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名分 “亲亲~” “不行!” ……
“亲亲~”
“不行!”
过了会,公交到站。
“宝贝~乖乖~”
“说了不行!”
默默走了一段路,抵达医院门口。
“老婆~亲爱的~么么~”
“岑让川,你越这样我越不可能让她留下!”
银清把自己的手从她手里抽出,气得压根不想看她。
岑让川见他不肯,悻悻闭嘴,拿起手机给白芨发短信:[洗洗睡吧,喜欢的话多跟她玩几天,人家有妈。]
[白芨:她的妈也是妖吗?!]
字里行间的兴奋溢出,岑让川毫不怀疑,按照白芨现在的大胆作风会谋划把人家母女都一网打尽。
自从刘庆远父亲把白芨吓昏过去一次后,这孩子心理承受能力越来越强了。现在居然还想养妖怪。
好吧,这么可爱……
岑让川承认自己也动心了。
她盯着手机里圆脸大眼三角耳的宝宝,这要是自己孩子该多……
“啪嗒”一下,岑让川不期然地撞上前方的背。
银清没有回头,声音闷闷响起:“你要是实在想要,我给你生一个。”
岑让川探头询问:“长耳朵尾巴的那种吗?”
“……”银清回头看她,目光复杂。
“怎么了?”
“你喜欢这种?”
“喜欢啊!”
从小看动画长大,多少沾点福瑞控。
银清左右看看,来来往往人还不算多。
他拉着她到一处僻静地,蹲下身。
岑让川没明白他想干什么,银清已经拉着她的手按在自己头顶。
掌心盖上的刹那,毛茸茸的暖意鼓起,贴在肤上的触感无与伦比地顺滑软绵。
一根黑色尾巴搭上她的腕骨。
银清浅琥珀色双眸盯着她,缓缓站起,在她惊讶的目光中吻了上来。
“喵~唔……”
他只来得及夹出一声猫叫,舌尖就被咬了一口。
岑让川无与伦比的热情反应绞得银清真是又喜又恼。
喜的是又开发出一样新玩法,反反复复至少能玩两个月。
恼火的是这人喜新厌旧的速度也忒快,最近跟他做都不怎么上心。今天随便勾引下都胜过前几次搔首弄姿。
银清气得牙痒,用力咬她一口。
要不是时间地点不对,岑让川真想给他就地办了。
小野猫这角色真带劲,又娇又野,有种霸王硬上弓的爽感。
“我不给你……唔!轻点……不给你……”他一句话说不完整,被吻得七荤八素仍不忘要继续说下去,“不给你生孩子……”
“为什么,你不是很想要吗?”岑让川蠢蠢欲动。
白芨发来的照片实在太可爱,她很少对某样事物如此心动,现在她竟对半人半妖的幼崽产生了想要用麻袋套走后藏匿起来的危险想法。
“现在你想都别想!”
“行行行。”岑让川敷衍两句,迫不及待从他衣摆下钻入。
银清不肯,按住她的手拒绝在这个地方被占便宜。
见这人还不肯收手,微微咬下,就差没用虎牙给她舌头穿个洞。
岑让川吃痛,忙退开。
不远处有人走来,奇怪地扫她俩一眼。
小情侣在这干柴烈火?
“还去不去医院!”银清收回耳朵尾巴,着恼看她,忍不住阴阳怪气,“生孩子,哼,看到简寻生的就想要,舍不得你那老情人的美色?”
“……我都那样对他,你还揪着不放?”岑让川捧上他的脸蛋,左右晃晃,像在晃漂亮花瓶里装着的亮晶晶的树液。见他双手环胸就是不看她,岑让川忍不住嘟囔,“小气鬼。”
“是啊,我小气,简寻大气。多博爱的一个人啊,看看这时间,应该已经变成碎片,每一片都给了爱他的魂魄。你要不要也要一片,想他的时候看一看。”银清边说边用眼角余光看她脸色,只要有那么丁点怀念或是不忍,他都能心态爆炸。
欣慰的是,没有。
岑让川甚至听到简寻两个字就犯恶心。
银清满意了,微微低头用鼻尖把她眼前碎发拂开,轻声问:“那你现在是不是开始有点喜欢我了?”
做过这么多次,总该动点心吧?
从秋初到现在,这么长一段时间。
哪怕像银杏叶一样轻,雪花融化的刹那,花瓣拂过发梢的瞬间……
轻而又轻,短而又短的喜欢。
只要她承认,他都会心满意足。
岑让川没理解他话里的试探,对着他淡粉泛光的嘴亲了一大口,哄人的瞎话张嘴就来:“喜欢,特喜欢。”
毛线喜欢。
身边就这么一个绝色美人,她想找替代都无。
银清听出她话里的草率,微微皱眉,不死心地问:“那我们现在是什么关系?”
岑让川回过味来,看向银清紧紧盯住自己的目光,浅琥珀色的眼瞳映出自己的身影,像黑色猎豹的眼睛。他眼中的光凝固,眼底翻涌起的情绪如金海浪涛,正待酝酿起新的风浪。
她们……
是什么关系?
室友?炮友?合作对象?
还是男女朋友?情人?前世今生纠葛中的怨侣?
她并不想跟自己确认关系。
银清看出她的犹豫和逃避,滚烫的胸口被人泼下一勺凉水般寸寸冷却。
岑让川看到他眼中颤动的水光就知道,再不哄哄自己接下来的日子别想安生。
可她暂时没法接受他,更没办法接受确定下关系后银清会愈发严密的监管。
本来就很不爽每时每刻都被他知道行踪,但凡有点植物都能感受到他的存在,连点自己的隐私都没有。
再给他一个确定下来的名分,银清绝对会从暗搓搓的监视变成明晃晃的管制。
这么多个月过来,她还不了解他?
“我考虑下?”岑让川委婉地想要拒绝这个话题。
可以考虑发展下,那也得等她把他调教好再说。
先把他那些爱监视的破毛病改了。
然后占有欲强、爱吃醋、动不动就生气发火,等等情绪上的问题全都解决,她再回应他的感情。
岑让川觉得自己调教人还是有一手的。
第一次银清碰到她跟他分身缠绵时还想干掉她合葬,这次变成囚禁,慢慢的不就脱敏了。
银清狐疑地问:“你在拒绝我还是真的考虑考虑?”
总觉得这人在考量什么。
“后者。”
银清还在盯着她,眼中疑惑浓厚几分,想不明白他干脆问:“我哪里需要改吗?除了不能有除我以外的人,我的分身也不行。噢,还有,不许喊其他人亲爱的、乖乖、亲亲。还有不许和其他人拉手,也不许和其他人亲嘴,摸胸也不行……”
他一连说了数条不许、不准、不给,说得岑让川恨不得掉头就走。
这还没谈上确定关系规矩就这么多?
真谈上了她是不是要被关小黑屋?
银清还在念着早已准备好的规矩,岑让川慢慢退后,趁他不注意疾步离开。
惹不得她还躲不起吗!
这人占有欲太强了,根本顶不住啊!
“……嗯,暂时就这些。接下来我说说以后我们孩子……”银清沉浸在自己思绪中,要跳到下一个问题时一抬头,人不知道去哪了!
走出去一看,岑让川跟背后有鬼追着她跑似的,走得飞快。
银清连忙追上,边跑边喊:“让川!等等我!我话还没说完!”
谁料前边的人一听到他声音,脚步立时又加快几分。
银清差点没气得心梗。
小混蛋,不想给他名分,也不想被束缚只想有事没事睡一睡是吧!
多日来高强度上网冲浪,银清已经知道炮友两个字是什么意思。
她俩现在状态正处在友情炮友/前任炮友阶段,是他单方面认为他仍然是她的夫郎,所以两人总因为这事吵架。
活了这么多年好不容易把她身边那些莺莺燕燕熬死,这一世他要拿回他的正宫位置!
银清下定决心那刻,岑让川一溜烟窜进医院,直接没影了。
她怎么这么能跑?!
银清没跟上,直接被甩在原地。
医院路线图错综复杂,看墙上的指示也不知道她往哪去了。
手机震动。
是岑让川发来的:[门口等着。]
他偏不!
银清眼疾手快逮住一个穿白大褂的医生问:“看菜花去哪个科室?”
医生默默退后半步,镜片后疲惫的双眼打量他两眼才说:“皮肤科。”
银清松开手,急匆匆去找岑让川。
今天工作日,来医院的人却并没少到哪去。
地图指示绕过二号楼后往四号楼方向直走,最后上楼去到……
找到了!
“岑让川!”
医院叫号声与银清的喊声同时响起。
“闭嘴!”
护士姐姐与岑让川的声音也同时响起。
二人狠瞪他一眼,一个进了科室,一个去工作。
银清被凶得愣住,僵住一秒后乖乖坐到科室门口长椅上等着。
来往行人不由自主朝他看来,看看他后又看了看科室门口斗大的性病专科,眼神立刻变得鄙夷。
歧视目光或是尖锐或是隐晦,深深浅浅,绣花针一样扎来,刺得人如坐针毡。
银清气定神闲等待,和他坐一块的其余男人眼神躲闪,恨不得把脑袋埋起来。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有人注意到他的异常,问了句:“你不是来看病的吗?”
“我陪我妻主来的。”银清等得无聊,随意应话。
妻主……
这是什么奇怪的称呼?
皮肤上长了红疹的男人奇怪看他,又追问了句:“是……你妻子吗?”
银清点头,听到里边有动静,悄摸探头去看。
“检查了下,你说你没跟对方发生高危性行为,那基本上是阴性结果没错。要是实在不放心的话,可以去血检下,抽血处在左转走廊尽头。”
“好的,谢谢医生。”
话音落下,岑让川从里边出来,看到银清又是一句:“闭嘴,坐下!”
银清听话坐下,等人走出三米又立刻跟上。
男人瞅着他的举动不说话。
等到血检处,岑让川撸起袖子才发现银清跟了过来。
这时,护士已经拨开碘伏,凉飕飕的液体在她要抽血的地方打转消毒。
“不是让你等着吗?”岑让川奇怪地问,“跟过来做什么?”
银清盯着护士的举动,警惕问:“她要干什么?”
“抽血呀。”
银清没明白谁让你们意思,但看到旁边前来抽血的大娘当即明白过来。
细细银针一亮,银清眼泪啪嗒从眼眶掉出,豆大水点吓了两人一跳。
岑让川额角青筋跳了跳,咬牙:“你哭毛啊!”
她又不是抽完这管血就要死翘翘。
“不要抽她的血!要抽抽我的!”银清也学着她的模样撸起袖子要过来,被岑让川眼疾手快用膝盖顶住。
二人之间隔开一段距离。
护士:“……”
大娘:“……”
一旁护士反应过来:“先生,她的血是要拿去检测的。抽您的是检测您的,跟她无关,不要在这妨碍我们工作好吗?”
“要抽多少?”银清顺势趴在她膝头,心疼道,“不抽了好不好,我说菜花那些都是骗你的。你以后只要不跟那种脏男人亲嘴,只跟我的话就不用抽血了……你本来就肾虚气血不足,抽完之后会生病……唔……”
岑让川脸皮再厚也受不住这出,空出的右手手动把他的嘴捂上。
求求你,不要再说了!这充满歧义的话谁听了都会乱想!
她头一回想给银清跪下。
太丢人了!
骤然吃到大瓜,周围人脸色各异,好奇探究的目光落在二人身上,下一秒就要拿起手机跟亲戚朋友八卦。
镇子就这么点大,再不澄清没机会了。
岑让川正要开口,刚刚跟银清说过话的男人上前小声说:“兄弟,你女人这么对你你都能忍?”
说完,他竖起大拇指,钦佩地看着银清,仿佛在看着终极版忍者神龟。
岑让川硬了。
拳头和脚都硬了。
脑子里已经在想监控死角在哪。
她等会就给他们套上麻袋,一顿无影脚送去见简寻。
“让川?”
一声熟悉的女声突兀响起。
岑让川机械般转头去看,护士趁此机会赶紧把针头扎进血管。
暗红血液顿时从透明管子内流入玻璃瓶中。
如同生长的瓜藤,在瓶中开出花苞。
银清心疼地直哭,大滴大滴泪水砸在她牛仔裤上,晕出深沉色泽。
岑让川与突然出现的小妍对视,双方都像两座石膏像,僵在原地不动。
抽血过程很快,十秒不到护士就拔针。
末了,护士看了看血管忍不住说:“姑娘,以后跟你老公好好过日子吧,你看他都心疼成什么样了,唉。”
听到护士说话的小妍目光不断在岑让川跟银清身上打转,艰难地问:“你,你结婚了啊……”
第82章 越努力,越心酸 “我没结婚,他是我表……
“我没结婚,他是我表弟,不是你想的那种关系。”
银清跟听不到似的,摁满五分钟后看针口不出血了才去找垃圾桶丢棉签。绸缎般的长发顺着他挺直的脊背流下,停在腰际。
小妍收回目光,轻咳一声:“是我想多了……你来这是哪里不舒服吗?”
“……这事说来话长。”岑让川脚趾抓地。
验血报告还要等两个多小时,她死活都要耗到小妍离开。
岑让川发誓这事过后她要是在外再偷吃,对方必须提供全套身体检查!
等等……
她为什么要说自己是偷吃……
没等岑让川想明白,她目光移到小妍塑料袋里拿着的药上。
一小瓶白色无标签小药瓶,和其他药混在一块,像乒乓球掉进彩球池子。
“你哪里不舒服吗?”岑让川转移话题,“小柴胡、感冒灵、抗病毒口服液……感冒了?”
小妍笑了笑:“噢,不是,是我们队里要备些常用药,我负责后勤的嘛。”
说完,她晃了晃塑料袋,那瓶无标签药瓶很快被其他药覆盖,只露出一个小瓶盖。
“好吧,对了。那天你没遇到什么事吧?”
知道岑让川指的是简寻,小妍想了想说:“他把我们局长打了算不算,小老头好不容易熬到快退休的年纪,福祸相依,现在提前退休。最后忘了是谁处理的,反正是坐高铁送走了。诶,你有没有看有关于他的新闻?”
“看了啊!肯定看了!我还是在秦叔那跟一群婶子看的。”
“哇,他是真禽兽。你都不知道,他第一天来我们单位,嘴上不说,那表情和神态,嫌弃死了。我们单位是破了点,那没办法,八十年代的装修。但干净啊!单位女生还多,氛围好。结果你猜猜他说的第一句话是什么?”
“是什么?不会是破单位,狗都不来爷来了?”
小妍被逗笑:“倒没这么直白。我们局长偶尔会帮保洁阿姨打扫卫生。那天他刚来,我们局长拿着扫把出现,他特别高傲地说了句:去给我倒杯水,温的。我们局长还真给他倒了。”
“我靠,行啊。一上来就得罪顶头上司。”岑让川见人多,但对小妍说的话贼感兴趣,拉着她到角落继续刚才的话题,“然后呢然后呢。”
“然后我们都不说话,看他作死。严森老好人还想提醒下,被我们管档案的姐拉走了。然后简寻嫌桌子破,要局长换一张。局长说,要不把自己办公司的桌子换给他吧。简寻那个时候一定很疑惑,保洁居然还有办公室哈哈哈……”
小妍说到这,笑得停不下来,“我也心眼坏,就陪他们一块去。简寻看到门上挂的牌子脸都绿了。”
岑让川早知道他是那样的人。
从苍蝇小馆那次出来后她就知道。
精致面具下的虚伪还不成熟,轻轻一敲就会露出内里的肮脏。
在产道那次她却被他大大方方的道歉姿态迷惑,忘记了什么叫本性难移,积习难改。
看一个人的内里,不要看他的外表与财富,要看他对下位者的态度。
岑让川再次想起这句话时,忽然也想看看银清会怎么做。
她们又聊了几句。
小妍接到单位电话便要急匆匆告别。
在这空隙间,两人加了微信,看下次什么时候有空再一块去玩。
岑让川说好,目送她离开。
逆光中,小妍依旧是扎着高马尾,步履匆忙却很是干练帅气。
军绿色工装外套下修长的双腿交叠前行,马丁靴鞋带绑至小腿后扎了个紧实的蝴蝶结。随着她行走动作,黑绳勾勒出的弧度像跟着两只透明蝴蝶。
“你喜欢她?”银清不知何时凑过来,怨夫语气都快化作实质从背后凝成黑雾飘来,语气酸溜溜,“盯着人家看这么久,你每次看我的眼神加起来都没这次温和。”
“……滚边去。”
“你又这样对我!”
“老祖宗,你要不要想想你对我做了什么?我得是重度斯德哥尔摩症才能爱你爱的要死要活。”
银清重点跑偏,怔怔盯着她看:“你,你嫌我老?”
他千年前死时是多少岁?二十四还是二十七?
确实……
比不上十八的少年人。
银清不说话,岑让川耳根子清净许多,正要拿起手机,旁边的人却挨过来,靠在她肩头发出轻轻的抽泣声。
不是,她又怎么惹着他了?!
岑让川顶着周围人若有似无望过来的视线,伸手把他双眼挡住,搂住他肩膀,咬牙说:“跟我走。”
银清头一回这么听话,嘴里却在嘀嘀咕咕:“嫌我老,你嫌我老……要早知道会变成今天这样,我十八岁那年就该吊死在你寝宫里,永远年少清丽……”
“……”她就随口说了句老祖宗这也能成为刺痛他的点?
她们穿过人群和长廊,抵达医院后花园。
今日阳光不猛烈,有零星几个病人坐着轮椅在晒太阳。
岑让川把他带到偏僻的长椅处坐下。
打死她也想不到银清这么能哭,泪水从她指缝间流出,顺着手背淌进袖子。
放下手的那刻,她掌心里已经积蓄出一小窝泪池,在日光下泛起涟漪光泽。点滴碎光照进她眼中,无端觉着有些烦闷。
银清双眸哭得跟扫了腮红般,绵长血色描画出近似叶片眼形。长睫挂满水雾珠花,随意颤动都能落下深深浅浅的雨点。浅琥珀色眼眸如同洗过的琉璃珠,澄澈生辉。
“别哭了,以后我不说你老了行不行?”岑让川抽出纸巾,皱眉帮他擦泪。
倒不是嫌他哭着烦,就是……
不太喜欢看他这么伤心。
银清平时不哭的,除了在床上……
偶尔哭不是撒娇示弱就是准备作一作。
这次是真伤到了,她怎么哄也哄不好。
“我,我……”银清不想让她看自己的脸,躲躲藏藏,逃避她的视线,“我知道,我现在不好看。你不喜欢也很正常,我跟你相识,是在十七岁,跟现在没法比,我已经尽力保养……可我死时,年纪也大了我也没办法,早知道就早点死掉,现在你就可以看到年轻时的我……”
容貌焦虑……
他居然有容貌焦虑?!
岑让川认真回想了下。
银清平时就爱穿些中式风格的衣服。带盘扣的,绸缎面料是他最常穿的,仗着自己皮肤白,就爱选浅色面料,什么月白、米白、雾霭紫之类挑人的颜色都穿过。
长发看似松散,却是精心梳簪。简约优雅的背后,处处小心机。视觉兼顾了,连嗅觉也没放过,但凡靠近就能闻到他身上的植物香气。
若有似无,像拿着花帕子在你面前甩呀甩,不经意地把香气送过去。要真被勾到了,他估计还会嫌弃地来一句,这可不能怪我,谁叫你定力不足~
放以前,岑让川肯定会可着他痛处戳。
但现在望着他落泪,她生出了类似怜惜的情绪。
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她收起这个念头,决定还是赶紧把人哄好吧。
“来,让朕看看你现在这张脸上有什么缺点。”岑让川说着,强势掰开他遮挡脸的双手,银清想躲,她立刻凑近,捧住他的脸,“看了这么多天,现在藏着有什么用?”
