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密室逃脱 ①④ 银杏树下长出的小树苗……
银杏树下长出的小树苗被拔去许多气根,有些根竟是直接长在银杏树上,寄生般吸收它的养分和生命。
被翻开的黄黑色土壤底下,刚刚被挖开一道长痕,掏去一整根细细长长绞杀榕树根。像极做手术时切开皮肤,剖去里边坏死物质,暴露在阳光下的土壤,依稀可见发白根系和蠕动的蚯蚓。
严森再三询问岑让川需不需要把简寻带走,他话没有说得很直白,简寻却听了心里不舒服。
在他最后一次问起时,简寻绵里藏针来了句:“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和让川有什么关系呢。”
严森没理他,去看岑让川,确定她不需要后这才离开。
等他们离开,宅子里登时只剩下三人。
银清疼得发不出声音,岑让川稍微退半寸他都能倒下。
没了办法,她只好继续当人形支架,扶着他去石凳处坐下。
“让川……”银清拉着她的手,气息不稳道,“他,你准备怎么做?”
“你能不能回避下?”岑让川想看看抽去绞杀榕一条树根后银清身体变化。
她已经懒得想办法跑,反正不论到哪都踩在植物根系上,遍地是银清的树根。
她又不准备去撒哈拉重建古国,还不如赶紧把人哄好。
她首选是自己,银清开心了,略带挑衅去瞥简寻。
一个普通男人,全身上下至少有七八个女人留下的痕迹,哪比得上他干净?
守身如玉过了上千年,岑让川这世依然不喜欢自己又怎样?他又不是第一天被不喜欢,只要他缠到她七老八十,水滴石穿,她总有一天会回头看自己。
简寻被银清眼神冷不丁刺了下,只觉这人莫名其妙。
再看这两人的相处氛围,表姐弟关系……是不是太亲密了?
她这个表弟,怎么看起来对自己表姐占有欲这么强?
姐控?
简寻心中升起一丝不愉快,皱眉说:“不行,你现在必须给我一个说法。”
毛线说法。
那天晚上她们就亲了个嘴,她这么有本事的话她谈的前男友是不是也该怀了?
但……
趁着银清现下虚弱,她支支吾吾问:“你……觉得,亲嘴,能,能怀孕吗?”
简寻愈发疑惑,她们之间的事,为什么要问她表弟?
“你问我?”银清冷声,带冰棱的眼神扎来,几乎要扎透岑让川,“世间奇妙之事每日皆在发生,谁知道你们亲嘴后做了什么导致这种事发生!”
银清现在被绞杀榕吸取大量精华,虽眼盲耳聋,但不代表他不知道,甚至这时候的他比以往都要来得敏锐。
这两人刚刚还敢在自己的地盘上亲嘴,那蓝色头发的男人还强迫岑让川摸他身体,简直恬不知耻!
“不是,我……”岑让川现在浑身长嘴都说不清,挣扎几番,试探问,“那我跟他……”
只说出四个字,银清手中不知何时出现一条藤蔓,长刺的那种。
他漫不经心去抚摸上面尖刺顶端,刺激它分泌出大量蓝绿色液体。
这是……把黑藤银清吞噬后多出的新东西?
岑让川不敢赌。
银清对自己都狠得下心,为了试她心意敢把绞杀榕种子都吞下去,发现了也不处理,任由它长在银杏树下,长在自己身体里,疼得不行了还是她强迫下才说出前因后果。
现在两人都盯着她。
一个要说法。
一个想搞清楚她们之间到底发生过什么,有没有过他介意的事,不然怎么会怀孕。
可这种事要怎么说?
银清利用三角梅聚成巨叶片把她们都扇晕后自己都虚弱地不行,感知抽离的那一晚,谁都不知道发生过什么。
“我真的只跟他亲了个嘴!”岑让川笃定。
她又没口口,更没口口,怎么让简寻怀孕?
等等,不对!
岑让川怀疑问:“你凭什么说自己怀了?万一是其他原因导致呢?”
“我已经去医院照过ct,没有任何异常,医生也说不清是怎么回事。我去中医药堂,白芨诊断出孕脉。这个月,我只跟你有过,喝了你表弟开的中药,而且你刚刚也摸到了吧?我胸前……”
简寻说不出那两个字,感到前所未有的羞辱。
他这样子要是被自己朋友家人知道……
如此天方夜谭的事情都被他遇到,他朋友一定会像看猴一样围观自己……
他的家人,一定也会觉得丢脸至极……
母亲几天前打电话过来,说父亲身体不好,但为躲避某些事,不让他回去看望父亲。
电话里,母亲语焉不详,只说家里没什么事。
前后矛盾下他本想回去看望,结果自己现在压根见不得人!
“白芨说你有孕?”银清忍着腰侧疼痛,直起身来,狠瞪一眼岑让川,“帮我揉腰,很疼。”
岑让川忙不迭给他揉,边揉边说:“那你也不能说是我吧!谁知道你是不是在外边乱搞,赖我头上!”
话说出口的瞬间,岑让川愣住。
简寻也愣住。
曾说过无数次不负责任的话犹如一记回旋镖扎在简寻身上。
他终于撕下温和面具,面容开始扭曲,大声嚷道:“岑让川!你别以为你不承认就没事!你是风水师,你表弟是学中医的,谁知道你们对我做了什么!你是不是想要钱!你要多少我可以给你,但你不能说我乱搞!我说过,我这个月就只跟你!只有你!”
岑让川被他吼得一愣,反应过来后立刻反击:“你说只有我就只有我?!怀胎十月,你显怀了才赖我头上不觉得可笑吗!我和你才认识多久!亲嘴在前几天,怎么可能让你这么快就怀上了!而且,那天晚上我和你一样晕过去了好吗!”
“要真是晕过去,那我身上这个印子是怎么回事!”简寻气得拉起衣摆,让她去看自己鼓胀红晕下的吻痕。
他还嫌不够,拉下卫衣领子的拉链,让她看自己脖颈处密密麻麻如过敏似的红印。
“不是……”岑让川现在是真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她最爱留印的两个地方怎么都出现在他身上!
银清望着简寻躯体,开满花似的红色痕迹仿佛化作箭矢朝他射来,令他万箭穿心。
他和岑让川做的时候……
她也是这样,最爱在这两处……
“岑让川!”银清气得重重拍石桌,他怒不可遏地拿起绿藤要先把简寻绞死。可只走出一步,腰侧疼痛袭来,他又痛又怒,摇摇欲坠下差点没气晕过去。
“你敢说这不是你干的!咬的这么重好几天没消!”简寻破罐子破摔,“你说你晕过去了,中途有没有醒过来?没有的话弄得我腰酸腿软的人是谁?要我去验DNA你才肯承认你上过我吗!整个晚上到严森敲门找人,只有我和你呆在一间房间!”
岑让川开始怀疑自己,难道她有梦游的习惯?!
就算是梦游,也不至于这么离谱吧?
她回头去看银清,却见对方捂着胸口,猛地吐出一口青黑色液体。
“银清!”
千万别死啊!
这事太离奇,她根本搞不定!
银清用力掐住她手肘,眼中全是血丝与泪水,他质问她:“你到底有没有跟他做!”
岑让川急了:“我真没有!”
简寻拉起自己衣服,吼道:“你再敢说一句没有!我肚子里是你的孩子!”
岑让川急于摆脱,不由提高嗓音:“就这么几天时间,你怀毛线!”
银清却在这时拆台:“他要是喝了不该喝的,你们要是做了,怎么不可能!你别再说谎,到底有没有!”
“你到底站哪边?!”岑让川不可思议看银清。
“我敢站你吗?”银清冷笑,“我们两个第一天重逢,你就敢压着我做。”
前科累累,她在外边和别人做他一点都不意外。
正因如此,他才看得紧。
谁成想,在他作贱自己身体想要得到关注期间,她们吵架,她出了趟镇子,消失13个小时,转头就给他带回来一个简寻。
噢,还有一个未出世的孩子。
“你俩乱伦?!”骤然吃到一口大瓜,简寻抱着肚子,刚刚情绪激动下竟隐隐发疼。
“乱什么伦!我们根本不是姐弟!”银清气得头晕眼花,他追着岑让川走去,靠近望着她,眼中滚出两行泪,清澈地像落下珠帘,“你跟我说,你究竟要怎么处理他!我不接受共侍,要么你任我被绞杀,要么跟他双宿双飞不要让我知道你在何处!”
岑让川心里清楚,她要敢做第二个选项,银清现在就能拧断她和简寻的脖子。
一个丢去喂狗。
一个放他棺椁。
“要不……你去给他把把脉?”岑让川仍然不信简寻怀孕。
这两人太亲密了。
有种插不入的默契。
虽然二人感情份量不对等,但银清看起来似乎比他看到的还要占有欲强。
简寻再次问:“你俩究竟什么关系?!”
“还看不出来吗!”银清贴近她,像只猛兽,冰冷盯着觊觎自己宝物的人。
浅琥珀色眼眸多出几分骇人的灵气,使得他看起来有种鬼气森然的清冷,像是下一秒就能变脸把人扯入无边地狱。
“算了算了。”岑让川给他拍背顺气,态度软和,动作强硬把他拉到简寻面前,“把脉看看,可能不是呢?”
她一句可能,稳住了原本剑拔弩张的局势,将所有爱恨情仇暂停。
这是一个不受欢迎的孩子。
三人都不想要它存在。
岑让川正要去拉简寻的手,举到一半银清已经狠狠按下她的手臂。
“不准再碰他,不然我今晚就绞死他。”银清低声威胁。
“……简寻,伸手。”
她能怎么办?
只能这样了啊。
银清性子烈,她现在要不顺着,没了金藤束缚,保不齐他会干出什么事。
而且……
岑让川侧过脸看他,刚刚吐了口黑液,银清现在宛如装在墨竹笔筒里的宣纸,极致黑与透白,连树叶缝隙洒下的阳光都无法给他镀上点活人色彩。
她偷偷去看他腰侧,也不知道那处究竟成什么样。
现在已经可以知道黑藤银清留在主体体内的是绞杀榕的种子。
刚刚那两个技术员只是拔掉几根不重要的根他都疼成那样,真要动真格,伤筋动骨,血肉模糊。他痛觉比常人要来得迟钝,连他都承受不住的话,怕是跟不打麻药就做剖腹产没什么两样。
岑让川想到这,将目光移向他搭在简寻脉搏上的手指。
一滴。
两滴。
三滴。
……
滴滴嗒嗒从他嘴角溢出,落在脚下银杏树叶上,也溅在他手背上。
简寻吓得抽回手,惊慌失措看着面前男人口中涌出一大口黑血。
“银清!”岑让川震惊地抱住他,“你怎么了?我带你去白芨那?!”
墨青色很快染黑前襟。
银清再无力支撑,颓然倒地。
他望向岑让川眼中全是不甘与憎恨。
“凭什么……又是别人先我一步……你说过,不喜欢孩子的。为什么要跟他做?还让他有了你孩子……呃啊……”
最后一句话说出口时,银清痛得瞳孔紧缩,冷汗将衣衫浸湿,他捂着腰侧,大口吐血。
燃起的希望再次熄灭。
简寻只感到下腹一阵坠痛,灰色长裤渐渐染上鲜血,他捂着肚子坐倒,疼得快说不出话:“岑让川……我、我好像要生了……”
从未处理过这种事的岑让川面对这两人,顿时如热锅上的蚂蚁,急得团团转。怕出人命,但她又不知道该找谁。
两个男人一个在吐血,一个要生!
为什么要赶在同一天!
岑让川这下真恨不得银杏树底下有根绳子,自己把脖子套上去一了百了。
第72章 密室逃脱 ①⑤ 白芨来得飞快。 哪……
白芨来得飞快。
哪能不快?她师父要凉了。
来到老宅那刻,白芨第一眼看到的不是她那已经被岑让川气晕过去的师父,而是简寻。
她目光一落到他身上瞬时迸射出光。
千年难遇这等奇事。
男人怀孕,前所未闻。
师父教了她三天男人生孩子时该怎么扎针,如何扎针,扎哪处穴位,起初白芨学得苦不堪言,后来看银清脸色不好,只能认真学。
现代社会男人怀孕简直逆天,腹腔妊娠技术又还没成熟,再怎么样真出现了怀孕的男人也该是在实验室,而不是出现在镇子上一家破破烂烂的小医馆。
谁知道真让她碰上了!
“白芨!”岑让川内心正感动。
上一秒心说这白芨真孝顺,一个电话就赶过来,银清没白教。
下一秒,白芨跟兔子一样窜到简寻面前,扒开人家卫衣就往肚子上探。
简寻:“……”
岑让川:“……”
你师父在这啊!
岑让川心中狂喊。
银清就算昏过去也不许她离开自己,攥她手攥得死紧不说,仿佛下一刻醒过来就要把藤蔓往她脖子上套。
事情闹到现在,岑让川心里苦啊。
自己只记得跟简寻亲了个嘴,什么都没做就被扇晕过去。
第二天醒来,满地三角梅和树叶。
她还不懂发生了什么吗?
银清这个妒夫!
搁千年前她一定要休了他才能后宫安宁!
前世自己到底怎么受得了他?
还是他前后性格不一样,经过千年终于发酵成内心扭曲的大变态?
岑让川边想着边看不远处白芨不由分说按住简寻,不让他挣扎,抓起他一只手探脉象。
“你不能管管她!”简寻气得又是一阵肚子疼,恨恨瞪岑让川,“我告诉你,你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我现在知道你住哪!赶紧把我肚子里的东西弄走!不然我做鬼也不放过你!”
“我都跟我说了没关系!我俩,只是亲了个嘴!亲个嘴你都能怀的话你不该倒推下前面几个女朋友有没有什么异常?!你老缠着我有毛用!”岑让川觉察到昏过去的银清力气又紧了几分,忙给怀里的银清顺气。
“我就说你是喜脉你还不信!我师父在这把了脉,气昏过去了吧?”白芨乐滋滋的,嘴都快咧到耳朵根了,“他教了我一套男人顺产的针法,你放心!保证顺顺利利!”
“你们……”简寻恨声道,“你们果然有预谋!”
岑让川还没说话,白芨先说了:“预谋啥预谋,我师父给自己准备的。我还以为他学医学疯了呢,口口声声说要给我让川姐生孩子,谁知道到头来要先给你用上了。”
“你们拿我当生育机器?”简寻听到这,误以为自己琢磨过来,一股恐惧袭来,攫笼心头。
他不期然想到曾经看到的画面,抱着肚子发起抖来。
“你能不能少自作多情?说了八百遍你肚子里孩子跟我没关系。”岑让川觉察到怀里的人有醒来迹象,加快语速道,“一天天的也不知道你在那阴谋论什么玩意。我是你最不可能的人选,你要不要想想遇到我之前你那几个女朋友?”
简寻完全听不进去,只恐惧于自己被当成银清的替孕工具。
刚刚被岑让川抵赖气得肚子一阵又一阵疼,前面后面都不由自主淌出浅红色液体,濡湿整条灰色长裤。
他嘴里喃喃说着什么,没人去认真听他说话。
银清微微张开眼,像在宣纸上画出一条金河,眼睫抖动,似清晨沾满露珠的松叶,被风吹得颤动。
他虚弱地喊:“让川……”
“在,你怎么样?”岑让川搂着他小心问,“白芨也在,你要不要让她看看?”
“不要……”银清拒绝,左手使劲拉着她的衣服要把自己撑起来。
岑让川托着他的腰让他坐起,只是这一个动作,他疼得靠在她肩头,连同喘息都带着颤抖的剧痛。
“那人的孩子……你不要让他留下……你要是想要,我给你生……”
“我都说我不喜欢小孩了!我也没跟他做!”岑让川一个头两个大,怎么现在就没人信自己呢?
“渣女……”白芨小声嘀咕。
岑让川眼神不善:“你不要以为你在那偷偷说我听不到。”
“把这两人弄到药堂吧?”白芨装作若无其事起身,“在这我弄不了。工具什么的我都没带,喂,蓝毛渣男,你想弄掉不可能了,探脉搏它早就在你身体里,已经成熟,明后天就可能生。”
简寻不可思议地瞪大眼睛:“早就?在我身体里?!”
难道真的不是岑让川干的?
电光火石间,他想到来镇子前有过一段酒吧一夜情经历……
可是这么多年他都是这么玩过来的,对方也不过是大学生,怎么可能……
想来想去,还是岑让川嫌疑最大。
“嗯,正常胎儿成熟需要十个月。我医术有限,探不出是几个月,你要是女的,我就能知道了。走吧,你这样子也去不了医院,去药堂二楼待产。”
白芨说完,四下寻找什么载物能把他带过去。
她是实干派,转身走进主屋小楼寻觅:“让川姐,你这有没有轮椅之类的?”
“后院有一个,我跟你一块。”她起身要走,袖子在意料之内被拉住。
“男子怀胎,脉象不显,有别女子,婴胎可随父体或快或慢……长成。你当真不想留他的孩子?”
他气得昏过去还要逼问,岑让川真是服气了。
她敷衍道:“嗯嗯嗯不想留,不是你生的我不要行了吧?”
