我也不是那么留不得他……我只担心没了他你能不能顺利生产……”
“我没事的。”
泠川敷衍道,可她心中却隐隐约约有些不安。
被不受控地卷进了一场情感风波,快速辞官显然是最理智的决定,但她总是忍不住地觉得另有隐情。
他今日的面色无端苍白了许多,恐怕是这几日不眠不休,透支了身体。
这再过一个月就辞官……到底是说给谁听的?
她真想一把抓住秦思昭,好好问一问他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六年不见,就搞得这么神秘,他肯定有什么事瞒着她。
她端起那碗粥,喝了一口。
入口时,她发觉这粥和小时候的味道一模一样,是她娘的手艺,在粥上面点了香油和酱油,也说不上多好喝,可她就是觉得怀念。
她双手捧着碗,低头仔细看了看。
这样的味道,她已经六年没有喝过了。想起来,她娘亲确实有把自己的手艺教给过秦思昭。
她娘亲说过,等以后她和秦思昭成亲了之后,让秦思昭去后厨干脏活累活,她只管坐在前面收钱就行了。
想起往事,泠川的眼神黯淡下来,不禁感叹真是万般皆是命。
顾时瞥了一眼,一碗清淡的粥在他眼中实在是有些寒酸。
“就吃这点东西能行吗?”
“我娘说过,生病最好吃点稀的,不能吃太腻歪的东西。”
她小时候发烧,她娘亲就是给她做了一碗这样的粥。
顾时皱着眉说道:
“怎么看着不太像宫里的手艺,给我也尝一口。”
泠川没理顾时,一口气把粥全都喝了,她病了后就没吃下什么正经东西,确实也觉得腹中空空,喝完后,她才发现这粥有些药味。
“和生病的人抢吃的,坏。”
泠川翻了个白眼。
“哼,怎么?你吃不惯宫里的菜肴,反而喜欢那个秦思昭的手艺?宫里什么好的没有,一碗破粥,有什么可喝的。”
顾时的语气里又带了几分酸意。
“你怎么知道是他做的?”
“猜的。”
顾时把脸撇到一边,他从小就有人伺候,这些杂七杂八的活计他确实从没做过,自然也没法拿厨艺来讨好她,此乃一败。
“他是大夫,知道病人什么能吃,什么不能吃,由他来准备,自然是最妥当的,我吃着也觉得放心些。”
泠川耐着性子解释道,心中却忍不住地想着,秦思昭如此着急辞官,到底是为了什么?
还有假死药一事迟早要爆发,最终到底会走向什么结局?
第66章 第66章泠川获得堕胎药
“那好吧……”
顾时虽有些不悦,但也忍了下来,这究竟算个什么事,他妻子的一日三餐,全是上不得台面的情夫来做的。
他伸手去抚了下她的脸颊。
“泠川,好好休息,我陪着你。”
“怎么?你没自己的事儿可干吗?”
“现在你病了,难道不是你最重要么?”
“那也用不上你一直陪着我。”
顾时气闷,本想质问是不是他太碍事,影响了她和情夫偷情,但又生生把话憋回去,话到嘴边,又变成了一句:
“我就想陪着你,不行吗?”
泠川笑道:
“也不是不行。”
她平躺在床上,觉得体力渐渐恢复了些,只是关节还是酸痛不堪。
顾时给她掖了掖被子,即使吃醋也不敢发作,只敢暗自生闷气。
“哎,你别碰我,我关节发酸。”
泠川皱着眉头怨嗔道。
“那我帮你揉揉吧。”
他伸手去揉了揉泠川的胳膊肘。
“这个力道可以吗?”
他怕用力太大,弄疼了她。
“可以,再帮我揉揉腿。”
泠川直接放肆地撩开被子,把腿抬到了他的腿上,中衣的缝隙中露出了一小片白皙的肌肤。
“泠川,我建议你最好还是别这样。”
顾时躲开。
“为什么?”
泠川问道。
顾时轻轻捏了一下她的脸颊,皱起眉头,凑近了说:
“明知故问。”
泠川忽然笑了起来,沙哑的声带让她的笑声不太好听。
“也对,是不是这一年你都只能靠手解决啦?”
“你这话说得也太直白了……”
顾时被她说得面皮一红。
她直接从后面搂着他的脖子,整个上半身都靠在他的背上,力道跟要掐死他似的。
顾时觉得有些窒息,只得往后仰着,努力呼吸一些空气。
“顾时,你知道吗?春天的时候容易发疯。”
“可现在已经是夏天了,你也该消停些了。”
泠川不语,只趴在他后背上,用力勒紧了手臂。
她的袖子很宽松,顺着她的手臂落了下来,露出她白皙,骨感,肌肉线条清楚的小臂,她几乎是肉贴着肉勒着他的喉结。
不巧,顾时打翻了茶杯,茶水飞溅,弄湿了他胸前的一片衣裳,湿痕蛇似的逶迤在他的胸前。
“泠川,你在勾引我么?”
他压低了声音问道。
她张嘴咬了咬他的耳朵。
“想弄死你。”
这微小的刺痛让他感到了一阵快意,惹得他心绪缭乱。
若是平时,他毫无疑问会把这疼痛处理成泠川在向他求欢的信号,可现在,他只能努力地把自己想象成一个自警坚守持戒的高僧。
他的声音像是被热化了一样:
“天气热,松开我吧……”
“为什么?说出来,你在怕什么?”
她咬住他的耳朵,又悄悄□□着他。
毫无疑问,泠川在坏心眼地捉弄他,逼他说一些羞耻的话。
从前他也经常这样干,只是没想到竟报应到了自己身上,真是风水轮流转,天道好轮回。
泠川贴在他耳边说:
“恨死你了……”
泠川又收紧了手上的力道,只是她现在虚弱,顾时本身骨架也宽,她使出十分力气也不痛不痒。
他心中气闷,泠川恐怕是恨他碍事,他还活着一天,就不可能成全她和那个情夫。
她就算心里念着另一个男人,身子还是跟他勾勾搭搭,可真是花心……但转念一想,她要是不花心,恐怕他在她心中连一席之地都没了。
“你现在心里在想什么呢?快点说给我听啊?”