银清撇开视线,泄气地放弃挣扎,任她视线落在自己脸上。
岑让川盯了好一会,忌妒的泪水从嘴角流出。
这人皮肤怎么能好成这样,她忍不住伸手摸了又摸,似在摸刚出窑还带着温热的白瓷。
银清与她对视一眼,又飞快移开视线,脸上莫名漫起红雾。
长眉覆在高如山岩的眉骨上,显得双眸深邃,躺下哭得不行时,泪水会在眼窝处积出小水潭。岑让川最喜欢他的眼睛,似古树渗出的树脂泪,经历沧海桑田形成的琥珀珠。长睫草木般萋萋,眨动间眸中的光亮宛若流萤飞舞。
岑让川眼热地望着他问:“你知道你长成这样的缺点在哪吗?”
他微微敛眸,卑微地想把自己藏进她的手心。
银清慢慢伸手抚上自己的眼角,不确定地问:“眉骨过高,显得太凶?还是我……长了皱纹?”
“不,是没长我脸上。”岑让川狠狠亲了他好几口,“你这张脸要是给我,那是做男做女都精彩!搞擦边绝对能赚疯!榜一榜二大哥为你豪掷千金,一天不开播就哐哐撞墙。”
“……”
银清脸色彻底黑下来。
两个小时能做什么呢?
除了等待就是花钱。
花她的一百万……
看到余额里迅速缩水的数字,岑让川心痛到无法呼吸。
什么玩意这么贵!
海蓝之谜、赫莲娜、娇兰……
天杀的五十毫升乳霜卖五千多!掺黄金了吗?!
她想抓过手机悄摸退货,看到银清那张光滑细腻的脸,顿住三秒又含泪输入支付密码。
美丽与金钱挂钩。
哪怕天生丽质,也要后期保养。
岑让川就算明白这个道理,内心也在滴血。
页面蹦出支付成功的那刻,她头一回体验到什么叫心痛如绞。
银清默默看扫一眼自己手机内的小地瓜截图。
[如何让女人对你念念不忘之捞男版:花钱,狠狠花女人钱,倘若她有一百万,那么一定要花她七十万!这样她这辈子为了钱都得拴住你。如何甩脱纠缠详情请看……]
打住,看到这就行了。
他才不要甩脱她。
最好她能把他绑在身边,纠缠他,紧锁他,捆绑他……
银清光靠想象都能无比愉悦地享受她窒息的爱意,密不透风的欲望绳索般套在他脖子上,勒出血色,他都能甘之如饴。
“我还有东西想……”看到岑让川眼里心疼出的泪花,银清急忙咽下要说出的话。这次先花个一万吧,让她惦记自己一阵。
银清美滋滋地想,这下岑让川做梦都不会忘记他了~
何止不会忘记啊……
岑让川从没给哪个男人花这么多钱……
认识银清后,五万多的古琴说买就买,一万多的护肤品,还有日常生活开支,每日三件打底的快递……
他说的漏财……
不会他才是那个窟窿吧……
岑让川越想越不对劲,正要找茬,就听到银清问:“你报告出来了吗?我们一块去买车呀~”
噢,对,今天还要买车!
银清这挨千刀的!
光花她的钱,有出无进这怎么行!
岑让川想说他两句,银清却在这时适时递上一沓钱,温柔中又带点羞涩:“这是我去白芨那后赚到的钱,有点少,你别嫌弃。这还是我被你杀掉之后第一次自食其力~往后,我赚的钱都给你~好不好让川?”
好好好,哪能不好。
岑让川热泪盈眶,死东西,拿话堵她嘴,还拿钱封她口!
她手指头一捏就知道这沓连两千块都没有!
可嘴里那句“省着点过”为什么就是说不出口?
望着银清那清冷矜贵的漂亮脸蛋,岑让川心梗地要命。
憋了半天,她沉默起身去拿报告。
银清紧随其后,跟条小尾巴似的。
自助机吐出几张报告,从机器嘴里出来,余温未散就到了医生桌上。
年纪稍长的医生扶了扶老花镜,认真看完后说:“你身体挺健康啊,没什么问题,不用太担心。以后注意选择伴侣就好。”
说完,她隐晦地扫过门口的银清,叮嘱道:“高危性行为时记得保护自己,不然感染很难治的。平时多锻炼下饮食清淡些,我看你有些虚,咳,平时注意点,养养身体。”
悬着的心悄然落回原处。
岑让川长舒口气,应声好,拿起报告出门。
银清缠上她的胳膊,笑道:“我就说你没事吧~”
“检查一遍放心些。”岑让川深刻体会到感染脏病后的心情。
有种劫后余生的错觉,像从死神手底下躲过。
“那你以后一定要记得,不要再和那些男人鬼混。”银清趁机夹带私货,“你选我,我干净。还有我最近在网上看到兔耳装、捆绑奶牛你喜欢哪个?我都可以~”
“不许再给我瞎花钱买那些破玩意!”
“……那今晚做不做?我保证不喊?”
信他个鬼。
岑让川带着他走出医院没两步,手机震动。
两条信息同时发来。
[AAA硬装修复墙体:岑小姐,明天沿廊就能修复好。等会尾款清单给您发过来。]
[岑让川:好的。]
[苏叶:我后天到,给你尊贵的闺蜜大人准备好房间!我要82年红酒坐镇床头柜,还有蚕丝做的床上四件套,配备五星级大厨!]
[岑让川:给你端个米其林粑粑会让你冷静点吗?]
[苏叶:大胆!竟敢这么对哀家!]
岑让川翻了个白眼,摁灭手机后心中迅速算起账。
小破车彻底没了音讯,八千。
银清买护肤品,一万。
今日检查,一千五。
等会还有尾款、二手车……
岑让川默默仰头看天。
漏财……
漏到什么时候才是头?
她怎么越努力越心酸……
第83章 锁链 “其实你命里漏财可以补救。” ……
“其实你命里漏财可以补救。”
“能采访下你是有什么心事,所以不说吗?别跟我说我没问。”
说完,她从买完的车后座抽出赠送的军工铲,在银清面前威胁似的挥了挥。
银清嘀咕:“……我说了你也不一定遵守。”
“你不说我怎么决定遵不遵守?!”
“别碰男人就好了……”
“包括你是吧?”
“不可以不碰我!”银清急了,“我这辈子八字和你的特别吻合,你多跟我接触,能生财!”
“你这漏财是薛定谔式漏财?!”
她们坐上新买的二手越野,由着岑让川开车不知道去哪。
但看着不像是回老宅的路。
银清左右看看,困惑地问:“我们要去哪?”
岑让川不回答,她去看后视镜,隐隐约约似乎看到一辆大货车,去看右侧,又好像没有。她意识到不对劲:“这车是不是有什么古怪?”
“噢,死过人。我们去……”
话没说完,银清差点朝前方招财猫摆件方向磕个头。
“你怎么早不说!”岑让川急了,立马停在最右侧紧急通道,拿起手机跟卖她二手车的老登拨过去。
“你又没问……”银清拽着安全带,委委屈屈地看她扬起手,下意识闭上眼。
那巴掌落到他腿上,“啪”好大一声。
痛觉回来点后,银清难得感到有点疼,神色愈发委屈。
手机接通,岑让川先发制人:“喂,老登,我说你怎么给我卖这么低,死过人你不跟我说!你给我等着!我马上叫一车人过来弄你!”
正当银清以为这车要被换掉时,岑让川话锋一转:“不过话说回来,文明社会了。这车你砸谁手里也卖不掉。正好我是风水师,再给我便宜点。”
银清:“……”
他拿起手机,把捞男版攻略删掉。
小地瓜搜索栏:如何拴住一个抠门女人的心?
岑让川三两句又便宜了五千块,看到支付宝里增加的数额,美滋滋地放下手机继续往前开。
她手头上还有片雷击木,挂哪不是挂,挂久了车不就干净了。
转个弯,不远处出现一座牌坊。
白色柱子经年累月下被岁月腐蚀,底座青苔与藤蔓攀爬而上,远看像是用画笔晕染上去的颜色。
越靠近那,银清显得越紧张。
他已经知道她想做什么。
岑让川放缓车速,分出一部分注意力放在银清身上。
到达牌坊底下时,毫无意外出现她那天没有留意到的动静。
那是从地下发出运转锁链的沉闷响动,越往前,声音就像从地下到地上,叮叮当当拖行出长段噪音。
日光下,银清身上的常服开始褪去,从脚下开始,层层叠叠覆盖雪白衣料,他的脸色也随着往前行进变得苍白如纸。
在云来镇被锁住上千年光阴,他从想要挣脱挣得头破血流到最后慢慢接受。
每年试探着走出,都会被镣铐与锁链钳制,想要自由的心已经在死水里泡得腐朽,他已经没有要走出这个镇子的想法。
可是为什么……
她为什么,要把自己带到这里……
越野车停在路边,副驾驶座打开。
岑让川眼疾手快抓住想要逃到后座上的银清,生拉硬拽把他拖出来。
“你要逃避到什么时候?”她用力把他抵在后车门上,“真想要永无止境被关在镇子上吗?人类寿命如果按百年计算,四舍五入我只有七十年能帮你解决,如果遇上重病老年痴呆,得再减去二十年。五十年,我可能只能陪你五十年。”
“你不会只有五十年…你会陪我很久很久。”银清下意识反驳她的话,“我已经有办法,你会长生,像我一样,但又不像我……你可以去任何地方,直到世事变迁,我们脚下这块地也开始枯萎凋零……”
“长生?”岑让川摇摇头,“我不想活那么久,百年时间刚刚好好体验完一段人生,再往后,朋友亲人都不在,我还得挨个参加葬礼交礼金。科技发展日新月异,我很守旧,不想去体验赛博朋克世界。”
银清忍了又忍,忍到眼眶发红发烫,茫茫水雾升起,在他眼底晃动潋滟,如开凿石洞凿出的小溪流从他眼角淌下。
他抱着她,哽咽难言,连说句话都要停缓气息:“我不想、不想……让你死。我,我好不容易才、等到你。上一世,和这一世,隔了上千年……”
自己居然只投胎过两世?
这中间千年时光她在哪?发生过什么才导致时间线被拉这么长?
估计问银清也不知道,只有问她本人,她的上一世。可她要怎么去找自己上一世?
岑让川想得脑子打结,听他在耳边呜咽,心又软了几分。
她惯常不会安慰人,又是她挑起的话头。
现在好了,银清哭成一副不哭晕过去不罢休的模样让她有点愧疚。
岑让川憋了半天憋出一句:“别哭了,再哭下去不好看了。”
“我就、知道你个混蛋……只看重我的美色。”
哭得更大声了……
岑让川被他哭得脑壳疼,温声哄道:“好啦,我们现在至少在一起了不是吗?还没过完怎么就开始哭丧,不哭不哭。”
“在一起?”银清总算止住眼泪,抬起头用湿漉的双眼望着她,“那我们是什么关系?”
“当然是……”
炮友两个字差点脱口而出。
岑让川回过味来,这是在拐着弯跟自己要名分。
她眼神不善地扫他,二话不说拉着他往前走。
“你回答我啊,在一起是什么关系?”银清连忙跟上,眼睛亮晶晶地望着她。
丧服上华丽的玉石金银随着他的动作发出清灵灵的响动,配合他的碎碎念吵地岑让川一个头两个大。
再银清又一次问起时,岑让川直接拉过他衣领亲了上去。
“唔……”银清长睫颤了颤,配合地张开牙关让她侵占自己。
微风拂过衣角,掀起层层叠叠的细链。
响个不停的金银链子在此刻和穿着它们的人一齐安静下来。
水声靡靡。
金银玉石相撞,宛如敲冰击磬。
岑让川感觉到他体温不断攀升,烘熨出的植物香气馥郁却清爽,浓郁的木质调中掺杂草叶汁液,有股清甜后带着丝苦涩蔓延的味道。
腰带被扯下,银清难得羞涩,死死按着她的手不肯让她脱掉自己的丧服。虽然不吉利,好歹是能遮羞……
她们现在就在镇子口,随时有车路过。一条路左边是山,右边是野草地,哪有什么遮挡,银清再怎么急也不可能在这……
浪归浪,总归是世家礼仪教化下的公子。
他接受不了……野战……
“不要……唔,等会,回去之后……再、啊……”
断续不清的字眼逐个蹦出,终止于咬下耳垂的这刻。
银清瞬间被卸去力气,敏感点被抓住,雪白衣料下迅速鼓起弧度,他窘迫地想用宽大的衣袖去遮挡。
岑让川终于放开他,矮下身抱起他大步往前走去。
银清这才反应过来她的目的是为了让自己闭嘴,可被亲得只剩羞涩与尴尬,这指责的话是怎么也说不出来。
“坏女人……”他小声抱怨。
“大点声。”岑让川听到了,根本不在意。
“今晚做不做?”银清继续小声抱怨,“说好两天一次,现在隔好久,惹完又不负责……”
岑让川:“我肾虚。”
“你早就好了。”银清忿忿,“别人随意勾搭你就上,我呢,十八般武艺全上你说走就走。家花不如野花香,看人家长得好也不管是不是带病,非得尝尝咸淡……”
“哗啦——”
锁链在岑让川踏出牌坊外十米左右时骤然收紧。
银清沉默地望着身后层层叠叠的束缚,所有话语被吞没,寂静无声。
“看来,就只能到这了。”岑让川放下他。
回头看去,她上次出事的地点距离这不远。倒塌下去的野草地缺口还在,依稀残留上次追尾后的痕迹。
银清朝牌坊望去,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所在地。
他不说话,石像般立在那很久很久。
久到手机上时间往前跳了一位数,分钟秒针轮转至最大又重归于零。
白芨发来短信。
[你们还回不回来吃饭?不回来我当晚饭吃了。]
头顶日光往西倾斜,将二人影子拉长。
夕阳西下,金色日光将半边天空云层笼上暖色调。秋老虎带来的热风在下午时分,温度逐渐迎来冷却。干燥的空气慢慢被略微潮湿的凉意润泽,连带着呼吸中夹带的燥热似乎也平缓许多。
一天没吃饭没喝水,检查完身体就去买车,买完车就急哄哄地把人带来这验证猜想。
现在验证完了。
祈福牌确实和囚禁他的锁链有关。
但这人怎么不走了呢?
前进的十米可是她努力的结果,如果密室逃脱事件后得来的那堆祈福牌挂到树上,说不定能往更远的地方走。
他不开心吗?
难道他喜欢困在这?
岑让川想不明白,却愿意陪他在这。
但……
“咕咚……”
肚子不争气地叫出声。
岑让川不得不提醒下:“银清,我饿了。”
快要做回银杏树的银清没有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直至听到她的声音方才如梦初醒。
“嗯。”他轻轻应了声。
素白衣袖在半空中轻荡,腕上锁链在阻止他继续往外层走去。
而银清看到了,原是坚不可摧的镣铐已然出现裂痕。
由岑让川亲手为他破出的缝隙。
一道名为自由与希望的缝隙,犹如树缝间洒落的一缕碎光,照亮他囚禁千年的绝望路途。
“你是怎么知道……锁链和祈福牌有关联?”
“呃,我也不知道。”岑让川向他伸手,“就是直觉。快点,回去了。我饿了。”
“今晚想吃什么?”银清自然而然把自己放入她的掌心。
岑让川随口说:“满汉全席。”
“好。”
“这么好说话?”她惊讶回头看他神色。
银清点头:“先给我批五千块买菜钱,再给我一把弓箭。”
“……你要干嘛?”
“去山里给你猎头鹿和熊做菜。”
“……”
她要敢吃,离坐牢就一步之遥。说不定还要被判个无期。
银清望着她被噎住的表情,忍不住笑。
前世她给予自己的是囚笼,是死亡,是无边无际的痛苦。他自愿走入她设置名为云来镇的牢笼,一关就是上千年。
刚开始,没有人知道他的存在,没有人看到他,没有人能听到他。他每日里自言自语,或是昏睡或是想要逃离这座牢。他想去找她,于是想尽办法想要逃走,去有她的世界。
可他根本找不到她死后去了哪……
崩溃、绝望、疯狂、瓦解。
无人知晓他在这千年里疯得多彻底,疯到不得不把自己分裂出去,四散去寻找她的身影。
五年,十年,百年……
星霜荏苒的岁月中,他熟悉的人和事物,甚至宫墙都在逐渐消失。
他真的……成了孤身一人……
岑让川听到清灵的响动,回头看时,银清已经从背后抱住她。他身上熟悉的香气笼罩而来,几点水点溅落,滴湿她耳边的发。
“让川,不要再留下我……哪天我就算,重获自由,你也不要丢下我……”
“我不是这个时代的人,我所熟悉的人只有你,只爱你。你可怜可怜我,哪怕把我当成猫猫狗狗,我都可以接受。但是……不要再留下我一个。”
“如果哪天再次只剩下我自己,你好心些,杀了我。留下我,不如杀了我。我不想……不想再孤独地活在没有你的世界……”
岑让川懵了,心里隐约像被针扎了一下。
她……没有说过要丢下他吧?
她误解了他的意思,小心翼翼地问:“你……不想要自由吗?不想自己出去看看别的地方吗?坐下高铁飞机去看看壮丽山河,或者游乐园电影院之类的?”
这里哪怕是个小镇,但牢笼再大再精美,终究还是牢笼。
要换作是她,一天两天她还有点兴趣被关着不闹腾。被关在这个地方上千年,估计比他还癫。
银清攥紧她的手:“你会和我一起吗?”
噢,原来是畏惧新生活。
岑让川懂了,点头:“会啊,等解开你身上的锁链,我就带你去外边看看。顺带告诉你怎么做攻略买票……”
她滔滔不绝描述现代生活的便利,银清盯着她目不转睛,直到她朝自己望来,他才问出那句话:“永远一起吗?”
只有你和我。
第84章 说停就停 两人回来的时候是在晚上。 ……
两人回来的时候是在晚上。
听说是在外边吃的。
白芨一个人把午饭剩的菜热了热,又美滋滋地吃了一顿,刚擦完嘴就看到这两人一前一后进来。
银清脸色阴沉,神情郁郁。
岑让川捂着嘴躲躲闪闪,快睡觉的时候白芨才看到她下来倒水,嘴上像是被谁啃了一口,极其明显的咬痕,暧昧又清晰。
啧。
真行。
白芨看破不说破。
知道她们明天就要搬回老宅,白芨心中颇有点不舍。
两人借住的这几天,岑让川跟银清又像家长又像朋友,让她体会到久违的热闹。
岑让川看出来白芨的不舍,欲盖弥彰捂着嘴凑近,清了清嗓子,结果被水呛到,咳了起来。
白芨:“……”
两人在打烊的小药堂后院,四周灯都没有开,唯有她们头顶小灯泡发出昏黄光线,将二人站的位置氤氲出一团暖色。
远远看去,像一束光将两人框入锥形的画框中。
白芨替她顺气,岑让川缓过来后,正要说话,结果白芨先出声。
“那个,让川姐,我过两天就要去镇上的高中……”白芨飞快看她一眼,欲言又止。
岑让川边咳边问:“咳咳,然后呢,咳。”
她不明所以,去看白芨表情。
电光火石间,岑让川明白过来。
她换上自认为慈爱的表情,一只手放在白芨脑袋上:“唉呀,这有什么不好意思说的?等着,你九月开学是吧,到时候我把严森带过去,你就说我们是你爸爸妈妈。”
白芨:“婉拒了。”
她只想问能不能坐个顺风车把她和她的行李拉到学校,镇上去市里的汽车不方便,每天就四班车不说,每次都载得满满当当,偶尔车上还有羊……
等会……
白芨疑惑:“为什么是和严森哥?你不是和我师父……”
说到这,她恍然大悟,误以为自己知道了真相,“噢噢噢,脚踏两条船是吧?没被我师父发现吧?”