银清愣住,冷哼一声,倒是肯放过她。
但他又问了句:“我和他,你选谁?”
“你你你,我最爱的就是你。”她继续敷衍。
“……真的?”他半信半疑。
岑让川左右看看,不远处简寻不知道在想些什么,靠在石凳边神色惶惶。
白芨被小树苗吸引,跃跃欲试想拽一下。
她低头在银清唇边蜻蜓点水亲了下:“真的。”
银清心情好了许些,不再抓她抓得死紧,轻轻“哼”了声后放她离开。
难怪会被渣成这样……
困在这千年不得逃脱。
这么好哄?
岑让川有点震惊于他的易骗程度,真如鲛人所说送个花就能哄好的类型。
她有点明白该如何拿捏他,又不用付出任何代价的办法了。
就这点空档,白芨要去拽树苗,岑让川连忙拦下,拉着她离开。
二人穿过后院月洞门,路过池塘,里边静悄悄的,看不到半点涟漪。
鲛人把池子里的小鱼全吃完了,连根骨头都没剩下。
白芨提起苏明空回去后总是要看鱼鱼,秦叔给她买了好多鱼苏明空都说不是,说是像美人鱼的那种鱼鱼。
听到这岑让川已是汗流浃背,扯了个话头把这话题绕过去。
后院厢房围绕池塘有三间,最大的那间被岑让川拿来当工作室用了,左右两侧一间拿来当储物间。
白芨左右张望,完全没留意到岑让川打开储物间的刹那有白影闪过。
岑让川差点以为家里进贼,顺着白影闪过的地方望去,满墙储物柜被打开,仅剩半边库存。
鲛人悄摸摸在书桌后探出半边脑袋,用银白色眼眸看她。
外边天翻地覆,他倒好,藏在这吃零食!
岑让川视线往下,定在书桌上,靠,这不是自己的平板吗?
难怪每次拿起来都没电,敢情都被鲛人拿来当电视了。
她狠瞪一眼鲛人,匆匆把轮椅搬出,丢下一句:“记得充电。”
鲛人松了口气,发现对比银清,岑让川还是很宠着自己的嘛。
他美滋滋地想着,等外边脚步声消失后继续爬出来看狗血爱情剧,管外边闹得天崩地裂,他全然不理。
一大一小从后院出来。
结果轮椅推到银杏树下时再次出现问题。
银清捂着腰侧,虎视眈眈盯着她们。
白芨眼皮一跳:“你们不会指望我一个高中都还没上的小女孩能横抱起成年男性吧?噢,他肚子里还揣着个小的,保守估计一百八十斤左右,我勉勉强强是他一半体重。”
“……简寻?”岑让川望向他,像在用眼神询问他能不能自己爬上来。
简寻已经没了力气,肚子里一阵又一阵收缩的痛,里面的东西在他心绪不平下刚刚挣扎起来,他的肚子顿时像个水袋晃来晃去,看得他一阵心惊肉跳。
好不容易等她们回来,听到岑让川这么一句毫无人性的问话,他再次生起气来。
“我现在……怀着你的孩子!你现在,居然要让我自己……啊……”他捂着腹部粗喘,“好疼……”
里面婴孩不知是不是错觉,似乎比刚刚大上了一点。
被撑裂的肚皮露出断断续续如粉色棉絮似的嫩肉,薄透地似能窥见包裹其中的活物。
让快生的孕夫自己爬轮椅确实不太人道。
岑让川捡起丢失的良知,朝白芨使了个眼色。
白芨不明白她什么意思:“干嘛?你眼皮抽筋?”
这镇子上的人是都不会看形势吗?
岑让川摁住额角蹦跳的青筋,想帮简寻又不敢当着银清的面帮。
银清冷声说:“她这是让你把我引开,她好帮她的情郎。”
“噢,那你转过头去不就好了?”白芨丝毫没有眼力见。
“我要是不盯着,这两人能亲上。婴孩压到,是不是感觉特别快意,特别想要?”银清直白到不能再直白的话如同飞针一样扎在简寻身上。
那点见不得光的欲望暴露于阳光下,简寻登时觉着自己像被扒开皮的瓜果,连有几颗种子都被人知道得一干二净。
他恼羞成怒,吼道:“关你什么事!我和她都做过了凭什么不能再做!”
岑让川又急了:“饭能乱吃,话不能乱说,我没跟你做!”
“你是有多不会伺候?”银清讽刺,“她都不愿意承认跟你有一腿。”
要不是时机不对,白芨都想拿包瓜子看这三人给自己演一场《师母劈腿后第三者找上门之师父发疯了》的狗血虐恋。
打嘴仗又没好处。
她师父长得清冷一张嘴却能刺痛三个人,其中还包括他自己,真是好精彩的一出戏。
岑让川火大又心虚,像个被造黄谣又无法为自己辩驳的渣女。
银清痛上加痛,又开始眼冒金星。
简寻肚子再次涌起波涛,里边婴孩一次次碾过敏感处,带着白腻的水红色液体浸透长裤,濡湿厚厚叶片。
岑让川抱简寻起来时,他失禁那般,像密室里混着血的羊水淋漓而下。
简寻彻底觉得自己没了尊严,在有好感的女人面前这样,他想死的心情都有了。
觉察到他情绪低落,岑让川刚想安慰几句,就听到简寻小声说:“我……这里,感觉很涨,你帮我?”
他指的地方正好是她先前揉出奶味的地方。
“……我帮你买吸奶器。”
想都不要想!岑让川快疯了,背后那个人还看着呢!
简寻不甘地看她,被肚子里的婴孩折磨地眼底欲色攀升。
明明憎恨极这人不承认与自己的关系,却没有办法找到第二个人纾解渴望,只能找她。他现在的身体只会被人嫌弃,被人像看怪物一样看着自己,再有甚者,会拿自己研究,在手术台上折磨他到死。
可他太想要了……
发疯地想要……
如果那个男人不在呢?
简寻扫一眼银清,他是什么毛病?
有没有办法加重到岑让川无暇顾及他?
第73章 密室逃脱①⑥ 岑让川不知道白芨是故意……
岑让川不知道白芨是故意还是有意。
药堂二楼,六间房,非要把她们并列成一排放置,银清简寻左右两边,自己在中间,白芨在对面。
怎么着,半夜两个男人在自己房间掐起来,她能隔岸观火看戏?
岑让川越想越不对劲。
太危险了。
手机正好在这时震动。
[严森:你没事吧?我听阿奶阿伯说你带着你表弟和简寻一块住进白芨的药堂?]
[严森:你们三都干什么了?打架了?]
她懒得找借口,干脆顺着他的话说下去。
[岑让川:对啊,打得可厉害了。]
[严森:严重吗?那我明天先不来了?推迟几天去你家?]
岑让川想了想,决定去隔壁问问银清他身体状态能不能承受明天拔除绞杀榕时的痛。
今天严森和他师傅只是拔掉点须根和其中一条深入地下的树根他就疼成那样,明天要是整个拔除,他会不会直接死过去?
白日里简寻在,她都还没来得及去看看他腰侧,趁着夜黑风高……
她悄悄打开屋门,走廊灯还亮着,老式灯泡在走廊天花板上耷拉下一条拉绳,微微摇摆。
楼下白芨还在收拾药材,左边简寻房间静悄悄的亮着灯,不知道他在干什么。
右边银清房间……
诶,怎么黑着?
岑让川拿起手机:[你睡了?]
屋子里传出点震动声,却无人回应。
她一时不知道该进还是不该进。
想了想,算了,还是别进去了。
犹豫不过五秒,银清回信。
[你对我,现在很没耐心?]
这话是什么意思?
你对我很没耐心?
岑让川琢磨这九个字,应该是让自己直接进去的意思吧?
不管了,反正现在银清身体虚弱奈何她不得,甚至她现在只需要练习下,摸清他心思,就能知道该如何拿捏。
何况,她还有已经干了的金藤护身。
自从银清给自己金藤后,她一直拿它当腰带使。正好她五行缺金,还能补补。
做足准备,她推开他的房门。
对面窗大开着,迎面吹来一股馥郁的植物清香。
月色朦朦胧胧,银清坐在窗台边如笼罩薄纱,那双浅琥珀色双眸在暗夜处如点缀的夜明珠般明亮澄澈。
秋夜寒凉,他外套都没穿,仅穿着单薄上衣就这么坐那。
黑发披散,几缕碎发垂在他面前,如药堂外的柳枝,吹出风向弧度。
他不说话时,那张眉眼冷清的容貌会显得很有疏离感。在月色下,又会多出几分仅可远观的洁净,就差端坐于莲台之上,受信徒供奉。
可只有岑让川知道,这人清冷表象下,只要剥去衣衫,欲望如沸腾的熔浆,流淌过的地方草木不生,将一切尽数纳入滚烫,燃烧殆尽。
“不冷?”岑让川反手关门,几步到他面前。
“嗯。”他望着窗外沿河处走动的行人,还有那几个像屁股钉在地上的钓鱼佬,许久没说话。
月色照在河面,泛起点蓝色调的破碎银光。
岑让川抓住他的手,感受到他掌心的冰冷,不由问:“真不冷?手都冰成这样了。”
银清没有看她,平静道:“岑让川,我已经死了。”
言下之意,他冷或者不冷,对他来说其实都不打紧。
冷不丁的一句话,岑让川立时记起他不是人的身份。
她瞥眼他侧颜立体的轮廓,支吾问:“那个……严森说明天去宅子清理绞杀榕。我想问……”
银清总算肯回过头,把目光放在她身上。
“咳,你身体……可以吗?可以的话我约严森明天上门清理。你……不能再拖下去了吧?”
树苗长得太快,在她印象中几乎是一天一变,银杏树都被它吸干了颜色。再等下去,真要把他吸得油尽灯枯,那时她又会面对怎样的新银清?
“你在担心我吗?”他微微用力,把她拖到面前。
二人相距不过半寸。
岑让川甚至能清晰看到他长睫似下一秒就要扫到她脸上。
“嗯,我担心你。”
更担心尾款和金库。
“你今天说话都不带刺了……是在哄我吗?”银清问完,在岑让川张嘴要答之际吻了上去。
他其实并不想听到她的答案。
无论真假。
甘甜长驱直入,勾住对方慢慢绞动。
不过几息,温度已然升高。
银清慢慢从窗台上滑落,脚尖点地那刻,他用力拥住岑让川,把自己挂在她身上。
他气息开始变乱,拉起她的手让她触碰自己。
边吻,他边吐出含糊不清的话。
“不要跟别人做……唔,他们没我干净,也没我好看……嗯,你要是腻了,我可以配合你换任何装束……嗯……”
“啊……嗯,今晚……可以。明天……也可以……我可以承受,你,你随便弄我……唔……”
初时还听得她狼性觉醒,越听越不对味。
还没做呢,他喘这么大声干嘛?
骚里骚气,像是故意给某个人听。
“闭嘴!”
两人像要焊在一块的嘴里,细细绞动的水声停歇。
银清呼吸声粗重,迫不及待解开扣子:“我准备好了,你要在哪做?要我摆什么姿势?”
做做做。
做你个头。
岑让川把他丢到床上,小声道:“今晚不许做!白芨在,她还未成年,我们在人家药堂,你明天还要治病,合适吗!”
这狗东西看着纯洁,实际上心眼多得跟蜂巢似的密密麻麻。
她又被他绕进去,差点忘记看他身上。
“你也知道不合适!那你怎么还让隔壁那个王八蛋怀孕!你要是肯一心一意待我,就不会发生这些事!”银清挣扎起身,双眼冒火。
岑让川气得甩开他的手:“你现在是要怎样?大晚上有觉不睡又要吵架是吧!行,吵架之前……”
她点开手机闪光灯,二话不说扑上去看他腰侧。
银清反抗摁住衣摆,边骂边躲:“岑让川!你现在怎么跟个土匪一样!你不要以为我好哄你就可以为所欲为!松开,不然我喊了!呜嗯……混蛋!不要扯我衣服……嗯……唔……”
几番火热的亲吻,银清态度一次比一次软和。
最终,躺在床上任她为所欲为。
“呲啦——”
裂帛声响。
他身上带刺绣的黑衬衫被撕破,大片莹白溢出,如揭开覆盖在平板下的热牛奶,晃悠出一圈涟漪。
“我的衣服!”银清不甘地看她,就差说这件是我最喜欢的。
“还没问过你,你衣服哪来的?天天换都不带重样?躺下。”她把他推到床上,细细去看他腰侧。
撕去绞杀榕许些细根后,寄生在他身上的活物比起以往安静多了,蔓延于他筋脉处的青绿少许些。看样子就是黑藤银清种下的绞杀榕种子才会令他如此痛苦。
岑让川确认他身上的东西能被消灭后关掉手电筒,俯视他问:“下次还敢不敢作?”
“……就作,反正你也不可能不管我。”银清撇开视线,哼了声,“你那漏财命,八千块只是开头,你要是不信,明天问问警局肇事司机找到没。现在又多了个狐媚子,孩子若生下来,你自己带,我才不给你当奶爹。”
岑让川听到这,一个头两个大:“没有办法打掉了吗?简寻看起来也不想留。”
“都快瓜熟蒂落,打什么打。这个时候打,他只有死的份。”银清动动腰,“下去,你压着我家小银清了。”
“真没办法,只能生下来?等等,他从哪生?”
男女构造都不一样,简寻不会为了生孩子突然长那啥吧?
“前面,后面都可能。反正他在劫难逃。我要睡了,你去找你那狐媚子去。”他语焉不详,不肯给出明确回复。
“我不找他,最后问你一个问题我就走。你明天可以承受除去绞杀榕的痛吗?”岑让川哪敢去找简寻,他现在一副要把自己榨干的饥渴模样。
而且,他都快临盆了,这也太不合适了!
银清盖上被子,闭眼问:“你是不是还想问我,他有没有性命之忧?”
这是能问的吗?
岑让川咽咽口水:“有、有吗?”
“放心。”
岑让川松了口气。
“他不会比女子分娩安全多少。”
“……”
松下来的那口气再次提起。
“女子分娩是一只脚踏进鬼门关,他是两只脚。”
“……没、没有什么办法吗?”
“我出手就行,以前又不是没帮你那些夫侍接生过。”银清重新睁眼,懒散褪去,冷冷看她,“你休想让我帮你。明日拔除榕树根,你也不许离开我,我最痛的时候……你必须在。”
我最脆弱的时候,你也必须在。
看清我的痛、我的狼狈、我的不堪……
我把自己剖开给你看,请求你能真心待我,不再敷衍,不再伪装。
岑让川看清他眼底冰冷神色下不安的情绪。
心想该哄还得哄,现在他是自己的守财人,性格不好也不要紧,多调教下就行,自己现在不是稍微能摸准他命脉了吗。
说两句甜言蜜语又不用花钱。
想清楚后,她俯身想亲他安慰下,银清却隔着薄被把她掀下床,冷声道:“把你那狐媚子解决完了再碰我。”
他收了力,岑让川摔下床倒没觉得多疼。
还没搞清楚他为什么突然变了态度,就听到隔壁传来敲门声。
“哒哒哒。”
随后,简寻声音响起。
“让川,你睡了吗?”
破屋子隔音居然这么差?!
岑让川惊了,那她们刚刚……
银清裹着薄被转身背对,再不肯理她。
算了……
她忍……
岑让川爬起来,欲盖弥彰地拿着手机出门。
顺手给严森发条短信:[没事,你明天来吧。对了,你家住哪?我把宅子钥匙拿给你,明天我表弟身体不舒服,我陪他在药堂。]
消息发出去时,白色睡衣覆盖下的肚子比阴影更快来到她视线范围。
简寻肚子并不算大,怀孕五六个月时的样子,但因为身形瘦削,像一颗被削掉三分之二的珍珠,安在了贝母片上,所以看起来异常显眼。
“找我有事?”她反手关门,假装镇定问。
“你们刚刚……我听到了。”他隔得远,只听到银清又喊又喘,刺激得他热浪汩汩涌出,又得不到疏解,才短短几分钟憋得他快疯了。
见她确实是从银清房间里出来,他内心的不安化作蠢蠢欲动。
岑让川想起曾经看过的人体解剖图,不由在想简寻该不是胎儿发育压到前列腺,导致他三番五次找自己,话里话外暗示想那个啥。
“噢,你听到什么了?”她才不承认。
简寻看她脸色,咬牙说:“就一晚,一晚!怎么样都行,我给你五万。”
靠,她居然不知道自己这么值钱?
岑让川动摇一瞬,银清屋内传来一声重重的咳嗽声。
她被金钱糊住的双眼登时清明,果断拒绝:“不行。”
手机在这时震动。
岑让川扫了眼,是严森发来的。
[严森:我买完夜宵路过药堂,白芨说你在,明天你要是不方便的话要不要现在就先把钥匙给我?]