既然她问了,那他便如实说出来算了。
“在想你可真是水性杨花。”
泠川松开了他,忍不住捂着肚子笑了起来。
“哎呦,我抱我的丈夫一下,你说我水性杨花……莫非你不自居是我的丈夫,反而自居是我的情夫么?”
顾时被她说得黑了脸色,她频频挑衅,无非也就是拿捏准了他不会把她怎么样。
果然,他对她的纵容会变成抽到自己头上的鞭子,他就不该这么纵容她。
可事已至此,后悔也晚了,他也只能一错再错地纵容下去。
“你都病成这样了……还是消停消停吧。”
气闷了半天,最终他也只说出这样一句不痛不痒的话。
“给我扇扇子,今天潮热得很。”
泠川随手把一把折扇丢在他脑门上,顾时也只得认命地给她扇了起来。
他扇着扇着,便想起那日泠川病中,秦思昭惨白着脸,一边擦额头上的汗,一边给她扇扇子的样子,心中更是气闷,手上的力道都重了几分。
凭什么……明明一切都好端端的……他和泠川也算是少年夫妻,本来能顺理成章地在一起,可是却被一个可恶的第三者插足了?
怪来怪去,还是只能怪他自己做事太拖拉,总是想考验一下泠川对他的感情,结果杯子一摔便是一道裂痕,再摔便要碎了,覆水难收,无法弥补。
主要责任在他自己身上,他活该,他认命,只是他绝对不可能放弃当泠川的正牌丈夫,她就算再不情愿,也得当他的妻子,这就是命中注定的。
泠川悄悄睁开眼,看见顾时冷着脸给她扇扇子,忍不住觉得好笑,缩进被子里,悄悄笑了出来。
“你笑什么!”
顾时恼羞成怒,掀开了她的被子。
“哈哈哈哈……别逗我……咳咳咳……”
病中的人,即使笑起来也会咳嗽,泠川又咳个不停。
顾时赶紧搂着她的肩膀,去拍她的背,好不容易,咳嗽才停了下来。
“继续给我扇风吧……”
泠川发话,那顾时也只得听命,扇着扇着,她便睡着了。
次日,泠川的身子恢复得不错,便伸了个懒腰,住回了琮翠殿。
她自恃身体底子不错,想活动活动,自己走回去,顾时严词拒绝,强行把她押上了八抬大轿。
“这轿子太闷,我不想坐,换步辇来。”
她看着那台厚重的轿子直叹气,顾时也只得由着她,命人换了步辇,她才终于肯乖乖坐上去。
顾时仔细看着她,明明她还是有些气短,稍微动一下都喘不上气,却硬要逞强走路,真是不让人省心。
琮翠殿有小厨房,更方便秦思昭大展身手,一连三日,他都亲手做饭送来,皆是些上不得台面的家常便饭,却偏偏很合泠川的胃口,顾时看着她欢喜吃饭的样子,是越发地不满了。
一个大男人,三天两头跑来给他的妻子洗手作羹汤,还能安的什么心思?
真是司马昭之心,人尽皆知,真不知道那些嘴快的宫女看见秦思昭为了泠川忙前忙后,在背后要怎么编排呢。
只要让他抓到一个敢传泠川和秦思昭闲话的,杀,没得商量。
他转念一想,秦思昭已经主动提出要辞官,好在他还有那么点眼色,不那么痴迷不悟。知道自己争不过他,主动退出也保全了些体面。
想到这里,顾时的眼神也平和了几分,不再像要杀人似的了。
哼,不过一记升斗小民罢了,不过是主动替他照顾他的妻子罢了,跟他比什么都不算,对他也没什么威胁。
泠川的心就算暂时飞到别人那里去,迟早也还是他的,至少人是他的,她腹中的孩子也是他的。
想到这里,顾时的情绪便和缓了许多,甚至大度地去上朝,留泠川和秦思昭独处。
秦思昭给她把了把脉,温柔笑道:
“荣儿姐姐身体底子不错,稍加调理,就能恢复过来。”
“那可不是么……毕竟小时候,家里有什么好东西都先紧着我吃。”
泠川得意地笑了起来。
秦思昭从箱子里拿出几个小药瓶,上面做了不同的标记。
“荣儿,你若是觉得喉咙不适,就吃这个药。”
他把那个小药瓶放到了泠川手里,她垂下眼帘,接过了那瓶药。
“若是意外流产了,便吃这个,可以避免大出血。”
他郑重其事地把那个小药瓶交到了泠川手里。
“有堕胎的药么?”
她淡淡地问道。
“有。”
他神色很平静,似乎早有准备,把那瓶药递到了泠川手中。
“是先吃这个堕胎药,再吃这瓶止血的药么?”
“是的,可以搭配着使用。”
秦思昭点了点头。
泠川扯起嘴角,勉为其难地笑了一下。
“之前我去问过女医,女医直接让我用铁钩,我实在害怕,没下得去手,还好有你在。”
他的表情一下变得严肃。
“用铁钩是绝对不行的,实在是太危险了。”
秦思昭低下头去,面色苍白如纸,似乎一阵阵地后怕。
“是我有哪里做得不好吗?为什么不告诉我?我们自幼相识,你有什么不能和我说的……干嘛要去那种没有保障的地方,万一你有个什么好歹,你让我怎么办?”
泠川苦笑:
“当时面子薄,实在是不好意思告诉你……算了,不提也罢……”
她想,秦思昭一个月后才会走,现在也不是伤感道别的时候,她不想把氛围弄得那么苦情,只想说点高兴的事。
“我想吃油泼面。”
秦思昭怔了一下。
“好。”
泠川面无表情地把这些药收好,把堕胎药和止血药都藏在了暗袋里,这次她不会再弄丢了。
第67章 第67章今生最后一面?
当天晚上,泠川便吃上了一碗麦香味十足的油泼面。
这不是宫里常用的那种精细到没有香味儿的面粉,不是那种故意炫技,细到嚼不了两口就在口中化开的软烂面条。
是很平凡的家常口味,小葱切碎轻轻放于顶上,又用热油一泼,激出香味来。
她拿起筷子,胃口大开,一口气把面条全都吃了。
秦思昭的白案手艺不错,和她娘的一样。
她还以为这辈子再也吃不到了呢。
泠川面无表情地放下了筷子,顾时就坐在她的对面。
“又是他给你做的?”