“喂!小孩饭可以乱吃话不能瞎说!”岑让川赶忙否认,生怕跟狗血电视剧的情节一样,银清趴伏在哪个角落偷听她们对话。
她按着白芨聪明的大脑袋:“我跟严森没关系!跟你师父也没关系……好吧,有那么点关系,就是这关系不是你想象的那样!”
白芨越听越迷惑,想不明白干脆问:“互啃嘴巴的关系?”
她是怎么顶着一张初中生的脸,问出的却是暴击问题?
岑让川梗得说不出话,又怕带坏小孩,支支吾吾回答:“咳,就是吧。那什么,我跟你师父还没到爱情,但,但就是……”
脑子越转越打结。
她边说边打打补丁,试图美化“炮友”这层关系。白芨盯着她,也试图理解她说的那层关系究竟是什么样扭曲阴暗的关系。
两人正拧着,楼上传来开窗声。
银清抱着孩子从窗户探出身,见这二人在底下挑挑眉,随即将目光转向岑让川,冷哼一声问:“岑让川,让你泡个奶你怎么还没泡好?孩子快饿死了!”
“……”白芨恍然大悟,“搭伙过日子的妻夫关系是吧?”
岑让川:“……”
是这么解释的吗?
被银清这么一搅扰,话题已然进行不下去。
白芨回张氏民居睡觉,将药堂后院留给她们。
岑让川在厨房泡好一瓶奶,匆匆拿上楼。
门被打开,银清抬起眼皮侧着脸看她走进来。
大灯没有开,只开了一盏台灯。
偏黄的暖光照亮了银清和他怀里的孩子,为她们都镀上一层糖衣般的暖意。月色似的清清冷冷被驱散,让他无端多了几分温柔的母性。
岑让川看着他,恍惚间有种老夫老妻的错觉。
“站在那做什么?”银清微微蹙眉,抱着孩子转过身。
已是夜晚,他不久前刚洗完澡,墨色长发便未再簪起,湿漉水气凝结在发尾,映着灯光绸缎般泛起温润光泽。
岑让川脚步顿了顿,将手中冲好的奶粉给他。
她走来的这几步,银清已经掩好薄毯,不让她瞧见小孩的面容,免得非要把祂留下来。
到时候,他真要给简寻孩子当后爹不成?
岑让川必定是那种有空就逗逗孩子,哭了还回去的类型。想让她搭把手之前还得满镇子找人。
银清想到这,幽怨看她。
岑让川没注意到他的眼神,蹲在他旁边,手贱地想去拨开薄毯去看喝奶的崽崽。
手背意料之中的被打了下。
银清瞪她一眼,轻声说:“别碰祂。”
“看看怎么了……”岑让川嘟囔,不死心地想靠近去看。
她刚刚冲好奶粉的奶瓶被银清拿着,随着毯子里小嘴不断努动,里面奶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失。
崽崽边吮吸,边用祂幼兽形态的双手按在银清胸脯上,有规律地做出踩奶动作。
岑让川本来注意力是在祂身上,不知不觉间,这眼睛就莫名定在沾水后吸附到皮肤上的鼓起部分。
犬类幼爪指甲没剪,往上推一下,尖尖处就勾住衣服。缩回时想甩脱又挣脱不得,银清不厌其烦地帮祂解开勾到爪子上的线,轻声哼歌哄着。
幼崽吮吸奶水过于用力,肉垫都在出汗。在银清衣服上留下湿漉漉的梅花爪印,一个叠一个,一层叠一层,终于把他胸前那块布料濡湿,隐约现出底下薄肌形状。
岑让川看着看着,顿时感到口干舌燥。她尴尬地摸摸自己耳朵,挪开视线,起身去找点别的事情做。
银清没有发现她的异常,只觉怀里崽子碍事,盘算着要不要催催那边尽快把祂们遗留在此的幼崽接走。
小破崽子,麻烦死了。
心里这么想着,银清嫌弃看祂,见奶瓶空了又抽出纸巾替祂擦嘴,顺带使唤岑让川:“去把祂奶瓶洗了。”
“……噢。”她乖乖接过,拿着奶瓶下楼。
当一只脚踏在木梯上时,岑让川突然发应过来……
她怎么有种当爸的错觉?
不信邪的岑让川又跑回银清房间,他已经站起身,抱着昏睡过去的崽崽奇怪地望向她,问了句:“怎么又回来了?”
霎那间,眼前周围建筑桌椅全都变成远比如今更加精美复杂的场景。
她脑中蹦出零碎画面,好像在千年前她就曾经见过银清今日今时模样。
年轻的谋士长发披散,薄衣挂在肩膀上欲掉不掉,烛火昏暗中,他抱着孩子望来,与眼前银清重叠侧影轮廓。
只是,现下的他比起从前更加清冷寂寥,眼中熠熠生辉的光随着时间磋磨,如蒙尘明珠,再不见昔日亮泽。
岑让川立时觉得心中陷下去一小块,背后有风吹过,吹得胸口空空荡荡的凉。
她这是怎么了?
为什么会觉得不舒服?
银清奇怪地看她一眼,把崽崽放下后,背对着她小声埋怨:“让你洗个奶瓶你都不乐意……还生小孩,生完你又不管……管生不管养,才不给你生……”
“……”
不行,不能再想下去。
她俩现在老夫老妻即视感太过强烈。
做恨做到现在难道变质成爱?
岑让川打住纷乱思绪,压低声音辩解:“我就回来跟你说一声,你衣服湿了。秋天,晚上凉,你就算不是人也,咳……”
她暗示得够明显了,就此强行转开话题,“洗奶瓶去了。”
银清初时没听出她的暗示,一心一意把孩子哄睡。直到岑让川下楼,他才感觉到胸前凉飕飕的。他低头去看,当目光触及到昂贵面料下凸起的一个小圆点,浑身血液都涌到脸上,脑袋发热。
这也太……
太明显了!
等等,难道……
银清觉察到不对。
她们俩之间,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变。
银清走到窗边往下望去。
天井处,没有灯,只能依靠冷色天光。
岑让川正拿着圆头刷子在努力刷洗瓶瓶罐罐。
水流声不大,清洗声也不大。
细细流过石缝间的响动舒缓悦耳。
她的侧影静悄悄地印在他心中,从以前到现在,未曾变过。
跨过千年时光长河,从前一切爱恨情仇在她前世身死那刻都成前尘往事,只有他一人记得所有。
该放下吗?
他是不是不该拿以前的事折磨现在的她,现在的自己?
不该在恨极她变心,不记得自己之时想过将她埋入自己棺椁,让她变得和自己一样人不人鬼不鬼。
也不该想要囚禁她,强迫她只看自己,只爱自己,让她今生今世与自己永不分离,身边只剩他一人……
等会……
银清想了想,这女人花心滥情、强势作风和前世一样没变。要不是因为没钱根本不可能和自己和睦相处。
囚禁她,根本没错!
岑让川洗完瓶子,甩干净水后放在高台上晾干。
背后有被灼烧的烫感。
她下意识循着感觉抬头望去。
四四方方的窗框透出昏黄暖光,四周黑暗,唯有她望向的方向才有光芒。
银清站在窗前,应该是把孩子哄睡了,正支着下巴注视她。
二人对视那刻,无风后院渗入秋日凉风,吹得人有些凉。
他额前碎发吹开,露出清清冷冷容颜,黑夜寂静中微光昙花般绽放在她眼中。眉眼自带三分冷淡,却是一眨不眨盯着她,温柔中掺杂几分她不喜欢的占有与控制欲。虽然有加以掩饰,但眼底汹涌的爱欲如藤蔓缠绕,绞在她身上,层层加码下令人窒息。
银清望见月光下她头发被风吹得凌乱,面容也变得模糊不清。可那双凛冽冰河似的双目透过黑发望来时,本是难得的柔和,不知怎的,似是窥见他的心事,慢慢冷却,直至现下的冷淡。
她……知道了?
银清微微讶异。
随即勾唇一笑,他不怕被她看穿心事,比起这个,他更怕她不关注。
“让川~”银清故意将手搭在窗台外,莹白匀称的长指敲击在窗上。嗓音低低的,带着勾子,如夜间山池中游行的引路鱼,诱惑路过的夜行人下水捕捉。
岑让川被他这声勾得心猿意马,好不容易升起的理智如水中月,被随意扔下的石子搅散。她假意矜持:“干什么?”
“刚刚被祂按的地方不太舒服,你帮我看看?”银清边说,边解开扣子,露出大半白玉,指尖从锁骨划到衣襟遮掩处,慢慢落下放回窗台。
欲说还休的留白。
无声无息的蛊惑。
风从他那边吹来,她似在风中闻到独属他身上的香气。
岑让川被勾地不行,却嘴硬道:“咳,时间有点晚,我先去睡了。”
见她要走,银清急了,直接攀出窗口,踩上瓦片。
头顶传来异响,岑让川忙抬头往上看。
被踩落的青苔恰好与瓦片一齐掉落,“啪嗒”一声碎成块状。
“你疯了?!”岑让川指指楼梯口,“走那啊!”
“不行,我等不及。”
话音落下,他也如散在风中的话,从上方跃下。
岑让川下意识向他跑去。
浅月色衣摆翻起,像半空中开出层层叠叠花瓣,从树梢坠落。纤白腰肢线条流畅而结实,剪裁利落的长裤花萼般包裹在腰侧,露出肚脐处点缀的蓝水翡翠。
她注视着那一尾蓝,还没从他服美役服到肚脐上的震惊中缓过神,怀里已经落满馥郁清香,满满当当,宛如林间忽起山雾朝她笼罩。
从半空落下的月色带着潮湿吻来,从眉心到耳尖,细细密密如雨点打来,淋得她有些承受不住。
银清轻喘着气搂住她,整个人都几乎挂在她身上。
体温攀升,积蓄欲望,发丝交织……
岑让川将他抵在木头柱子上,按住他濡湿布料下的隆起。银清边拉扯她后背布料,指尖触碰到她温热的后颈,压住她肩膀,指节用力到微微泛白,将自己抬起些,主动扯开上衣让她触碰。
“帮我……解开……”银清含糊不清吐字,引导她绕到自己腰后。
交错出的蝴蝶形状悬在苎麻面料长裤腰上,勒出没有一丝赘肉的有力腰肢。细绳垂落,尾端系着她随意丢弃的玉石坠子,轻轻一拉,登时散开,落到她手中。
“回房间吗?”岑让川转移阵地,轻咬他的耳垂问。
“就在这……”银清已经忍不住,在她还想询问之时用力吻住,恨不得把她嵌入自己身体。他的呼吸已然紊乱,杂糅喘声,“进来……快点进来,我准备好,别按,轻点……玉具,在我口袋,嗯……”
“别扯我后背衣领,快勒死了。”岑让川依言松开,拉下他的手按在柱子上,银清顺势往下,与她十指相扣。
凉风灌入。
空虚挤入温凉那刻,满足地发出低吟。
银清靠在她身上,微微颤抖着问:“我重不重?”
绞杀榕去除后,她让严森他们往树下埋了不少肥料。加上分身重归,树体复苏,他感觉到虚弱的身体在逐渐修复。
单手托住掂了掂,岑让川点头:“是重了。”
闻言,银清从欢愉中惊醒,追问:“我胖了吗?”
岑让川丝毫没觉察到他话里的异状,低眸盯他胸口,嘀咕道:“胖……这胖的位置真是刚好啊……”
银清:?
他盯着她问:“你什么意思?”
嫌他胖……
有了简寻那有毒的野花作对比,觉得家花像糟糠?!
银清暗暗咬牙,在她不注意时猛地借力前倾。
岑让川被迫往后推开半步的瞬间——
沾着树液玉具落地。
连同苎麻面料的长裤。
他裹着长衣,过长的衣摆恰好遮住所有艳色。他赤足踩在天井砖石上,冷冷看她。
岑让川不明白他怎么说翻脸就翻脸,脱口而出:“又不做了?”
“做做做,做你个头。”银清气得丢下一句,头也不回走向楼梯口。
月色下,那双优于常人的双腿跟一双玉箸似的,又长又直。从暗处流下的晶莹七分旖旎三分淫艳。
留在原地的岑让川还懵着,这事也能说停就停?!
第85章 白芨开学记 “你跟我师父又吵架了?”……
“你跟我师父又吵架了?”白芨见怪不怪,拖着破旧蛇皮袋塞进岑让川新买二手车的后备箱。
岑让川心不在焉应了声:“嗯。”
九月初,暑假结束。
白芨要去市里学校报道,张氏药堂交给银清打理。
虽然有些不放心,但白芨清楚自己现在的年纪首要任务是上学。
岑让川酝酿了下,把口袋里准备好的红包塞到白芨手机:“开学礼,咳,我跟秦叔一块还给你买了手机,总之,你要是没钱了跟你师父说。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你尽管开口就行。”
白芨被这她这一手弄得猝不及防,拿着红包想还给她:“不用让川姐,麻烦我师父替我看药店,我已经很感激了,我没什么东西能给你们……你不用再给我红包和手机,我的手机还能用。噢,我钱也够,奶奶生前已经给我攒了一笔。”
岑让川尴尬:“那手机是还能用,但……”
白芨用的是老人机,两百多块钱打折买下的。平时用不打紧,但上了高中还继续用,就有些不太合适。
青春期孩子心思敏感细腻,白芨本来就是孤儿,被奶奶捡来后学费都是靠攒靠凑,穿着破旧。其他小孩开学有家长陪同,她开学却是镇上一群哥哥姐姐凑成队,要是手机也是不合时宜的老人机……
岑让川担心她会受排挤。
白芨也很尴尬,手足无措地站在原地,挠挠头又看看口袋。
“换吧换吧,买都买了,退不回去。”岑让川心一横,把手机盒子塞给白芨,“等会秦叔他们过来帮你数据传输,你多玩几天熟悉下。”
别的家长都是担心孩子沉迷手机,岑让川倒好,让她多玩几天……
白芨心情复杂地看了她一眼,捧着手里的盒子,嗫嚅道:“谢谢啊,让川姐。”
岑让川不太会应付现在这种场面,咳了声说:“嗯,听到了……”
两人别扭了会,就听到远远传来严森的喊声。
“白芨~让川~”
车轮驶过青石板路,严森踩着自行车使劲挥手朝她们打招呼,小妍单手提着薄荷色行李箱,提心吊胆地半搂他的腰。
还没靠近,小妍担心的事发生了……
严森嘴里“诶!诶——唉呀!”一通怪叫,自行车歪行去侧边鹅卵石上,差点把两人都带进沟里。
小妍在后座伸脚平衡蹬地一脚将要倒下的自行车撑起,从身后控制住严森左手,这才把开歪的自行车带回正路。
“让你不给我开,就你这破技术还带人!”小妍气得拍了好几巴掌,揍地严森嗷嗷直叫。
严森自行车刹车出了点问题,岑让川看出来后急忙上前搭把手,从侧面看,两人跟抱在一起似的。
白芨眼皮不吉利地跳了跳。
下一秒,药堂里飞快卷过一道残影。
白芨还没看清楚,一封厚厚红包就被塞进手里,带起的风掠过耳边,就跟瞬移似的。
“你行不行啊?车呢?四个轮的那辆。”岑让川帮严森把住车头,顺手扶着小妍下车。
三人没注意到岑让川身后多了个雪青色身影。
严森不好意思地低头,支吾道:“不小心撞了树,就、就返厂了。”
“车撞树上,你也撞树上了是吧。”岑让川拍开他的手试了试刹车,“赶紧下来,你这刹车片磨损太厉害,得换一下。还敢带人?你怎么敢。要出点事我看你怎么跟人家父母交代。”
“就是就是。”小妍帮腔,“我说用我自行车带你你还不乐意,说什么有损男性自尊。单位里阿姨叔叔就是调侃你两句,你还当真。局长还没退休前跳个广场舞他们还叭叭呢。”
“别说了……”严森耳尖漫上红色,恨不得钻进地缝,“我错了,下次再这样你们直接揍我吧……”
岑让川小妍忍不住笑。
“搭一下,我今天穿的鞋不防滑……”严森用询问的目光看向岑让川。
她这才注意到这人今天穿的是小皮鞋。
或许是为了给白芨撑场面,换掉了平日里的休闲装,打扮得稍微正式。
黑衬衫搭黑毛衣背心,西装裤,外搭灰色大衣,配上那张偏娃娃脸的温顺脸蛋,简直像写满“有钱、好骗”的温顺公子哥。
“下来吧。”岑让川难得好心,伸手要扶他一把。
得到允许,严森也伸手搭住她的肩,整个人向她偏来。
二人身体接触的这刻,白芨疯狂咳嗽提醒,结果她们根本没注意。
小妍倒是听到了,朝这边看来,这一看,正好看到曾在医院见过岑让川的表弟。
诶……
让川表弟怎么看起来很生气?
银清双手环胸,眸中几欲喷出业火把这对男女烧成灰。
嫌他重,嫌他胖,严森看起来比他还重她怎么不说!
岑让川不知道他又因为什么事发癫,懒得理也懒得哄,竟就这么冷处理,连问也不曾问一声。宅子修好那天,径自拿起装满祈福牌的袋子回了老宅,她往银杏树上挂牌子,远在药堂的银清操纵树枝不给她挂。
一来二去,岑让川火冒三丈暂停挂牌事宜,气得半晚没睡。明明自己是为他好,解开锁链放他自由,他却如此抗拒,不识好歹。
她嘀嘀咕咕骂了银清好几天,二人冷战就此再次拉开序幕。
白芨也懒得问,反正最后也会莫名其妙和好,莫名其妙亲上,再莫名其妙睡一张床上。
三人在药堂生活的这阵,虽然两个大人已经很注意避开,但偶尔几次也能看到银清主动索吻,亲得那叫一个缠绵悱恻。
白芨正准备看这场大戏开演,却发现小妍望过来。
小妍懒得跟严森再扯,每天见到同事已经够烦了。
她朝银清礼貌点头,也不管对方回没回复,提着行李箱朝白芨走来,要把白芨蛇皮袋里的行李装进薄荷色行李箱。
“给你新买的入学礼物,别用蛇皮袋,我小时候用这玩意被学校里同学笑了快三年……”
“……啊?噢……谢谢小妍姐。破费了……”
“这算啥,一百块不到。姐出社会工作这么些年也是大人了,你不用有心理负担,不算啥。”
背后拉扯两句后开始装箱整理。
前方严森从自行车上下来,裤腿勾到车后座底下凸起的铁皮,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就这么栽倒在岑让川身上。
很寻常的一段小插曲,正常朋友的交往尺度。
愣是被妒火烧穿天灵盖的银清瞧出浓郁的暧昧氛围。
在岑让川下意识要扶住对方腰的那刻,银清终于忍不住挤开二人,用力把严森从自行车上弄下来,放雕塑似的把人放好。
他咬牙,暗暗威胁:“都说了,离我家让川远点,不然小心霉运缠身,工作不顺……”
严森要道谢的话噎嗓子眼里,一个字都吐不出来。
岑让川翻了个白眼去给严森停好自行车,压根没注意他们之间的暗流涌动。
才这么一小会,又有其他人过来送行。
严森发小和其他镇上的年轻人成群结队出现,叽叽喳喳包了个红包给白芨。银清见白芨快被拿不动,回药堂拿了个绸缎做的小背包给白芨。
看面料,像是他某件衣服留下的边角料缝制……
秦叔和炒粉阿姨不知道从哪冒出来,一个在给白芨新手机做数据传输一个带了生活用品过来,塞得后备箱满满当当。
一群人围成圈,直到岑让川总看到的纸皮箱老爷子和其他老人一块出现。老人家蹬了一辈子自行车,攒了半辈子纸皮箱,供着镇上孤儿们的上学费用。
岑让川望着这场面,自觉退到以严森为首的年轻人这边,观看云来镇特有的送行礼。
从老年人人群中散开一条路,光看气质就知道是某所高校退休的老教授,她坐着轮椅被村支书推出,腿上还放着一本封好书皮的笔记。
岑让川听到白芨恭敬喊了声:“李奶奶。”
李奶奶点点头,慈爱地笑笑,摸了摸白芨脑袋:“小白芨长大咯,听说还没上高一就想跳到高三?”