明天要拔除榕树根,银清并不适合呆在老宅,万一疼得厉害,他叫出声肯定会被听到,只能留在药堂让白芨有空扎几针缓解照应下。
她看完短信,立刻对简寻说:“我有事,你先回房间。实在睡不着也别乱走,白芨说你明后天可能就要生,注意休息。”
说完,她转身回房间,拿着钥匙下楼去找严森。
简寻被她丢在原地,头一次感到男女错位后,所处低位人的心情。
不甘与煎熬在热锅里熬煮出黑糊之物,等待水分蒸发,彻底变为酥脆炭块,只需要轻轻一捏,便会化成渣。
而他能做到的,只是沾染上她的手。她要是嫌脏,用水冲洗后他的痕迹也会消失得一干二净。
为什么会这样……
她怎么能把自己随意丢弃……
在他莫名其妙怀上她的孩子,明天后就要生产,不知会付出什么代价的情况下,就这么把自己晾在这……
腹中胎儿翻身,在肚皮上撑出一个小小的手掌印,他脑中闪过画面,忽然觉得恐惧。
不会是……
简寻被自己的念头吓到,他随意披上衣服掩饰肚子,急急忙忙下楼。
药堂外。
月色与在银清房中看到的一样,皆是冷色调。
洒在泼了水的青石板上,反射出碎光。
严森站在门外,被药堂内的暖光照得柔和又干净。
他刚洗完澡,手上提着夜宵,看到岑让川后朝她招招手。
“我买了点小龙虾,你吃不吃?”他提出一袋早已准备好的盒子递给她,“本来是给白芨买的,买的有点多了,正好你在,简寻和你表弟是不是也在,要不要再来点?”
“等等等等——”岑让川没接,掏出自己家的钥匙本想塞给他,结果严森两只手都提着夜宵,她只好亲手塞他外套口袋里。
“龙虾你给白芨就好了,那两人不吃。”
一个都要生产了,一个心情不好,怎么吃?
“对了,你明天去我家记得拿上你的衣服,我洗干净后收起来了。”岑让川嘱咐道,“主屋小楼进去,左转书房,就放在架子上。用白色帆布包装着。”
“呃……”严森其实不是太想要。
那天发生的事都快成他心理阴影了。
“虽然不知道你家什么情况,但几千块的东西,放我那也不太好,浪费。”
“……诶?”严森惊讶,她认识那些牌子?
他刻意挑的小众品牌。
岑让川正要说话,简寻从楼下下来,目光在药堂中搜寻一圈后看到门外的她们顿了下。
他冲严森点点头表示打招呼后径自去了后院。
“简寻怎么感觉胖了?”严森挠头,“好奇怪,感觉他哪怪怪的。你们真打架了?”
望着他单纯的脸,岑让川心想还是不霍霍他了,催促道:“这么晚了你快回家吧。”
严森点头,他本来也没想多留:“小龙虾,帮我给白芨。”
“行。”岑让川接过。
二人告别。
严森刚一转身,岑让川风一样把夜宵放前台,跑去后院。
总算能空出一只手。
严森下意识去掏了下口袋,和钥匙一起掏出来的,还有他曾给岑让川的雷击木。
她怎么把这个还给自己了?
严森回身想去问。
四周黑暗包裹下,小药堂发出昏黄暖光。
整洁柜台上,放着一盒盛满红色夜宵的塑料盒。
空空荡荡,没有人。
后院也没人声。
满地堆放的药材,无月也无灯,一眼望去漆黑一片。
岑让川还没来过药堂后院,不等眼睛适应过来就看到简寻走来。
他问:“白芨呢?我要找她。”
“不知道,没看到。你找她做什么?”
“我肚子里这个不能生下来!”从老宅出来后,他身体里一直在溢出奇奇怪怪的液体,不知道是什么。
湿漉流入棉垫,很快被吸饱,每隔三小时就要换一次。
“……”岑让川无语一瞬,问道,“你今天没有听到白芨说你明后天就要生了?都熟了还打?你不怕出人命?”
“我真的不能留!不然这样,我生下来后你别跟任何人说,就说是你和你表弟的孩子。反正你俩近亲结婚不能领证,就算不是表姐弟你们以后也是要生孩子的吧?我肚子里这个孩子给你……啊!”
腹中胎儿似是听明白了他的话,重重踹了一脚。
岑让川看到他衣服遮掩下的肚皮猛地凸起一块,只觉心惊,生怕他现在肚皮被踢烂。
她下意识伸手去扶他,看到他脚底下灰色地板被水洇湿出小片痕迹,带着股她曾在密逃室内闻到的腥臭。
简寻丝毫不知现在自己的狼狈,企图继续说服岑让川:“我现在要是打掉牠,不也给我们省了很多麻烦吗?而且,而且……我刚刚看了生孩子的视频,我没有那个,怎么生!到时候我死了,你要怎么跟我父母交代?”
最后一句话说出口,已经带了点威胁。
岑让川目光冷下来,眼角余光瞥见天井斜下来的屋顶处似坐着个人。
她忍不住去看,却什么都没有。
一滴水珠似的深色液体从屋檐滴下,隐没在黑色青苔。
“简寻,我说过,你肚子里的孩子跟我没关系。白日里白芨也说了,你肚子里的孩子已经成熟,再想打掉已经难了。我刚刚问过银清,他话里话外的意思也是不能打了。我也不想你出事,会很麻烦,所以……”
她上前一步,不闪不避看他:“你要是发动,我会去求他帮你,不论如何,我都会尽力保下你。可是,简寻,你敢跟我说实话吗。你家里是做什么的?为什么会遇到这种事,你真的没有一点头绪吗?”
她早就想问简寻,在密室的时候就想问。
还没见面之前,简寻给自己发消息时,总会出现异状。
出车祸被追尾那次,密室逃脱那次。
还有简寻约见面那次出现在她被窝里的婴孩。
都是在她与他接触后发生后的事。
她们和牠们,都在用自己的方式警告她。
不要接触简寻,远离他。
连严森都跟自己说过,简寻家里不像做正经生意的。
而这些事,是在她从密室出来后从蛛丝马迹中慢慢串联起的线索。
她心里已经知道大概。
简寻沉默地看她。
半晌,他才问:“严森跟你说了什么?”
他来这后发现小镇上只有严森和他们家是同一阶层的人,他们家想让他和严森搞好关系,不然他不会在严森找不到人时答应去密室。
岑让川会问出这些话,摆明了知道。
是严森说的,还是在密室看到的?
“他没跟我说。但是,我们在密室看到了,不是吗?我们从同一个产道里生出,你看到的,就是我看到的。你听到的,也是我听到的。”岑让川逼近他,眼神凛冽,“你要是现在说出来,我还有办法帮你。”
黑暗中,她们无声对视。
像两只猎豹,警惕地对峙,生怕错过对方脸上细微的表情。
肚子里婴孩今晚异常活跃,不断给他踹出水液。
沿着腿侧淌下,黏腻沥沥而下……
简寻靠近她,抓着她的手往自己胸口放,揉出一滩奶液后才说:“那你最好把这些事都烂在心里。不该管的别管,管得太多,命会变短。趁你表弟在楼上,我们在这做,我爽完给你五万。一夜五万,够多了吧。你功夫应该不错?不然他喊这么大声?”
“我和他不用你管,你该担心自己……唔。”
简寻忍不了了,盯着她的唇上下张合早已焚身。
他忘不了那次在酒店她吻自己吻得酥麻。
岑让川还是第二回被人强迫干这种事,第一回是跟银清在招待所浴室,可简寻吻上来时带着股污浊气息,和银清完全不一样。
她想推开他,双手摁在他两旁,奶液淋了她一手不说,简寻还把自己衣服剥了个干净,露出畸形身体要她抚慰。
二人气氛正要擦枪起火,从头顶蓦地传来开窗声。
而此时,简寻压根听不到如此细微的动静,涨大处硬往她沾满乳汁的手里塞,压抑地喘着说:“干我。”
话音刚落。
一盆带冰碴的凉水瀑布般从天而降。
直接把这两人火热的气氛浇灭。
银清比凉水还要冷的嗓音淡淡响起:“夜深了,不要在我窗子底下干这等腌臢事。淫夫,快生产就不要再勾引我家让川,她做起来没轻没重我受着就行,你小心一尸两命。”
屋檐下寂静。
只听到窗子复又关上。
岑让川被淋得脑子一激灵,连忙跑上楼哄人。
简寻气得浑身发抖。
淫夫……
他居然骂自己淫夫……
哪个男人不这样!他不也这样吗!凭什么说自己!
简寻不甘地捶柱子,想到银清是白芨师父,说不准还要求他。想到这,简寻忍住肚子里的异样,捧着它蹒跚离开。
夜色中,有身影在对面库房里晃动。
目睹一切的白芨:“……”
不是,后院灯泡只是在今晚恰好坏了都能让她看到这么一出大戏?
第74章 密室逃脱 ①⑦ 翌日,阴天。 天气……
翌日,阴天。
天气预报说近日将会迎来一波冷空气。
快七月已过大半,八月天气干燥,不少人来药堂开些润肺止咳方子回家自己熬煮,还有些会向白芨询问药膳配方。
问的人多了,白芨干脆起了个大早,用毛笔蘸墨在红纸上写下几道药膳配方、功效以及注意事项贴在门口。
接待了几个昨天预约的婶子们,她支起耳朵,听到楼上隐约传出动静时,她挂了个“今日歇业”的牌子放在门口红纸旁。
路过卖炒粉的阿姨推着小推车路过,好奇问:“白芨,你身体不舒服吗?”
平日里刮风下雨都要开门的人今天怎么歇业了?
白芨镇定回答:“姨,快开学了,我作业还没写完呢。”
万能借口,还能不引起怀疑。
炒粉阿姨这才想起白芨昨夜已经在云来群中发布公告今明两日会休息,还专门被群主置顶,自己给忙忘了。
白芨在镇子上是有名的“别人家孩子”,上一个被赋予这个称号的还是严森。没人敢去耽误她们学业,甚至张瑜奶奶还在时,白芨是被全镇托举送去上学,街坊邻居你一块我三块,学杂费凑齐送进学校。
炒粉阿姨心疼她这么辛苦,既然路过就送她一份早餐,又寒暄两句后哼着歌推着小车去摆摊。
白芨推拒不了只能收下,目送阿姨远去这才收回目光,边吃着加蛋加肉顶配版炒米粉边把药堂门关上。
汤药熬好。
针灸备齐。
各项事务皆被安排妥当。
今日,就是她白芨替男人接生的日子!
简寻既然落她手里,她非要看看这离谱的事到底会离谱到什么程度。
师父也在,虽然看起来身体虚弱,又是吐血又是晕厥,但不是还活着呢。昨晚上还有力气争风吃醋扯头花,有他托底,白芨信心百倍。
趁着简寻还没生,她先去后院熬煮出一碗参汤,让他生产时提提神,会更加顺利。结果刚踏过门槛,屋檐是一道白影闪过。
白芨抬头去看时,却什么都没有。
什么玩意?
当牛做马太久导致幻觉?
白芨揉揉眼睛,仔细去看屋檐。
黑色瓦片经过长年累月暴晒,已经褪成灰色,粗粝的表面反射不出天光。片片叠叠间,有鸟飞过,有风拂过,遗留的种子在缝隙间生根,多年不曾清理,长出细弱的苗。
应该是鸟吧?
白芨没有放在心上,拿起湿帕子从药壶里倒出满满一碗参汤,色泽是深金黄。过滤药渣后往里加两块冰糖。天光倒映其中,随着走动晃出涟漪,一圈接一圈,徐徐生烟,直至倒映出一张年轻男人面孔。
“喝下去,我要为你施针,让你能尽快生下来。”白芨边说边摊开针灸包,各种型号的针平平整整躺在灰褐色布料上,发出冷冷寒光。
简寻捂着腰,只觉肚子里的婴孩在不断往下坠,似要挣扎而出。
水袋般的肚子撑出弧度,跟着他起身的动作乱晃,看得人心惊。
他接过参汤却不喝,面色苍白地问:“岑让川呢?她去哪了?”
“去跟严森吃早饭。”白芨瞥他,“喝啊,趁着热气没散。药汤要把气也喝下去才能见效。”
自己在这生孩子,过鬼门关,她在跟严森吃早饭?!
简寻火起,想要出门质问岑让川,刚想要下床,身下涌出大量浓液。
他昨夜梦中就感到不舒服,一早起来又听到她毫不关心自己出门,这肚子里婴孩感受到他的情绪,在肚子里滚了又滚。
“唉呀,嘶,完了。你真要发动了?这尿垫得换,你赶紧喝,我催让川姐回来帮忙。”白芨有条不紊准备好接生工具,掏出手机打电话给岑让川。
“等等,为什么不让你师父来?”简寻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在这家简陋的小药堂里生孩子,以往他要是生病都是正规医院主任级别的医生给自己看病,白芨太小他总觉得不安,想让和他年纪差不多的师父来。
白芨无语道:“你昨天被我师父泼一盆水后脑子进水了?等我姐回来还得哄着他。真到他要出手的时候,你估计命悬一线。”
言下之意就是你跟我师父抢让川姐,我昨晚全看到了。就你现在这死样只有我愿意管,真不行才会让我师父上,这还取决于岑让川哄得怎么样。
太多不稳定因素加重简寻心底的不安。
他感到肚子里收缩加快,还能忍受的疼痛袭来,一个劲往外推。不顾白芨还在打电话,他忙说:“我要去医院,我不在这!打120,把我送医院……”
岑让川还在附近摊子,听到手机里简寻的声音刚要说点什么,就听到手机里另一道冷冷淡淡嗓音响起。
“白芨,把他送走,正好把这包袱丢出去。我倒要看看普通人建起的药堂要怎么让你顺利生产,别到时候剖开肚子,却发现什么都没有……”
又要打起来了。
岑让川迅速挂断,拎起手边的一把花对严森说:“我先走了,白芨喊我。你们那份我结了,今天辛苦各位师傅。尽快动作快点,轻点啊。”
她说完,放下三封红包急急忙忙拔腿就走。
“诶不是!”严森眼疾手快拿起红包本想追过去,再抬头时发现人已经跑出老远。
怎么回事?
有这么急吗?
严森不解,他从业生涯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
什么叫动作快点,轻点,又不是给人包扎伤口,给主治医师塞红包呢?
“收下吧。”师傅咀嚼着油条轻飘飘来了一句。
“啊?”
“可能是担心我们把她院子破坏了吧。收下就是,完事后再还给她。”
姜还是老的辣。
严森点点头,重新坐下喝粥。
但他实在耐不住好奇,拆开红包一看,每封都是一千块。
“……要不,不还了?”另一个师傅眼馋道。
她给的实在太多了啊!
严森:“……”
他就不该拆!
可是……为什么会给这么多?
镇上生活节奏慢慢悠悠,很少见到行色匆匆的人。
炒粉阿姨看到熟悉的人,刚要打招呼,那人已经风一样卷过拐角。
灰白色运动鞋跨过已经踩变形的门槛,还不忘把门带上。
右转路过看诊台上楼,踩得木制楼梯发出“空空”响动,灰尘在底下扑簌簌掉落,在光里飘散,又在黑暗中隐没。
刚走到门口,就闻到和密室里一样浓重的腥臭羊水味。
两人果然吵起来了,不过是简寻单方面输出,银清站在窗边根本没听进去,悠闲地拿着剪子修剪盆栽。
“让川姐!”白芨受不了了,忙望向楼梯口处的救兵。
“岑让川!我在这生孩子,你在外面还有心情跟人吃早饭?我这一早上什么都没吃,昨晚你明明听到我有动静被我吵得睡不着为什么不来看我?你不知道我……”
她真是一个头两个大。
岑让川给白芨打了个手势,用嘴型说自己等会就来后以最快的速度路过简寻门口,一把揽住银清的腰把他往另一边走廊上带。
“……你居然给他带了花!岑让川!你知不知道我肚子里怀的是谁的孩子!今天还是我要生产的日子,你给我回来!岑让川……”
简寻又气又急,不小心碰倒瓷碗,“啪嗒”一声在地上碎成两瓣。
他强撑着要下床,又被白芨摁回去,死死劝阻。
门外,岑让川充耳不闻,抱着满满一捧新买的水墨风喷色玫瑰往银清怀里塞。
银清不接,眼中冷淡却悄然化开了些,凝视她的面容冷声说:“一束花你就想哄我替你保住他的命?”
“哪有,我反思了下以前对你太差了,今天补上好不好?”她强制拉下他修长如玉的脖颈,温柔地亲了他唇边两口,“管他是死是活,在我眼里你最重要,你长得好看,身材又好,洁身自好又多才多艺,他没法比,拿他跟你比,太侮辱你了亲亲。”
最后两个字出来时,岑让川意识到自己开淘宝店开出工伤了。
哄男人的话透着股社畜味。
还好银清虽然手机购物,但从不跟客服交流,丝毫没察觉到有什么不对,只觉得今天她说的话异常顺耳。
他嘴边不由弯起浅淡的弧度,说出的话却依然冷冰冰:“你说的再好听,那我也不管他。”
“不管不管。”岑让川以退为进,夹带私货,“本来就不该管,反正不是我的……不过呢,他要是出事,有点麻烦……”
她们说话声再小,隔着两个屋子也是能听到的。
何况现在简寻屋子敞着门,白芨在支着耳朵听八卦,隐约不清的说话声传到简寻耳中,模糊的字句连猜带蒙组合起来就成完整的一句话。
简寻又惊又怒,带着几分心虚和羞恼,情绪杂糅做一块不由感到愤恨不已。
下坠感过于强烈,他双腿被迫分开,作出适合分娩的动作,同时嘴上还在喊:“岑让川!我说过这个月只跟你做!你凭什么说不是你的!啊……好痛,岑让川……”
“别喊了。”白芨暗骂这人不识好歹,她都听出来,岑让川在哄银清出手。
被简寻这么一打岔,银清好不容易缓和下来的神色果然再次结霜。
他抽出岑让川握住自己的手,正待说什么,冷汗比话先一步落地。
银清不自觉脱力倒下,馥郁又新鲜的植物香气从他身上快速弥漫,如雾般扩散到每一处角落,力压下羊水的腥臭。
浓重深绿色在天碧色锦缎上氤氲出大团湿色,顺着衣角淌湿半边长裤,滴落在脚下木板上。
岑让川这才想到,清除榕树根的日子竟与简寻分娩日期撞上了!