顾时焦虑地咬了下嘴唇,说道:
“有什么可吃的,看着就没胃口。”
“就是家常便饭罢了。”
泠川回答。
她摸了摸自己的小腹,这个孩子她并不想要,但她心中也并不怨恨这个孩子,只是找不到什么非要把这个孩子生下来不可的理由。
秦思昭没有对她的选择发表任何意见,她要堕胎药,他就直接给了,不管这枚药她是吃还是不吃,选择权全部在她自己。
这是她独属于自己的自由,他只是帮了她一把,让她得到了本来就该属于她的权力。
她看着尚未隆起的小腹想。
虽然她对这孩子的父亲无可奈何,但至少有办法处理掉这个孩子,秦思昭的药能把流产对她的伤害降低到最小。
她斜斜瞥了一眼顾时,她大可以把他变成她流产的元凶,这也可以作为对于他强行限制了她自由的报复。
是他非得要娶她,既然这样,他就得付出代价。
不知何时,顾时走到了她的身后。
他伸出手把她抱在怀里,她落入一个温暖柔软的怀抱中,他在她耳畔说道:
“泠川,我真的只希望你好好的。”
他像一只大狗一样把脸埋进她的脖子里,他就是想不通自己到底有哪一点比不上秦思昭。
她把纤细的手伸进他的袖子里,摸着他的手腕,光滑冰凉的触感传上她的指尖。
她想趁这个机会把他哄上床,给她的流产找一个理由。
“顾时,你想不想来做点什么?”
她小声地勾着他,只要他上当,她马上就悄悄吃下那堕胎药。
被她一勾,顾时反倒生气了,直接阴沉着脸,却不敢用力,只轻轻把她推开。
“你身体刚好一点,就想着那档子事!能不能正经点啊。”
他气不过,轻轻咬了她的手腕一口。
“不做就不做,你生气什么?”
泠川翻了个白眼,小声嘟囔道。
“我又不是为了那档子事才和你结婚!”
顾时有些懊恼地侧着身子,抓了抓头发。
他像是做足了心理准备似的,用袖子半掩着脸,没看她的眼睛,只自顾自地一口气说了出来:
“我想的是要和你长相厮守,不是一时贪欢。你这是在做什么!嫌自己命太长是不是?”
说完他便真的恼了,别过脸去,一眼都不肯看她。
“哎,别生气了……”
泠川伸手去扒弄他的脸,动作有些轻佻,却被他躲开,依旧是一言不发。
沉默了半晌后,他才开口:
“泠川,你究竟把我当成了你的什么人?我觉得你根本就没把我当回事。”
泠川讷讷地缩回了手,心里忽然一阵酸楚。
他确实想和她长*相厮守,可她却注定不会回报同样的愿望。
这次她做得太明显没成,但还有下次,总有她能得手的时候,她就不信顾时能一直都这么有定力。
她不会那么轻易就对顾时心软,他气恼又算得上什么?他什么都不是。
“我叫人再搬来一张床,我们分床睡。”
顾时责备地看着泠川,她被他这么一看,莫名其妙地有些心虚,半句话都答不上来。
她理智上觉得自己没错,可却不知为何,却心里觉得有些对不住他。
她摇了摇头,努力把这些干扰她,让她变得软弱的情感从脑海里甩出去,她不想当被情感支配的那种人。
总而言之,她要抛开一切让她变得软弱的东西,她看着顾时,把他想象成一个需要被她消灭掉的敌人。
想要达到目的,她就得对他心狠,她看着他略带责备的眼睛,还是觉得自己没错。
当夜,顾时确实也没和她在一张床上入睡,他言出必行了。
那张临时搬来的床斜挡在正中央,破坏了整个房间的装饰,让原本华丽宽阔的寝殿显得拥挤,原本品味高雅的装饰也因为这张突兀的床,变得像是临时拼凑来的一般。
泠川侧过身,看着他躺着那张突兀的床上,像是赌气一般背对着她,她忽然觉得他怎么就离她那么远。
他的背影在她眼中忽近忽远,和黑暗中万变的浮光融在了一起,泠川只凭借稍纵即逝的意识,领略着睡意的滋味。
这种睡意忽然放大了,整个房间都变得睡意笼罩,可她却无法把自己的目光从他的背影上挪开。
终于,她睡着了,在昏沉中失去了感觉,可她却依然觉得自己能看见他侧躺在床上的背影。
第二天早晨,泠川醒来,依然被睡意笼罩,本能地环视四周,弄清自己躺在了哪里,她只看见顾时被泪水浸湿,有些模糊的背影。
不过这次,他坐在了她的床边。
“你知错了吗?”
他转过头来,用责难的语气,高高在上地对她说出了这句话。
“我何错之有?”
她一直在心底告诉自己没错,本能地反击了回去。
他的脸色更加地苍白了几分。
“我说话没用是不是……你不肯听我的,非得别人说了,你才肯听……”
说着说着,他气得嘴唇发抖,一滴泪不受控制地落下来,他生怕泠川看见,急匆匆用手背抹了。
“好了,你别哭,我错了。”
泠川伸出手去,想摸他的脸,却被他躲开。
“你只是口头认错,实际上根本就没反省,都差点死了一回,还不长记性……”
他抓住她的手腕,说道:
“你给我保证,再也不干任何可能会伤害到你身体的事。”
他用了几分力。
“快点给我保证啊!”
他双眼涨红含泪,用力捏了捏她的手腕。
泠川只能讷讷地说道:
“好吧,我保证,再也不干伤身体的事了。”
她眼神复杂地看了他一眼,压低了声音说:
“这下好了吧!可以放开我了吧!”