白芨脸一下红了,站在老人家面前才终于有了初中生单纯稚嫩模样。
她太早熟,平日看诊抓药干脆利落,雷厉风行像极去世的张瑜奶奶,没人把她当小孩看待。
看到这一幕,小妍感慨不已,低声叹口气。
严森也不知道触到哪根神经,露出老父亲般的神色,热泪盈眶。
李奶奶揉了揉白芨的脸,用标准的普通话念出在心中排练千百遍的话:“兹代表云来镇妇女同胞,父老乡亲们,预祝张白芨同学在新的学期里云程发轫,万里可期。”
话音落下,周围响起热烈掌声。
岑让川边鼓掌边好奇,低声问:“镇子上每个准高中生入学礼都这么隆重吗?”
“不是呢。”小妍摇头,“其他小孩早去学校了,只有白芨特殊些。”
严森听到她们说话也凑过来:“你刚来不久不知道,白芨很聪明的,中考成绩全镇第一,听市里老师说,跟市里第一名就差两分。加上张瑜奶奶生前没结婚没生过孩子,其实不怎么会照顾白芨,她算是吃百家饭长大。我们这片区家家户户都把白芨当自家编外小孩养,所以入学礼会郑重些。”
说白了就是人缘好,加上是学霸才有这待遇。
岑让川又想到一个问题:“白芨现在监护人是谁?”
严森惊讶:“你不知道吗?”
他的表情让岑让川有种不详的预感。
果然,严森下一秒说出的人名简直到了两眼一黑的程度。
“你表弟,岑银清啊!”
你表弟,岑银清啊……
岑银清……
银清……
她们什么时候成监护人和被监护人关系的?!
她怎么不知道?!
“你、你不知道吗?”小妍诧异,“她们拜师后,白芨监护权就从张瑜奶奶朋友那转到你表弟名下了。”
拜师后……
拜师后那段时间她跟银清那时在干什么?
冷战还是做恨?
岑让川真觉得自己要完,跟银清在一起的记忆不是在跟这人吵架就是各种黄色画面,光不加任何修饰写出来都要判个十年八载的那种。
她想问问银清怎么不跟自己提一提,环顾四周才发现银清到了老年组阵营,正在低头和李奶奶说着什么。
白芨盯着自己,用唇语问什么时候走。
岑让川抬手看看手机,拖拖拉拉竟然已经九点半,忙出来说:“谢谢大家出来送白芨,时间差不多了,我们几个该送她去市里报道,晚了会来不及。”
“那就去吧,白芨,到了市里好好念书啊。”
“有啥事跟你师父说,把他当你哥对待就行,他要是做不到就来找婶子们。”
“别学人家减肥啊,到了新学校多吃点,食堂饭菜要是不好就去外边吃。想回来在群里说一声,镇上人多,随时能来接你回家。”
阿姨婶子们你一言我一语,像簇拥成团护着即将离开去开拓新领地幼崽的狮群们。
她们有的烫着已经不时兴的卷发,有的脸上长了皱纹,有的双手粗糙,唯一一点相同的是她们望着白芨的眼神,是年长者对小辈的担忧与慈爱。
白芨被她们弄得想哭,假意被风吹得眼睛不舒服在揉。
岑让川适时递上纸巾,将她揽进自己怀里,揉揉白芨脑袋对热情的她们说:“好咯,婶子们,我先带她走啦。过两天就能看到她,别整的这么依依不舍,小姑娘脸皮薄都不好意思了。”
她们友善地笑出声,挥挥手和岑让川她们告别。
“上车。”她顺手打开车门,让白芨先上去。
随后小妍也打开另一侧车门上去。
点火、系安全带、检查后视镜……
岑让川打开导航输入目的地,等屏幕转换成路线图时,隔壁副驾驶位迟迟没人上来。
她疑惑地低头去看,就看到两个身影同时站在车门外。
严森默默缩回按在车门拉手上的手,顶着银清欲要杀人的目光咽了咽口水:“呃……你,你也要一起去?”
岑让川没说他要一起啊……
“临时起意,不可以吗?”银清说完,拉开车门自顾自坐上副驾驶位。
严森感受到银清情绪,尴尬地站在原地。
白芨早习惯银清对出现在岑让川身边一切雄性抱有针对性的敌意,不等岑让川说话就替她打开车门,招呼严森上车。
岑让川狠狠剜一眼银清:“白芨都比你懂事。”
“白芨都比你有心。”银清回瞪她。
“那个……”白芨可不想被她俩夹在中间,转移话题问,“崽崽被你们交给谁带了?”
两个不靠谱的大人实在让她操心不已。
“我堂弟。”岑让川懒得在这跟银清争执,暗示道,“你确定你走得了?”
“不知道能走多久,牌子都挂上了。你不是巴不得让我自由,以后衣食无忧远走高飞,我成全你啊。”他说到中途,眼眶发红,就是不肯看她。
后方三人听这二人打哑谜都是一脸懵。
岑让川咬牙,因着外人在,不得不缓和态度跟他说话:“今天不太合适,你要不先下车,我改天再带你去白芨学校。”
“要不带我师父去吧?”白芨难得替银清说话,“今天药堂没什么人预约,他每天在这也挺无聊的……”
“……老实点。”岑让川瞪他,“系安全带。”
话音刚落,车后三人都整齐划一地寻找带子给自己扣上。
“……不是,你们动什么。我说的是……”岑让川见后方三人不自在的神色,又去看银清要哭不哭仿佛受了天大委屈,气得爬过去,亲自给银清系安全带。
指尖划过他身上冰凉面料,她不自觉去看他眼睛。
银清正在凝视她,眼底水雾迷漫,无声诉说他这几日的心绪难平。
“咔哒”。
安全带系上。
车子向前行驶,车后无数乡亲目送她们远去。
银清平复下心情,开口说:“白芨,我可能到不了你学校。”
白芨原本欣喜的心情低落下去:“噢……好吧……”
严森小妍异口同声:“为什么?”
他是白芨监护人又是白芨师父,不想去她学校看一看吗?
“我走不了很远。”银清望着远处,“可能要等你毕业,我才去的了。”
他不肯说原因,三人目光便望向岑让川。
谁知岑让川压根没接收到三人信号,直接问:“你怎么不告诉我一声,你成白芨监护人?!”
银清说到这,冷笑一声:“白日里睡觉,中午和简寻聊天,晚上找你也是推三阻四,你给我说话的机会了吗?”
岑让川登时噎住,那段时间恰好是她和简寻在网上的暧昧期,又不是故意忽略他……
可她根本无法辩解,现在简寻就是她的黑历史,怎么可能说出来!
三人嗅出八卦的味道,可偏偏银清说完后就止在岑让川那了。
等了半天,也没见她要说话的意思,急得三人低头在群里交流信息。
手机嗡嗡响个不停。
岑让川瞥了一眼后终于没忍住。
“喂,你们聊天要不要看群里几个人?”
她还在里边呢!
第86章 新篇章 离学校仅差十公里,锁链声响起……
离学校仅差十公里,锁链声响起。
银清适时露出晕车的痛苦神情,挨在岑让川身上被扶着进附近的奶茶店。
“你们觉不觉得让川表弟有点不对劲?”小妍越看越皱眉。
两姐弟长得完全不像不说,银清对岑让川的占有欲戳瞎眼都能感觉到。
白芨眼皮再次不吉利地跳了跳。
严森遇到跟他一样感受的人,重重点头:“你也觉得不对劲吧!他就是姐控!我得跟让川说下,姐弟俩关系太好也不行,这看着多少有点膈应。”
他话说出口,小妍和白芨同时眯眼看他。
眼中鄙视意味浓烈。
严森:?
他说错什么了吗?
男女七岁不同席,哪有表姐弟这么大岁数还这么亲密无间。
白芨想的是:这人傻的吧……
小妍却在严森刚才那段话中琢磨出别样的味道,她盯着严森,一开口就是王炸:“严森,你是不是喜欢人家?”
话音落下。
车内寂静无声。
安置好银清的岑让川这时恰好从奶茶店里走出,手上还提着四杯奶茶。
日光下,秋风打着旋在她脚底下卷过几片枯黄落叶。
黑色运动鞋踩着枯枝落叶,发出细微断裂声。
穿着驼色风衣内搭黑色套装的岑让川漫不经心走近,衣摆与发丝在风中飞舞出格外洒脱的弧度,飒爽如风。灵秀的容貌在大片深色衣着铺衬下已带上几分霜雪似的凛冽。
她不知道车里三人在说些什么,随手把奶茶递给白芨的同时,还得给银清找补:“白芨,别介意啊。你师父身子骨弱,稍微颠簸点就那样,所以平时也不怎么出门。他今天能到这,比起以前好多了……”
“没事,让川姐。我知道我师父今天能陪我到这里已经很好了。他平时在药堂,如果没有人,动也不动,就在后院晒太阳。”白芨边说边把手里奶茶分给左右两人,“我时常感觉他像棵树,光喝水就能活,做了饭也不吃,还挑食,身体能好起来才怪。我上学了你帮我照看点。他人其实……不错的,嘴硬心软。”
看出岑让川是吃软不吃硬的,师父刚刚满脸痛苦不像装的,为了他能好过点,白芨决定替他美言两句,结果她看岑让川的表情似乎有些不对劲?
等等……
她师父的生活习惯……换成普通人,能活下去吗?
白芨发现疑点,灵光乍现。
和银清相处的一幕幕在眼前划过,根本不能深究。
他不吃饭,偶尔喝点牛奶豆浆和其他甜水果汁。
他不碰热水,天气再冷霜雾清晨也只穿着单薄衣服,要风度不要温度,看似羸弱却不怎么怕冷。
他说要给岑让川生孩子,自己给自己开药,灌下苦汤调理身体,转头发现怀孕的是简寻。
桩桩件件。
细节处全是漏洞。
她师父……究竟是什么东西变的?
白芨想起宅子里最惹人注意的那棵银杏树,又想起县志记载,没头没脑问了句:“让川姐,你有去看过镇子上博物馆记载吗?”
那里有本书曾记载了一个历史上并不存在的人:形容他容貌清丽,压过百雪千霜,雾色漫漫间偶见其影,如山林鬼魅,亦如仙人堕尘。
这段话旁,还有画像。
侧影……似乎跟银清对得上?
岑让川听到白芨莫名其妙问了这么一句,想了想说:“没去过。秦叔提过,我还没来得及去看。”
“有空的话可以去看看。”白芨现在也成了那个保守秘密的人,给岑让川使眼色的同时又怕她看不懂自己的暗示,多加了句,“可能有熟人呢。”
岑让川能在镇子上博物馆有什么熟人?
她没放在心上,目光一转,看到小妍抬抬下巴指向另一边,岑让川这才感觉到车上氛围有点不对。
严森怎么这么安静?
换平时他早就开始话唠讲起自己所知道的一切。
她回头去看。
严森难得安静,规规矩矩地捧着奶茶,似有浓重心事,盯着腕上表带神游天外。怕是给他一把玫瑰,他能当场拿来当筊杯用。
他怎么了?
岑让川用唇语问。
那二人笑而不语。
不说就算了。
岑让川轻踩油门,重新出发。
手机这时蹦出一条信息。
[银清:快去快回,不许跟严森说话!我会一直盯着你的。]
她就跟简寻亲了个嘴,用得着盯她盯这么严吗?!
岑让川牙痒,这逆反心理上来就想跟他对着干。
她正想着,后方小妍说话了。
“让川,你有男朋友吗?”
白芨瞥她俩,眼睛滴溜溜地转。
严森戳着杯子里的珍珠,没有看她们,耳朵却支起来了。
“没有。”岑让川果断否认。
不让她跟严森说话是吧,行,她今晚去市里酒吧去跟其他小帅哥说话。
“噢……那你喜欢什么类型的?”
岑让川边开车边不过脑地说出点男模标准:“没病的、干净的、身高要高、脸要漂亮,胸肌腹肌不能少,不要黏人的,有分寸,给钱就走。”
白芨:“……”
小妍:“……”
前半句还好,后半句怎么有点不对劲……?
严森注意力完全跑偏。
他没谈过,身体健康、身心干净。
身高和她表弟差不多,略微矮点应该符合标准?
不黏人,有分寸……
他飞快瞥她一眼,也,也不是不能忍忍……
就是脸要漂亮……
多漂亮才算漂亮?
胸肌腹肌不太明显,冬天到了没怎么锻炼……
严森越想越紧张,这择偶标准似乎只够上70%。
小妍白芨看严森几乎静止的动作就知道他在衡量自己。
这不值钱的样子活脱脱是陷进去了。
木头开花了?
九月初,不仅木头开花,白芨学校花坛里的花也开了。
学校停车场车已经停满,兜兜转转,好不容易在附近商超地下找到一个无人能停进去的刁钻空位。
两侧汽车都停得不太好,逼得中间没多少空位,要是处理不好就是刮蹭事故。
“你们先下车。”岑让川发话。
三人忙收拾东西下去,顺带把后备箱的所有行李拿走。
她们做完这一切,站在对面木头桩子似的等她。
要换成严森,这车估计是停不进去,还得随机求助司机,求爷爷告奶奶,折腾半天灰溜溜开走继续找车位。
可岑让川一分钟不到,就把自己那辆越野塞进停好车后两侧只余一厘米空隙中的车位。
“……好牛。”严森蹦出两个字。
刚刚在车上,他一直没说话。
“这就爱上了?”小妍调侃。
白芨看到严森耳尖烧红,慌忙解释的样子默默在心中叹气。
少男情窦初开,就遇上这么复杂的局面,她要不要提醒下?
可是……
那边岑让川否认和师父的关系是情侣,这两人亲嘴又是自家师父主动,对外宣称是表姐弟,实在看不懂到底怎么回事。
这边严森和岑让川看着也不怎么暧昧,只是严森处在萌芽阶段。
岑让川应该会处理好?
白芨咽下话语,复杂的情感关系还是交给本人解决吧。
对面越野天窗打开。
岑让川动作敏捷地从里面钻出,踩着车前盖跃下。
严森下意识伸出去的手在无人注意间悄然垂落。
他心里很乱,乱到无法理清思绪。
小妍那句你是不是喜欢人家让他有种茅塞顿开的恍惚,随之而来的就是隐秘角落被揭开的恐慌。
他想了又想,只能回答一句,怎么可能。
究竟是嘴硬还是否认,严森不知道。
喜不喜欢,也不知道。
如果是喜欢,从什么时候开始。
如果不喜欢,他下意识去思考和岑让川择偶标准差多少又算什么呢?
严森沉浸在自己世界,直到一碗冒热气的胡辣汤放在自己面前。
“想什么呢这么出神?”岑让川也捧着一碗胡辣汤,啜饮一口被烫得不行,只好用塑料勺舀着吃。
严森回过神来,这才发现这里已经不是地下停车场,他环顾四周查看周围情形。
高中开学连带着学校门口小吃摊也火爆起来,人山人海。他被带到靠墙壁的地方站着,免得被人流不知冲到何处。白芨行李箱上还有一堆刚买的地边摊,各种重口味,看着就不太健康。
岑让川见他犹犹豫豫的鬼样子,没忍住问:“干嘛?嫌弃劳苦大众的粮食?”
这些个公子哥能不能送去乡下改造下?
“不是,我怕不卫生,镇子上阿姨婶子摆摊我好歹知根知底,干净……”严森鲜少在外吃路边摊,小心吃了一口,“这会不会吃了拉肚子?”
“不干不净吃了没病,赶紧吃吧,学校食堂你是别想,排队都排到食堂外了。瞧,这不就回来了,这!”岑让川望见从校门口出来的两人,忙挥手。
严森看到消失的二人挤过人群走来,额头上全是汗,忙从包里拿出纸巾一人一张。
“哎呀,人是真的多。”小妍顺手接过,“食堂人更多,我看了下物价,跟镇子上是没法比。小份十块,大份十二块……”
严森惊诧:“涨这么多?!”
他高中也是在这学校读的书,十几年前物价腰斩一半。
“等会带你去把红包存起来。”岑让川揉揉白芨脑袋,开玩笑道,“钱的事你不用担心,别看你师父在镇子上呆着,钱不少呢,让他去擦边分分钟一套房就挣来了。”
“……”比起没钱,白芨更担心在不良网站上见到自己师父,等到网警扫黄发现主谋竟是岑让川。
“不用你表弟全部出,我们镇子上有设立贫困学生补助,我家也有参与。白芨还有奖学金……”说到这,严森不放心地叮嘱,“你要是真没钱了,又不好意思开口,你就跟我说,千万别去贷款,尤其是简寻那种贷。”
白芨:“……”
她又不傻,肯定不可能去那种地方卖细胞。
这些大人是不是太过杞人忧天?
“噢,对,还有。高中千万别早恋!”小妍连忙跟上,“要是想周末出去玩化化妆,我给你买水乳还有粉底液,但是,千万别这个时候早恋。要是有人碰你不该碰的部位,你直接电话打给我们任何一个人,我们立刻出现。”
三人围着白芨絮絮叨叨一通,白芨能怎么办……
除了听着就是给她们看看自己银行卡余额。
以5为开头的五位数存款,存入红包后立刻变成六位数,读到大学都没问题。
何况药堂开着,银清不可能占山为王不管她。
三个大人看到余额松了口气,叽叽喳喳提着行李进入校园。
白芨不让她们跟着,自己上教学楼报道。
岑让川她们只好在楼下公告栏处看白芨在哪个班。
学霸不愧是学霸,排行第一就是她,不出所料是一班。严森说那是默认的尖子火箭班,学习压力大,并小声抱怨一班班主任有多烦人。
结果肩膀不期然被拍了拍,三人回头去看,严森吓得眼镜都差点掉下来。
流水的学生,铁打的班主任。
严森没想到当年严厉的老师还在,欲哭无泪地说:“怎么还是您啊……”
面容严肃的班主任爽朗一笑,颇有种你小子落我手里,你妹妹也别想跑的得意。
拿到宿舍钥匙,她们去帮白芨宿舍铺被褥,买齐生活用品后三人里较为熟悉人情世故的岑让川去外边买了袋樱桃分给宿舍其他五人,又和其他家长交流了下他们家孩子情况,略略放心下来。
她们能做到的也只有这些,剩下的,只有靠白芨。
不过没多大问题,白芨常年替人看诊,又早熟,还怕制不住这帮小屁孩?
