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22 “既迟别怕,哥哥不疼”
父亲带来的随从下手没轻没重, 把时既迟扔进柔软的床铺里,头晕目眩。
他从床上抬起头的时候, 门缝緩緩閉合,时禮被两个壮汉押着,时永賢臉色铁青,把人带到不知什么地方。
“父亲!”他抓着门把,想阻止房门关紧,冲那四个远去的背影叫道。
沉默一路的时永賢背过身来,气得嘴唇发白, 却对他说不出重话,恨铁不成钢道:“你给我待在房里好好反省。”
门外的侍从朝他抱歉鞠躬,拉上房门, 在外面上了锁。
房间彻底陷入昏暗。
握在冰冷门把上的手心里沁出冷汗,骨节分明的手滑落, 垂到身侧。
时既迟坐在地毯上。
反思什么呢?
他一片空白。
房间里的陈设很熟悉,实木展示柜是父亲抽时间给他做的, 里面的每一座奖杯、每一架模型都是他自己亲手摆放的。
窗台的植物, 多年没见依旧旺盛生长, 应是家里的花匠也顺带替他照料着。
这是他的房间,但他自己很少睡在这里。
他喜欢抱着香香软软的枕头, 赤脚跑进对面哥哥的房间,爬上时禮的床,蜷在时禮怀里睡覺。
门锁“咔”地响动, 西柚的味道比人还先闯进他的五感。
Omega爸爸的信息素里带着温柔的安抚,时既迟埋入臂弯的脑袋抬起,手臂圈着两条曲起的长腿。
“爸爸……”他干涩开口,眼眶红了一圈。在家人面前, 他毫无保留地展示自己的无助。
夏繁把他抱在怀里,用干净的手帕擦掉他眼角的泪珠。动作一如从前的轻柔,却沉吟不语,环在他背后的手轻轻拍着,最终只是无奈地唤了一声他的名字:“既迟啊,你……”
话语止住,夏繁轻声叹息。
时既迟被这一声叫回神,他握着夏繁的手臂,替时禮辩解:“爸爸,哥会被父亲打嗎?”他摇头,从夏繁怀里站起来,冲到门口想逃离,“我去见父亲,我和哥一起做的事,不能全部推到哥身上——”
对,他要去见时永賢。
父亲这么爱他,知道他被时礼上了,肯定会把时礼打死。
不能这样。
他刚把门打开,外面的侍从就为难地拦住他。夏繁从背后把他抱住,软声安慰:“既迟乖,父亲有分寸的。”
时既迟眼睁睁看着房门重新合上,他被抱在床边坐着:“可不可以讓父亲,不要对哥下狠手。”
“好,”夏繁柔声哄他,“爸爸跟父亲说,明天带你去见哥哥,好不好?”
时既迟眼前一亮,重複道:“见哥哥?”
“对,既迟听话。”男人温声道,见时既迟安静下来,他起身给儿子理好床铺。
时既迟已经比他高了,他仰头揉揉时既迟的软发:“爸爸走了,既迟安心睡覺,好不好?”
“嗯。”时既迟点头,目送夏繁离开房间,他的空间再次被夜色覆盖。
绿植的根茎染上月色,半明半暗。时既迟掀开被子,赤脚踩在地毯上,扒着窗台。
明月高悬,屋角的枝杈伸上夜空。
时礼被捆缚在刑架上,囚室阴冷,他抬头透过漏風的窗户,疲惫的眼中只有月光的倒影。
他被士兵用铁棍打得皮开肉绽,短暂昏迷过后,又被冷水泼醒。时永賢冷眼旁观,见他醒后,屏退众人,继续方才的谈话。
“军校床板塌的事情就传到我耳朵里,你真以为自己干的这些事没人知道?”时永贤咬牙切齿,威慑军部的臉上少见地露出几分情绪,“既迟替你瞒着是把你当哥哥,你看看你有作为哥哥的样子嗎?”
时礼低垂着头,嘴角浮肿,却轻松地勾起。
被他油盐不进的反应气得发抖,时永贤哑然,凝眸望着他的臉,忽然问:“你是不是報複我?”
報复他強行拆散这对好兄弟,报复他不接受时礼对时既迟胆大包天的感情,把时礼赶出家门。
所以归来后,时礼掌握他的弱点,知道他在暗中监视,故意和时既迟滚到一起,故意把床板做塌,故意讓这些風声传进他的耳朵里。
时礼却只是扯着嘴角笑了笑,梗着脖子倔強地看向他,眼底透露出几分失望和玩味的笑:“原来在部长大人眼里,我是这种人嗎?”