他捧起她的脸,温情款款地亲了亲她的侧颊,这个吻一下让泠川备受煎熬。
她觉得自己的睡意瞬间清醒了,心中忐忑不安。
“我去上朝了。”
她沉默着点了点头。
金盏进来,亲手给她穿上了衣裳。
“金盏姐姐,现在这个天气,还穿这么多,也太热了吧……”
琮翠殿内倒是没有什么风言风语,金盏看似散漫,实则嘴很严,对秦思昭一事三缄其口,即便心中如明镜一般,也坚决闭口不提。
“姑娘现在病着,可不能受风。”
“我觉得我好了。”
“嗓子还是这般沙哑,还没好利索呢。”
她贴在她耳边,小声地说:
“秦大人求见,到了该把脉的时候了。”
泠川点点头,说道:
“那就让他进来。”
她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心情,两种毫不相同的感情撕扯着她,几乎把她撕成两半。
泠川端坐着,秦思昭款款走进来,目光如同月光一般,散落在她身上。
“荣儿,我可能要提前离开了……”
他眼角也微微泛着红,只是嘴角还带着笑意。
“什么时候?”
泠川心头一颤。
“明日一早。”
她低下头去,声音里带上了哭腔,几乎有些语无伦次。
“那我们今日……是否是此生此世能见的最后一面?我还能再见到你吗?”
他只对她温和一笑,柔声说道:
“我曾经以为,今生见你的最后一面,不过是当时只道是平常的下午。”
“此生此世我还能再见到你,知道你还活着,已经是要对老天爷千恩万谢,万万不敢再奢求什么。”
泠川的眼泪不由自主地掉下来,落在她的手背上,秦思昭缓缓说道:
“我已经把治疗方案悉数教给了女医,荣儿,照顾好自己,绝对不要再做伤害自己的事情。”
他伸手去帮她擦了擦泪,这次,他不再为了避嫌而收回那只想要触碰她的手,指尖轻轻地掠过她的面颊,泪水就夹在他的指缝之中。
他冰凉的手指落在她的脸上,她仰起头,露出不可置信的眼神。
脸上的触感就来自于秦思昭,如此地清晰锋利,独一无二,她绝不可能认错成旁人。
“阿昭,我……”
泠川竟然不知道自己该对他说什么。
“荣儿,不要逞强,好好休息,照顾好自己。”
她不想接受他就像一颗流星一样,短暂地点亮了她,又短暂地从她的世界里划过了。
直觉告诉她,秦思昭有事瞒着她,才如此匆忙地要离开。
那种撕扯心脏的感觉又重了几分,她恨不得把自己从一个人变作两个人,一个留在宫里,另一个今夜就和秦思昭私奔。
她抬起手,擦擦眼泪,追问道:
“阿昭,你到底是要去做什么?才这般着急?告诉我好不好?”
秦思昭的眼神忽然变了,从温和变成了决绝。
第68章 第68章告别
看到他的眼睛,泠川似乎一下明白了什么,她吸了吸鼻子,点了点头说道:
“是非去不可的事,对吗?”
她声音发颤,却力求语调自然。
“是。”
他只看着她,露出一个无奈的微笑,把手轻轻地搭在了她的脸上。
“我还有东西要收拾,晚上再来和你告别吧。”
泠川摸着自己的脸颊,想留住那珍贵易逝的体温,以至于没有思考余地去全力感受他手心的触感。
她想抓住这来之不易的触感,赶紧把它藏起来逃走,她想竭尽全力把它留住,以免这一点点体温转瞬之间便烟消云散。
泠川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怔怔地看着他转身走了。
她觉得自己的头昏昏沉沉,无论如何都打不起精神,像是一魂一魄都跟着秦思昭走了一般。
女医进来,给她施针。
寒光凛冽的针刺入她苍白且薄的皮肤,她依旧无动于衷。
针灸结束后,泠川自己把衣服穿上,想要出去走走。
她一踏上清洁明亮的青石板路,便觉得百般惆怅,仿佛脚下凝聚了她心中所感受到的那种撕裂的痛感。
她觉得自己竭尽全力从那潭差点淹死她的水里爬出来,爬出来又掉了回去。
她摸了摸自己的脸颊,发现那来自秦思昭的热度,已经在不知不觉之间溜走了。
顷刻之间,泠川感到了一阵揪心的刺痛,这痛感在她体内潜伏已久,一下子突发出来,比水渗透她的衣衫快了不知多少倍。
她捂住心脏,想把这痛感堵在心里,避免它残忍地扩散到她的全身。
“泠川……你怎么看起来这么难受?”
顾时拿着一把做工精致的遮阳伞,给她打伞,为她遮住这毒辣炙烤的阳光。
她不语,只低着头。
他搂着她的肩膀,让她靠在他的怀里,以此来安慰她。
她一下产生了反抗情绪,猛地将他推开,却腰膝酸软,虚弱难当,一时脚滑,直挺挺地向后摔去。
顾时眼疾手快,连忙搂住了她的后腰,看着她的眼睛,蹙眉说道:
“不愿意抱就不愿意吧,想推开我也可以,只是弄伤了自己就不好了。”
他皱着眉头,扶着她站稳。
“女医说我胎像不稳,要是摔一跤,我可能就会流产。”
泠川淡淡地说。
“泠川……你别吓唬我……”
他的手用力了几分,生怕她再站不稳,若是刚才结结实实摔了一跤,那后果当真不堪设想。
“这也没办法,不是吗?”
泠川心想,只要自己提前吃下堕胎药,再假模假式地摔一跤,照样能含混过去,顾时也不会发现什么。
“我想在花园里走走。”
日头毒辣,他怕她晒坏了,只好一只手给她打着伞,另一只手扶着她,和她一起慢慢悠悠地在花园里晃荡。
他犹豫几次,最终开口:
“今天你的情绪这般不好,是因为什么……”
他咬了咬下唇,面露不快地问:
“是因为秦思昭他要走么?”
“怎么?你知道了?”
泠川斜着眼看他,眼底说不上是什么情绪。
“嗯,他跟我禀报过了,已经辞官,马上就会离开这里。”
顾时蹙着眉,摸了摸她的侧脸,泠川如同应激反应一般,把他的手打开。
“怎么,你不愿他走么?”