岑让川和小妍从寝室出来时,天色已经不早。
四人在学校里到处瞎逛。
从教学楼逛到操场,又从操场逛到图书馆。
这的人少,白芨刷新领的学生卡把三人带进来看会书。
银清在岑让川屁股刚挨到椅子时发来消息。
她懒得理,直接视频电话打过去,接通后塞到白芨手里,顺带给她一副耳机。
白芨看到银清,多少有点伤感他不能来,从图书馆后门出去后过了半个多小时才回来。回到原座位时,她眼睛有点红,三个大人都默契地不拆穿,翻着手里的书,却在半空中眼神交流。
直到下午五点,偌大校园里陆陆续续少了许多人。
广播通知六点闭校,她们在学校食堂吃了晚餐才依依不舍跟白芨告别。
夕阳西下,宿舍门自动关上。
白芨单薄的身影在铁门内用力朝她们挥手。
矮矮小小的人被阳光镀上一层橙黄光泽,像明亮金水倾倒在她身上,下一秒就要融化。可她的眼神那么坚韧明亮,黑曜石似的,让人觉得无论遇到什么她都能坚定走下去。
“白芨!”岑让川实在不放心,“要不不住宿了吧?我每天接你回云来镇。”
来回两个多小时而已,跟她以前上下班差不多。
白芨想笑,顿了两秒忍住冲上鼻腔的酸意,喊道:“让川姐,住宿方便点,来回那么长时间都够我多背几页单词了。你也有自己的生活,不用为我操心。今天要是路上有看到卖花的,给我师父带一束呗,他喜欢小飞燕,搭点满天星就好啦。”
岑让川头一回体验到当父母不得不放手的心情,点头说:“好,我记住了。”
她知道白芨的言下之意是别再跟银清闹别扭,花束只是引子,她送张用过的纸银清估计也能轻而易举地找好说辞原谅她。
三人一步三回头远去。
白芨高高扬起的手慢慢落下,沉入荒凉夜晚。
秋日里一旦太阳消失,便会异常寒凉。
暖色调随着夕阳慢慢褪去,慢镜头倒放般把撒出去的橙金色收回平行线下,蔚蓝天空积蓄出深色,像有人按下了开关,不知不觉间暗下许多。
等到三人走没影了,白芨才准备回宿舍。
可她刚转身,就感到背后有道冰冷视线,她下意识看去,二楼原本空无一人的宿舍房间床边多出一道朦朦胧胧的影子。
在她想要仔细看时,又消失不见。
是谁来窜门了吗?
还是宿管阿姨?
白芨特意问了同宿舍的几个女孩,她们都是明后天才来。
换句话说,今晚六人房只有她一个人……
再怎么可怕,也可怕不过上次刘庆远他爸脑袋突然掉下来那件事吧?
白芨深呼吸一口气给自己壮胆,迈步进入宿舍楼。
高速路上。
三人情绪都挺低落。
岑让川打开音乐,活跃当下死气沉沉的气氛。
严森和小妍知道她的用意,忘了是谁先开口,就开始聊起镇上一些八卦。
路上天色暗下,两旁没有路灯,不得不开着远光灯前行。
如果没有严森提醒,岑让川都快忘了被她随意丢到路边奶茶店的银清。
熟悉的越野车呼啸而去,卷起一地尘土。
银清冷冷望着那辆车,手中加冰奶茶早已流尽水珠,变成常温。
白天等到黑夜,银清下午想她想得胸口疼,耐不住便打了个视频,谁知她出镜不到两秒立刻被丢给白芨。
现在倒好,经过这条路,把他丢在这都忘得一干二净。
破破烂烂的路边奶茶店门口,坐了一天的男人总算起身。
店主扫了眼便收回目光,心中暗想这人该不会留下过夜吧的时候,开过去的越野又鬼鬼祟祟倒了回来,停在不远处的应急车道上。
停的位置那叫一个刚刚好好,坐在后座的人视线被遮挡地只能看到半边店门,还有脸色黑透的银清。
岑让川拿着包装好的花从车上下来,过了马路就看到气得要自己走路回家的银清。
猫在后座看戏的二人就见店门口两人拉拉扯扯,丝滑走入看不见的另一侧。视线被前方半人高的树木遮挡,连同树后没有开灯的花墙。
“为什么这个季节那些藤类还这么茂盛!”小妍快把严森压在车窗上,恨不得冲上去把花墙搬开看那两人在做什么。
严森被挤地不敢动,默默把车窗降下说:“要不我去看看?”
小妍打了个响指:“好主意!快去。”
“……真去啊?”
车内两人蠢蠢欲动。
花墙后,凌霄花藤几乎填满木墙上的每寸缝隙。
冷色天光从丝丝点点洞口缝中流入,似随意扔进盒子里的木棍,直愣愣的戳入墙洞。
小飞燕花束在怀中散发出令人舒心的气味,和他身上自带的植物味道混合,蛊得人脑袋发晕。
银清还没看清她到底带了什么东西哄自己,气已经消下去一半。
他真痛恨自己总是这么轻易原谅,又无法不沉溺其中。
最后一次。
这是最后一次。
他下定决心,不情不愿地张开牙关放她进来。
认识这么久,她根本没正式送过什么东西给自己。是他到处捡她不要的东西做成好看的东西放在宅子里,她都没有觉察。
银清捡破烂捡的最多就是她的雕刻失败品。
那些不值钱的小石头毕竟沾染过她的手指温度,也得到过她的注视,他舍不得丢,统统收下,现在全都堆在他的墓室里。
为了放她这些小东西,他刻意清空一具棺材,用以盛放,等待某日需要时装饰在他身上、衣服上、珠饰上……
“疼……不许咬!”岑让川手下用力,摁住他喉结,迫使他放开自己。
思绪被打断,银清轻哼一声,舌尖舔了舔岑让川唇上被他咬破的地方。接着继续用力纠缠,勾住不给她走。
“小妍她们……等着,松嘴!”岑让川好不容易从他密不透风的攻势中吐出几个字,又怕他现在这个姿势脖子折断,托着他的后颈继续往外蹦字,“今晚……再亲……”
银清喘息变急:“那你今晚……不许!再说我胖……嗯,还要……再亲一下。”
岑让川万万没想到那天晚上没做下去竟是这个原因,额角青筋跳了跳。
男人心,海底针。
她那天晚上被蛊得五迷三道,哪还记得自己说了什么。
只依稀记得衣襟下鼓起的胸肌白生生胖乎乎像包着馅的烧饼,随着呼吸起伏,她恨不得上去咬一口上面的粉嫩尖尖。
搞清楚他跟自己闹别扭的原因,岑让川扯回自己舌头,迎着他不满的眼神说:“你能不能有话直说?每次直接跟我闹,我哪知道你在想什么。”
“你要是爱我,你哪会不知道我在想什么!”银清阴阳怪气,“也对,你哪会在我身上花心思,做了吃,吃了做,拍拍屁股走人。在外沾花惹草,被人家大着肚子找上门。”
“……”岑让川被他梗得直瞪眼,气得想不管他就直接走。转身走出几步,又实在放心不下,回头拉住他的腕骨,半是命令半是哄,“走,回家。”
“不回!”银清偏不遂她愿,死活不愿意走。
“你走不走!”
“不走!”
“那你告诉我,你留在这干什么!”
“你管我?”
“行,你呆这吧。”岑让川不管了,径直穿过马路,打开车门。
后座两人见银清没出现,慌忙问她什么情况。
怎么看到人了又没带回来?
“他不回去,要留在这当野人。”岑让川说完,放下手刹,一副不管不顾要走的架势。
小妍忙按住岑让川的手:“等等,你真不管他啊?别啊,你们吵架归吵架,总得把人带回去呀。”
严森点头:“就是啊,这荒郊野岭没有公交,就一家奶茶店,没有旅馆,你让他去哪落脚啊。这山里夜晚冷的要命,你真不管他,要冻死的。”
冻死个屁。
他就是棵树。
岑让川强迫自己冷静,脑子里播放的全是银清委屈落泪的画面。
“烦死了!”她捶了下方向盘,越野发出巨大的一声“哔”,像发出的某种诀别信号,银清瞬间就从花墙里探出半边脑袋,趴在墙边紧盯着她们。
她真是上辈子欠他的!
车门关了又开,探出的脑袋又缩了回去。
小妍啧啧两声,作啊,岑让川这表弟是真能作。
这要是男朋友这么作,早被甩千百次了吧?
严森微微皱眉,觉察到点不对。
她未免……太惯着她表弟了。
再次下车,穿过马路。
不出所料,窝在花墙里的银清早已抱着她送的飞燕花束哭得梨花带雨。
哭得岑让川窝火又心疼。
“你到底走不走!”
语气到底是柔软了些。
银清知道见好就收,再不收她真要把自己丢这。
于是后座二人就看到眼睛红亮地像红水晶的银清被岑让川半拽半推进副驾。
汽车再次驶动。
朝着来时方向回去。
一路上,也没人说话。
银清哭累了,脑袋歪向窗边欲睡不睡。
折腾一天,累极的严森和小妍在眼皮打架,不知不觉间坠入梦境。
昏昏沉沉的气氛弥漫在车内,连空气也变得如冷却的猪油般,凝固成膏状,要拖着最后一个清醒的人沉溺在白脂中封存起来。
两旁不断后退的景象如油画中模糊处理的笔触,飞掠成一笔而就的大片色块。头顶路灯也如灯带,点点星光排列映在窗上,跑马拉松似的在车抵达灯下时飞速往后追去。
一切都很顺利。
导航提示还有二十分钟进入云来镇。
岑让川慢慢把车速降下,避免超速。
她也开始困了,不得已去置物盒里拿出薄荷糖提神。
就在这时,她远远看到个白色身影,站在路边,不动也不走。
是什么?
不会是……
脑中想到一个字,岑让川立刻加快速度,想要尽快越过远离。
不论是人是鬼,她都不想再惹麻烦。
可她不想惹麻烦,麻烦偏偏找上她。
岑让川在虚线内变道,远离那道突然出现的身影。
可她万万没想到,就剩两百米时对方蓦地转身。
四目相对的瞬间,她听到自己的心跳声陡然间加快。
鬼魅般窜来,速度快得残影如纱布拂过。
车灯大亮,照亮对方的脸。
“砰!”
一声巨响。
浓绿汁液溅满车窗,滴滴嗒嗒沿着车头淌出好长一段距离。
不小心踩猛的油门僵硬着松开,踩下刹车。
“哧——”
在水泥路面留下一小段刹车痕迹。
梦境被惊散。
严森小妍吓得睁开眼,就看到前车窗上覆盖的黑色液体,几乎盖满视线。
银清默默抬眼,望向岑让川。
坐在驾驶位的人脸色苍白如纸,冷汗都已濡湿刘海。
半晌。
车内寂静被打破。
严森哆嗦着嗓音问:“你……撞、撞人了?!”
小妍下意识就说:“我知道一个没人的地方……”
银清扫她一眼,淡声说:“我下去看看。”
岑让川不说话,坐在驾驶位前所未有的心慌。
胸口心脏跳动地过快,她紧张地想吐。
听到银清说话,她才从刚刚惊吓中稍微缓过来,话到嘴边,只憋出句:“你、你可以吗?”
银清不说话,把她送的花放车窗上,拉开车把门下车。
车灯照亮处,穿着白大褂的男人躺在地上。
大量液体渗出,脑壳都被撞凹,无意识地抽搐几下后便再也不动。
“麻烦。”银清小声抱怨。
趁车里其他人要下来之前,银清已经面色自若地坐回车里。
他语气平静道:“撞到个装满颜料水的气球,估计是谁恶作剧,估计往那绑了袋东西。”
三人表情变得古怪,尤其是岑让川的表情,就差把“不信”两个字写在脸上。
她是司机,撞没撞到人她心里比谁都清楚。
此时心中已经在想着怎么去警局自首。
发生重大事故,未逃逸是三年以下刑期。
死亡后逃逸,三年到七年。
逃逸后导致抢救不及时,七年以上……
坐三年牢还是七年牢,她心里还是有数的……
岑让川颤着手:“我……”
只吐出一个字,手机已经被按下。
银清盯着她:“是气球,你不信的话可以下去看看。这里有荒草地和林子,偶有瘴气,你吸入后产生幻觉很正常。我猜,这条路经常发生事故。”
“是经常发生。”小妍点点头,打开车门往前看了半天,“没东西啊,可能真是气球?”
严森下车环绕一周,又低头看了看,也没发现什么端倪。
车窗上经过雨刮器清洗,浓稠液体呈现出深绿色。
岑让川意识到什么,不安地去看银清。
他没有看她,望向远处不动,入定了般垂下眼眸。
确定没有撞到人,越野车才重新出发。
刚上路,车辆不知道碾到什么颠簸了两下。
众不放心下车去看,依旧没发现异常,带着满脑疑惑重新上车。
拖行出的绿痕本是只有两边车轮留下印子,在她们重新出发后,车底盘掉下一只断手,片刻后融化成烂泥糊糊,渗入地下。
岑让川先把小妍送回员工宿舍,又把严森送回家后这才开着车回宅子。
已是夜里,四周无人。
大部分人现在不是在公园就是在路边摊聚集地。
鲜少人会到与凶宅一桥之隔的死角。
后方是堵红砖墙,专用来放清洁工人的打扫器具。
左侧是寂静街道,右边是河。
岑让川把车里所有灯都熄灭,连同行车记录仪都拔了。
“怎么回事?”她问。
银清慢条斯理脱下自己外衣,长发犹如一条黑蛇朝她手底下游来。
她制止他要继续脱衣的不良行为,按住他裤腰皱眉:“别想再用这招糊弄过去,刚刚我撞到人了是不是!”
“没撞……”他俯身吻来,闻到她身上的味道皱皱眉,“你身上怎么有他的味道?”
正说着,岑让川手机震动。
严森两个字蹦出。
[我到家啦。那个,虽然不太合适,但我觉得你和你表弟关系是不是太亲密?别误会,我没有其他意思。就……你有空的时候,要不要跟我出来走走?最近有部片子不错,是你提过想看的那部。]
银清盯着那条信息半晌,把她手机丢到后座。
“你……”
岑让川想掀开他去拿,他却死死压住。
“让川~”
吻落在耳边。
“让川……”
他主动把她的手放在胸口,让她碾弄未长成的淡色白果。
“让川……我的身体,在想你回应。”
明晃晃的勾引。
直钩入水,偏偏鱼咬钩。
岑让川迅速扯下遮光车帘,将座椅放倒。
上次做到一半说停就停,她还没看他爽够,心里憋着火。
正正好好,今天引火线自己送到她面前自燃。
新仇旧恨一块清算。
银清并不讨厌她用强,配合剥光自己后他将自己送到她面前供她享用。
本以为今天自己能在上面掌握点主动权,谁知两人刚搂上就是一阵天旋地转。
他……又成了下边那个!
“我要在上……唔!”
银清白皙脖颈玉雕拱桥似的往后仰去,露出玉石般的圆润喉结。
万千青丝垂落,丝丝缕缕,黑绸缎的流光晃晃悠悠,月影半勾。
她今天半点温柔情面都不肯留,回吻住他的唇,纠缠缱绻、攻城略地、占山为王的恶霸行径让银清暗暗心动不已。
好喜欢她这么对他……
再强横点、再狂暴些、再凶猛许多……
最好放把火,将他焚烧殆尽,就此带入坟墓也是……
好的啊……
“嗯……等等,我适应下。”
“不要掐我……不,不是这样……”
“放我下去,你、你干什么……”
不过几下,他已经有点承受不住,没有往日温柔对待后,垂落的绿枝半黄不清,秋日雨季似是来得愈发早。
枝叶被凉风吹得从枝头落下,她不知从哪摸出一根绳索捆在上边。
岑让川早知道这人正面问问不出什么,非得上点手段才肯说实话。
空隙收缩,又疼又爽。
全身立时泌出汗珠,沾湿座椅。
他看到枝头白果被莫名其妙套入,勒出深色红痕那刻,被风吹过的银杏树愈发颤得厉害,抖落无数白果。
“你自己买的你不知道?”岑让川揉着他的腰窝,看他眼眶湿漉发红,渗出眼泪,好心提醒了两个字,“锁、环。”
灵光乍现。
银清天天买一堆快递,都快忘记这东西的存在。
他不会用,但又喜欢去搜索攻略再下单。
一来二去,他买的东西愈发多,有些东西他还不愿意退货,日积月累,积攒满厢房,哪还记得着这玩意的存在。
谁知道今天居然被岑让川翻出来,还用上了。
树干被用力摇晃,成熟的白果扑簌簌落地,像掉了一地雪点。
银清先是假哭,她勒紧绳索那刻,假哭变真哭。
爽又爽不彻底,摘果子那样一卡一顿,憋得他皮肤由内而外渗出血色。
“让我出来,让川……”
话到最后,嗓音已经嘶哑。
岑让川轻咬他喉结,又左到右,密密麻麻,宛如给他戴上一层氤氲似雾的血色项链。
银清憋疯了,晃着树干想逃,被抓住后不得已承受进攻。
他受不住,喊出声:“你撞到了!还剩一口气。在车盘底下,现在已经被我勒死了。”
岑让川动作顿时停止。
他在说什么……?
他把尸体捆在车下带回来?
他明知道尸体在,还引诱她在车上做这种事?
疯了……
真是疯了……
这次轮到岑让川想走,银清不让。
搂着她,坐上来那刻,不小心撞到车喇叭。
伴随长鸣,银清抵达树巅,摘下最后一粒果实。
他喘着气,撒下一地刚采撷下的新鲜白果。
绳结打开霎那,隐藏在兜中果子蹦着断断续续冒出。夜间湿凉,晨露沾湿她的上衣,他坐在树顶还未缓过来,立时拿自己的衣服给她擦拭。
又怕她嫌不干净,小心翼翼吻去那些露水。
“你!”岑让川恨不得给他一巴掌,又怕他爽到,更怕他舔自己掌心。
究竟是什么样的精神状态,才能让他明知道她撞完人后又心安理得的蛊惑勾引,在尸体上来这一场欢愉?
银清拿汗湿的鼻尖蹭她,柔软滚烫的舌深入索取事后安抚。
岑让川实在膈应地慌,随意回应两下打开车门。
凉风灌入。
她才发觉外边空气竟也有浓郁的草木香。
“要怎么处理?”她更想解决眼下这个问题。
银清得不到有效安抚,心中正难受,听到她问也不想说。
岑让川深呼吸一口气,把气压下。托住他后颈吻了又吻,给他把裤子蝴蝶结绑漂亮,衣服掩好,这才搂着他下车。
银清满意了,打了个响指。
车盘底下发出一声闷响,断臂从底下砸落。
这次真是要成犯罪现场了……
二人还在琢磨怎么运过去,车上手机再次震动。
[苏叶:我明天到,女人,等我来,花你钱~]
无人在意。
与此同时,宅子内。
正在带崽的鲛人欲哭无泪看自己被抓地伤痕累累的胸口,没有注意到自己身后屋顶上,一双和襁褓中婴孩一模一样的兽类眼睛。
第87章 开门! 经常杀人的朋友都知道。 杀……
经常杀人的朋友都知道。
杀人容易分尸难。
“怎么做?”