时永贤语塞。
时礼喘息着,舔掉嘴角的血液,毫不在意地懒散说道:“我哪敢报复部长大人您?”
听到对方言语里刻意点出的身份,时永贤有些不爽:“你连父亲都不愿意叫了吗?”
“长官不是早就不认我这个養子了吗?”时礼反问,雙手被绑得发麻,指尖冰凉,他捏了捏手心,神色突然变得无比认真,“我很感激长官二十多年的养育之恩,如果没有您和爸……夏先生,我活不到现在,更不会有现在的生活。”
他神情凄然:“您在我心里永远是父亲,更是恩人,但长官大人,您真的把我当成过儿子吗?”
不可否认,时永贤从来都把他当成继承人培養,但不是当成儿子,而是一个可以照顾时既迟的得力助手。
时永贤臉色松动片刻,转而问道:“你跟既迟,是不是你逼他了?”
时礼垂眸,听出对方的停頓是想说什么话。
有那么难以启齿吗?
养子跟真少爷搞到一起而已。
他没有辩解,痛快地认下了:“是。”
他一开始是逼时既迟了,可后来是时既迟主动,时既迟勾引他,你情我愿。但这些没必要追究,他一个人扛下就好,“您别怪他。”
时永贤怒气噌噌上涨,气得扶住身侧摆放刑具的台面:“他是你弟弟!”
“……”时礼勾唇,轻缓点头,给出十年前一样的答案,“我喜欢弟弟。”
十年前喜欢,十年后喜欢,在这之间没有相见的每一天,都喜欢。
“别忘了你姓时!”时永贤朝他怒吼,抄起鞭子就要亲自动手。
“啪。”清脆的声响,鞭子砸在时礼腰侧的衣料上,抽出一条淋漓的血痕。
时永贤对付犯人的手段,终于有一天落到了自己曾经的养子身上。
时礼抿唇,不让喉间的闷哼溢出。他垂下眼,良久,等到那阵痛感一点一点退却,才强笑着缓声说:“我也不是一出生就姓时。”
他不是一出生就姓时。
他不是时家的人,身上流的不是时家的血脉。
所以和时既迟发生一点关系,有什么错?
*
时既迟趴在窗台睡了一晚,十一月底的弥頓入了冬,寒风瑟瑟,他身旁落了一片枯叶。
醒来时头晕脑重,呼吸不畅。
夏繁开门进来,便看到时既迟的纸篓里装满了纸巾,而时既迟本人在衣柜前,套了件厚厚的风衣。
“既迟。”他听见夏繁的声音,模模糊糊像隔着雾。
时既迟转身,看见对方心疼的眼神。
夏繁走到他身边,心疼儿子感冒生病,又因他不好好照顾自己,有些许无奈。额前的碎发被夏繁撩开,耳边传来爸爸的轻声叹息。
时既迟怔愣半晌,他想叫一声爸爸,却因为嗓子疼痛说不出话来。
夏繁把他带到沙发上喂了药,才牵着他的手,带他去监狱里。
苍白的大门打开,他被带进空茫一片的走廊上。心脏喧嚣地在胸腔里跳动,他的脚步顿了顿,随即更快地迈出步伐。
囚室的围栏冰冷刺骨,时礼背对着他,后颈上一片湿润的冷汗。
时礼被捆在架子上的雙手紧紧握拳,全身忍痛颤抖着。
时永贤手持长鞭,板着脸手臂一挥,鞭子不受控制地落到他哥的脸上,瞬间划出一道触目惊心的伤痕。
时既迟呆在原地,时礼的脸被扇到偏向一侧,被灯光照亮的侧脸,与某段夢境悄然重叠。
他的身影被时礼的余光捕捉到,刑架上的Alpha努力地侧过脸,分明自己早已伤痕累累,却还宽慰地对他挤出一个清润的笑意。
热血倒灌,时既迟做出了夢中的反应。
他挣开夏繁的手,强制地破开牢笼,闯了进去。
在时永贤忽视掉他,举起鞭子朝时礼挥去的同时,他握住时永贤的胳膊,挡在时礼面前。
“父亲,”他摇头,双手都在颤抖,“不是哥的错……”
如梦中所见,鞭子越过他的身体,落到时礼身上,抽开皮肉的声响听得人胆寒。
他惊愕转身,看到时礼肋骨上新添的血痕:“哥!”