“不是,我盼着他赶紧走……他就是个二傻子……”
她沉闷地背过去,坐在了一处青石上,顾时只得站着给她打伞。
泠川心想,秦思昭他真是傻,明明前途光明坦荡,有好好的状元不当,为什么偏要跟她扯上关系呢……
她什么都给不了他,根本不值得他冒着杀头的风险,为她做这么多……
顾时伸出手去摸了摸她的后脑,轻声安慰道:
“别担心,我没那么小肚鸡肠。”
既然秦思昭已经主动辞官,适可而止,不再插足他们的感情,那他自觉也没什么可追着计较的,那样只会惹泠川心烦。
毕竟他救了泠川的命,她对他有点好感和不舍也是正常的。
泠川懊恼地抓了抓头发,一言不发,眼下薄薄的皮肤透出青色的血管。
她低声怯怯说道:
“凡是过失,皆是我犯下的,你要怪便怪我一个,莫要牵连旁人。”
顾时尚且不懂她言外之意,只把她揽入怀中。
“我也大度一回,你们好好道别吧。”
几种完全不同的思绪一起团进泠川的脑海,让她心里糟乱,她面露愠色,一句话也不说,只心不在焉地点头。
顾时耐着性子,陪着她,哄着她,一直到了傍晚。
泠川不肯对他说什么话,也不肯跟他袒露什么心声,若是他问她,她只会敷衍两句,继续陷入沉默。
他疑心泠川是否是恼了他,便想解释秦思昭不是他逼走的,他没再给他施压,也没故意用小伎俩膈应他。
可开口几次,泠川还是心不在焉。
他觉得她真讨厌,明明他对她和秦思昭有私情一事已经够大度了,她还是得寸进尺,总不肯对他满意。
顾时看着一树绚烂火红的凌霄花在树上吹喇叭,不禁叹了口气。
他安慰自己,她无非也就是低沉这么一阵儿,过了这个劲头便好了。
等他们的孩子出生,没过几年就能牙牙学语,叫他爹,叫她娘。
到时候有个小孩子每日在她耳畔叽叽喳喳,她总能把一个没见过几面的小情夫抛到脑后,心里多装一装他这个正头丈夫吧。
毕竟他才是孩子的爹。
即使泠川和秦思昭的奸情败露,顾时也没有怀疑过这个孩子的血统,因为泠川对这个孩子一直忽视,有些厌烦,且不怎么爱护。
如此可见,孩子肯定是他的。
他倒是有这点自知之明。
眼看着时辰差不多,顾时心知在这种时候越是找茬跟她吵架,越是惹她厌烦不快,便很有眼力劲儿地主动提出去书房处理政务,把时间让给秦思昭。
反正他再怎么跟她爱得死去活来,也就这么一小会儿了,他和泠川还有一辈子呢。
他犯不上跟秦思昭计较。
门被吱呀一声打开,秦思昭只穿了一身简朴的靛蓝色衣裳,跟琮翠殿华丽的装饰格格不入。
这一身单薄简朴的衣裳显得他皮肤洁白光滑,五官清朗端正,靛蓝色的单薄布料,如同丹青一般勾勒出他的肩膀,手肘的形状,画出一个清秀,洁净的年轻男子,又用余剩下的一点点墨水,给他点上了眼角下的泪痣。
“秦思昭……”
泠川不知道该跟他说什么,只怯生生地叫了一下他的名字。
她没有任何打扮,只用一根簪子把黑发尽数挽起来,不施脂粉,她心绪杂乱。根本顾不上自己现在看起来美不美。
她猛然瞥见镜子里自己的脸,肤色已经有些黯淡,眼下是两道泪沟,深深地凹陷下去,能看到皮肤下面青色的血管。
她没画眉毛,眼角向下勾着的尖线条被淡眉衬托得越加明显,更显得有几分冷意,看起来就像个薄情寡恩之人。
她想,自己今天应该是不美的。
她没法像舞台上唱戏的花旦一样,先唱一首绮丽凄婉的词,再优雅美丽地颜面啼哭,挥着长长的美丽水袖跟注定不能在一起的有情人道别。
她抬眼看了看秦思昭,睫毛微微一颤。
他也许是悄悄打扮过的,挑了一身简朴又抬气色的衣裳。
可她却憔悴得不得了,丝毫没有掩饰。
她坐到镜子前面,掏出一根青黛,手指哆哆嗦嗦,有些生疏地给自己画起了眉毛。
两弯柳叶眉让她的双眼变得柔和了一些,她抬起干涩且满布红血丝的双眼,看着秦思昭。
如无意外,今日便是他们此生此世的最后一面,她心中顿时百感交集,几种完全相反的情绪,此时凝成了一股力,把她猛地往前推。
这种力支配了她,驱动着她。
她猛地从椅子上站起来,三步并两步,迈开步子,大步流星地走上前去。
秦思昭清秀的面容离她越来越近,她的视线中只有他一个,除了他之外,所有的事物都变得模糊扭曲了。
她往前一扑,一个单薄的身体便猛地闯进了他的怀里,陶金荣直接把他推到了门上,发出嘎吱嘎吱的响声,他的身子摸起来没有看起来那般单薄。
手上的触感让陶金荣完全丧失了思考能力,她的双眼锁死了他眼角那颗泪痣,此时此刻她早已顾不上什么纲理伦常,更听不见门外越来越近的脚步声。
她的双手直接覆在他的脸上,鼻尖鲁莽地戳了秦思昭的鼻梁一下。
热意直接笼罩他的面庞,秦思昭的脸上瞬间浮起一片红晕。
他从未和人有过如此亲密的接触,一时怔住,心跳得飞快,脸颊如同火烧云似的滚烫,四肢失灵,简直不知道该把手放在什么位置,只能任由她摆弄。
她看见秦思昭闭上了眼睛,没有丝毫拒绝的意思,只是在虔诚地等着她吻他。
她的鼻梁和他的鼻梁重叠在一起,她感受到他紧张地屏住了呼吸,她的唇离他的越来越近,眼见着就要覆缠在了一起。
此时此刻,门外却传来了一个情绪不明的声音。
第69章 第69章临别之吻(昭荣)
“泠川……”
就在她即将要与秦思昭双唇相接的一刹那,门外却传来了顾时的声音。
他没说什么别的,只是叫了她的名字,可这一句简短的话已经足够吓得她后退连连,理智重回大脑。