“分尸,头和四肢切断,丢进坑里,过两三天骨头都会被蛀空,七日内尸骨尽消。”
“……”岑让川默默给银清递刀。
银清衣衫凌乱,长发凌乱,欢愉过后腰酸腿软,坐在银杏树石凳下揉着发酸处。刚刚争着要去上面自己动,现下腿上磕到的地方隐隐作痛,他半点不想动。
懒洋洋地瞥眼那把从后厨拿来的菜刀,他没有接过:“砍不了,至少得拿把斧子,没有金子做的,至少得镀金才行,不然砍不烂,不信你试试。”
银杏树底下已经被挖出一个大坑,无奈他分身也完美复制他的体型,身形颀长清瘦,跟秀场模特似的,一米七的坑压根埋不进去。
岑让川没想到他分身会以这种形式出现,更没想到自己就这么把他撞死了。现在还要分尸埋尸,她没做过这种事,新业务实在不熟练……
见银清丝毫没有搭把手的意思,她咬咬牙,把他分身翻过来。
短发三七分,跟银清长得像又不太像。
比起本体,他这个分身面部轮廓更显得刚毅些,眼下青黑,一幅劳累过度的模样。
奇怪的是……
岑让川细细去看他眉眼,第一反应是面相极差,像个唯利是图的阴险小人,随时会在背后捅刀子的类型。
可他的本体银清却并没有这种感觉,眉眼舒展,看起来清冷矜贵,或许会有些孤傲,但并不惹人厌烦。
分身和本体……差距这么大吗?
她只盯着他分身想了一阵乱七八糟的东西,银清却误以为她喜欢这种类型,脸色愈发难看。
“分身之间……会长得不一样吗?”她侧过脸问,眼睛却盯着别处,“庙里遇到的那个、鲛人、黑藤长刺的、这个白大褂,很像,但……你什么眼神?”
银清见她终于肯看他,冷哼后又踹一脚自己分身:“这个整容了。”
诶?
树也能整容?!
岑让川瞪大眼睛去看,却死活看不出整容痕迹。
“之前遇到那几个,除了那头鱼,其他分身在各地生活时为了融入当地,都会慢慢向当地人面孔靠拢。赶紧把他埋了,晦气玩意。”
“先等等,我还没明白,他怎么突然出现来找你?还被我撞死了?”岑让川知道银清喂饱后异常好说话,说的还是实话,赶忙问出自己疑惑。
“不突然,简寻那件事他也有掺和。想让这个世界的男人怀孕,多少要上点手段。嘶——”银清说到这,不舒服地揉腰。
往日做得过于温和,一朝激烈点又是在车里,他还有些承受不住。
岑让川极有眼色地放下菜刀,擦干净手,蹲在他面前给他揉腰。
“两头吃的家伙,也不是什么好人,你撞死他,是他的报应。上一点,左边,重点。太重了。”银清哼哼唧唧贴过来,“生下来的崽你也看到了,是个小妖怪。简家做了这么多年肮脏生意估计没想到自家基因会被盯上,还正好是嗜美如命的妖群。它们族群不爱生孩子,又恰好看到人类这么操作,便也效仿。”
岑让川听着,心里明白大半。
这不就是典型的一报还一报。
只是他分身出去后有了自己的意识,当起中间商两头吃。
简寻本来在那场生产中不该活下来,却偏偏活了。
不仅活了还疯了,家族生意顷刻间毁在一个疯子手里。
白大褂没了去处,想回头找自己主体算账,又高估自己如今的能力,最终被岑让川撞成一滩烂泥。
世事无常,变化多端。
跟银清在一起后,这生活真是越来越刺激,现在连埋尸这项业务都拓展开了。
岑让川实在下不了手,银清被她揉舒服,不声不响处理掉分身尸体。
等她回头看时,白大褂已经捆成人茧状,筋骨断裂声响起那刻,她听到巨蟒缠绕似的藤蔓中响起痛苦急促的呼吸,只一瞬,便消失不见。浓绿汁液流出,像碾碎多汁的果子,连里头的硬若石子的核都被绞动地发出清脆响声。
岑让川想象到里头连颅骨都在进行再加工,跟绞肉机般,等会白大褂会跟午餐肉一样扔进四四方方的坑里,不禁感到头皮发麻。
银清见威慑地差不多,漫不经心地问:“你身上,为什么会有严森的味道?”
很淡很淡,淡到闻不出来。
可他无法不介意,严森这人和岑让川命盘,命宫、夫妻宫与福德宫都在明晃晃地告诉他,她们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如果他不插足进来,她们将会是恩爱的少年夫妻,婚姻稳定到以后能合葬在一处。严森脾气好会包容她,她也会慢慢喜欢严森……
天定姻缘。
怎么能不介意啊。
他想要的,严森能轻易得到。
他熬过百年千年,到现在也抓不住她的心。
想到这,银清去看她眼睛。
岑让川脑子转晕了也想不到自己身上为什么会有严森味道。
那傻蛋又不像简寻那样喷香水,两人今天亲密接触的似乎只有……
“我俩站一块喝了碗胡辣汤。”岑让川努力去想,“其他的,应该是没有。”
银清紧紧盯住她神色:“一人一碗还是两人一碗?”
“……我俩又不是情侣,怎么可能喝同一碗!”
银清心里舒坦了,他虽然全都知道,但听到她说实话总归比自己监视来得好。
身后绞动声不知何时停止,岑让川想回头去看时,银清已经起身。
他袖子上的薄纱缎带拂过眼前,迫使她下意识闭眼,捣碎的草叶味道带着木质调的苦意侵入呼吸。
银清裁下自己袖子上的绑带,在她脑后轻轻扎了个蝴蝶结。
温热气息洒在耳畔,他低声说:“这次就别回头看了,有点恶心。先回房间吧,这我来处理。”
话音落下,他的吻也落在她耳尖。
无关爱欲。
无关索取。
岑让川不期然地,心跳稍稍加快。
晕晕乎乎地坐在床边,窗外月色透过半边窗棂撒入。
埋土声阵阵传来,微风卷过时带着土腥气。
恢复生机的银杏叶半黄半绿,在风中飞舞,树梢上的一片被吹落,飞入房间床对面的书桌上,静静躺着。
累了一天,她总觉得忘了什么。脑袋磕在床边柱子上,眼皮在打架心里装着事,不知不觉间竟昏睡过去。
银清望着脚下绞成一团烂泥的分身,眼中盛满冰冷微光。
他站在原地没有动,冷声问:“你准备什么时候出来?”
“等你忙完……”另一道几乎一模一样的声音响起。
鲛人怀里抱着熟睡的崽崽探出半颗脑袋,小心翼翼问:“你忙完了?”
他真怕银清看自己不顺眼,也把自己绞成肉泥。
“有事?”银清不想理他。
每次见到鲛人就膈应,脑子里自动蹦出前世她和另一条鲛人滚在水里的画面。越想越气,恨不得现在就处理完冲回房间和她滚作一团消气。
“……什么时候把祂送走?”鲛人指指篮子里的崽崽。
“明晚。”
“可是……祂母亲今晚已经到了,虽然现在不知道又去哪……”鲛人带孩子时觉察到宅子里有其他生物靠近,细细感知下才知是孩子母亲来过。
奇怪的是,不尽快把孩子带走,现在反倒消失地无影无踪是为什么?鲛人想不通。
还能是因为什么。
银清退后一步,藤蔓掀起的土渣砸在他刚刚站过的脚边。
妖怪就是妖怪,不必遵守世间规则,到了新地方,肯定是去酒吧之类的场所。
说不定又会看上某个冤孽缠身的男人,又把人搞怀孕。
“你带到明晚,祂自会消失。好处少不了你的,零食礼包明天就到。”
鲛人眼睛瞬间发亮,抱着崽崽美滋滋离去。
留下银清盯着鲛人背影看。
免费的月嫂就在自己身边……
要不要给岑让川生一个?
银清还在犹豫,楼上的人等不到他,已沉入梦境。
梦里长廊长而又长,深而又深。
跨过月洞门后是永无止境的坠落,风从耳边呼呼吹过,再睁眼时已经到另一条漆黑的走廊。
前方有扇透着微弱灯光的门,中性暖光从门缝下透出,像地毯毛茸茸的边缘。
她推门进去时,桌上台灯暗下。
“十二点,该就寝了。明天再学吧。”
不知是谁说了这么一句。
蚊帐掀起,略微粗粝的纱上停留着两颗米粒大点的蚊子。纱帐海面般震荡,它们也拍起翅膀,发出嗡嗡声离去,隐没于黑暗。
爬到床上躺下,掖好蚊帐闭眼。
厕所里,年久失修的水龙头发出"滴答滴答"流水声,滴在桶壁上,并未发出太大动静。空荡荡的水桶回音沉闷,富有规律的节奏将人慢慢催眠。
“滴答——哒——”
“哒——”
被子盖在身上,到了后半夜总觉着冷得不行。
明明吹干的头发脑袋枕上去时泡在凉水里那般,冻地耳朵疼。
深夜楼上似乎还有人没睡,玻璃珠在地上滚过,又反弹回来,咕噜噜从头顶位置滚到卫生间方向。
迷迷糊糊之际,被子上陷下去一小块。
小腿上不知道被什么东西踩了下,她困倦地睁开眼,只看到伸手不见五指的暗色。
空荡荡的宿舍还没人来,有谁会大半夜不睡来这……
冰冷的被窝躺着不舒服,她翻了个身。
困意却在这翻身的片刻消散,仅剩下脑门残余的冰冷寒意。
“嘎吱吱——”
“嘎吱吱——”
窗户留了一条缝,往里面呼呼灌门。
对面靠近窗户的铁架床发出摇晃的动静,卷着夜风与漏水声一起,无比清晰地传入耳中。
她慢慢睁眼,想要看清楚,眼皮却沉重地像压了一座山,无论用多大力都只能睁开一条缝。
视线聚焦又模糊,模糊后又清晰,仅能看出一团近似人的黑影。
恐惧与无力攫住心头,她努力想要睁开眼睛,好不容易睁到最大,视线内却根本看不清任何景象。
翻着白眼。
抵抗不住的疲惫困倦涌来,又合上眼。
“你……”喉间发不出声音。
连抬手也无比艰难。
“嘎吱知——”
人影动了动,晃着腿飘来。
视线在这刻清晰,却只看到黑洞洞的床板。
困意再次如潮水涌来,浸湿本就潮湿的意识。
“为什么不躺下睡?”
怀里蓦地压来一个人,顺滑长发从指缝里划过,留下微微湿漉的凉意。
不等她回答,右手已十指相扣,柔软慢慢塞满口中,卷着绞着索要沉寂下去的爱欲。
“等等……”岑让川心慌地厉害,按住银清后颈,费力地把自己舌头扯回来。心想按照每天这激烈程度,她死后说不定能当白无常。
“等什么?”银清躺在她身边,握着她的手扯自己领口,假意是她在解衣扣,“还想要,车上太束缚,再给我一次吧?”
“不是,你先等等。”岑让川不知道怎么跟他说自己梦境,一把将他按在自己枕头上,用力收回自己右手。
她抱着他拍拍背哄道,“我做了个梦,放心不下,给白芨打个电话确认下。”
手机屏幕亮起,显示凌晨三点。
银清被按住也不老实,微微张嘴舔她锁骨。趁她没注意,不轻不重地印下吻痕。
她不喜欢他在她身上留痕迹,他偏偏要这么干。
实在忍不住时,他甚至还咬人。
岑让川肩膀上偶尔会留下他的牙痕,每次洗澡都能看到。
三令五申不许再这么做,他才不管,照样在衣服能遮挡的地方留下痕迹。有时没了还会继续补上。
隐秘的占有欲在毫无遮挡时才会暴露出深重磅礴的爱欲。
他看到她眼中倒映出手机界面,想给白芨发条短信。
长指飞快在键盘上敲击。
[第一天适应吗?同学宿管那些好相处吗?]
大拇指悬在绿色的发送按键上迟迟不动。
银清轻声说:“她不会有事的。”
岑让川仍是不放心:“真的?”
“嗯。”他不愿多说。
毕竟是他的徒弟,应该不会出事?
何况凌晨三点,白芨估计在熟睡。
自己一条信息发过去,要真是把人家吵醒也不好。
岑让川放下手机,心不在焉地侧躺抱住银清,双手在他柔顺的长发上一下又一下抚过。
银清被抚地身心舒坦,这是她们少有的放下成见后的亲密,抬起脑袋便又亲了亲。
夜色寒凉。
他缠上来的模样如披着人衣的山精鬼魅,让她彻底剥了个干净,露出内里晶莹玉人。
悉悉索索过后,唇舌之间靡靡水声绞动。
直到到天边泛起一抹冷白,随着压不住的低吟混杂一丝哭音,红木床总算不再如海上小船晃动,渐渐归于平静。
银清满足过后窝在她怀中,将额头抵在她锁骨处,缓慢平复剧烈喘声。他不想再一个人睡,缠着她不愿意走。
岑让川累得手疼,终于得以喘息,拥抱着他再次,悠悠沉入梦境。
“让川~”他轻声唤她名字,见没有回应,搂地更紧了些,随她一起入眠。
呼吸交缠间,是难得的宁静。
窗外鸟雀生机勃勃地拍着翅膀飞过,屋内却静得呼吸声听得一清二楚,如熬煮糖霜置于屋中冷却,温凉而清甜。
金乌从地平线升起,万里朝阳犹如金箔从山边从浓至浅,撒遍晴空。
深凉夜色被驱散,薄阳从树叶罅隙间撒落,照入窗内。
手机在枕边震动不停。
岑让川眼睛都没睁开,摸索着划开接听键:“喂。”
手被枕得发麻,她艰难地从银清脖颈下抽出,半边胳膊已没有知觉。
“你的快递~需要你签收下。”
想到几天前银清闹着要买的投影仪,岑让川默默起身:“来了。”
说完,她挂断手机。
“让川……”银清睡意朦胧,觉察她要走,拽着她不愿她离开。
岑让川安抚地拍拍他:“拿个快递。等会就回来。”
“嗯……”他依依不舍放开她。
敌不过今日好天气带来的困倦,他闭着眼轻声说,“那你快点回来。”
语气中的依恋浓得像杯苦咖啡。
“好。”岑让川下床穿上外套,踩着拖鞋头发都没梳就去拿快递。
镇上能看到她不修边幅一面的,除了银清就是快递员和送外卖的。
行过长廊,穿过月洞门,绕过壁照。
开门那刻,岑让川想,这人选又多了一个。
穿着花里胡哨多巴胺穿搭的短发女人背着单肩包,包里装着小白狗,喷着致死量香水出现。
见到她,女人拉下花瓣形状的粉色墨镜,叼着玫瑰深呼吸一口气:“亲……”
只吐出一个字,门“哐”一声关上。
玫瑰被门带起的风浪拍地掉落一片花瓣,慢慢悠悠掉在地上。
一秒……
两秒……
三秒……
“岑让川,你再不开门我翻脸……”
话音未落,大门打开。
岑让川刚刚困意散去,睁着一双眼睛像在确认身份。
苏叶忙摆好造型,重新叼上玫瑰:“你好,请问这位美味,不是,美丽的女士,我家让川……”
“哐”一下。
门第二次关上。
这次和第一次不一样,苏叶在门外听到了岑让川慌慌张张跑远的声音。
苏叶怒了,她最恨开场白没说完!
拍门声顿起,她使劲砸门。
“岑让川!你别躲里边不出声!我特喵刚刚看到你了!你有本事出来拿快递,你倒是出来见我啊!你大爷的!开门开门开门!”
“老娘千里迢迢来见你一面!你再不开门我翻墙了啊!”
“岑!让!川!给!我!开!门!”
第88章 来人 银清正舒舒服服躺在床上,侧躺累……
银清正舒舒服服躺在床上,侧躺累了,猫儿般换了个躺姿,抱着沾满岑让川气息的被子继续躺,实在不想去药堂上班。
可这电话左一个“岑大夫”右一个“小岑医生”着实给银清听爽了。
冠妻姓。
随妻家。
藏在墓室里那早已不作数的婚书似乎又有了意义。
只要她点头,他立刻马上把自己姓改成她的。
这种被她所拥有的满足只维持了不到五分钟。
去拿快递的人狂风卷浪似的,用毯子直接把他卷成春卷。
银清以为她要玩什么新花样,配合地在毯子里滚了一圈。
“让川~”他刻意放甜声音,靠在她肩头。
下一秒,连人带被被抱起,转移到后院厢房,就差没把他直接丢进鲛人的零食屋。
“吱呀——”
开门声骤起。
“啪嗒嗒嗒……”
门框狠狠敲在墙上,反弹了好几次。
里面熬夜通宵看狗血电视剧的鲛人抱着孩子从梦中惊醒。
平板仍在播放画面,两个女人正在为争一个男人打得不可开交。
镜头切来切去,最终他还是把目光从屏幕里拔出,放到不远处正对面的床上。
什么情况?
为什么要把银清丢进他的快乐屋!
“嗷呜嗷呜!”
同样通宵一夜的幼崽挥手间,不小心又将进度条拉过一段。
他们听到宅子外不断传来拍门声。
“岑让川!开门!”
气势汹汹的模样像是来讨债的。
银清眼神在喷火,正努力把下半张脸从薄毯里露出来。
恰好这时电视剧播到另一章节。
平板里传出翻译腔台词:“你不是说爱我吗!那个女人又是怎么回事!难道,她也是你的情人!”
岑让川硬着头皮哄:“银清、清清、宝贝、亲爱的、老婆~我最好的发小今天过来,忘了跟你说~你能不能这几天不出现?”
银清张了张嘴,话没说出来,对面平板再次传出台词。
“哼,是朋友还是情人你自个心里清楚!为什么不让我见她!难道我见不得人吗!正好,大家坐一桌,说不定我还能跟她处成姐妹!”
他闭上嘴,生气看她。
为什么不把他带到她朋友面前?他不配吗?
岑让川哪敢把他带到苏叶面前。
跟炮友一起生活是什么很光彩的事情吗?!
她深知连闺蜜不敢告诉的傻杯事不要做,可她已经做了……
跟银清处成同一屋檐下的炮友,跟炮友暧昧不清,给炮友花钱,炮友想转正……
桩桩件件,她都能想象到苏叶的表情。
“你就是不爱我。以前出轨我都忍了,现在这个,我告诉你,不行!”
岑让川额角青筋跳了跳:“能不能把你那破电视剧关了!”
鲛人被吼,只能委委屈屈静音。
崽崽不满“嗷呜嗷呜”叫。
岑让川忍不住又说:“带孩子少看点这种电视吧,变成恋爱脑了怎么办?陪她出去玩玩啊。”
鲛人看了看银清的脸色,又看了看她,甩甩尾巴,无声暗示。
是他不想出门玩吗?!
他玩的,这崽子能玩吗?
一个带不好,过几天就要形成巨人观。
“你吼他干什么!你自己作出来的崽,我给你带完他给你带,你带过哪怕一天吗!现在你朋友来了,你嫌我丢人不肯带我去见人是不是!我不过就是熬了两晚夜皮肤干糙些,你还嫌我胖,你不想想我都是为了谁!”
平板上蹦出下一电影推荐——《绝望主妇》。
这大数据真神了……
鲛人瞪大眼睛,默默将平板调到幼儿动画频道。
还看什么电视剧,对面那两人不比电视剧好看?