时礼还是那样笑着,气息渐弱,嘴唇发抖,对他说了一句什么。
他把耳朵凑到时礼唇边,湿热的气息拂过耳廓,他听见时礼说:“既迟别怕,哥哥不疼。”
“骗子。”时既迟蹙眉看着他,嗓音微哑,一直被堵住的鼻子此刻却意外地通了气。
绽开的皮肉底下甚至能看见骨头,怎么可能不疼?
他对时礼的维护,惹怒了身后的父亲。
时永贤对他扬起鞭子,怒目圆睁:“既迟,你让开。”
“不,”时既迟伸开双臂,把时礼挡在身后,一心为兄长开脱的他有些口不择言,“是我勾引哥哥,父亲没看见吗?哥都已经喝醉了,是我抱着他的脖子,搭着他的腰,我甚至想他要是酒再不醒,我就坐上去自己——”
“你閉嘴。”时永贤听不下去,打断了他的话。
夏繁站在门外,脸上有些端不住,想不到自己的儿子会说这种话。但他的反应比起时永贤,要开明得多。
时既迟头一次忤逆父亲,时礼在后面让他“听话”,他不听,仰着脖子看向时永贤,坚定道:“错是我和哥一起犯的,父亲只罚哥哥一个人,不公平。”
时永贤闻言扬起鞭子,横眉竖目道:“你别以为我不敢打你。”
时既迟闭眼不答,他不觉得时永贤会手下留情。
时礼在他身后呛咳出血,嘴角的鲜血往下流动。哥哥看起来真的快撑不住了,气息虚弱:“长官要气,杀了我就好,既迟还小,他受不了痛。”
“哥,我三十多了,哪里还小?”
三十岁,平均年龄两百的时代,跟刚成年的年轻人算同一批。
时永贤呼吸急促,他气得要死,两兄弟倒还互相维护上了。
他指着时既迟的鼻子,像是想起什么,沉声道:“你是不是忘了你还有个未婚夫?”
时既迟在记者镜头前亲口承认的未婚夫,是爷爷给他塞的人,老人家满意,时永贤自然也不会阻止。
见时既迟脸色一变,他自以为能说动对方:“你这样跟哥哥搞在一起,他要是知道了,会怎么想?”
时既迟低头沉默许久,面颊后知后觉地满上一抹绯色。
他轻声说:“他知道。”
郁淞不仅知道,还加入过。
“你们——!”时永贤气结,握着皮鞭的手激烈抖动。捂着心口缓了缓,他扔下皮鞭,冷哼一声,被夏繁扶着离开。
第42章 23 “比起这些,我更怕你难过”……
刑架上的Alpha目送气急败坏的父亲离开, 强撑着不倒的身子虚弱下来,被血渍模糊的眼皮阖上, 头无力地向前栽去。
“哥。”时既迟扶着那人的颌骨,把时禮的脸托起来,“你撑住。”
时禮没有反应,像是任人操控的玩偶。
时既迟双手颤抖着输入密令,捆缚住Alpha的绳索随即自动解开。时禮软下身子,倒在时既迟肩头。
“哥,你醒醒, 别睡……”时既迟伸手去抱住时禮的后背,却沾上对方身后的血。他的手指嵌进深深的鞭痕,时礼闷哼一声, 漸愈的傷口又涌出滚烫的血。
时既迟当即松手,指尖的血液逐漸变凉、凝固。他任时礼靠在他肩膀, 扭头冲獄卒喊:“进来帮我把他帶回房间。”
时永賢亲自抓进来的人,谁敢擅作主张。
獄卒面面相觑, 犹豫着不肯帮忙。
“快点, ”时既迟吼, 时永賢既然能扔下他们自己离开,而且不更改密令, 说明父亲默许时既迟做出的一切决定,“父亲不在,我是这里唯一能下令的, 你们想造反吗?”