泠川才发现,自己差点犯下了一个大错误,她的心脏砰砰直跳,她捂着胸口,心有余悸,幸好她没进行到最后一步。
“对不起,你忘了我吧……”
她怯怯地说道,因羞愧而低下了头,她怎么能做出这么不理智的事呢……
她不该引诱他的,秦思昭救她是出于幼时的情谊,还有她母亲对他的恩惠,如今他救她一命,他们两个也算是两清,此生此世再无什么牵扯。
都已经到了离别的时候,她不该再让他多想。
她十三四岁时不过是一副假小子的模样,能让比她还小一岁的秦思昭对她有什么男女方面的想法呢……
她思来想去,觉得他根本没谈情说爱过,在这方面什么都不懂,对她未必就是男女之情,她未免也太贪心不足,无理取闹了。
泠川越想越觉得惭愧,忽然,下巴一热,那颗小泪痣一下闯入了她的视线,秦思昭的面孔瞬间放大了无数倍。
他温热柔软的嘴唇生疏地覆盖在了她的唇上,另一只手放在她的背上,把她抱得越发紧了。
秦思昭捧着她的下巴,直白生疏,略带鲁莽地吻了她。
还好她方才没往唇上涂胭脂……陶金荣只觉理智被搅得稀乱,方寸大乱,简直不知天地为何物。
“对不起,只有这个不能答应你。”
不知过了多久,秦思昭才把她松开,微微笑着对她说道。
他的面颊浮着一片粉色,直直连到耳朵尖上,像一片粉霞,双眼湿漉漉的,怜爱地看着她,眸子里尽是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他的侧颊上有一道黑线,是她刚刚用青黛画的眉,无意中蹭到了他的脸上。
她怔怔地,回不过神来,只用帕子掩住了自己的唇,试图留住这个吻。
泪水忽然掉了线,啪嗒啪嗒地夺眶而出。
秦思昭坐在镜子前面,用袖子蹭掉了粘在他脸上的青黛,确认自己看起来没有什么异常。
他伸出手去,擦掉了她的眼泪。
“荣儿,有缘再会。”
他得寸进尺地吻了吻她的额头,柔情款款地看了她最后一眼,转过身去,头也不回地走了。
顾时就站在外面,见秦思昭出来后,他便急匆匆地进去,二人擦肩而过。
秦思昭打包好了行李,最后低下头去,用剪刀四四方方地裁下自己袖子上的那一小块布料。
剪下来后,他把那四四方方的靛蓝色布料展开,上面擦着一块青黑的污渍,那是荣儿眉上的青黛,他对着光仔细看了看,如获至宝一般地将它叠整齐后塞到香囊里,贴身收好。
不能再拖了,他必须快速去集聚了医者药师的青剂堂。
秦思昭毫不犹豫地出发了。
顾时匆匆地进了泠川的房内,他心中也知她现在心情肯定好不了哪去,便也不作声惹她心烦。
她卧在床上,拉上了半透明的帷帐,用被子把头蒙起来,一言不发。顾时坐在椅子上,也不叨扰她,只静静陪着。
终于,泠川咳嗽了一声,顾时赶紧把茶水递进了帷帐中。
“茶略有些凉了,你若是想喝热的,我再命人泡一壶茶来。”
她实在没心情和顾时说话,接过来喝了一口后,又把杯子递给了他。
到了晚饭时候,顾时把宫廷样式的晚饭端到了她床边的茶几上,上面有金银馒头,燕窝粥等几样吃食,她却理都不理,完全没胃口似的。
“泠川,你一时想不开,我也能理解,可是你也不能把自己弄得茶不思饭不想的……”
见泠川不肯吃饭,顾时便止不住地气闷。
不过是因为一个秦思昭,一个连面首都算不上的野男人,她便把自己弄成这样,真是让他这个丈夫看了就觉得来气。
若是他走了,泠川也会这般茶饭不思么?还是说她得敲锣打鼓,欢天喜地地把他送走?
他撩起她的帷帐,见她的鬓边有了一根细小的白发,他咬了咬牙,只恨这根白发不是为他而生。
“泠川,至少吃一点吧。”
她扫了一眼茶几上的精致菜肴,咳嗽了两声说:
“没胃口。”
她把头闷进被子里,瓮声瓮气地说:
“顾时,你别管我,我无非也就是别扭个几天罢了,过了这一阵儿就好了。”
“可是你现下本就身子不好,再不吃饭哪行呢?”
他见泠川还是不肯理会他,便闹起了别扭。
“怎么?你一个有夫之妇,倒在这里为了个野男人遗憾上了?人家过几年有了新生活,娶上几房妻妾,早就忘了你是谁了,少在这里自作多情。”
顾时见她心不在焉,六神无主的样子,真是越想越气。
这算个什么事,简直荒唐!泠川因为和情夫掰了而感到失落,结果倒是自己这个丈夫要来哄她,恐怕上下五千年都找不出这样窝囊的丈夫。
她用袖子擦了擦脸上的泪痕。
“顾时,你别误会,我对他没有那方面的意思,我只是觉得愧疚,他原本是状元,前途光明万丈,可现在为了救我,前途尽毁,害得自己当不成官了。”
她皱着眉头,假话说得情真意切:
“明明那日是我自己脚滑摔下去的,最后我倒没事,反倒害得他当不成官,我只是对他愧疚而已,哪有什么男女之情。”
“那天你摔进池子里,当真是意外么?”
他小心翼翼地旁侧敲击,他心底只怕她是主动求死。
“当真是意外,你放心,没人在后面推我。”
泠川叹了口气。
他仔仔细细看她的眼神,觉得她确实不像是在说假话,顾时便不着痕迹地松了口气。
泠川又不是那种因为别人对她好,她出于愧疚就会爱上对方的女人。他觉得她这番说辞也大致能说得过去。
屋子里窜进来了一只黄鼠狼,赶出去就是,用不着因为这么一点小插曲就毁掉整个屋子,泠川还愿意和他在一起,愿意给他生孩子已经很不错了,他应该大度一些。
他的袖笼里银光一闪,顾时睁大眼睛,得意地笑了起来,献宝似的看着泠川。
“你猜猜看,我袖子里的是什么?”