她本想让他们时间错开,可严森师傅说要尽快,于是这两人……
那该怎么办?!
这时候她总不能拖着银清强迫他给简寻接生?
思绪翻转间,她赶忙接住银清,不让他倒在地上。
“让川……”他疼得额角俱是冷汗,莹白指尖掐在她手臂上微微颤抖,语气强硬,“这个时候,不许离开我……”
“好好好,我不离开。”她连声答应,用力扶起他的那刻,背后传来白芨疑惑的声音。
“什么味道?师父,你把盆端整根剪断了吗?”白芨边说边踏出门。
在鞋尖出现的那刻,岑让川急了,抱起银清就窜进他房间。
白芨转过头去,只看到突然被关上的屋门,地上还有几点深色。
这两个大人怎么回事?她狐疑地想去问,结果床上简寻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
她立时回头去看,光线不够明朗的屋内,有道白影闪过。
简寻的肚子忽然剧烈晃动起来,他盯着自己肚子,吓得不停捶打,像是看到什么恐怖的东西要从自己肚子里挣扎而出。
“打掉它!打掉它!不能让它生出来!”
“剪刀!茶刀!不论是什么,快点剖开它!”
“为什么要缠着我!我已经偿还了啊!不要!不要从我身体里出来!”
白芨被他的疯状惊得一连后退几步。
简寻还嫌不够,抱着肚子对准地板猛地让自己砸下,想要压死腹中婴孩。
顿时,大量羊水从他身下喷涌而出,随之而来的是鲜红色泽。
“让川姐!师父!”白芨知道现在这场面不是自己能控制的,赶忙求助外援。
体力不是她的强项,根本无法制约疯疯癫癫的简寻。
隔了一个房间距离的岑让川当然能听到动静,听到白芨求助她毫不犹豫想要往外走。
银清死死拉住她的袖子,面色惨白到没有一丝血色:“你确定要去吗?哪怕背上因果?”
“什么意思?”她不明所以。
“他的报应……来了。”
第75章 密室逃脱 ①⑧ 跨过门槛那刻,岑让川……
跨过门槛那刻,岑让川才明白银清说的那句话。
报应来了。
阴天导致室内昏暗,白芨看不到,岑让川却能看到,满地羊水鲜血中,如寄生虫般拼命往简寻肚子里钻的婴孩。
它上半截已经进入,下半截藕节似的双腿在他肚子上胡乱踢蹬,像把头塞进水里的大鹅,翅膀乱扇。不知出于何种原因,它愣是钻不进去,卡在腰处异常瘆人。
简寻明显也能看到,他做出揪萝卜叶一样的动作,想要把婴灵揪出自己体内。但他只能看到,却抓不到,只能不断空出一只手用力捶打肚子。
鲜血汩汩涌出,浓重血腥气让这间本就不大的屋子充满污浊的窒息。
“让川姐,你有没有办法制约,我给他扎几针。”白芨完全没想到会发生这种情况。
产夫在临盆期间居然疯了?!
岑让川有个毛办法,她昨晚已经把雷击木还给严森。
但现在任事态发展下去,不等简寻把肚子里孩子捶成肉泥,他本人要先进火葬场了。
“有没有绳子?”
白芨愣住。
这么简单粗暴吗?!
绳索就在岑让川住的房间,白芨已经忘了当初买它的用途,只依稀记得似乎是买来吊篮子免得老鼠偷鸡蛋的。
现在这份泡过桐油的麻绳捆在简寻身上,要不是空间不够,白芨怀疑岑让川会把他像吊鸡蛋篮子那样把简寻吊起来。
“对,就是这样。”白芨收回思绪,连忙出声,“这个高度刚好,师父说要恰好跪着但不能跪实,这样才能省力生出来。”
“你确定吗?”岑让川不顾简寻大喊大叫,往特制的产床床顶上打了个死结。
几十年前,张瑜奶奶那个年代医疗条件还不健全,有妇女实在生不出来便会被带到药堂生,有大夫看着存活率会高些。随着时代发展,这种现象越来越少,这张产房也被当成普通床闲置在二楼。
没想到几十年后,这张产床竟能迎来一个男人。
“确定,我探一下他孩子是从后边还是前边出来。”白芨说着,将消毒液淋在手上,利落地剥下简寻裤子。
“不是……”
你还未成年啊!
岑让川话没说出口,白芨已经剪开他的下半布料,用戴手套的指塞进……
“噗唧”一声,简寻不自觉摇动腰部,张开嘴大叫出声,涎水滴落,他如待宰猪羊吊在床上毫无尊严又动弹不得。只有愈发强烈的疼痛提醒着他还活着,还是个人。
他现在被岑让川反手绑在床上,脸上分不清是汗还是泪水,湿漉漉的宛如被水覆盖。吸水垫不多时已吸满黄红液体,高高隆起,随意一按都会溢出血水。
岑让川很有眼力见,忙去拿新的垫子换下来。
白芨在此期间已经用手指大概探出婴孩在哪,可是她换双手套再去摸索时,眉头越皱越紧。
跟师父说的情况……有出入怎么办?
她正思索自己手法是不是不对,简寻尖叫声刚停顿不到三秒,隔壁也传来隐约痛叫。
对比起简寻的叫法,银清分明是痛得忍不住才会喊出来。
白芨也听到了,她把浸满独家麻药的帕子往简寻口鼻处捂了四五秒,又强迫他喝下一碗能暂时止痛提神的汤药后问:“让川姐,我师父怎么回事?”
“他……呃……肚子,有点不舒服……”岑让川支吾道。
白芨不知道想到哪,眼睛瞪得溜圆,嗓音不自觉提高:“什么!你也把他搞怀孕要生了?!”
她今天难道要给两个男人接生?!
“我没有!”
她在白芨心里究竟是个什么形象……
“那他喊什么?唉呀别叫了,鬼混搞怀孕没见你叫,现在叫有什么用。”白芨抽出几针往简寻身上扎,“忍着,等会药效发作就不疼了。”
听过无数次的话自他怀孕后一次又一次以回旋镖形势扎回身上。
从肚子隆起的那刻起,他就躲躲藏藏遮掩着生怕被发现。
如果他是女人,但凡露出点马脚都会被不断猜测是否怀孕。
周围人探究的目光,好奇的询问,下意识的怀疑……
他从不知道,会如此被细微的眼神或是语气刺痛。
“我去看看银清。”岑让川看到那半截孩子还在不断想爬进他肚子,急得转身想找银清询问清楚。
简寻原以为她是来帮自己的,在发现她要去找另外一个男人时情绪濒临崩溃,他哭喊着岑让川的名字,拼命挣扎,想把肚子上的婴孩甩下去。
“让川……”银清同样在喊她,甚至已经到虚弱无力的地步。
急步走出简寻房间时手机传来震动。
岑让川抽空看了眼,严森来信说现在才清理完三分之一。
小树苗看起来虽小却只是冰山一角。它根系过于发达,深入地下百米,需要花一天清理。
她着急回了句辛苦,立刻推开银清房间的门。
内里迎面扑来馥郁植物香气,因着过于浓郁,都快从空气中凝结出实质,香得几近窒息。而就是这么一开门,隔了一个房间的白芨瞬时闻到这股气息,连简寻也闻到了。
他肚子上的婴孩似是惧怕这种气息,慌忙要退。
简寻见状,更是叫得歇斯底里。
他就知道!
他就知道岑让川有办法!
他就知道赖上她遇到这种事绝对可以解决!
过往经历种种在眼前浮现,简寻恐慌地几乎要失去理智,他把她当救命稻草,生怕错过分毫。
简寻喊叫如催命符一声声传来,白芨不断劝说让他保存体力他也不听,就这么不知疲倦地叫着喊着,
“让川——”
“岑让川——”
凄厉的、尖利的、痛苦的……
一股脑尽数倾倒而来。
岑让川置之不理,听不到般走到银清身边问:“还撑得住吗?撑不住我让严森那边暂停,等你好些再继续。”
银清躺在素色枕上,哪怕今日阴天光线不好,他的皮肤亦如透光宣纸般白得瘆人,高眉骨遮挡住为数不多的光,显得黯淡沉光。
他疼得浑身是汗,覆在皮肤上浸出琉璃光泽,似下一秒就要破裂。
“扶我过去……”
岑让川以为自己听错:“啊?”
他刚刚说什么?
“扶我……”才说几个字,他痛得蜷缩成团。
卷起的衣角露出他惊人的细腰,生长于他腰侧的莹绿不肯离开他的身体,死死扒住他每寸经脉骨骼,被撕扯下一块又急速生长,带来阵阵颤栗如受片心刑罚的剧痛。
植物汁液汩汩流出,黑色青色,交替出现,染得他身上到底都是。
岑让川再担心简寻,但也不能不顾银清的身体。
在她想着简寻要是死了她该如何处理他尸骨时,门被叩响。
白芨语气沉重:“师父,出现的是最凶险的第三种情况。”
第三种?
哪种?
“岑让川,这道劫……过去之后,”银清压低声音,气若游丝道,“别再,招惹些不干不净的男人。”
她哪还敢啊!
一个简寻够她受了!
“要不让他死了算了……”岑让川小声说,“你都疼成这样。”
“这个时候,就别跟我玩心计。”银清从床上爬起,将自己上半身挂在她身上,“他要是……嗯……死在这,白芨药堂还开不开,后续他父母找来,你要如何交代,最重要的,他的尸身要怎么处理?”
她都想清楚了,不然怎么会哄他,想要保住简寻的命。
“师父?”白芨再次敲门,“您别使性子了!人命关天啊!蓝毛怎么样也比不过您风姿绰约肤白貌美才华横溢,我进来了?”
这架势竟是要来强的。
“等等,他就来!”岑让川连忙叫停,低头问趴在自己身上的银清,“你要不要换件衣服?”
“再给我去弄一张……”他看了看自己腰侧。
“一分钟,我立刻就来。”
得知银清要出手,白芨马不停蹄去看简寻情况。
他的喊叫此刻成了背景音,每个人对他唯一的希望就是能活着。
至于以后哪种活法,关她们什么事呢?
岑让川实在不知道拿什么玩意既能吸收他腰侧流出的树液,也就是相当于他的血,又能不被心细如发的白芨发现端倪。
想来想去,她去弄了张医用卫生巾,环绕银清腰侧一圈绑紧,放下衣摆后从外观上看,觉不出异常。
她真是天才。
做完这一切,岑让川赶忙扶着银清出门。
来到简寻房间,刺鼻血腥气让人不自觉感到眼睛都有点疼。
他半跪在垫上,身上被水淋过般,冷汗随着血水一同落下,落在垫片上晕出深深浅浅痕迹。
岑让川没来得及去仔细看,只看到模糊的轮廓侧影,眼前就遮上一只手。
通过一小点缝隙间,她模模糊糊看到卡在半途的婴灵,剩着两条腿还在用力往里钻。
简寻后方已露出一点黑色胎毛,前方被撑起椭圆弧度,薄如蝉翼的皮底下隐约可看出婴孩半截身子。
难怪他会叫得如此惨烈,肚子上露出半个婴灵,视线所及的底下还只有半截,搁谁身上都会害怕。
她没掩饰自己能看到,眼睫扫过银清匀称的长指,想要看得清楚些时,又一声高亢的惨叫声响起。
猝不及防,吓了岑让川一跳。
白芨也被吓得差点扎歪针,抱怨道:“鬼叫啥呀,你别喊。都说要保存体力,现在只冒尖,你再喊下去等会生不下来的。”
“鬼……”
白芨不耐烦:“什么?”
“鬼……”简寻盯着上空屋顶,面上全是汗。
他发起抖来,紧缩瞳孔与之对视的那刻慢慢涣散。
岑让川扒下银清的手,和白芨齐齐往上看。
三双黑色眼瞳,不仅倒映出挂了许些蛛丝的房梁,还有两双倒映出飘飘荡荡的身影。
从早上就开始昏暗的光线变得愈发暗。
微弱天光泄不入这间屋子,被无形力量阻隔在外。
一点、两点、三点……
窗棂处坠落深色,滴滴答答水点连成片,聚成雾气笼罩而下。
岑让川曾两次见过的女人趴在屋顶,长发披散,看不清面容。空荡荡的裙摆被风吹得像朵花,盛放出华丽的弧度。
她以一种反重力的姿态躲藏在屋顶,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不知道在这呆了多久,似白额高脚蛛静静观察着她们每个人的动作与目的。
“你……”岑让川刚要说话,立刻被银清制止。
“不要与阴体对话!”
白芨什么都看不到,但她能感受到屋子中温度下降许多,有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森冷。
她不自觉往后退半步,看看三人,又看看屋顶,小声问:“出什么事了吗?”
这屋子怎么突然这么冷?
又湿又冷。
直觉告诉她,屋子里不干净,可她怎么看都看不到那多出来的“人”。
“出去。”银清冷冷淡淡的嗓音响起,轻轻把岑让川往门外推。
“白芨……”岑让川不担心银清,他又不是人。
头顶女人没有动,她转过头想拉白芨一块走,可她视线转过来那刻,瞳孔再次紧缩。
早已死去的张瑜奶奶就站在白芨身后,捂着她的眼睛。
“怎……”白芨和岑让川对视上的那瞬间,心脏被瞬间提起,她猛地回头去看,却只有空空荡荡一片。
手机震动声响起。
在屋外盆栽旁发出嗡嗡声。
银清没有去看,将岑让川推出门的同时命令道:“白芨,过来学。”
岑让川倒退着迈过门槛,门缝即将关上的那一瞬,简寻脱力地往后倒去,她看到了他张开的嘴巴和睁得极大的瞳孔。
她清清楚楚听到银清说了句。
“他死了。”
话音刚落,屋顶女人飘落,细微鲜红如铺水画纸上落下的颜料,从她腹部开始往外晕染出血色痕迹。
白色布料破开出一个大洞,空空荡荡,像一张大嘴,要把简寻还未凉透的尸体整个吞噬。
最后一线门缝徐徐关闭,将所有画面关入屋内。
岑让川脑中一片空白,下意识接起盆栽旁的手机。
“阿寻,你快回来。你爸爸他快不行了,在我们家医院里躺着。他……他不知道怎么,生了个怪物下来。阿寻,你有听阿姨说话吗?阿寻?”
回答她的,却是长久的沉寂。
第76章 密室逃脱 ①⑨ “阿寻,你喜欢哪个颜……
“阿寻,你喜欢哪个颜色?嘿嘿,你上次给我买的我好喜欢,想跟你带情侣款~”
抱歉啊,我四个月工资只够买一条蒂芙尼项链。
“阿寻,要去这个游乐园吗?晚上有烟花很漂亮的。你不喜欢排队?嘿嘿~我买了vvvip~畅玩六小时不用排队。”
两个月工资又没有了,这个月只好吃五块钱一把的清水煮面。
“阿寻,下次不用送我太贵……啊?你约我一起去外国旅游?啊,嗯,好吧。没有没有,就是,觉得跟你在一起很开心。”
信用卡透支,催债人上门。
她。
无路可退。
简寻望着女人坐在简陋的小出租屋,桌面摆满五颜六色的信用卡,计算器不断发出敲打声,随着草稿纸上越来越长的数字摁数字键的动静也越发响亮暴躁。
她是……
她是谁?
记忆中有她吗?
手机在桌面震动。
是他发给她的短信。
[我考虑了很久。感觉最近和你待一起,似乎成了你的负担。我家里在安排我出国,我们……好聚好散吧?]
[简寻向您转账:7,000.00元。]
为什么分手?
为什么好聚好散?
她那么爱他啊!