但狱卒并不知道时永賢的意思,他们向来看上司的指令办事,时永賢去时面色愠怒,没人敢放走惹他的人。
其中一个狱卒低眉道:“抱歉少爺, 没有軍部长的命令,我们放不了人。”
他抬头看了时既迟一眼,少爺的眼神像匕首一样泛着寒光,恨不得把他千刀万剐。他低头惶恐:“少爷别为難我们了。”
时既迟横眉斥道:“这是軍部长的养子,真出了事你们擔得起吗?”他说着,手掌在时礼背上找寻,却没有一处完好的皮肤,只能托着破皮不深的地方,把人抱着挪到囚室门边,“开门,怪罪下来我一个人扛。”
狱卒怕擔责而已,被时既迟一说,他们低声談论几句,便笑脸打开牢门,帮着时既迟把时礼抬出监狱,送到白色的别墅里。
时既迟和时永贤,他们一个都惹不起。
几百米的距离,时既迟从未觉得如此漫长。他听见时礼渐渐微弱的气息,一边赶路,一边在耳边呼唤对方:“哥你看看我,时礼,你给我睁眼,别睡过去……”
他怕时礼一睡,就真的再也睁不开眼。
家庭医生在路上就被时既迟提前叫来,见人傷势嚴重,他急急忙忙替时礼检查,连上呼吸机,处理傷口。
森白的肋骨在伤痕之下面目狰狞,时既迟只是看着都觉得痛。明明战场上见惯生死,自己或战友也受过嚴重的伤,可见到陪伴他数十年的亲人伤成这样,他居然会不忍直视。
他强迫自己不看伤口,目光紧锁在时礼疼得拧起的眉头,用软布擦掉时礼额角的冷汗。
时永贤踏着楼梯走下来,手上握着通讯终端,亮起的页面上是刚挂斷的样子。看到紧急处理的一群人,他沉着脸冷哼一声,头也不回地走出别墅。
夏繁紧随其后,望着丈夫的背影,他在时既迟身侧停下脚步。和时既迟同色的眼眸沉静无波,他安慰地把时既迟帶到沙发上坐下,给儿子倒了杯甜口的雪绒果汁:“既迟别担心,虎毒不食子,哥哥会没事的。”
说这句话,他自己也没有底气。他原以为时永贤只是惩戒一下长子,却没想到丈夫会气成这样,把舍不得撒给时既迟的气全部撒到时礼身上,几乎下了死手。
果然很多时候不能把Alpha看成仁慈的动物。
养了二十多年的长子,即使没有血缘,他也早就把对方当成了亲人。他无声叹息,揉揉时既迟耷拉着的头发,柔声哄道:“乖,爸爸送父亲去忙,等会儿回来陪你一起守着哥哥。”
时既迟点头,视线停滞在时礼脸上,不知道听没听进去。
Alpha硬气的面庞凝着锈红的血,空气里都弥漫着一股腥味,血液里含有的晚香玉味道,随着生命的流逝,在一点点消散。
时既迟捧着水杯的手指紧紧扣着杯壁,指尖被挤压得发白。
冰冷的寒风从半敞的家门吹来,初冬的花香里带着凛冽的味道,直往鼻腔里钻。
他听见庭院的星舰起落坪里,两个长辈的談话。
低沉的Alpha:“你讓我怎么不气!含辛茹苦把他养大,就讓他看上了我儿子,逼我儿子跟他苟合?”
清润的嗓音:“既迟也是愿意的啊,儿子喜欢,你处理的方式太激进了。”
时永贤:“激进?既迟要是不闯进来,我非打死这个逆子不可!鬱家那小子还替他俩说话,你说既迟怎么就上了他哥的当。”
鬱淞?
时既迟耳朵微动,身子朝屋门倾斜些许,想听清一点,谈话声却越来越远。
他最后只听见夏繁说:“年轻人嘛,玩得花一点……”剩下的话语消散在寒风里。
守在家庭医生旁边的佣人过来向时既迟汇报:“罗医生说,大少爷的命保住了,您暂时不必太过担心。”
暂时而已。
稍有不慎,可能还会有生命危险。
所幸最有可能害死时礼的人现在走了,只要他还在这个家里守着,一定会尽力把时礼救回来。
时既迟闭眼轻轻颔首,他的感冒好像严重了些,脑袋昏昏沉沉的,鼻子也通不了气。
他快眯着觉的时候,想起什么似的倏然睁眼,指尖在光脑上轻点几下,抬步到阳台边,吹着冷风等待接通。
天色苍茫一片,低垂的云层厚重。院里茶梅娇艳欲滴,在猎猎冷风里招摇。
鼻尖被风吹得泛红,时既迟吸吸鼻子,通讯接通,他的声音里带着浓重的鼻音:“鬱淞。”
头一次被时既迟主动联係,对面的Alpha有些惊喜:“老公你……”听清时既迟的嗓音后,他迟疑片刻,试探地问,“哭了?”
“没,有正事。”时既迟不过多解释,眸色沉沉,闲散许久的教授先生露出上将大人的严肃神色。
鬱淞执着于他不对劲的声音:“感冒了?照顾好自己啊,我不在,你要保重,我会很心疼——”
“知道了,”时既迟打斷他,“听我说,我之前跟你说过,我也做了和里赛军区那小孩一样的梦,记得吗?”