等不及泠川发话,他便迫不及待地把那支银簪掏了出来,双手递到泠川的手上。
“是我娘送我的簪刀……”
泠川苍白的脸上总算是有了一点点喜色,看着这银闪闪的簪刀,她心底却升起了一种负罪感……
顾时欣慰地看着她,她总算是肯从床上下来,对着镜子,用颤抖的手指把那根簪子重新插回头上。
她瞥见自己右边的眉毛糊了,便用玫瑰水把帕子打湿,轻轻把眉上的青黛尽数卸了下去。
妆容尽褪后,泠川恍然地看着镜子里憔悴的自己,她尖尖的内眼角向下勾着,双眼尽显冷意,眼皮却又因哭泣红肿了起来。
她的眉,是为秦思昭而画的。
肩头一热,是顾时站在她的后面,把双手搭在了她的肩上。
“泠川,咱们今晚一起睡吧。”
他把下巴搭在她的脖颈上,黏糊糊地邀请着她。
“医生不是说了吗?这一年都不能同房,麻烦您用手解决吧。”
泠川心情不快,把脸撇到了一边。
“我不是说这个!一起睡就是一起睡而已,我又不干别的。”
顾时蹙眉,不满地反驳道。
“泠川,你怎么总是这样想我?在你眼里我就只知道下半身那档子事吗?你觉得我控制不住自己?”
他掏出一张干净的手帕,随手把玫瑰水倒在上面,打湿了,一只手捏住泠川的下巴,另一只手用力地去擦拭她的嘴唇,冷笑道:
“哼,你以为我不知道你们两个干了什么?我无非是看你病得可怜,他横竖也灭不过我的次序去,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真当我是傻子么?”
泠川皱着眉,把他的手推开,可她却不知,自己刚刚哭过,不施粉黛的样子,在顾时眼中却甚是楚楚可怜。
他真恨泠川不是为他而哭,撩开她的头发,咬了一口她的脖子解气。
顾时闻到了她身上微弱的香气,他确实是素得有些久,这香气像小猫伸出毛茸茸的爪子在他心底挠了两爪,一下把他的火给勾了起来。
他对她既渴求,又愤怒,直接单手扣住她的双腕,把她按在了梳妆柜上。
镜子里映出了一双被欲|望支配的眼睛。
他强行捏着她的下巴,撬开她的牙关,跟她接吻,他的舌头在她口中肆意地掠夺着,如同在标记属于自己的领地。
她苍白的唇被吻得红肿起来,强行把她亏虚的气血尽数调动,泠川微不可闻地横了两声,却结结实实地落在了顾时的耳朵里。
她病气凹陷的面颊偏偏飞上了一丝潮红,唇也被吻得水光莹莹。
“泠川……”
他看着她的唇,实在是难耐,结结实实地在上面咬了一口。
“猜猜看,我要干什么?”
第70章 第70章
她的小腿内侧感受到了清楚的,顾时腿骨的形状,这是一个极具侵略性的姿势。
通常来讲,这种姿势只会释放一种信号。
泠川闭上眼睛,等着顾时把手探入她的衣襟,但却没有等到,他的动作尚且有些克制,只是揽着她的后背,与她接吻。
他不停地亲吻她,亲吻她的脖子,纠缠了不知多久。
翻转腾挪一阵,泠川的中衣已经松松垮垮地落下来,挂在腰带上。
终于,顾时放开了她。
她转身看着镜子,她的面颊已经红润到皮肤最外层透着一层水光,嘴唇外侧落了个牙印,隐隐约约渗着血。
不仅脖子上多了好几个红印,就连肋骨的皮肤上全是红痕……腰侧被顾时没轻没重地掐了个青印子出来。
她觉得口干舌燥,拿起一杯茶水喝了起来,手一抖,茶水洒在了衣裙上。
她低头一看,瞬间气得面色涨红,伸出手扬起一个好端端摆在梳妆台上的琉璃摆件便要摔。
“顾时!你怎么把我的裙子都弄脏了!不要脸!”
顾时冷笑。
“无非是听了你的罢了。”
她气恼道:
“我何时叫你做过这种事!”
她的裙上不仅是那片濡湿了的茶水,还有一片不该出现在那里的白色污渍。
泠川咬着牙,皱着眉,掏出手帕,去擦自己裙子上那一片黏腻污秽。
她双目圆瞪,骂道:
“顾时,你恶心不恶心啊!”
顾时冷笑道:
“难道不是你刚才叫我自己用手?不过是听了你的罢了,你至于气成这样吗……怎么?弄在裙子外面就恶心,那弄在里面就不恶心了?你矫情什么?”
他冷着脸去给泠川拿了一套全新的中衣。
“赶紧把新的衣裳换上吧。”
他看着泠川一边气恼,一边手忙脚乱地换衣服的样子,她背对着他,几道肚兜上的橘红色丝线如同蛛丝一般,把光滑苍白的背分割开。
顾时心底反倒升起一种把她弄脏掉的快意。
虽说顾时到底还是收着力气,克制住了自己,没真对她做什么,可泠川现在体虚,还是被他折腾得不轻。
顾时过去,亲了亲她的脸颊以示安抚,伸出手伺候她穿好中衣。
她肚兜上的一抹红,可真是一览无余,看得顾时又是一阵燥渴。
“你说你那个小情夫,知道咱们这样吗?”
顾时嘲讽道。
啪——
一个耳光不偏不倚地甩到了顾时脸上,她身体虚弱,又被折腾得不轻,这一巴掌倒是没什么力气,打在顾时脸上实在是不痛不痒。
“滚!”
泠川没说一个多余的字,闷头躺在了床上,伸手拉起了帷帐——显然,这里不欢迎顾时进来。
顾时看着她摆出了一副拒绝的姿态,他眼神死死盯着帷帐缝隙里,泠川无意中露出的一小片皮肤。
这可真是破天荒第一遭……他一个丈夫因妻子不忠而气愤,反倒成了需要被她处罚的过错。
他不能再这么纵容下去,他得让她有点教训。
“咳咳……咳咳咳……”
可是听到她痛苦不堪的咳嗽声,顾时猛地想到她到了现在还没吃东西,恐怕身子要遭不住的。
他从桌上端起了一碗银耳雪梨羹,撩开帷帐,坐在了她的身旁。
“这个是润喉的,泠川,你先把这个喝了吧……”
泠川似乎是生了他的气,把脸撇到一旁,不肯理他。
“我错了,不该惹你……我也是一时心急才会那样……我给你道歉,你赶紧吃点东西吧。”
明明是她先对他不忠,可为何道歉的人却是他?