岑让川想到之前发生的事,立时心虚,她搂住银清细腰,边亲边哄:“你总这样误解我的意思。你哪天不好看了?肤如凝脂唇红齿白都是为你量身定制的词,我也没嫌你胖,你哪都长得刚刚好,就是有点瘦。我最近做了个蓝水翡翠手链,正好送给你。衬得你更漂亮。”
她边说边去斜对角工作室拿来那条手链,外边拍门声还在持续,岑让川顾不得这玩意价值上万,她哆嗦着手给银清戴上,盯着手链心痛如绞。
雕刻兰花的蓝色珠子晶莹剔透,拧开唯一的黑金机关球后可以轻易戴上。
澄澈的蓝与极致的黑做对比,翡翠投下的小抹蓝光与黑金球上的蓝钻火彩同时投射在他莹白似玉的腕骨上,合适地仿佛天生就该是属于他的。
“我也不是不带你去见我朋友啦~”岑让川强装镇定,不去想这玩意是客户定制,她觉着料子好自己也复制了一串想扔网上卖,结果现在没了上万块……
“就是我还没准备好。她跟我关系好,得给她点时间接受。放心,我会跟她提起你的,到时候我再安排你们见面好不好?”
银清盯着那串手链,气已经消下去大半。
他锦衣玉食长大,生前是世家公子,哪怕是庶出,好东西也没少见过。后来入宫陪伴君王,赏赐更没少过。宠爱鼎盛时,他挑过的东西才轮得到她的侍郎挑,哪会看不出这条手链好与坏。
抠门女人……
这次倒舍得对他大方了。
银清狐疑:“你不会是打算送别人的吧?”
岑让川脸不红心不跳:“怎么会呀老婆,你看这刚刚好好,里边穿的不是鱼线,是金线调不了尺寸,不是给你的是给谁的~我就是早就准备好了送你的~”
宅子外拍门声停止。
岑让川脑门上的汗都下来了。
她俩从小上树抓鸟、翻墙逃课,宅子不过三米的墙随随便便就能翻过来。
银清摸着那串手链,勉勉强强答应:“那你希望我怎么做?”
“去药堂住几天?”
“几天?”
“一星期?”
银清根本忍受不了和她分开这么久,眼眶发热,正要拒绝,就听到岑让川补充一句:“晚上可以回来,别被她发现就行。”
别被发现?
这怎么这么像……
绕过后池塘,疾步穿过后院月洞门。
门开了又关,满地银杏叶被轮子碾过。
秋风萧瑟,薄毯下没有任何衣服遮掩。
银清被风一吹,冷地回过神时,他、鲛人、崽子都被岑让川转移到后门外。
这处地方靠近山脚,根本没人来。
鲛人抱着菜篮里的崽崽拽了拽花裙子,嘟囔道:“干嘛把我也丢出来,我可以在池塘里泡着隐身,又看不到我……”
“嗷呜~”崽崽蹬腿,梅花肉垫张开两朵小花,索要抱抱。
银清愣在原地顿住,看了看腕上的手链,又看了看身旁两人。
他终于知道这是感觉。
这不就是偷情又不想曝光……
鲛人小声抱怨:“三天两头做,到头来还是个外室……我就说正室当不了,善妒又不端庄,跟狐媚子似的天天勾到床上,现在被赶到外边……”
“哗啦”一声。
水花四溅。
清晨时分,靠近宅子的河边无人走动。
围墙瓦片上,穿着五颜六色的苏叶循声抬眼望去,率先看到河面炸开一朵巨大的白花。还有一条迅速隐没在水里像是鱼一样的东西。
河边一个裹着薄毯赤足的男人面无表情把轮椅放下,拎着竹编菜篮路过。
当人越走越近,苏叶看清他的脸,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绝了,边缘小镇都有这么帅的男人?!
虽然看起来不太正常,脑子像有病的样子,但无损他的美貌。
那张清冷淡欲的脸是从未见过的类型,长发披散,裹着薄毯也能看出的宽肩,加上颀长身高简直跟疯了的秀场模特似的。
苏叶没忍住,吹出一声流氓哨。
一直在盯着主人的白狗跟着她的视线望去,登时呲牙。
没穿底衣的薄毯下空空荡荡,凉风从缝隙间渗入,底下凉飕飕的。
他想着干脆就这么过去药堂,肯定流言四起。到时候借势戳破岑让川的谎言,再借机上位,坐稳正宫位置后看她还怎么到处勾搭人。
正想着,头顶传来口哨声,悠远绵长,肺活量十足。
银清抬起眼皮,厌烦地看她一眼,又低头去看那只白狗,冷着脸走过。
“帅哥,别走!”苏叶看到帅哥两眼放光,也不管底下白狗冲她嚷嚷,大声问,“你微信号多少?加一下呀~”
银清忍住翻白眼的冲动,回头看她:“宁野,你这一世怎么也改不了这臭毛病?”
跟岑让川一样,勾勾搭搭,八爪鱼似的有意无意调戏人。
苏叶一愣:“啊?”
他在说什么一世?
银清懒得理她,裹着薄毯,挎着菜篮里的崽崽,赤足往药堂走去。
人与人之间,缘分深浅决定转世后会以什么样的身份出现。
有的下一世会重逢,有的需要等到下下一世,有的自此陌路。
深爱彼此的母女转世后大多会身份颠倒,亦或者是脱离血缘后作为其他亲密关系存在。若是二者之间有恨,便不会再以亲密关系绑在一起,而是转为远亲,从这世开始削减缘分,直至完全变成陌生人。
情人如此,姐妹如此,爱宠与主人也如此。
这两人这一世依然是朋友,可真是……
臭味相投、狼狈为奸!
想到前世这两货做的事,银清就气不打一处来。
苏叶成亲后收心了。
岑让川那是没断过,宫里的看腻了还去宫外小倌馆看,这一切都拜苏叶所赐!
越想越气。
越想越气。
气得银杏树上待机多时的黑猫重新睁眼,站起身抖落身上浮尘。
植物总有死角。
还是活物好用。
岑让川,我会一直监视你的……
永远……
银清这边刚到药堂,岑让川手机下一秒就炸了。
无数消息涌进来,她都没来得及去看,急吼吼地处理干净宅子里有第二个男人常住的痕迹。
可他留下的贴身物品其实并不多,什么牙刷水杯拖鞋统统没有。
要命的是那些根本不会是自己风格的小玩意,零零碎碎,这一挂饰那一幅画,熟悉她的苏叶绝对能看出这并不是她的风格。
作为一个实用极简主义者,她压根不会去买这些增添生活小情趣的东西。
目光所及之处,全是银清留下的,想藏都藏不完。
更不妙的是,她看到了银清刻意捡拾起她不要的东西,拼凑出诸如带玉石流苏的小台灯、会动的水母悬挂摆饰、小飞燕花烛台之类精巧的小东西,心里顿时升起一丝愧疚感。
她这边还在努力藏东西,后方影子悄然爬上她的背。
“岑!让!川!”
咬牙切齿的声音从背后传来那刻,被喊到名字的人背后一凉。
岑让川捏着肌理画,机械性地转过头。她咽了咽口水,努力挤出一抹笑:“哎呀,你怎么进来啦~人家家在给你准备茶叶呢。”
苏叶信她个鬼,看了看她手里的画,又看了看柜子里的各种乱七八糟摆饰,还有空气中浮动的草木香气,眼睛一点点眯起,迸射出锋利的精光。
岑让川知道,自己完了。
女人的第六感不仅可以用来感知爱人是否变心,还能用来检测闺蜜身边的第三者。
“你有男朋友了。”
语气笃定,像法庭上落下的重锤,拍卖会的最终定锤,雷神手里的锤。誓要锤死岑让川这个渣女的罪行。
“……哪、哪有。”
“噢,否认。那就是……炮友?”
岑让川汗流浃背,眼神躲闪心虚的不行。
就这样还死鸭子嘴硬:“都、都说了没有……”
“我俩还是不是好姬友好丽友,再不说实话,绝交!”
站在树枝上的黑猫观看着这场辩论赛。
凉风卷过,银杏叶和它的猫毛飘在空中,吹向宅子外。
药堂上午九点才开门。
这在云来镇还是少有的晚点,以前张瑜奶奶和白芨在时,天不亮就开了。
银清出现时没穿衣服不说,慢条斯理去穿了身米色衣服出来,还是开v领的。脖子上一圈吻痕遮都遮不住,说话也是一副累狠的模样。
他头发也不跟以前那样扎起,随意束了个马尾,碎发垂在面前,清冷柔软,似被晨露沾湿的白桔梗。
有婶子已经耐不住八卦的心,低调询问岑大夫是否有女朋友。
银清装着欲言又止,只留下一句:“她不让我公开。”
多引人遐思的话,他都能想象谣言会被传成什么样。
外室上位。
这套路他熟。
云来镇这边鸡飞狗跳。
云来市里重点高中。
寝室内,直到傍晚室友才集齐。
白芨坐在床上,犹豫着给银清发去短信:[师父,晚好。校内适应良好,但寝室内似有奇怪之处,让川姐周五有空吗?我想带她来看看。]
下午三点给岑让川发送短信,到现在都没回。
白芨知道岑让川不是故意不回,估计是有事耽搁。
正想着。
拥挤浴室里响起几声尖叫。
心事重重的白芨吓了一跳,抬头去看才知道原来是新来的室友遇到蟑螂。她下床拿起扫把想替舍友解决,刚穿好拖鞋,却又听到外面一声惨叫。
“来人啊!有人跳楼了!”
第89章 捉迷藏 Ⅰ 黑影从窗前掠过。 似飞……
黑影从窗前掠过。
似飞鸟般的身影直坠向地面,随后是骨头断裂的闷响。
“咕……噜……”
“咕……”
血水涌满喉咙,喘不过气的窒息随着肢体抽搐,鲜血尽数从五官中涌出。血色在水泥板上开出大朵山茶,她躺在血泊中,似侧着脸埋在花蕊中,花瓣半掩住她破碎的脑袋,流出还在微微抖动的肉块。
凉风吹过,她抽搐几下便不再动弹。
视线定格在一双白色帆布鞋上,成了她眼中最后一抹亮色。
白芨放下针灸包,紧紧捏着其中一根针。
“鬼门十三针学不学?”
“学!现在就学!”
“承担因果也不怕?”
“为什么要怕?我想学,师父你教我吧。奶奶也会,但她不肯教。”
“不教是对的,你都还没长大。”日光下,银清收起针灸包,笑道,“不过,能勉勉强强教你点,可以救命。”
她学了。
她会了。
然后呢?
白芨站在还未凉透的尸体旁,愣愣看着女孩死不瞑目的双眼。
她穿着和她一样的校服。
留着和她一样的短发。
就这么……走了?
救护车警鸣声从远处响起,医护人员来了又走。
嘈杂人声在校方驱赶压制下逐渐安静。
警戒线被拉起,将那朵山茶花框进几何形里,装入画框中成为无数人的饭后谈资。
“你为什么会拿着这个?”绑着半扎发的女孩指指她手里的针灸包,圆脸上满是好奇,“我叫乐薇,别误会,我就是没见过,想问问。”
“家里做这个的。”白芨不愿意多说。
学校有人跳楼,当即校群里就有班主任发消息让联系家长带回去。
白芨作为特殊学生,则是被班主任私聊待在寝室,等会去心理咨询室做心理疏解。
“好吧……你,不害怕吗?”乐薇望着白芨问。
新同学脑袋有点大,看着就聪明伶俐,刚刚目睹尸体似乎也没有多害怕,就是沉默。
“你不害怕吗?”
小小的心理咨询室,心理医生问出同样的问题。
如果没有百年人瑞和简寻生产两个事件奠基,她现在会怎么样?
白芨想,会和第一次那样吓晕过去吧。
“不怕。”
简简单单的两个字过后,一张表格递上来。
是心理咨询表。
白芨望着满是药的药柜前正在剔牙的心理医生,又看了看他的胸牌。
上面只写了职位,并未写名字。
现在医生这么好当?
白芨皱起眉,拿起表格看了看。
【当你感到压力时,你通常会:】
【A:感到焦虑,难以集中注意力。】
【B:感到愤怒……C:沮丧……】
【D:感到平静,能理智分析问题。】
只有D了……
白芨感觉自己在做街上的调察问卷,默默在纸张上画下一个勾。
笔墨溅出,质量不太好的水笔在按压下去的瞬间,溢出毛毛虫似的粗壮痕迹,又不小心在小尾指骨骼触碰到时,拖出行星划过般的痕迹。
薄薄纸张拿起。
底下还有无数学生的表格。
深夜十二点半,头顶白炽灯下阴影比笔墨还要深重三分。
入学考试年级第一。
是孤儿。
监护人手机打不通,底下还有个紧急电话,填的关系是——
姐妹?
十几岁孩子的姐妹不会又是个十几岁的孩子吧?
班主任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态拨打过去。
响到第三下,电话被接起。
有两个人说话的声音,模模糊糊的,夹杂其他莫名其妙动静。
班主任顾不得其他:“喂,您好,请问是张白芨同学的姐姐吗?”
那边不知道是没听到还是在睡觉,她喂喂两声后是一阵摩擦的动静。
终于,约莫过了十秒,那边才清晰地传来说话声。
“喂,你好,我是她姐。你是?”
是个成年人。
虽然嗓音不柔美,但能听出来是女性。
班主任放下心来,跟她详细说明现在的情况。
那边应了声好,随后挂断。
屏幕暗下。
迎着浅薄月光,女人的侧脸轮廓映在手机上。
莹白修长双臂攀上她的肩,汗涔涔的皮肤上布满月色晶莹,像淋了一层糖霜。
清冷男声低沉暗哑,已是筋疲力尽。
一个半小时前。
苏叶和岑让川才提着大包小包回宅子。
白日里,云来镇特产店婶子笑得合不拢嘴,苏叶快把她们店买空了。
欢欢喜喜送走金主,金主转头迷上卖刀剑的店。
一天有二十四小时。
除去睡觉上厕所喝水吃饭。
苏叶清晨出现,晚上十一点才回宅子歇息。
整整十五个小时。
半个镇子逛了个遍。
特产店、服饰店、古琴店、奶茶饮品店等等小店都留下了她们的足迹。
噢,还有药堂。
岑让川想带她绕路都没办法。
苏叶看到银清就飞快把她扯过去,流氓哨吹得那叫一个响亮,岑让川真想求求她低调点。
正在开药的银清听到这熟悉的一声转过身来,目光却落在岑让川身上。
而苏叶,看到他锁骨处的吻痕登时闭嘴,转头跟岑让川蛐蛐半天早上她看到银清没穿衣服光裹着毯子的画面。
岑让川哪敢接话,银清身上那些痕迹就是她留下的!想到这,她还不自然地掩了掩衣领。
所幸没有穿帮。
经过一天暴走,苏叶也终于累了,嘬嘬嘬地喊着小白狗去后院厢房睡觉。
结果这时又有了新状况。
后院三面环绕池塘,苏叶对面鲛人的快乐屋中渗出微弱光芒。
带着电流的说话声传出,桀桀桀地发出怪叫。
岑让川:“……”
她不是把他们都丢出去了吗?
苏叶胆子大,风一样从她面前卷过,在岑让川只来得及发出一声"不" 时直接推开屋门。
黑影落下。
两只琥珀色琉璃珠悬在低空,发出一声"喵"。
那叫声要多敷衍就有多敷衍。
但放在猫身上,又感觉没有多违和。
毕竟是猫……
苏叶注意力被转移,丢下小白狗,抱起黑猫,这过程只间隔一秒。然后狠狠从头撸到尾。
黑猫在她怀里挣扎,眼睛恨恨盯着岑让川,仿佛在说你再不过来今晚别想睡了!
小白狗见她这样,气得毛发炸起,蓬成一只球,凶狠地叫着。
岑让川本是要伸到黑猫那的双手,不知怎的就伸到了小白狗背后。
触手柔软滑嫩,怎么会有小狗这么好摸!
黑猫看她非但不来解救自己,反倒去摸狗顿时也炸毛了。
在苏叶毫无边界感要去看它的铃铛蛋时,气得发飙用力朝她胸口一蹬挣脱出来。
苏叶差点被蹬地吐血。
小白狗只觉自己毛发掩盖下米粒似的凸起被按住。
岑让川还无知无觉地问:“苏叶,你家狗是不是长痘……”
下一秒,她也被蹬飞。
也不知道那看起来比猫大没多少的小白狗哪来这么大力气,直接把岑让川蹬地坐在地上,下巴还被它硬邦邦的脑壳撞了下。
“噗”。
白雾弥漫。
两道身影从浓雾中显现。
“苏叶!”岑让川只来得及叫她名字,腰上猛地一紧。
银清绷着脸出现在她背后,没有丝毫停顿,单手将她揽起带离后院。
他手劲这么大吗?!
那他在床上装毛线的柔弱人设!
原以为他清瘦软糯,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结果对方是个金刚芭比。
岑让川立马有种在拼刀刀买到货不对版物品,对方不仅拒绝退货,平台还选择装死的错觉。
“放开我你大爷的。”岑让川挣扎两下发现挣不动,立刻爆粗,“你又在玩什么手段!赶紧把苏叶弄出来!”
“弄什么弄。”银清冷着脸,语气也冷,“人家夫郎找过来你还敢摸它!真该把你两只手剁了。”
“夫郎?什么夫郎?”岑让川懵住,苏叶不是单身吗?
前两天还跟自己说钓了个男主播。
等等……
岑让川想到崽崽和那只小白狗高度相似的耳朵尾巴,醍醐灌顶。
“我X!”岑让川骂出声,“她夫郎是条狗?!”
人兽!这么刺激吗!
银清把她带回主屋小楼,一把将门踢关上。
小破门吱呀呀乱叫。
门彻底关上的那一瞬,岑让川看到外边石桌上的篮子探出半边脑袋的崽崽,还有银杏树上匍匐不动的白影。
只是一闪而过,她已经被带入房内。
银清急迫的吻覆上来,径自将她压到门边柱子上,边吻边说:“是狐仙。”
那不还是犬科动物?
岑让川分心地去想后院战况,更好奇苏叶那条小白狗变成人形是什么样。崽崽为什么放石桌,刚刚树上看到的是什么。
那么多问题让她压根集中不了注意力,只想去看看外面情况。
八卦之魂在沸腾,银清却不让。
一墙之隔,阻隔出两个世界。
话本小说里的妖族近在咫尺,她伸手摸到窗边,只挑开一条细缝就被另外一只手按下。微凉指尖从肘部划过手腕,挤进指缝十指相扣。
“让川,做这种事,要专心。”银清说完,蓦地将一颗圆溜溜的东西送进她嘴里,琥珀色眼眸泛出金色流光。
岑让川下意识吞咽。
异物梗在喉间,噎了半天。
银清眼底带着得逞的狡黠,替她顺气。
好不容易吞进去,她捂着嘴瞪大眼睛问:“你给我吃的什么!”
话音刚落,面前男人露出货真价实的三角耳朵和又长又黑的尾巴。银清剥开自己盘扣,让她看到自己底下佩戴的颈链和镂空珍珠衣。
银清故意用尾巴蹭她脖颈,笑着说:“还能是什么,激发潜能的药啊。”
哪方面的潜能?
他没明说,但岑让川看到珍珠衣底下温润玉色,浑身血液都在往上涌。
她抓住他尾巴,一个用力。
二人位置调转,他成了被摁在门边柱子上的人。
“疼,不要这么粗鲁。”银清动了动尾巴,金色瞳仁浸润水色般动人。
嘴上这么说,他却不知廉耻地抬起左腿,暗示似的蹭她腰侧。
颈链上与他眸子同样颜色的铃铛乱晃,发出叮铃铃响动。
岑让川抽回一丝理智:“苏叶不会有事?”
“人家做妻夫上千年能有什么事。不过是干柴遇烈火……”说完,他微微张嘴,舌尖在虎牙上露出一点粉色引诱她,“做你我这种事。不信,去看看?”
“行,我去看看。”
岑让川耐不住好奇,真要出门去看。
银清气急败坏,直接把自己挂她身上:“看看看,看人家活春宫?我脱成这样你还看!吃同一样菜吃腻了是不是!”