信用卡与计算器一齐被摔在地上,零件破裂,蹦出圆溜溜的电子电池,咕噜噜滚到他脚边。
他……有点记起她是谁了……
尘封的记忆如同库房堆积的书。
他在书堆中翻找有关于她的一切,终于在角落里找到她的身影。
简寻蹲下捡起电池的那刻,面前门恰好开了。
坏掉的公厕门要掉不掉。
被锈迹蚕食的不锈钢合页掉下一根圆柱状的零件。
“叮铃”一声脆响,滚向门后。
“哒”撞到墙上,又滴溜溜往前滚了一段。
恰好滚在门下。
门上一小段用油性笔写下的文字吸引他的注意。
【寻找爱心捐献女孩,报酬1—5万。(十天左右到账)】
【代理妈妈年薪10—25万(安全、正规、有保障)】
【V号:157xxxxxxxx】
昏暗的公厕。
发黄的墙壁。
接触不良的灯光。
简寻不敢去看左侧布满裂痕的镜面,僵硬着身子慢慢往后退去。
明明厕所门已经打开,闪烁的灯泡光芒却被高墙阻隔,照不进末端隔间。甚至……连里面人的身形都看不到。
他害怕地握上肮脏的门把手,正准备出去,就听到温柔的女声从黑暗隔间内传出。
“阿寻,我很快……就会有钱和你在一起了。”
话音落下的瞬间,狂风吹起书封,将一张照片吹出。
女孩面容姣好,长发垂腰,倚靠在他身旁贴得极近。面对镜头,她望向他的眼中有着浓烈爱意。
像一碗熬煮的白砂糖,在高温下融化成浅黄色糖汁,随意蘸点都会拉出极细极细的糖丝。
四四方方屏幕灯亮起,他看到一双手输入了门上留下的号码。
“不要加他!”简寻下意识觉得那样不好,急忙喊道。
指尖顿了顿,考虑再三后点了发送好友申请。
那边几乎是秒通过。
二人才聊了不到十句,对方已经发来两段话。
[年龄/学历/身高/父母职业,都写一下。]
[对了,有空来一下我们这看看。这样才好估价。]
手机屏幕不再动,停留在这刻。
简寻蓦地想起那个号码是谁的。
是……他家的……
他家的……
简寻双手微微颤抖。
他反手用力推了推公厕不锈钢门,却发现没有推动。
指尖被些微液体濡湿,带着黏腻触感。
他一点一点侧过脸看去,从粗糙的焊接口处,不知什么时候流下暗红色血液,沿着缝隙流到门把手上,濡湿指尖,渗进指甲缝的那刻,鲜红染上指甲。
简寻吓得缩回手,在他目光集中到门把手血液上那刻,裂纹密布正对末端厕所的镜面上不再是黑漆漆一片。
有道浅灰色人影摇摇晃晃站了起来。
随着祂的动作,渐渐出现水声。
“滴滴嗒嗒……”
“滴滴、哒哒……”
“滴、滴……”
雨点般的鲜血从高台处滴落,宛如一条艳丽的红色毒蛇沿着缝隙流淌而下,它扭动着细弱身躯,蜿蜒爬行到他面前。昏暗灯泡照在它身上,圆润的头部长了眼睛般,直勾勾盯着他,拉长的躯体油光水滑,随时都能昂起头颅向自己注射毒液。
他恐惧地看到一双熟悉的鞋踩在那滩血上走出,白裙上蔓延的血色如盛开的玫瑰。
“阿寻……”
“听我说……”
灯光明明灭灭,黑暗中它似根能绞杀自己的麻绳,静静趴伏。人影手上拽着末端绳索,丝丝缕缕从满是伤痕的腹部冒出,倾泻在地。
“听我说……”
血色脚印在地上拖行出红痕。
灯泡“呲啦”灭掉,剩余烧热橘红色灯丝发出不甘的光芒。
“不要过来!”简寻崩溃大喊,拼命去拽紧闭的钢门。
可他用力拽一下,外面就如海底般涌入无数黏腻液体,他知道,那是血。
他家里、他造就的血。
无数女人流下的血泪没了钢门阻挡,尽数注入这间公厕。
血浪兜头盖下,满口都是浓重咸腥的铁锈味。他视线被血液糊住,想睁又睁不开,只能狼狈逃窜。
他在无边无际的血海中如漂泊小船游荡,巨浪翻滚,想要将他溺死在这片血水中。
直到他看到远处有昏黄灯光,他拼命游过去,海浪渐消,简寻发现自己还在原地,只是从公厕门内来到门外。
短短数十秒,背后钢门关上,白色身影被血海吞没,凝结成血块。
她被困在浑浊血水中,静静看着他。
那双总是很温柔的目光此时只剩下死气,不等他跑开,钢门已经彻底关上,甚至镀上一层白漆。
简寻看到熟悉的门,心中隐约有不好的预感。
他转过头看去,看到和密逃时一样的场景。
手术台上女人喃喃自语。
“等我,等我阿寻,等我卖出价钱就能负担和你一起的花销了。”
他们之间地位悬殊,他随手送出的一条手链就是她几个月工资。
“最近……我找到了一家餐厅,你愿意和我去吗?”
人均一千元的西餐厅,是他平时的最低消费,却是她一个月仅能负担一次的地方。
“我织了条围巾,织了一个月呢,你……不喜欢吗?”
他戴的围巾不是Lv就是Fendi,却从未戴过她送的手工制品。
爱意不对等。
金钱不对等。
地位不对等。
怎么走下去啊……
她闭上眼睛,任由小臂长的粗针插入身体,惨叫声顿时传来。
“别喊了,你不是自愿的吗?”医生冷漠声音响起,拿着粗针斜插吸取。
她忍受着痛苦,泪水从眼角滑落。
简寻不自觉想逃离这,却听到她问。
“阿寻,不分手好不好?我会赚钱的,你不要这样。我知道我买不起那些贵重物品,但我会努力的。我这个月工资能涨到一万了,你再等等我好不好?”
那个时候,他是怎么回答的?
“我们之前,不是钱的问题。是……阶层你知道吗?我们没办法结婚,我爸爸不会同意的。”
她一而再再而三挽留,可他已经铁了心要分手。
除去和她在一起太累,需要照顾她的情绪,再就是……
她是他姐姐啊。
同父同母的姐姐。
他们都是一堆婴孩里面,供他们父亲挑选的“商品”。
远久记忆复苏。
贴在玻璃罩上每张简历照片都是母体赋予她们的属性。
学历、样貌、家世、才艺……
几乎都被拉满格的简历让他们姐弟从众多候选人中脱颖而出。
中层压迫底层,高层压迫中层,这个世界好像一个巨大的金字塔,每往前行进一栏,都是利益与考量。
年深日久,顶层或许会因为某种意外跌落,当位置空出便无法阻挡后方的人前赴后继冲向顶端。
罪恶的齿轮已经转动,但凡停下就会被碾死在路上,谁敢停?谁能停?
鲜血化作机油,供养机器运作。
周而复始,循环往复。
他们如此。
她也如此。
“我没钱了。”轻飘飘的四个字。
换来的是她家里人的质问。
“你那有钱的男朋友呢?让你天天乱花钱!家里等着结婚,你赶紧去赚!”
“要怎么赚?我信用卡透支,每个月房租水电加起来以外的钱都给你们了啊!”
“那就去卖。”更加轻飘飘的四个字。
结束了这场争执。
巨额债务如山石压下,压得她喘不过气。
白日里她努力工作不敢松懈,兼职送外卖,摆摊。跟简寻在一起的日子如梦一样幻灭。
两个人从同一个肚子里出生,命运却因性别天差地别。
她在底层苦苦支撑,忍受被父母抛弃作为失败品的活着。四面八方来的压力如涨大的塑料球向她挤压,鼻息间充斥的下水道气味,常年不见光的出租屋,他是她唯一的救赎。
他却在二人分手的第三天载着她从未见过的女孩碾过盛满水的雨坑。
污水泼在她身上,湿淋淋地往下滴水。
她的心像是破开的大洞,空荡荡地被污水沾满,随意晃动都能听到溅出的水声。
第三天……
才三天……
他就找到了新女友……
“你出轨?”冷不丁一道清冷男声响起。
简寻哆嗦着往不远处望去,他看到熟悉的男子双手环胸冷冷看着这一切。
似是早就司空见惯这种负心人戏码,他浅琥珀色眼眸中没有半点波澜。
简寻看到了救星,朝银清跑去。
看到他跑来,银清不动声色退后一步,拒绝简寻靠近:“别过来,脏。”
“把我带出去!”简寻此刻完全没了想要与银清争夺的心思,他想出去,想走出这个压抑的环境,“你要什么,我都能给!把我带出去!求你。”
银清却不答,轻而易举用指尖推开那扇钢门,躲了进去。
简寻怎么着都行,待会血别溅他身上这才是重点。
钢门被捶打得砰砰响,却丝毫未动。
一张破旧的广告纸飞出。
【代理妈妈年薪10—25万(安全、正规、有保障)】
她的影子从在他背后走来,拉长至鞋尖。
简寻捶得满手是血,不敢回头。
这时,门内却再次响起银清的声音。
“除去这个。你该好好想想,你还欠她们什么。想好了,或许还有救。”
背后影子随着话音落下,高高低低变幻莫名。
高矮胖瘦,熟悉的、陌生的、长发的、卷发的……
许许多多身影出现。
简寻霎那间明白过来银清说的话。
你还欠她们什么。
他欠的太多了。
根本偿还不清。
从小环境优渥,他被父亲指定为继承人,偶尔会帮扶生意,牵线搭桥。
他知道家里生意见不得光,在急需要钱时会在自己身边女孩中挑选出最合适的人选。
容貌、学历、才艺等等都成了他眼中冰冷的衡量。
他经常送贵重礼物,时不时透出自己喜欢的奢侈品,若有似无用物质压垮她们第一道防线。对于家境贫寒的女孩,他的存在犹如无数言情小说里的男主,高富帅,温柔体贴,是她们平平无奇生命中的一道光。
她们会在他委婉提出分手后,为了追逐他这道光,哪怕付出再大的代价也在所不惜。
他用在别人那学来的精神控制操纵着这些女孩,为自己出卖身体,走上无法回头的道路。
而她……
他的姐姐……
走进了曾经生下他们的密室。
走进了围猎女性的狩猎场。
他是在她成为代理母亲后无意中得知,她是他姐姐。
阴差阳错。
无巧不成书。
该怎么书写这一段巧合?
他的母亲是代理母亲。
他的姐姐是代理母亲。
他的女友们接踵而至。
他从血污中诞生,被污秽供养长大,因为不会诞下生命,所以成了那个高高在上的剥削者,手上浸满鲜血,心安理得享受身边所有女性流向他的养分与财富。
如同永不满足的菟丝花,吸取她们的生命,直至再无一丝利用价值,便去寻找下一株可以寄生的植物。
吸干她们的血、无数她们的泪水、连同惨叫声也充耳不闻。
既得利益者,不会认识到自己的错误。
简寻扶着门滑落,害怕到根本站不稳,他恐惧地看到钢门门框边反射出身后情形。
仅三名医护人员围在手术台周边,映照在墙上的黑长身影却恍若围着无数虚幻身影,人影憧憧,黑雾似的笼罩在他们四周。本是有说有笑的情形,随着手术刀划开肚皮那瞬间戛然而止。
破开的肚皮从里浮起一个血色婴孩的侧脸。
下一秒,三名医护脖颈犹如成熟已久的瓜果,咕噜噜朝三个方向掉落。
温热的血从背后喷溅而来,淋湿门框,遮挡住反光门框。
手术台“叮”一声,大半手术刀没入钢门。
他清清楚楚望见自己脑袋被锋利的刀片割开,坠落在地。
万物重归寂静。
光明泯灭,黑暗湮没而来。
钢门打开,一双干净无尘的白靴踩入血泊。
冷清如月夜的声音没有半分温度。
“别让他死在这,我不好交代。尸体也没办法处理。”
他所熟悉的身影覆盖上来,温柔地抚摸他断裂的脖颈:“我借你三天,三天后,把他还给我。”
不要……
不要把他还回去……
简寻拼命想要摇头,却听到女人下一句话。
“反正,他家人都死了……”
噩耗带来的震惊心痛与迷茫恐惧同时搅拌在糊成水泥的意识里,宛如密不透风头盔朝他盖来。
铺天盖地的窒息堵塞气息,一口充盈血腥的气息梗在胸口,成了晕厥过去的剧痛,伴随他走入长眠夜色。
第77章 密室逃脱·终① “听我说……” “……
“听我说……”
“阿寻,我想和你在一起很久很久。”
“听我说……”
“阿寻,死亡也不会把我们分开对吗?”
“听我说……”
“你说的,是你说的。会跟我永远在一起的,你说的啊!是你说的啊!”
“可是,我们是亲姐弟啊!”
“那又怎么样!血缘关系而已,我们不说谁能知道!还是……你从头到尾,都在骗我?”
所有血泪与利用包裹在名为爱情的华丽糖纸下,变得诱人。
在打开它的那一刻,她便注定无法逃脱。
晶莹剔透,却不知味道如何,只有融化在嘴里时,才能品尝到它的甘甜。等到糖汁融化,内里包裹的血腥混着锋利刀片随着唾液咽下,她却不觉得痛,因为制造它的人多加了一道成瘾药物。
若不戒断,终身都将被钳制。
于是,无人托底,被诱哄进入围猎场的她想要逃脱监禁,重获自由的方式只剩死亡。
“阿寻,我自由了。还有了好多姐妹朋友。”
“她们说,把你带走你就会永远跟我在一起了……”
女人笑着朝他走来,空荡荡的腹部长满凌乱似线的血根。
“你该醒了。”
一道清冷男声响起,在浓重红色中注入月白色彩,冰块般冷淡的光线照下,打破满是血污的幻境。
紧闭的双眼霍然睁开。
停止呼吸的胸口在话音落下后剧烈起伏,似汹涌起伏的海面。
简寻愣愣地望着头顶雕花,是一幅骷髅画。
他脑中一片空白,甚至想不到这幅画出现在床顶有些不合时宜。
窗外骤雨初歇,宁静地听不到外界声响。
雨后独特的土腥气与植物气息交织,令人昏昏欲睡。
被淋湿的窗台上几盆花草吸饱了水分,原本打蔫的绿叶焕发出蓬勃生机。枯萎未开的花苞被剪去,丢在底部泥土中,重新作为养料。
风吹过屋外一棵小小的九里香,卷着香气漫入狭小的客屋,将这处空间内的血腥气压下,顺着门口往外散去。
银清洗净手上鲜血,擦干后走到桌边,将薄毯盖在白芨身上。
忙碌一夜,雨也下了一夜。
女孩眼下青黑,张着嘴呼呼大睡。瘦弱的身躯趴在桌上像一片麻布,仿佛下一秒就要被风吹落。
银清揉了揉腰侧走到床边,冷淡地问:“要不要看看你生下的东西?”
东西?
什么东西?
简寻反应了好一会,等到呼吸慢慢平静,忽然露出诡异的笑:“呵呵……呵、你们,联合那个女人来整我是吧。家破人忙的剧本?怎么可能,我家大业大,怎么可能就这么消失,你知道我们有多少家公司吗?全国各地……呵……”
银清默默懒得听他自言自语,低头给岑让川发短信。
[让川,简寻醒了之后要打我,打白芨,我们弄不过他。]
想了想,再加一句。
[他打得我好疼,本来我刚拔完树根就痛,他还这么对我们。]
看了又看,措辞不激烈,嗯,像个病弱的受气包。
吃软不吃硬是吧,那就往死里软给她看。
前几天被她绑着做有点爽,偶尔强硬下惹她生气再做似乎也不错。
简寻还在说话,侧过脸看到银清在玩手机,一股气冲上来,立刻有种想要朝他下手的冲动。
他知不知道自己是谁!没有人敢忽视他到这个地步!
从出生起他就刷下无数候选人,来到他父亲身边。
银清,这个小镇子上的普通男人,怎么能像岑让川那样对自己呢?
简寻无名火起,刚坐起想要朝银清发泄怒火,就发现自己身体好像缺了什么,与此同时,他看到地上一盆鲜红的肉泥。
恐惧的利爪再次擭住简寻,他攥紧身下的床单,颤着声音问:“这是什么……”
“你孩子。”银清边说边拿出岑让川给自己买的护手霜,挤出里面的柔润,慢慢抹匀。
苦橙气味散出,他靠近手背闻了闻,绞杀榕摘去后嗅觉似乎也回来了些,淡淡的果皮香气。
简寻所有目光都集中到到那盆血水中。
婴孩拳头大小的脑袋后脑被红色浸润,紫粉色皮肤上覆盖一层胎脂,而祂半边脸上竟与他姐姐曾生下的死胎脸上……都有块红斑。
简寻死死盯着它,感觉到生祂的部位一抽一抽的疼,他慢慢摸到自己脐下,空荡荡的触感和包裹厚厚的纱布让他怔住。
与此同时,盆里看似死去的婴孩动了动,张开血红的嘴张张合合,粉嫩舌头吐出,似是想要吮吸东西。
银清瞥他一眼,简短道:“没了。你孩子要喝奶。”
“没了?”
什么没了?
简寻木偶调线般抬起头,空洞的眼神注视银清,却又好像没有看他。
“你手摸到的地方,还能是哪?”银清说完,还嫌不够,“你前面、后面都生了,双胎。两个孩子来源不是同一个母亲。顺带说下,两个都跟我家让川没关系。生完了就带着你孩子尽快离开,记得结下钱,我和白芨一共……”
银清话没说完,简寻猛地伸脚下来踹翻铜盆。
血水流了一地,像半空洒落的花瓣,飞出一道流畅弧度,宛如随手甩溅的墨点。
银清坐在雕花木椅上岿然不动,也未见他如何动作,盆里的婴孩却没有跟着血水一齐飞出,而是被柔软的布巾包裹,被他抱在怀里。
踹盆动静太大,惊醒白芨,她刚睁眼就看到简寻抓住银清衣襟,似癫似狂,没了往日温柔的假面。
“你们两姐弟联合起来整我是不是!我到底哪里做错了你们要这么整我!是不是你把我阉了,是不是!你也是男人,你凭什么这么对我!”