顾时心中明明还气恼着,可却不争气地跪了。
泠川见他一副别扭的样子,索性把那碗银耳雪梨羹接过来喝了。
又粘又滑,还一股子甜味,泠川觉得这种口感有些恶心,但雪梨的清香让这种恶心感尚在接受范围内。
但实在是不太喝的惯……
说实话,有些福气她真享受不起,什么鱼翅,燕窝,银耳,花胶,她全都吃不习惯。
她把空碗递给顾时,牵强地笑了笑。
顾时如同松了口气一般,她总算是肯吃东西了。
“这儿还有点心,你想不想再吃点?”
“不必了。”
泠川叹了口气,用茶水漱了漱口,便躺下。
“别打扰我,我要休息了。”
“我能上去吗?”
他小心翼翼地问道。
泠川看了看他,长了挺高的个子,肩膀也宽,却半蹲半跪在她的床边,眉眼耷拉下来,一副卑微讨好的*样子,只好无奈地点了点头。
她把位置让了出来,示意顾时上来。
他像是得到了主人许可上床的大狗一般,兴奋地吻了吻她的手。
顾时把自己的下巴搭在泠川的脖颈处,亲热地抱着她……却也不敢太过亲热,生怕自己骨架的重量压坏了她。
“顾时,怎么手还不老实?”
泠川拧着眉毛骂道。
被她一凶,顾时又讷讷地把手从她的肚兜下面收了回来。
他虽然嘴上道了歉,可心底并不后悔,甚至还暗暗庆幸。幸好刚才他解决了一次,不然他和泠川躺在一张床上,非得闹出什么乱子不可……
“都说了,给我老实点,不要打搅我。”
泠川翻了个身,背对着顾时。
顾时无非也就是因为吃醋而发了一通疯,可看见他明明心底吃醋,却还是小心翼翼地讨好她时,泠川心里说不上是什么滋味。
想来想去,泠川索性把他抛到脑后。
去他的!他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就算他再卑微,她也懒得伺候!
世界上又没有一个人自作主张地对她好,她就一定要回报的道理,更何况原本她就不怎么情愿和他结婚。
想到这里,她便用手背抹了一把脸上的泪,她无端觉得自己失去了对抗到底的勇气,开始感到害怕了。
她以为自己能依靠疲惫入睡,可是不行。
今夜窗外的月光怎得那般的亮,晃得她无法在顾时身边安然入睡。
她闭上眼睛,越发觉得这月光刺眼,即使偶被云彩挡住,那对月光的记忆也会刺得她睡不着。
“顾时……顾时……”
她伸出一根手指,对着他猛地一戳。
“怎么?”
他的声音格外清明,泠川才恍然发现,他也没睡着。
“快去把窗帘拉上,这月亮太刺眼,晃得我睡不着。”
顾时闷声闷气地说道:
“你说的是哪个月亮?”
泠川哑然失笑,伸出手去,不轻不重地在他脸上拍了一下。
“那你去给我倒杯安神的茶来。”
“你使唤我是越发的顺手了……”
他撇了撇嘴,叹了口气,最后还是老老实实地下了床去拉上窗帘,只是毕竟他心里有气,手上动作重了一些。又把衣服披上,出门问守夜的下人去要安神茶。
过了一会儿,下人打着哈欠端着两杯安神茶来,顾时撩开半透明的帷帐,泠川已经在床上睡着了。
她看起来睡得不太舒服似的,眉毛皱在了一起。
他想伸出手去把她的眉心抚平,却怕惊扰到她,又把手收了回来。
他看着她,不禁想着,她究竟梦到什么了,才睡得这般难受。
两杯安神茶最后全被他一人喝了,喝完了之后腹部微涨,人也昏昏沉沉,直挺挺地睡了过去,一个梦都没做。
第二天早上起来,顾时莫名其妙觉得自己睡得很累,就像被人猛击了后脑,晕过去了一般。
泠川还睡着,她枕着他的袖子,手拽着他的头发,脸上的表情倒是看起来舒缓了些。
他轻轻抚摸了一下她的脸,宽慰着自己。
他喜欢的女人,别人也喜欢,这件事本就很正常,反正现在都已经结束了,泠川只可能是他的,这件事不会变,他不该再给她施压。
毕竟泠川的身体能恢复过来已经很顽强了。
泠川醒来后,已经是接近中午。
金盏走了进来,看着她,露出一个怪异的笑容,又硬生生地把这笑憋了回去,表情十分难看。
泠川皱起眉,心想这金盏又要拿她打趣,心中甚是不快,索性端起了主子的架子,说道:
“琮翠殿没人喜欢嚼舌根吧。”
“咳咳……咳咳咳……”
金盏连续清着嗓子,满脸涨得通红。
天杀的,鬼知道她憋了多久!知道这种惊天八卦却只能三缄其口,简直像是老天爷发现她最近过得太滋润而给她的惩罚。
泠川那点偷汉子的八卦简直是碰都不能碰的话题,金盏索性换了个话头。
她强行憋着笑说道:
“姑娘,今天中午的菜色跟以往的不太一样,还请姑娘不要嫌弃,赏个脸都吃了吧。”
泠川纳闷地看着金盏,这金盏怎么突然跟她说起了午饭的事儿?
而且她脸上还挂着一副似绷非绷的笑容,就跟看到了什么惊天大笑话,又偏偏不敢笑出声来似的。
可到了午饭的时候,泠川便一下知道了金盏今日是为什么神色古怪,实在没忍住一下子笑出了声,一只手捂着肚子,另一只手握成拳头,不停地锤着桌子。
顾时走进来的时候,眉头皱得紧紧地,脸上的神色也很复杂,既有厌烦,又有尴尬局促,甚至他的脸上还沾着面粉。魔.蝎`小`说 k.m`o`x`i`e`x`s.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