意识到时既迟真的有要紧事,郁淞的语气也安分下来:“记得。”
时既迟的话犹如晴天霹雳:“梦境成真了。”
那时候的他不知道自己会和时礼搞在一起,自然也想不到时礼会被父亲鞭打,只当那梦是无稽之谈。
在外人眼里,他的梦、小孩的梦,乃至精神病院里那几个老师的梦,都是荒诞不经的。
他们会梦到对自己打击极大的事件。
小孩脱口而出时既迟会成为“大明星”,估计是因为,他父亲死的那天,时既迟的职务变动正在各大新闻社刷屏。
小孩和他的梦先后成真,其他人的也只是时间问题。
曾经还在猜小孩父亲的死是早有预谋还是恼羞成怒,现在看来,大概是凶手早就动了杀意。
既然如此,他们需要提前做好准备,尽量阻止剩下几人的梦境成真。
郁淞愣怔几秒:“成真了?”
时既迟眼里映着天地间红白相间的茶梅,略微颔首:“对,所以我找你,是想让你带人去问问精神病老师,能避免一场大祸,就尽量避免。”
“好。”郁淞接下这个任务。
良久,两个人都没说话,也都没有挂断通讯。
郁淞听着通讯这头艰難的呼吸声,出声关心:“你要好好吃药……顶级Alpha体质这么好都能感冒,你肯定对自己不上心了。我好想来找你,监督你,你照顾不好自己,那就换我来。”
赤诚的关心最能打动人。
时既迟心跳一顿,像被水泥封着鼻子,瓮声瓮气地回应:“知道。”
说到来找时既迟,郁淞犹豫道:“你和你哥的事……”
时既迟微抬双眸,他果然跟父亲联係过了吗。
心中了然,却下意识等着郁淞的反应。
像是担心时既迟心里不舒服,郁淞连忙解释:“放心,消息封锁了,只有我知道,”他压下心中的酸楚,接着说,“军部长找我谈过,他应该……不会为难你们了。”
接到时永贤的通讯时,郁淞是激动的,有种见家长的感觉,即使时既迟并不在他身边。
但听到对方的话,知道时既迟和时礼背着他差点做……他是酸的、嫉妒的。
然而时永贤说,兄弟两个已经被带回家,一个关在房间里面壁反省,一个被打掉半条命。问他是不是真的如时既迟所说,知道兄弟两个的关系。
不知是心软还是别的什么,他选择维护时既迟。
军部长沉默片刻,对他道歉,说自己没教好两个儿子,让他介意的话,可以跟时既迟取消婚约,反正也还没正式订婚。还说,他可以向时家索要赔偿,想要什么都可以。
他拒绝了。
他怎么舍得放弃时既迟?
时既迟安静听他简要地说了几句,省去很多细节,并没有邀功的意思,却让他听出郁淞对他的真诚和眷恋。
“郁淞,”时既迟叫他,“你真的不介意?”
郁淞低低地笑了几声,他开朗的气音里,却藏着几分苦涩:“我当然介意。”
时既迟垂眸,是啊,未婚夫跟别的男人滚床单,谁不介意。
他听见郁淞收敛了笑意,无比认真虔诚地告诉他:“但比起这些,我更怕你难过。”
郁淞故作轻松地长叹一口气,轻快道:“所以你喜欢就好,至于别的,我自己克服吧。”
第43章 24 弟弟对哥哥的喜欢
完成手术后, 时禮被送进了治疗艙。
透明的艙体像个玻璃罩,面色苍白的Alpha躺在其间, 头顶柔和的灯光照着他赤裸的皮肤,既可以加速伤口愈合,又方便医生观察伤势。
旁边的装置显示他的生命体征恢复正常,只待一朝醒来。
时既迟在治疗艙旁,每天睡醒就坐在艙体外,低头守着那人植物一样纹丝不动的身体。
玻璃罩倒映着时既迟的身影,单薄的虚像看起来像是时既迟依偎在时禮宽阔的胸怀。
舱体更像一道屏障, 把时既迟和时禮相隔两端,他只能在一步之隔的地方,扒着冰冷的特制玻璃看望时禮, 却触碰不到。
时礼昏睡的第四天。
羅医生一身白大褂,对时礼例行检查后, 取下病人身上的精密仪器,低声对时既迟道:“大少爷恢复得很好, 有治疗舱辅助, 这两天就能醒过来。”
他整理仪器, 随后取出針剂,把藥液吸入注射器, 倒过来排出空气,示意时既迟坐过来:“但是少爷您总是偷偷倒掉藥,感冒严重了很多。”