银清微微抬手,让白芨出去。
到底是相处过一小段时间,白芨很快明白他的意思,连忙披着小毯子出门。
屋门刚关上。
白芨就听到清脆的耳光声。
恰好这时,岑让川发来短信。
[白芨,你们被简寻打了吗?严重不严重?]
白芨:“……”
这都什么跟什么?
电光火石间,白芨想到可能是自己师父在卖惨。
她正要回复,就听到屋内噼里啪啦一通乱响,间或夹杂简寻的惨叫,老实孩子想顺着师父意思回复,却怎么也下不了手。
这……
算谁打谁?
她要不要下楼拿点红药水伪造下?
昏暗屋内。
婴孩耳朵被塞了两团棉花,无知无觉地躺在床上睡着。
而祂的生父刚生产完就不期然地挨了两个大耳光。
银清直接把简寻从床上拖下来,丝毫没了昨日病恹恹的模样。
“我遇到过那么多人,你是第一个让我动手的,你的荣幸。”银清甩甩发疼的掌心,径自撕烂床单绕成绳子勒在简寻脖颈间。
简寻被扇懵了,从未被人打过的他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就被银清毫无尊严地牵着狗般半扯半拖,跪行至镜子前。
镜子里清晰映出二人面容。
但银清……
简寻惊恐望着镜子中清冷俊秀到根本不像这个时代的陌生容颜,想要转过头去看,脖子上的桎梏立时收缩。他被死死固定在桌前,视野中他的脸被放大,和镜中的自己四目相对。
“你看看你自己这样子,哪一点还像个人?你那二两肉真有这么重要?还是觉得,有了它就可以为所欲为?我要是不跟着你进入幻境,真不知道你这么禽兽。”
“你把爱你的女人当什么?玩物、消遣、来钱工具?你竟还敢觊觎我家让川?我都不敢动她,你居然敢抱着这种目的。”
“我没有……”
“哐当!”一声巨响。
身形优雅的人卡着那人后脖颈用力磕向黄花梨桌角。
屋外偷看的白芨迅速收回从门缝中窥视的目光,只觉脑门一阵阵发疼。
她不由心想,那蓝毛真是个人渣,能惹师父动起手。
白芨从没见过银清情绪激动起伏的样子,除了教学严厉点,平时就像棵树,除了晒太阳就是喝茶。偶尔她让他帮个忙,光起榻都要磨蹭个两分钟,然后不慌不忙走过来搭把手。
说话语速也慢慢悠悠,偶尔能让略微急性子的白芨感到想以下犯上地抽他,或是有什么加速键能按到三倍速。
他为什么总是这么慢呢?
太慢的话,她还没来得及学完,暑假过去就要上学了。
白芨叹口气,懒得去想,还是回房间赶紧把这次银清教的起死回生针法学了吧,这针法没有任何一本古籍有记载。
银清只说不到万不得已不能用,对医者来说过于损耗心神,其原理不过跟回光返照差不多。虽然这套针法虽叫起死回生,保质期最长不过七天,用来完成未了的心愿。
白芨出神地想着,直到手机再次震动。
她拿起来一看。
[岑让川:???]
[岑让川:你们被打晕了?等着,我这就摇人。]
白芨望着上边的文字,纠结了会,最终昧着良心回复:[我倒没什么事,就是师父有点惨。]
耳边听着简寻惨叫,白芨捂着自己隐隐作痛的良心。都是她师父逼的,可不关她这未成年的事……
那边来消息很快。
[岑让川:怎么惨?缺胳膊少腿还是死了?要骨灰盒吗?]
白芨:“……”
这俩到底什么关系?难道她想错了?
[要不你自己过来看吧……]
对不起,师父……
她实在良心痛……
[岑让川:等着,这就来。]
白芨看到这条信息喊了声:“师父,让川姐等会就来。”
言下之意是你要收拾人就收拾得快点,别被岑让川发现他那鲁智深上身的一面。
屋内应该是听到,静了一瞬后响起愈发残暴的动静。
白芨默默走开,心中默念师父总是有道理的,结束后再问吧……
本来是想回房间记录的,当她走出几步,风中九里香的味道似乎莫名其妙变成雪花膏的味道。
她想起昨日在岑让川眼中看到的奶奶,鬼使神差地下楼想去奶奶灵牌前祭拜一番。
白芨前脚刚走没多久,后脚简寻满头是血跌跌撞撞走出。
银清站在楼上,很是好心地把简寻手机丢下去。
低矮的二层只让手机屏幕碎裂,简寻顾不得其他,捡起就走。
下过雨的青石板滑溜溜的。
云层厚重,目光所及皆是大片灰蒙蒙,连点日光都不曾见,像密不透风的罐头内部,把他们这个世界紧紧封锁在狭小空间。
雨后街坊邻居都出来散步,跟熟人拉拉家常。
再稀松平常不过的午后,骤然闯进一抹鲜红。
沿途看到简寻的人纷纷躲避,也有好心大娘想把他送进张氏药堂里治治,刚靠近就被他重重撞开。
“什么人啊!”花裙子大娘气得大骂,“脑子不清醒被狗尿泡了!好心好意想送你去看看,咋个还撞人!”
“别气别气,癫子就是这样咯。”
“就是,看他那样不就是癫子。”
“你看,又有个撞枪口。喂吼,别管那癫子,脑子有病。”
……
七嘴八舌安慰声中夹杂着提醒。
炒粉阿姨缩回要拉住简寻的手,怯怯地要拉着小推车躲远些。
二人四目相对。
简寻清晰看到女人眼中的自己,还有女人身后日杂店悬挂的八卦镜中清晰映出的重重鬼影。
“啊!啊!”简寻吓得跌倒在地。
此时他蓝灰发凌乱,沾着血痂和其他乱七八糟的污物,衣服还穿着菜市场买来十元三件的廉价衣物,精致不再,帅气不再。
他真的……
像个疯子……
他倒在河边路上一下看镜子一下往自己背后驱赶影子。
可那些穿着病号服的鬼影缠着他,环绕不散,似是在等到时间后秃鹫分食般将他分食殆尽。
“走开!走开啊!不要跟着我!为什么要跟着我!钱都给你们了啊!你们自愿的!”
“钱都给你们为什么还跟着我!走开!是你们自愿的!我没错我没错!”
“我有什么错?”这一声反问后简寻露出诡异的大笑,“对,对,我没错,你们不能拿我怎么样~哈哈哈~我要离开这,离开这个鬼地方,你们找不到我的。我爸会找大师帮我,哈哈,哈哈哈——”
他笑着起身,步履蹒跚,跌跌撞撞往前走,口中不断说着话。
在他要去的路上,正好撞上清理完绞杀榕的岑让川、小妍、严森三人。
她们正各自拿着零食边走边说话,迎面看到满头是血疯疯癫癫的人都下意识避开。
直到看到那头蓝灰色短发从面前跑过,三人都懵了。
严森捏着糖棒,震惊地问:“那是……简寻吗?”
小妍没说话,紧紧盯着简寻背影,像是透过他想到了谁:“严森,帮我把装备拿回单位,我去看看。”
“诶——”岑让川连忙抓住她,“我跟你一块去。”
“等等喂!”严森拉住岑让川,“我也一起啊。”
三人正要跑,炒粉阿姨眼疾手快按住严森:“你们三个娃娃去干啥啰!他都癫成那个样子,会打伤人的啦!隔壁阿公已经报警,你们不要过去啦。”
她常年干重活,按住一头两百斤的猪都绰绰有余,何况一个严森。
正在拉扯间,小妍回过头来,轻轻晃了晃岑让川的手,笑道:“别担心我啦,我就去看看,毕竟是同事,他要是真疯了我们得把人送回去的。”
小妍经常负责林业局的收尾工作,搞后勤服务几乎成了职业习惯。
岑让川则是被她向日葵般明亮的笑容晃花了眼,小麦色的皮肤盛满了旺盛的生命力,沉稳的话语令人心安。
不知不觉间,岑让川松开了手。
小妍挥了挥手里的糖棒:“我等会就回单位,工具包你帮我放工位上。”
说完,她大步追去。
扬起的马尾辫在风中飞舞,似绸带,似飞扬的马鞭,朝气蓬勃地奔向远方。
严森急了,生怕小妍遇到危险:“阿婶,你放开撒,她一个女孩子去我不放心。”
炒粉阿姨吐槽:“你过去就是给小妍添乱,单位里女孩都不爱跟你玩你真不知道啥原因?”
一句话,立刻让严森感到晴天霹雳,霜打茄子般萎靡不振。
岑让川也不放心,正想追过去,后座捆满纸皮箱的老爷子踩着自行车路过,看到岑让川大嗓门喊了声:“女娃娃还在这呢!”
三人吓了一跳。
炒粉阿姨抱怨道:“老爷子嗓门小些,成天跟大喇叭似的。”
“去去去,我这叫声如洪钟。”老爷子左耳进右耳出,慢悠悠地边骑自行车边说,“你表弟被打得可惨了,坐在药堂门口哭着呢。”
岑让川听完,二话不说往药堂方向跑。
老爷子当完传信大使,提速飞快走远。
留下炒粉阿姨和严森面面相觑。
严森艰难地问:“婶,她们说我啥?”
炒粉阿姨翻了个白眼:“说你傻。”
“啥?”
“傻。”
严森:???
第78章 密室逃脱·终② “镇子上这两天的传言……
“镇子上这两天的传言你有什么头绪吗?”岑让川拿着金藤坐在高位上,眼神不善地望着银清。
被点到名的银清挪开目光,跟听不到般哄着怀里的孩子。
今日天气晴好,已是八月末的秋季温度又开始炎热。
树叶与屋檐遮挡下大部分阳光,零零碎碎金箔般的光洒下,照得小药堂后院一片安宁祥和。
银清坐在摇椅上,又穿上了他最喜欢的浅色绸缎衣,薄且泛光的柔软布料挂在他身上,衬地他长身玉立,清冷地似被霜雪覆盖的白竹。
他抱着婴孩,目光温柔地像温开水,无声地落在祂身上,无端就有那么点岑让川喜欢的人夫味。
岑让川冷硬的心肠莫名软了下,又觉得银清现在抱着简寻生下的孩子满眼柔和跟他的形象有点割裂。
她拿着橘子剥了半块,见他还是不理她,不由伸脚踹了他小腿一下。
银清瞪她一眼,拉起长裤让她看自己身上的“伤痕”。
然后一脸委屈地看她,就差掉几滴小珍珠博同情。
几天前。
简寻离开后,岑让川跑来药堂就看到银清坐在门槛前哭得那叫一个梨花带雨。
银清也不说是为什么,抱着简寻孩子当道具,手上脖子上全是伤,引得不少婶子阿姨心疼安慰。
岑让川狐疑看他两眼,觉得有哪不对劲,刚要给白芨打电话问问清楚情况,银清就抱着孩子也不知怎么突破婶子们的包围圈,伤心欲绝地跑过来。
“你真被打了?”她只问了一句话,银清就挨到她身上哭。
岑让川至今还记得那些婶子看自己的目光像在看什么社会渣滓。
这件事过没两天流言满天飞。
诸如什么在药堂看诊的岑大夫被始乱终弃,女方把孩子丢下就跑的流言流传甚广。
岑让川合理怀疑这人是想捅破和自己在外人眼里的表姐弟关系,以达到上位的目的。
银清是这么想过,又怕适得其反,还没想好要怎么做,流言已经被带歪。
其中还有白芨的功劳和严森的宣传。
使得这件事越穿越离奇。
白芨说:“噢,孩子啊,简寻的,就是前些日子那个小蓝毛。”
严森震惊:“什么!这是他的孩子!”
白芨:“对啊,他是你同事你没发现什么不对?”
严森:“我只知道他换女朋友换的勤……”
于是流言进行再次加工,岑大夫是个渣男,绿了严森同事,气得严森同事丢下孩子就跑。
加以简寻疯癫状态佐证,银清如今的名声颇有点毁誉参半。
不过还有件事。
岑让川看着他把孩子哄睡后放进铺着小棉被的小摇篮,轻声问:“这孩子你打算留下来养?”
银清放轻脚步走来,拿起她手里的橘子,径直坐到她腿上。
岑让川下意识伸手揽住他,只觉抱着银清跟抱着人形香薰似的,哪哪都散发着香气。
而且这人一挨到自己身上跟抽掉骨头般,温顺地不可思议。宛如一匹熏过香的云纱,乖乖趴伏在自己怀中。
要是真乖就好了……
简寻离开云来镇后,有太多事她想问,但又觉得问与不问都无所谓,又不影响自己生活,就是那个孩子……
“简寻生下来的孩子不是我的吧?”事到如今,她要再确认下。
银清现在的态度又恢复到从前,很大概率不是她的。
不然以他的性格,会轻易放过自己才怪。
银清将橘子再次加工,也不说话,嘴里叼着一瓣挨近她。
浅色琥珀色眼眸里暗藏银勾,又冷又诱人。
果香与他身上自带的植物香气融合,意外地好闻。
岑让川挨过去,刚张嘴银清已经主动把橘瓣喂进来。
橘络已经被他撕干净,没有核,他轻而易举地挤压出浓汁,用力吻她,绞她,缠她。汁液弥漫在口中,清甜中带着微酸,他如白棋子般的喉结微微滚动,咽下汁水。
岑让川抚上他的喉结,略微用力摁下,如愿听到他发出闷哼声。
不满她这么对自己,银清压在她肩膀上,将自己抬高,想要以高位取得优势。谁料她摸完喉结,顺流而下从衣摆下进入,按下未长成的白果。
“嗯……”银清被激起欲望,亲地愈发凶猛。
又啃又咬,恨不得让她再激烈些,把自己拆吃入腹。
岑让川动手剥下他衣服上的盘扣,找着空隙轻声问:“要试试……”
不等她问完,银清再次扑上来,自觉地把她手里金藤往自己身上缠。
二人正吻得激烈,灼得连秋日空气都快烧起来。
擦枪走火之际,头顶传来开窗声。
“吱呀——”
岑让川一把将他推开,端起屁股下的椅子假装忙碌。
被晒得褪色木窗框被一双捋起衣袖的小手打开,因长期忙碌干活,腕骨处异常细瘦,圆溜溜的尺骨小头凸出,像颗小小的馒头。
白芨探出头来,四下张望。
果然看到天井处……
“让川姐,你在找什么?”白芨奇怪地问,看到她师父在树下更觉奇怪,“师父,你坐地上干嘛?”
两个大人一个在忙忙碌碌低头找东西,一个静止不动,画面颇有些好笑。
但现在不是笑的时候。
白芨晃晃手里的手机,画面恰好停留在一篇报道上:“让川姐,简寻上新闻了。”
药堂里没有电视机。
老宅子正高价请人修复沿廊,前天就动工了,进进出出不方便。
能蹭电视机的地方……
“秦叔!我们来啦!”四人拎着水果出现在店门外,不期然地看到店里塞满了人,其中还有抱着苏明空的严森。
附近街坊嫌回家开电视太麻烦,一窝蜂来了秦叔这。
秦叔拄着拐杖正按人头发茶,看到他们,顺手又盛了四杯放在玻璃柜上。
两个女孩融入小小的手机店,比糖融进水里还快,叽叽喳喳一群阿姨婶子们就挤出了个空位给她们。
银清被迫抱着简寻孩子坐进柜台,盯着面前两杯茶,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新闻三十分是在午间整点播报。
距离十二点还有五分钟,秦叔却已经早早调整好,现在天花板上挂下来的台式电视机正在播放广告。
秦叔无聊地捶捶大腿外侧,略微皱起眉,把自己家的腿吃力地搬进柜台里。
岑让川帮他带了一段时间孩子,给他帮了很大的忙。
周围邻居也心善,轮番邀请他去家里吃饭。
拆除石膏后,秦叔没好意思再麻烦她们,便又过起以前单亲爸爸的生活。
被车撞这件事赔偿款到现在还没下来,听说刘庆远那已经负债累累,强制执行也只赔了个三万块,医疗费都不够。
他倒是没有后悔那天追上去,更没怪岑让川严森他们,只觉得自己运气不好,遇上这档子事。
秦叔收回思绪,忽然膝盖上被人捏了一把。
他惊讶地看着放在自己腿上的那只手,修长匀称,跟手模似的。
“这里有什么感觉?”银清单手抱着孩子,一只手去按秦叔腘窝。
“有,有点疼……”秦叔结巴道。
镇子上都说白芨师父很厉害,他本来也想去看看,但又觉得要谨遵医嘱,中途去药堂看诊万一跟西医冲突,他该听谁的?
“噢,还没长好。”银清收回手,握拳放在秦叔面前,“给。”
秦叔愣愣地张开手放在他拳头下,人机一样听从指令。
银清松开手,三枚白果落入秦叔粗糙的掌心,白白嫩嫩滚作一团,乍一看跟棉花糖似的。
“一天一颗,怎么吃都行,很快就能长回去。”
秦叔:?