“不是,我好奇……”
她看到投到窗棂上的树影在晃动,有黑影从上方落下。注意力再次分散,顾不得银清在这极尽勾引之事,奋力挑窗去看。
“不许好奇!”
好不容易推开点缝隙再次被银清用尾巴关上。
“哐”一下,外边两个身影往窗内望来。
霎那间。
岑让川只看到几条簇拥成团的尾巴从窗前一闪而过,菜篮子咕噜噜坠地,里面的崽崽被无声无息带走了,她还没看清对方是谁,只看到一抹白影薄纱似的掠过。
银清见她一直往窗外看,恼道:“它走了,以后也不会出现。你还做不做?不做我走了。”
他呼吸洒在她颊边,满室馥郁清香,阵阵钻入鼻息。
岑让川脑中滚烫,浑身冒汗。
咽下去的不知名异物在这刻终于发挥出它该有的作用。
她看他的目光变得具有侵略性,像化作实质的双手,抚遍他每寸皮肤。
银清被看得异常兴奋,自觉剥下外衣,却仍把最后防线交到她手里。
长裤上系得漂亮的绳结缓缓扯下,她拆开了这份别有目的,却又无法拒绝的礼物。
搭在后颈的手松了又紧,紧了又松。
骨节凸出凌厉弧度,指尖泛白,手背青筋浮起,泌出细汗颗颗点点连成晶莹水膜,濡湿她的衣服,留下深深浅浅痕迹。
一次又一次。
直至神智昏聩,在地上积出暧昧反光。
从楼上到楼下。
从门边到床头。
衣服扔了一路。
她太过用力,不小心扯断他的珍珠衣,圆润白珠瞬时噼里啪啦像山雀似的在地上蹦蹦跳跳。
银清已经顾不得它的惨状,只知道迎合她的动作,喑哑出声。
破碎喊叫从喉间难以抑制溢出。
意识昏沉,他紧紧抱着她,泄出黏腻汁液。
泪水雨点似的打下,他累得无法抬手去擦,只知趴在她肩上急促粗喘,连尾巴都无力收回,被她抓在手里揉搓。
“还来吗?”她抚着他的长发问,轻咬一口他耳垂,不满道,“下次不许再给我吃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不给你吃点……”银清舔了舔从他身上沾到她脸上的汗,“你怎么努力干我?我说了,不许你分心掺和。”
他就是要把简寻生的崽送走,不然留下来,白芨和她倒是开心。
她们无所谓祂的身份,他快膈应死了。
送都送走了……
还能说什么。
岑让川心中叹口气,多少有丝不舍。
但她压下这种心情,身为成年人,她更知道对祂好的生活方式是回到自己的世界。
“今晚通宵好不好?”银清见不得她这样,不高兴地说,“不许你想祂!简寻和他孩子都不许!”
岑让川毛了:“大哥,通宵做?你嫌我命长?”
再纵欲也不是这个纵法,她肾虚还没好多久呢!
银清缠上来,眼眸蒙着似雾似云的水光:“我给你开药,不会虚的……”
话音落下,手机震动。
是个陌生号码。
大晚上谁会打电话过来?
岑让川原以为是诈骗电话,摁住乱动不停的银清,生怕他自己把自己弄伤,一边阻止一边接起电话。
银清攀着她,看她拧起眉头意识到不对。
拈指算算,他也微微皱眉,自觉下床穿衣。
玉器被丢在床上。
满床狼藉来不及收拾。
岑让川抓起车钥匙,穿上外套急匆匆走出宅子。
点火、系安全带、拉手刹。
副驾驶座被打开,银清盘扣都没系好便上车。
岑让川疑惑:“你跟来干什么?”
“我说她监护人,你说我来干什么。”银清关上车门,扬起下巴,清冷脸上红晕未褪,望向她的目光缱绻温和,像只餍足的猫,“夜晚驾车不安全,能到哪算哪,我不希望你出事。”
岑让川看着他,莫名感觉……
有点心动。
但白芨的事在心头压着,她几乎是下意识把这份悸动压下,缓缓踩下油门。
第90章 捉迷藏 Ⅱ 越野车风驰电掣在高速路上……
越野车风驰电掣在高速路上驶过,在一家关闭的奶茶店停顿五分钟后再次上路。
路灯昏黄,山间飞蛾围绕灯泡飞舞,致使灯光忽明忽暗。
银清披着岑让川留下的围巾,脸上还残余她留下的温度。暖意从手上渐渐染上冰冷脊骨,冰凉血液沸腾,他莫名觉着脸热。
明明做过这么多次……
这次为什么……
他捂着胸口,想到她在他耳边留下的那句“我很快回来,这次不会再忘记你了”,心脏跳得更疯。
一直以来,想要克制住的爱欲如破口宝瓶,源源不断往外流出期待。
这一次,还会重蹈覆辙吗?
银清裹紧毛绒布料,紧盯越野消失在远方。直到快要喘不上气,他才意识到从她主动吻自己那刻就开始闭气。当觉察到这点,他才终于开始呼吸,与此同时,心下升起无尽欢喜,夹杂一丝苦涩。
他爱她,毋庸置疑。
可这份爱,并不纯粹,甚至带着恨意与防备。
洁白棉花里掺着籽粒碎渣与草叶,还需要时间慢慢剔除。
银清缓缓在早已闭店的奶茶店前长椅处坐下。
左前方摄像头在夜间亮着小红点,犹如黑夜中窥伺的眼睛,将视线所及处尽收眼底。
反光镜头人影逐渐从一人变一群,攒动人头与车辆无所顾忌地停在校门口,密密麻麻,蚂蚁长虫似的汇聚在空地,时不时睁开发光的眼睛离开又补入空缺。来来往往,周而复始。
直到凌晨,车辆才有所减少。
长风衣在风中猎猎作响,连同飞舞的中长发都带着迫人的飒气。
来人穿着随意又休闲,灵秀的面容并不如表面那般好说话,甚至眉宇间透着股淡淡的凌厉,像是个会随时爆发的狠角色。
接待过这么多家长,班主任几乎是一眼看穿她的底色。
办公室门被推开那瞬间。
卷着夜色凉风吹入,带着股浓郁草木香。
白芨闻到熟悉的气味,猛然回头,惊喜道:“让川姐!”
“白芨!”岑让川也喊了声,几乎是下意识张开怀抱等她扑上来。
纠结一秒,白芨别别扭扭起身,回应岑让川的期待。
“你好,请问是白芨……嗯呃,监护人的表姐岑让川吗?”班主任捋了捋这关系,这才问,“为什么监护人不来呢?”
岑让川表弟去哪了?大晚上怎么让自家表姐过来?
“半路上等着,他晕车严重,我让他在路边歇着。”岑让川拿出万能借口,低头问白芨,“吓到没?”
白芨摇摇头,嘀咕两句,岑让川光听清简寻、孩子两个关键词立马想让她闭嘴。
真想穿回过去抽自己一个大嘴巴子。
让你亲,让你亲,现在好了,彻底成为黑历史,想回避都没办法。
班主任看了眼岑让川,又望向白芨,推了推眼镜说:“……还有件事想跟你说下。白芨,你回宿舍收拾下东西吧,先回去歇两天再返校。”
“噢……”白芨知道班主任这是想支开自己,默默离开办公室。
她听话地回宿舍,发现一栋宿舍楼人都快走完了。
暗下的窗户黑黢黢地反射月光,像一块巨大的巧克力板,淋下不规则银箔,粘贴在还亮着不同色调的窗户上。
她看到两道身影从楼上走下。
一大一小,还未看清是谁,就听到熟悉女音:“白芨!你还没走吗?”
被点名的人定睛看去,才发现那是乐薇。
在她身旁,还有个叼着烟穿着条纹polo衫的男人,牙齿因常年抽烟发黄,眼睛凹陷,看着有点凶。
“我姐来接我了,等会就走。”白芨迅速打量那个男人,男人也在打量她。
令人不太舒服的目光从脚尖开始,移到下巴处才收回视线。
点燃的香烟在暗处明灭,宛如小小的七星瓢虫停留在他布满老茧的暗黄指间。
“好吧,那你小心点。我先跟我爸走了。”乐薇小幅度地朝她挥手,末了又说,“诶,忘记跟你说,寝室水龙头好像坏了,我刚刚拧不开水,让宿舍阿姨看了,说是要等校工过来修。还有……”
乐薇话还没说完,她父亲不耐烦地在她背后用长指甲捅了捅她后背,催促她快点走。
白芨注意到乐薇似乎惧怕自己的父亲,尴尬地朝自己笑笑后闭上嘴离开。
父女之间……是这样相处的吗?
白芨目送他们离开,疑惑地想,好压抑的相处方式。如果自己亲生父亲也是这样……
算了,还是没有的好。
师父说过,有些关系不用强求,父亲这个角色位缺失感严重的话,不如没有。
她收回目光,疾步走入安静的宿舍大楼。
穿过晦暗不明的长廊,天花板上的白炽灯不够亮,照得道路朦胧昏白。
声控楼梯在人走过时才会亮起,她经过时,眼角余光突然瞥见一抹蓝色僵硬立在原地。
她下意识望去,不知是谁在那晾了身校服,似是穿了许久,都开始褪色泛白,夜风吹过都硬地快吹不动衣摆。
它用一根已经晒掉塑料皮外衣的衣架挂在一根电线上,晾它的人像压根不担心锈迹会染上面料,就这么丢在那晒,肩袖两侧都沾着棕色痕迹。
白芨只扫了两眼就移开目光,往前走去,停在寝室门前拿出钥匙打开。
“啪嗒。”
灯光开光摁下,却没有亮。
“啪嗒。”
“啪嗒。”
依旧未亮。
“什么破质量。”白芨吐槽一句,左右两侧寝室都没人,她只好拿出手机,打开手电筒照明。
“嘀嗒……”
厕所水龙头又开始漏水。
“吱呀呀——”
窗户也没关,吹得铁窗乱响。
“嘻嘻……”
“谁在那!”白芨吓得一激灵,猛地照过去。
黑暗处,黑纱般的雾形影子融入下铺,仔细看去,是舍友的大号星黛露公仔。
白芨松口气,朝里面走去。
她行李不多,很快便收拾齐整,只是这床底下放行李箱的地方不知道怎么回事,底部靠墙一角油乎乎的,看着像舍友带的辣椒油一类下饭神器漏了没去收拾。
“邋遢鬼。”白芨抱怨一句,认命去收拾。
先用湿纸巾把自己行李箱擦干净,想到寝室里还有前学姐留下来的小破拖把,她忙拿起手机进洗手间。
正对厕所门镶在墙上的镜片已经碎掉两个角,不知道是被上一届拿什么东西砸了下,沿对角线碎成蛛网的镜面反射手机灯,亮得晃眼睛。
她走进去拧开水龙头,果然和乐薇说的那样,水龙头卡住了,根本拧不动,小小的口子往下滴水,倒是积攒出半小桶水,只够冲一回厕所。
这几天估计都不会返校了,她干脆拿来拖地。
手机放在置物架上。
白惨惨灯光照下,照亮破旧地板。
白芨往桶里撒了些洗衣粉,咕噜噜冒起的泡泡散发出清香,随着她浸湿拖把的动作,解开压缩包般溢出大坨白泡。
她见差不多,提出拖把踩干些后拿起手机去脱干净。
灰色拖把布上的水溅到墙上,晕出痕迹,有的溅在床板底下,淅淅沥沥往下滴去。
来回两趟弄干净后,她身上已经出了汗。
重新把手机放在镜子旁置物架,忽听到一声细碎响动。
镜子底掉下碎屑,掉在她手心,尖锐镜屑划破手掌,差点割开一道口子。好在没有伤到真皮层,浅浅划破的边缘在水里泡得泛白,薄皮皱起,略微卷曲。
白芨忙舀出一勺备用水把镜屑冲走,目光往上扫去,就看到镜子凸起部分有张纸从底下缝隙中掉出一角。
是谁留下的?
她好奇心起,抽出那张泛黄长霉斑的纸条。
碎裂的镜子扑簌簌又是落屑又是落灰,白芨甩去脏污,这才张开纸条。
上面字是用蓝色圆珠笔写的,经年累月,字迹变得毛茸茸,隔一小段就向外扩散蓝墨。她低头仔细去看,勉勉强强看出几个字,结合上下语境,应该是……
【学校死过人,寝室不干净。】
【不要和OOO接触。】
什么跟什么玩意……
白芨皱眉,想靠近手机光源看清那三个圈起来的东西到底是什么字,但她越靠近越是心惊。
有些不对劲。
厕所水龙头仍在滴水,窗户还在发出嘎吱吱动静。
她听到另外回响在厕所里的响动。
“吱悠——”
“吱悠——”
拧紧的水龙头一点一点被无形力量转动。
她盯着它,额头逐渐冒出冷汗。
豆大汗珠沿着脸颊滑落,淌过后脖颈,流到背心处被棉质布料吸收。
白芨假装镇定,拿起手机那刻,灯光乱晃。
她蓦地望见破碎镜子里映出的人影竟是背对着自己,面前人影幢幢,披散长发正朝她走来。
“啊!”尖叫声响彻宿舍。
水龙头骤然爆开,喷出大量红色液体,空气中腥臭味弥漫。
灰白细瘦的手从镜子里伸出,搭在她肩膀上。
“放开!”
一只手拂开搭在风衣上的干枯瘦手。
白炽灯下,女人面容冷肃,双目喷火死盯着面前的白大褂。
她面容灵秀,阻止不住那三分英气眉眼下透出冰刀般的凌厉。
班主任阻挡不及时,保温杯里的滚水直接泼到校医脸上。
男人被烫得站起,骂道:“你有病是不是!又不是你孩子着什么急!我就说了句孤儿容易形成冷漠人格有问题吗!”
“您走开,这没您什么事。”岑让川挡开要上前的班主任,直接开骂,“少给我转移重点,你要是好声好气说话我会泼你吗?!什么叫白芨是反社会冷漠人格,什么叫不适合学建议休学,你少给我歪七扭八话里话外暗示又不肯担责,咱们打开天窗说亮话……您别劝,一把年纪了等会我俩打起来还得顾着您,离远些。我告诉你,按你这逻辑,我泼你也是因为你站起来跟被骟掉半边奶头的白皮猪一样惹人厌。”
“白芨她姐姐,冷静些!”班主任忙阻止这二人冲突加剧,想要打圆场,谁知岑让川看着斯文,攻击力堪比加特林大炮,轰得校医体无完肤。
“我有说那个意思吗?!白芨家长你不要带着情绪来解决问题!事实就是我刚刚说的那样。一个小女孩看到尸体也不害怕,镇定地不得了嘞。我跟她沟通也不像别的小女孩那样吓得发抖,心理报告也显示……”
“显示你爹!谁规定女孩遇到事都要吓得发抖!她必须按照你的想法活着才不是反社会冷漠人格吗!把你资质拿出来放这张桌上,拿着这张报告告诉我你证书不是买的,不然你全家户口本死光!你如果不带着偏见先入为主,了解她的经历你就该知道她不是你说的那种人!”
岑让川最讨厌这种男人。
诡辩、偏见、死不认错。把所有事都包裹进他们贫瘠的认知里胡搅蛮缠,将不合他们心意的事掺入脏污,踩进脚下泥里,好像这么做就能改变事情走向。
他要的是心理上的征服欲、控制欲。她偏不遂他愿,非要撕剥下那层烂泥衣,让所有人都能清晰窥见他的真实意图。
班主任夹在二人中间被吵得头大,周围陆续有其他老师过来劝阻也无济于事。
又吵了快十分钟,校医实在吵不过,硬被教导主任逼着低头才算结束。
岑让川这种事没输过,想到白芨还要在这上学,忍住想扇校医两巴掌的冲动,丢下一句威胁的话,又把心理报告撕地稀巴烂后才离开办公室往女寝楼走去。
战斗力实在太强……
比所有家长加起来都强……
磅礴的压力覆盖而下,气场全开后根本不敢跟她争论。
班主任不知为何松口气,为白芨有这样的人撑腰而感到庆幸。
夜色昏沉。
脚步声由远及近。
女寝楼纷纷漫出液体,不断往低处哗啦啦淌水。月色照不进的室内,水面漾起无数涟漪,纯粹的黑色泛出细微波光,浓重腥气喷薄溢出,还未靠近就能闻到一股水臭味。
踩进水里,竟有绵软脚感。楼梯扶杆上被淋上凉液,浸湿的脚步三个阶梯一跨步,黑液在后面似千军万马在拼命追赶前面的人。
好不容易从寝室里跑出,路灯照亮水面,她清晰看到所谓红色液体里并不是血,而是密密麻麻如同缩小版蚯蚓的红线虫,它们在水里大团大团聚集,扭动的身躯缠绕在一起,像泡在水里的红色面条。
直到这时,白芨才感觉到手臂上有东西蠕动,她忍着恶心与惊慌看去,果然看到捋起袖子的光洁小臂上正趴伏着好几条红线虫。
它们蠕动扭卷着细长似线的身躯,不断往上爬来。
白芨二话不说把湿透的校服脱下,去附近自动贩卖机前买了一桶矿泉水把自己冲干净。
岑让川刚到就看见白芨站在路边洗头。
女寝楼已经没人,黑得好似电子板直愣愣插在地上,没有一丝光亮。
“白芨!”岑让川喊了声。
一桶水冲完脑袋的白芨霍然回头,眼眶迅速红透。
她放下空了的水桶,调整气息喊了声:“让川姐,”末了,她低头不敢看她,“我行李还在上面,我、我去拿……”
岑让川捕捉到她恐惧未散的情绪,主动说:“我去,你在这等我。”
“可是……”白芨欲言又止。
她不知道刚刚看到的一切是真是假,心有余悸。
既不想上去又不想让岑让川担心。
她深知二人不是亲姐妹,不能事事麻烦人家,要有分寸……
“小脑袋瓜想什么呢?”岑让川笑着摸白芨脑袋,“怎么湿了?”
“水管爆了……”白芨看了看她,鼓起勇气说,“让川姐,我刚刚……看到了点东西。你别上去了,有点……怪。”
岑让川静静听她说话,已经隐约猜测到端倪,点点头说:“嗯,知道了,在这等我。”
说完,她迈入满是水色的女寝楼。
岑让川前脚刚进去,后脚宿管带着后勤人员出现,面对一栋楼的水感到头大。
岑让川去拿行李的过程堪称顺利,并未出现什么奇怪的事。
她之前学校不是在公墓上重建,就是养老院或事故频发的游乐园改造,对这种灵异事件经历得多了。
她带走白芨,脱下风衣让女孩在自己车上换衣服,还开了暖气。
车里依旧有股熟悉的草木香气。
副驾驶上还有师父留下的梅子糖。
白芨边抽出行李的毛巾边擦干自己,忍不住问:“让川姐,我师父来了?”
“来了,在上次那家奶茶店。”岑让川盯着后视镜,有个人影总在那不走。
她恼了,探头想去骂两句,才探出半个身子,却发现自己车尾后根本没人。
岑让川默默闭嘴,心中发毛,只想赶紧驶离学校。
白芨往窗外看去,忽然看到路边转角镜上反射出的画面。
她曾在楼梯口看到那套锈迹斑斑的校服乍然出现在车顶,直挺挺地立着。
与此同时。
岑让川望见刚刚出来的女寝楼上有道影子一跃而下。
两人僵硬地说不出话,眼中瞳孔骤缩。魔.蝎`小`说 k.m`o`x`i`e`x`s.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