这不白果吗?
听别人说银清爱开白果,没想到是真的,自己是吃还是不吃?
还听说这白果是炮制过的,跟其他药一块熬煮七七四十九日,药效惊人。
给都给了,尝尝?
秦叔纠结半晌,拿起一颗咀嚼。
竟是甜的,脆生生的口感,吃起来有点类似花生米。
“最近不要过于劳累。”银清观秦叔面相,继续叮嘱,“除了腿,还要多注意脖子,有空就去药堂针灸下。九月份你女儿上幼儿园选个离家近的,离家远的会出事,你赶不及过去。”
秦叔瞪大眼睛,满脸不可思议。
听说再多也不如切身感受,这也……太神了!
常年低头修手机积劳成疾,最近尤其不舒服。
九月份明空上幼儿园他还在纠结选哪个,近的幼儿园过于简陋但都是镇上老熟人带孩子,远的那个虽远但设施完善还有双语教学……
他纠结来纠结去,很快到了八月末还没定下来。
好在镇上孩子不多,倒是给他大把时间选择,今天听银清这么一说他几乎是下意识就听进去了。
秦叔再想问点什么,银清已经抱着孩子转过头去,不再搭理。
他识趣地闭嘴,无意识地挠挠发痒的膝盖。人家今个义诊还不收费,轻轻松松解决了他的心事,再多问下去就有点贪得无厌了。
午间新闻播报声响起。
柜台前所有人目光都往上看,盯着台式电视播报的画面。
这瞬间,多少有些过年时一大堆人聚在一块看电视的氛围了。
热热闹闹又暖融融的。
趁着主持人说话播报捐资助学的空档,秦叔没忍住好奇,问了句:“这孩子是严森同事的?你打算养下去吗?”
他们说话声很小,几乎没人注意。
严森和岑让川却支起了八卦的耳朵。
“祂母亲过几天会来接。”银清含糊道。
母亲?
祂母亲是谁?
听白芨说,简寻生下来的孩子有两个,一个由于是用前面生的,窒息太久,撑破皮银清动手割开才能生出来。
又因为简寻看到鬼翻下床想压死祂,孩子生出来时脑袋都瘪下去半块,自然而然没能救活。
于是双胎变一胎,留下来的那个孩子总觉得怪模怪样,她又说不出哪不对。
正想着,岑让川口袋里手机震动。
[苏叶:我接到了云来镇的旅游推广,过几天去你那~对了,我还捡到了一只白色的狗,超级可爱!!!]
[苏叶:(图片)(图片)(图片)……]
一连发了七八张才停下,其中三张还有苏叶的口红印。
白乎乎的异瞳小狗窝在苏叶怀里一脸迷醉,翘起的爪子干净粉嫩,可爱地连岑让川都动心了。
[你哪捡的!!!我也要!!!(无能狂怒.jpg)]
[(阴险笑.jpg)路过一条山路看到它在山路边咕涌,手慢无,我直接捡走嘿嘿。你想要的话我下次再路过那看看~]
[岑让川:给我来一窝!]
[苏叶:咱们家让川发达了!养狗不如养我,汪!]
[岑让川:滚远点。]
[苏叶:(怒)(隐忍)(女人,你要再这样——)(油腻舔牙)(抚摸下颌线)(我就要了你!)]
[岑让川:再玩抽象拉黑。]
[苏叶:?日子又不过了吗?老公,你说句话啊老公。]
两人正聊得开心,岑让川冷不丁看到手机反射到自己背后,屏幕黑色色块处映出银清那张面无表情的脸,她默默按灭,收起手机。
心中吐槽这人怎么成天跟背后灵似的盯着自己?
恰好新闻联播这时已经播报完前一段,画面映出简寻那头标准的蓝灰色头发时,店里所有人都不说话了。
“……一起重大化学中毒事件,造成二十三人死亡,一百二十六人受伤……据调查,是该机构创始人儿子所做。不仅如此,该案件还涉及违法代理,现已移交公安机关,现在我们来看前线报道……”
一个穿着防毒面具的记者出现,牵引着镜头来到现场。
远镜头外是一座高档别墅,占地千平,来来往往穿着防护服的工作人员正在喷洒什么东西。
晃头一晃,喷泉涌出的水似乎都是暗红色。窗户内,闪过了几张床和半块玻璃罩。
“我看网上说,简寻他们家是干那种的事的噢,买卖细胞还让年轻女孩做代理妈妈。”
“真的假的?诶,我昨天就有看到!当时我还不明白是怎么回事,给你们看看。”
“是不是微信合集视频!我也有看到!这要是真的,这简家被自己儿子灭门简直是报应!”
……
她们叽叽喳喳讨论着,没注意到夹在她们之中的岑让川严森和白芨等人脸色变得怪异。
三人之前都是一知半解。
严森只知道简寻频繁换女友,家里人曾透过口风说简家生意不干净,谁知道,居然是做这种肮脏买卖……
白芨从零零碎碎的线索中猜到那么点端倪,男人怀孕产子过于离奇,她预感到这两个大人不会告诉她,便自己偷偷留了个心眼。
她在简寻身上边施针边学习时,银清像抽离了魂魄般一动不动,她得以在救活简寻的那刻听到了他喃喃几句,于是连蒙带猜猜到了点。
至于岑让川,密室逃脱那回她再猜不到她就是猪。
几次三番拒绝简寻就是因为那次后她越想越不对劲,还是明哲保身的好,这么一个大资本她惹不起还躲不起吗?
结果现在……
简家灭门。简寻生完孩子之后疯疯癫癫,跑走后再也没回来,再次看到他,就是在新闻联播。
岑让川侧过脸去看银清,他面色平静,戳了戳襁褓中婴孩的脸。觉察到她的视线,望过来疑惑看她。
要不是地点不对,她真想问问银清是怎么把简寻逼疯的。
严森跟白芨跟婶子借手机看,点开第一个视频就是警方破开大门那刻,浑身是血的简寻跪在地上,也不知道是不是手机晃动地太厉害还是光线折射,笼罩在简寻身遭仿佛围着无数看不见的东西,让画面显得跟鬼片似的昏暗。
真相揭晓。
残忍却未曾太出乎意料。
甚至结局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可那些年轻的生命……
再也回不来了。
回去的路,走了多久?
她们都不知道。
白芨拉着岑让川的手,两个人绕着河岸走了一圈又一圈,直到天色擦黑。
“让川姐,回我那吗?”
“嗯。”
晚餐吃的什么?
不太知道。
银清好像又做了次黑暗料理,臭豆腐炒香蕉?还是豆干炒香蕉?
无所谓了。
是夜。
岑让川和银清依旧住在药堂。
虫鸣声阵阵。
秋夜寒凉,从窗缝中吹入,发出呜呜风声,如泣如诉。
从晚上九点躺到凌晨,愣是睡不着。
身旁的人辗转反侧,动作不大,却是扰人清梦。
银清忍了又忍,终是忍不住问:“舍不得你那蓝毛情郎?”
今夜就要死的人了,还惦记?
她心里的人怎么这么多?跟落白盘上的石榴籽似的。
“不是。”岑让川想了想,挨近银清,“宝贝儿,有没有什么办法……”
银清被她这声油腻的宝贝钓的翘起嘴角,等了半天愣是等不着她说下半句,不由困惑转头看她。
“嘶,我要说了你别觉得我心肠坏。”岑让川狗腿地趴银清枕头上,“有没有什么办法,让简寻生不如死?”
“……”
合着是想再补一刀。
银清松口气,生怕她因为对方长得好看,三观跟着五官跑。
虽然他也不是什么大善人,但简寻这混蛋玩意真是令人恶心。
凌晨两点。
整座镇子都陷入沉睡,虫鸣狗叫与轻风都成了它夜里的鼾声。
四周安静。
头顶瓦片有野猫行走过的轻响。
银清说:“他今晚就要死,你不必多费心力。”
“那,让他们死后继续活得像生前一样痛苦呢?”
银清目光凝在她灵秀的面容上,缓缓说道:“那就去喂养憎恨他们的一切魂魄。”
一盏灯放在简寻初次宣告死亡的小屋内。
这是岑让川第一次做这种事,不免后背发凉。
桌椅皆被清开,地缝中还有清理不干净的血迹,陷在地板缝隙中干涸。
她按照银清说的方法抓起袋子中的一袋米,绕着油灯撒了一圈又一圈,却不是完全封闭的圆,而是在对面留了个豁口。
“如果有家人托底,她们不会被引诱着走上这条路。你可以理解为,她们的死无人在意,死后也不会有坟,是孤魂野鬼。你只要想着她们,就会把她们引来。”
“孤魂野鬼没人供奉,她们会到处游荡找吃的。吃饱了,就有力气继续寻仇,或是继续上路。若是她们选了寻仇,简寻死后越惨,那些与他们家有生意往来的,自然会梦到他。”
至于之后会如何,时间会给出答案。
脑子里想着银清呢喃话语,等了许久,岑让川腿都蹲麻了还没出现。
正要换个姿势,房间里忽而出现窸窸窣窣细响。
似风吹过草尖,肉垫踏过碎雪。
烛光所至处,先是出现一片白色裙边,然后左右前后,片片层叠,似开出白色花海,她们用手捧起的生米粒努力咽下的脑袋花蕊般在风中摇荡。
岑让川没想到会出现这么多,怔愣片刻后一双半透明的手伸到她面前。
“饿,好饿……”
她长发垂下,半遮掩住的面容竟与简寻有几分相似。
岑让川忙再从米袋中倒出大半。
她注意到自己初次洒下的米粒已经开始发霉变质,那些被她们吃下的米正落入她们破开个血洞的腹部,一点点积攒修复。
不再犹豫。
岑让川干脆把准备的两大袋米粒尽数倒在地上,让她们吃饱。
许久后,终于她们之间问出一个声音。
“你想要什么?”
银清说,这个时候许愿比什么都灵。
财富、地位、容貌,只要她想到并说出来,将来都会实现。
他说这话时,暗示地看她。
可真到了许愿环节,岑让川却说出了个与自己无关的愿望。
当她说完的那刻,吃米的女魂们纷纷停下手中的动作朝她望来。
“你知道,你错失了什么吗?”
“我知道,可这个愿望更值得。给他们留余地,等于背叛我的性别。我虽然只是个平凡人,许不了什么世界和平的大愿望,你们也做不到。但如果能为未来某天添砖加瓦,凑齐天时地利人和,那就值得。”
岑让川从不觉得自己伟大,这个词过于卓越,安在她头上就只有埋没的份。她也不愿意当领头的人,甚至于她思想保守,不够激烈,只敢在看不到的地方搞些小动作。
但她清楚自己要做的事。
不拖后腿、不冷嘲热讽、不袖手旁观。
改变伴随激烈、疼痛与思想斗争、观念转换。
而意识一旦觉醒,如微末火光,将是传递到先行者手中的火把。
【密室逃脱】(完)
第79章 秋后算账 天明时分,镇上不知谁家的公……
天明时分,镇上不知谁家的公鸡已经扯开嗓子嚎第二轮。
河边青石板路上,带着铃铛项圈的狗子成群结队路过,一路上发出叮铃铃清脆铃声。
昏昏暗暗屋内,天光试探性攀上窗棂,发现阻隔被打破后,便毫无顾忌地倾泻入大片朦胧光亮。
屋内静悄悄的,没有人那般。
直到浅薄天光爬到中间,才抚摸到活人的鞋尖。
燃烧一夜的灯油早已熄灭,里面原本盛满的花生油只剩下黑漆漆的灯芯和渣块。
空气里有浅淡的花生味,很快被风吹散。
一双粗糙的小手推开屋门。
当看到满地陈米和牌子时登时顿住。
“地上怎么这么多牌?是干什么?我姐做了一晚上木工?”
“你去忙吧,这我来打扫。”
“你跟我说说嘛,我记得奶奶去世那会也有这个牌,到底哪来的。”
“等下再跟你说,前边已经有人在等着看诊了。”
又说了两句,女孩气哼哼地离开。
木板传来些微震动,踏着略显急躁的脚步声越行越远。
细微灰尘被震起一小片光点,如同生长的菌丝,不过一会又迅速枯萎,沉回地面。
岑让川半梦半醒间听到有另一道脚步声朝自己走来,轻盈得不似正常人类的步履,更像风吹落的树叶,飘飘忽忽响在耳边。
她微微睁眼,外边日光刺得她重新闭上。
下一秒,阴影覆下,遮挡住所有光线。
熟悉的植物气息包裹,他轻易抱起她,走去他的房间。
后脑挨到枕头那刻,岑让川便再次沉沉入睡。
甚至没感觉到自己身上盖了层薄被。
“没心没肺……”银清恨不得给她一下,抬起手又舍不得,看了半天,俯身吻下蝶落花蕊般的轻吻。
没良心的……
光长胆子和色心,现在看到鬼都不怎么怕了,那什么时候能看到他呢?
银清叹口气,眼神不再如之前那样空洞失焦。
漂亮的木偶人总算注入灵魂,剥去寄生在身上的绞杀榕树苗后视觉与听觉都好上不少,能够不用连接其余植物观察周围景象了。
对于岑让川来说,反正都一样。
她一天不离开地球,乘坐火箭发射到外太空,一天就在他的掌握之中,行踪全露。除非再次发生类似密室逃脱事件,把她困在高层没有植物的封闭空间,不然她干点什么,都会被银清知道。
“小混蛋。”银清看她睡得安宁,心理不平衡地想把她摇醒。
他还没说孩子是不是她的呢,怎么就能这么安心地睡了呢?等会她醒过来,他非得问问要真是她的,选他还是选孩子。
银清乱七八糟想了一堆,嘴里嘟嘟囔囔不停。
岑让川微微皱眉,睡梦中以为是蚊子,抬手扇了下。
“啪”。
清脆的巴掌声。
嘟囔声停止。
岑让川满意了,转过身继续睡。
喂魂体喂了个通宵,又把药堂囤的米用完,紧急下单补上亏空,她现在是累得眼皮都睁不开。
银清愣在床边,被扇懵了。
她打自己干什么?!
脸上有点火辣辣的疼,还残余着昨夜米尘,摸起来灰扑扑的。
银清委屈地抓起她的手,在她掌心蹭了蹭。
暖融融的,有点米香。
他忍不住亲了亲她的腕,心中不由升起一丝隐秘的快意。
那日被捆绑着做感受还不错……
还是在五感缺失的情况下……
他被扇得欲望如飘起火星,正要爬床勾引,就听到楼下白芨压着嗓子喊:“师父!有人找!”
银清:“……”
他掏出手机快速打字:不论是谁都给我等着!
楼下收到信息的白芨:“……”
她师父是不是在准备干什么坏事?
想要上楼看看情况,又怕看到什么不该看的长针眼,踟蹰间就听到放轻的脚步声,从那头走到这头,听起来像在打扫房间。
真贤惠啊……
白芨在心中默默想着,她师父盘条靓顺,上得厅堂下得厨房,还会琴棋书画,针灸看诊,到底是什么物种变成的人,这么厉害?
她已经确定银清不是人类,岑让川遮遮掩掩的态度更是证明了这点。
反正对自己无害,甚至奶奶留下遗言里暗示遇事可以依靠他,白芨也不害怕,径自离开去药堂前跟严森说要稍等会银清才出来。
严森说好,坐在一边等。
银清收集齐女魂们留下的祈福牌,将哗啦啦响的牌子放进小布袋。里里外外打扫一遍,将家具恢复原样后这才去前院看看是谁找自己。
当看到柜台旁熟悉的身影时,银清不由在心中冷哼。
真是今时不同往日。
什么阿猫阿狗都能来药堂见他。
搁千年前,严森这货要来见自己,非得上门拜帖,府门立雪个三天三夜才能让他进来。
不过,看在严森帮自己清理绞杀榕的份上,银清决定和气些。
“找我做什么?”银清自认为语气平和。
落在旁人耳朵里,却是十分不耐烦的语气。
“能借一步说话吗?”
他们对话间,进来了一个带着孩子的大娘。
银清双手环胸睨他:“借几步?”
一般人听到这,就该知道对方不肯让步。
谁料严森微微张大双眼,跟执行命令似的机器人,从他们站着的地方走到离看诊桌最远处的楼梯旁,然后认真地说:“十七步。”
“……”
银清额角青筋蹦起,他还没见过这么不识趣的人!
“噗嗤”。
白芨忍不住笑出声,忙绷住脸在银清训话之前拍拍干净沾了药粉的手去给小孩把脉。
严森奇怪地看银清:“怎么了?十七步,你过来啊。”
银清忍了忍,慢慢走过去。
他就知道插足到岑让川和严森之间是对的。
一个没长脑子没眼力见的傻子,怎么比得上他会伺候人?
长得还没他好看,架着一副黑框眼镜看来傻乎乎的。
严森不知道银清在心中编排自己,心中措辞半天问:“我想问下,简寻昨晚上朋友圈发了讣告,说是心脏骤停去世……他,他生前在药堂,是……受什么刺激了吗?”
差点就要直白地问是不是他干的。
白芨太小,严森几乎看着她长大,知道她是什么样。
岑让川在简寻进药堂第二天早上来找过自己,来宅子查看清理绞杀榕进度。大大咧咧的还给他们带了早餐,也是跟他们一块目睹简寻上街发疯,也不太可能是她。
那就只有银清。
听说简寻进药堂第二天不少路过的街坊邻居听到了点动静。
以往药堂还治疗跌打损伤,嚎两嗓子没人放心上。
可严森将蛛丝马迹串联起来,越想越不对劲,憋了几天直到看到简寻的讣告才想来问问。
“你想听什么,我说给你听?”银清阴阳怪气,“还是你同情他?”
“没有,我没同情他!”严森忙表明想法,“我不觉得他这种人有什么好同情的,只是想问问,如果跟你有关系的话,记得……处理干净点。”
他压低声音:“我、我听说,跟简家有合作的其他人觉得简家全都死绝有蹊跷,想……”
没有明令禁止的灰色产业,最易死灰复燃。
那场化学中毒不仅仅简家人死光,连同他们的“商品”。
几千万骤然间消失,余下的人偿还不上,亟需找个发泄口。
严森最近已经被家里明令禁止跟这种家里产业不干净的人玩,再出现一次打断他的腿。
无辜被骂的严森也很委屈,他也不想啊……
那次密逃不是凑不齐人头嘛……
原来是为了这事。
银清冷笑:“不用操心,跟我无关。”
昨夜岑让川已经喂饱怨灵,剩下的渣滓们也在劫难逃。
镇子是普通的镇子,药堂是普通的药堂,能找到什么端倪呢?
简寻怀孕的事没有跟任何人说,他嫌丢人自己瞒的好好的,追查不到这。
化学中毒也不过是个开端,与这件事有关的,不论是接下来的五年、十年、二十年,都将为他们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严森见问不出什么,自己想要说的也提醒了,便说要走。
“等等。”
这次反倒是银清叫住他。
严森不明所以,回头看他:“怎么了?”
银清觉得自己要大度,毕竟现在让川身边只有自己。
但看到严森,就想到岑让川命盘里正缘是他,一簇小火苗就此燃烧起来。
“以后离我家让川远点。”
严森懵了:“啊?”
他最近又没跟岑让川接触,银清怎么莫名其妙来这一句?
银清“哼”一声,也不解释,径自回柜台后整理药草。
严森出了药堂,越想越不对。
自己女人缘怎么能差到这种程度?
他想了又想,拿起手机给岑让川发短信:[我做错了什么你跟我说嘛,别讨厌我QAQ。]
在严森听来,应该是岑让川吐槽过些话才会让银清说出刚刚那句话。
严森女性朋友本来就少得可怜,可不能连这个都跑了。
要不然他以后追女孩,哪来的军师?
消息发出去,日上三竿才回。
正午温度热得连薄毯盖身上都热能出汗,秋老虎似要把人晒成人干,又怕着凉,就只能抓起一角盖住肚脐。
大开的窗户外涌入饭菜香气,光闻味道就知道今天中午做了炸鱼和板栗汤。
岑让川被热醒,适应了好一会才适应屋内亮堂堂的光线。
刺眼日光倾入,不知道的还以为原子弹在这小屋子里爆炸了。
现代人夜里放下的最后一个东西是手机,刚起床也不例外。
她摸到手机,适应了下光线才摁开手机,入眼就是严森的短信。
岑让川睡懵的脑子缓缓转动,率先发过去一个问号。
[你没事吧?我什么时候说过我讨厌你了?]
她要是真讨厌这人,压根不会跟他见面。
在午休的严森看到这条短信,难过的心情瞬时好转,但不免疑惑:[那你表弟让我离你远点是怎么回事?]
岑让川:“……”
还能是怎么回事,这王八蛋恨不得把她身边雄蟑螂都杀干净。
[岑让川:……他脑子有病你又忘了?]
[严森:我怎么感觉他像姐控?]
[岑让川:(微笑.jpg)你感觉错了。]
消息发出,她听到门外传来上楼声。
有点沉,不太像银清的。
难道是白芨?
她掀开被子刚要下床,动作顿住。
残留的香气在屋子中经久不散,陈设全变,地板上霉变陈米连同灯盏一齐消失,牌子也没了。
“起来了?”银清捧着一盆水进屋子,用脚把屋门踢关上。
岑让川看到他,忙问:“祈福牌呢?”
“收起来了,回宅子后就能挂上。”他语气平淡,却让岑让川听出点端倪。
想了想,她问:“严森找你了?”
“哼,一醒来就问他。”银清态度顿时差了许多,“怎么,简寻还不够给你个教训?你最好赶紧查查,别染上了什么脏病。”
“他有病?!”岑让川吓得提高嗓音,“艾滋还是梅毒?!”
银清放好水盆,顺带把窗关上后拧干帕子走过来,声音冷冷淡淡:“是菜花。”
说完,一方白帕拍在岑让川脸上。
浓郁药味窜入鼻息,差点没把她呛死。
第80章 崽崽 “你到底……!唔!” 话还没……
“你到底……!唔!”
话还没说出口,他柔软的舌先一步占满空间。
两人砸在床上,衣被就此开始凌乱。
他吻得用力,恨不得把她舌头揪出来消毒,边吻还边用力给她擦手。
从指尖到手腕,逐渐凉透的巾帕擦拭过每寸皮肤,火辣辣的疼。
他连游离线都不放过,就差把她指甲掰下来丢酒精里泡个三天三夜再给她安上。
岑让川头一回被他亲得快窒息,赶紧把擦干净的手放在他腰上揉捏,等银清身体发软,瞅准时机,腰腹用力,猛地把人掀翻到床上。
“哐当!”
巨大的闷响。
院子里独自一人吃饭的白芨:“……”
这两人是又打上了?
她默默抬头看窗。
很好,窗户紧闭,大白天连个影子都见不着。
盯着面前丰盛的饭菜。
煎鱼、焖豆腐、清炒虾仁……
白芨咽了咽口水。
不管那两成年人了,反正师父肯定有留饭菜,自己先吃了再说。
夹起一颗圆滚滚的虾仁正要放嘴里,就听到“哐当”第二声闷响。
虾仁掉在粒粒分明的白米饭上,弹进碗底。
酱汁溅浸,在米粒上晕染出棕红色。
“……”
她俩不会把自己药堂拆了吧?
白芨狐疑去看楼上。
她们究竟在干什么?
要不是银清交代等会可能会动静有点大,不许她上楼看,白芨现在就要端着饭碗瞧瞧这二人是不是在屋子里打架。
等了半天没动静,她夹起虾仁塞进嘴里,撒的盐粒随着鲜甜虾肉在嘴里融化,抬牙要咀嚼的霎那——
“哐当砰!”
一连串的巨响,声音大得地板都在震动。
白芨差点没咬着舌头,她忍不住了,喊道:“你俩能不能消停点!”
俩加起来过半百的人了,怎么还没她一个准高中生来得稳重?
吼完后又过许久,确定这二人真的消停,白芨这才享用起自家师父难得的超水平发挥。
靠。
真好吃。
她能不能求让川姐让师父管自己一辈子饭……
白芨在楼下美滋滋地吃饭。
被吼的两人在楼上企图强势吃掉对方。
衣衫从床上散落到床下,从外套到贴身衣物,薄毯被迫卷在银清腰下,拉出长长的直线弧度,而薄被另一端,正被枕头压着。随着他挣扎的动作,终于支撑不住,随着被子一起掉下。
银清气得不行,想把在自己身上压着的岑让川甩下去。
他还没问清楚,怎么能以这样的姿态面对她,太没气势了!
可做过这么多次,对方熟知他的弱点,拿捏他简直易如反掌。
盘扣被粗暴剥开,墨发散开,如晕染的柔润色泽,在木色地板上绽放出流畅的弧度。
银清不敢真跟她动手,气狠了也只敢瞪她质问:“凭什么每次都是我在下面,我不管,这次我要在上面自己动!”
“还自己动呢。”岑让川流氓地伸出食指在他细腰上划过,“爽到了不还得我动,老实在下边受着,我懒得跟你换姿势,摊煎饼呢。”
“你下去下去下去!我就要在上边!”银清干脆耍赖,“你不让我在上边我不跟你做了。”
“那正好,我省点体力,养养肾。”说完,她竟是要走。
银清没想到只是随便试探一嘴都能把人赶跑,气得用膝盖压在她小腿上,腰腹用力,猛地坐起。
鲤鱼打挺挺到一半就被摁住,岑让川熟练地压制他,顺手将他外衣扯下。
银清:“……”
他在这件事上是没有任何胜算了对吗?
“你说不说,又发什么神经?简寻真有菜花?”密室逃脱那件事后,岑让川每次想到跟简寻接吻就觉得恶心。
唾液、乳汁、血液……
她不会真中招了在潜伏期吧?
岑让川越想越害怕,拉开自己衣领去看,又看不出异常。
“当然……”银清慢慢悠悠吐字。
她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靠,简寻真是菜花男?那跟她接触过的自己怎么办?!
难道要终身携带,每个月都去医院复查,抬不起头生活吗?!
她只是亲了个嘴,被迫摁在他胸上……
菜花会长哪?
以后她会不会一张嘴就是菜花溶洞?
一招手就是长满菜花的五指山?
“没……”
才吐出一个字,压在他身上的人弹跳起身,风风火火出了屋门。
银清:?
脚步声几步就到楼梯口,跨了三个阶梯,“咚咚”几声就没了动静。
楼下白芨喊了声:“让川姐,你去哪?吃午饭啊!”
“去医院!”
“啊?”
没等白芨反应过来,她师父也神不知鬼不觉地下楼,连有没有脚步声她都没注意到。
只是他衣服都没穿好,边追人边扣盘扣,平日里扎得漂漂亮亮的头发也散开了。
衣服凌乱,头发也凌乱。
啧,这两人刚刚在屋里边干了点啥白芨都能想象出来。
按这架势,估计是又让川姐欺负了。
两人出了药堂,一个跑一个追。
到河边公交车站口等车的空档,岑让川看了下导航。
最近一班车竟要二十分钟后?
以前小破车没了就没了,不常用,但遇到紧急情况果然还是需要一辆车……
“你怎么不听我说完就走,我说的是没有。”银清挨在她身边,小声说,“他偏爱那些没多少经验的年轻女孩,年纪长些的像你,接触过后不是没怎么跟他联系了么……”
岑让川听到这,觉着不对劲,一个眼神杀过去:“你既然知道我后来没怎么跟他联系你还找茬?!”
银清见势不对,软下语气靠在她肩头撒娇:“哎呀,我也是他生完后才知道的,那两个孩子,一个是他姐生前生的死胎,钻他肚子没钻成,生下来就是个死的,跟你一点都不像,我又算了算才确定的。”
岑让川还没来得及知道简寻和她总撞见的女鬼是什么关系,顺嘴问道:“那现在这个呢?”
银清在她耳边说了几个字,如愿看到面前的人眼睛睁大,满眼不可思议地望着自己。
“你说的真的?”
“真的,你回去看看就知道了。别生我的气了好不好~”
微风拂过她们的发,像打起水漂的石子,跳过青石板,飘过长椅,滑过屋顶来到药堂。
今日没什么人来看诊,白芨乐得清闲。
正准备把库房里的药材拿出来晒晒,突然想起那两个不靠谱的大人是不是把简寻小孩落家里了?
简寻生产时,她只负责施针,都没来得及看看那小孩长什么样。
白芨想着,脚已经下意识往厨房旁的小房间走去。
屋门没有关,窗只开了条小缝。
她探头去看,小脑袋的影子投射到地上,宛如放大的棒棒糖。
四周家具清空,铺了好几层的褥子上静静放置着竹编篮子。
银清担心祂爬出来到处走,干脆把祂放地上。白芨只想笑,刚出生的小孩怎么会爬呢?至少要等到七个月才有可能吧。
白芨放轻脚步走进房间,篮子摇摆两下,应该是醒了。
“宝宝醒……诶?”她愣住,石化般定在原地。
毛茸茸的毯子从祂脑袋上退去,露出胖乎乎的漂亮脸蛋。阳光下,银灰色头发柔顺地覆盖在脑袋上,睁开的茶金色眼瞳纵向拉长,好奇地盯着她。
白芨:“……”
她立在原地站了好一会,才哆嗦着给银清打电话。
“嘟——”
“嗷噗嗷噗~”祂挣开毛毯,撅起屁股翻了个身。
白芨还没从祂居然是个女孩的性别里抽离出来,就看到祂尾椎骨上还有一条小小的、又细又短的、毛绒绒的尾巴……
“嘟——”
银灰色头发覆盖下的头盖骨两侧动了动,弹出两片小小的三角耳朵。
因为还小,耳骨还未长好,垂在两侧跟绑了两个小花苞头似的。
“嘟——”
“嗷~哈~”发现她不是银清,而是陌生人,祂朝她呲牙哈气,没牙的嘴里仅有犬牙部分冒出白色尖尖,小竹笋似的将要破土而出。
“喂?白芨,怎么了?”那边响起的却是岑让川的声音。
背景音嘈杂,有风还有鸡叫,咕咚咕咚的动静像是在公交车上。
“让川姐,简寻的孩子,我要了。”
岑让川:?
手机被夺过去,银清说话声被风吹得听不太清楚。
白芨装傻充愣,最终银清怒吼道:“你想都别想!”
这次倒是每个字都听清了,她想了想,喊道:“师父,听不到,我当你同意了。让孩子妈别来了,我养着就行。师父你放心,有我一口吃的就绝对有她一口汤喝!”
说完,白芨挂断了。
坐上公交车的银清:“……”
真是反了天了!
他晃晃悠悠站起,怒喊:“停车!给我停车!”
公交车司机踩着油门,眼皮都没抬一下:“不行,还没到站点。”
“我不管!你给我停车!”
简寻好不容易被收拾干净,他的孩子也不许留下!
银清是喜欢孩子,但没想过把情敌生的孩子留在身边长长久久,况且那小孩根本不是真正的人类!
“哎呀,都说这不是站点了,不能停!”
四下目光望过来,为了不引起众怒,岑让川一把将他拽回座位。
银清只觉上了这辆载满鸡鸭以及各种农作物的破烂公交车后眼冒金星,胃也不舒服,老想吐。
在司机不知道是不是故意报复的一阵急刹后,他攀着前方栏杆忍不住发出呕吐声。
几颗白果从他嘴里蹦出,还沾着绿色汁液。
浑身像被抽干力气,银清眼角含泪,一副被折腾到柔弱不已的模样。
岑让川赶紧踩住那几颗要往前滚的白果,趁没人注意赶紧从后车门踹出去。
前边热心肠大娘看了他两眼,操着浓厚乡音问:“闺女,你男人是不是晕车啊?”
“他不是我男人!”岑让川急忙否认。
银清听到这句话简直身心舒畅,撑起最后一丝力气倒在她身上,虚弱道:“让川……我好难受……”
弱柳扶风的姿态配上那张在平常人面前修饰过几分容貌依旧显得清冷动人的脸,可把车上一干大娘大婶心疼坏了。
网上说,男人会撒娇,女人魂会飘。
银清已经把这句话刻骨子里,成了拿捏岑让川的手段。
岑让川:“……”
她哪会看不出来他在故作绵软,想给他两巴掌让他安生点,又舍不得往他那张脸上盖巴掌印。更离谱的是,她看着看着他的脸,气顿时消下去一半。
靠。
死东西。
去哪进修的狐媚术?
她内心大骂自己被美色冲昏头,却无法不被引诱。
他怎么能长成这样考验人性呢?
“让川,重新买辆车好不好~”
没有对比,没有伤害。银清现在才知道岑让川开车技术有多好。
没有急刹急停,没有把他晃晕,更没把他晃吐。
岑让川正有这个想法,听他提出,那就干脆今天再买辆二手车,以后方便行走。她点头:“行,那等会看完医生再买。”
话音刚落,手机震动。
白芨发来几张照片。
[让川姐,真的不考虑养她吗?]
附带七张图。
岑让川点开一开,顿时被惊得失语。
银清刚刚跟她说简寻生下来的其中一个是妖怪她还觉得接受良好。
简寻生孩子过程她没参与,生下来后的孩子因为银清介意她也没来得及去看看,结果今天就看到了这小家伙。
怦然心动的美貌……
超越人类幼崽的美貌……
等等,怎么感觉有点眼熟?
她盯着屏幕,调出相册里苏叶捡到的白色狗子。
二者一对比,越看越像。
“嘿嘿。”她忍不住笑出声。
银清不明所以,抬头去看她手机,这一看,登时火冒三丈。
他眼神不善地盯她。
谁料岑让川打开白芨发来的视频后也不看他,嘴里嘀咕:“这哪是什么妖怪啊,这分明是朕的祥瑞~”
[白芨:让川姐~养嘛~]
[岑让川:养养养,等等,我问问你师父。]
她美滋滋地侧过脸想问问,对上的却是银清燃烧怒火的双眼。
银清断绝她的幻想,下达最后通牒:“有我没她,有她没我!”
是个崽子也不行!
岑让川:“……”魔.蝎`小`说 k.m`o`x`i`e`x`s.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