时既迟从小就这样, 宁愿打針也不吃药。有人监督着还会勉强喝完,但没人看着,就会悄悄把药倒掉,一口都不会逼自己喝。
不怕疼, 怕苦。
所以原先的鼻塞,渐渐又添了咳嗽。
“大少爷醒来,看见少爷您病成这样,肯定会心疼自责。”羅医生劝说。
他如此劝过两天没有成效,故而今天学聪明了,时既迟更愿意打針,那他就带了针剂来。
这次时既迟倒是乖乖配合,褪掉厚重的风衣外套,把长袖撸到手肘以上。手肘内侧的皮肤白到反光,明显的静脉血管分布在肘窝,时既迟把手递出去。
血管粗壮的地方被罗医生抹了消毒药水,挥发时传来刺骨的凉意。医生两指夹着注射器,拇指抵在活塞推杆上。
针尖扎进皮肤里,冰凉的药液被罗医生推进血管,时既迟指尖倏然抽动,却是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
一针打完,罗医生收拾了医疗箱,向时既迟告退。
层层叠叠的旋梯之上,夏繁握着扶手,眉眼被暖色的灯光照得柔润。
时既迟打完针后,依旧一动不动地坐在治疗舱旁。清亮的晨光照在他低垂的腦袋上,赋闲几个月后,他的头发长长了些許,毛茸茸的软发搭在腦后,手掌托着下巴,指尖在耳垂轻敲。
夏繁缓缓退回房里,不忍打扰这和谐的一幕。
通讯毫无征兆地响了起来,时既迟像是睡着一样,无动于衷。
直到提示音停了又响,像联络他的人一样急切,时既迟才猛然回神,转身从风衣口袋里掏出他的光脑。
备注显示“机甲2班-維林”,他的学生,也是隊友。
时既迟这才想起,那場比赛的后續已经被他忘在脑后。
大概是不太想和威慑逼人的时既迟教授面对面,所以維林发起的只是语音通讯请求。
正巧时既迟如今的状态并不适合见人,他心下一松,点击允許接通。
意料之外,闯入耳朵的并非维林的声音,四周一片清寂,间或传来呼呼的风声,如同落叶吹过山谷。
“接了吗接了吗?我先来!”一阵磕碰过后,时既迟认出这个声线属于维林的临时室友,赛前训練中被他批评得最多的一个学生,“小时教授,听说大时教授突然生了好严重的病,你们现在还好吗?”
与随时都吵吵嚷嚷的比赛場地相反,这群年轻学生或许是特意找了个清静的地方,也刻意避着人,不让他们带隊长官病重的消息被其他战隊听见。
通讯器被某人抢了过去,这次说话的是高年级的翘楚,最喜歡跟时既迟插科打诨的人:“教授,四天没见到你们,我们很担心……而且軍校临时换了替补长官,说你们不会回来了,”他声露担忧,“明天就是总决赛了,我们和新教授没有默契,万一軍校连續三十多届的冠軍记录断在我们这里……”
另一个人附和道:“对呀小时教授,我们不是说好了必胜吗?不和你们在一起,就算胜了也不是我们原来的战队啊。”
十多个队员七嘴八舌说一通,通讯器终于落到维林手上。这个腼腆话少但认真刻苦的学生喜歡给时既迟送水,却很少搭话,偶尔跟时既迟说一两句,就脸红得无地自容。
“教授,输赢都是次要,希望您和时礼教授能平安回来。”
年轻人心里没有那么多弯弯绕绕,表达关心的方式却因人而异。时既迟听着陆陆续续传来的问候,不由欣慰又感动。
他和时礼应该确实回不去赛场了,时礼伤势这么重,医生说醒来也要继续修养两三个月。到那时候,比赛早已结束。
心生怅然,时既迟敛下眼眸,出口却下意识安慰学生们。
“时礼教授现在不是太严重,但需要静养,今年暂时不能参赛,”他故意说得轻巧,以免队友们担忧分心,“我是有些急事要忙,陪不了你们。”
他一边说,一边查看光脑里堆积了四天没有处理的消息。
“新换来的长官都是资深教授,前几届就是他们带領夺的冠,指挥水平很高,你们不用紧张。”他看了资料,之前也分析过这两位教授指挥的比赛。
比起指挥,他更相信自己亲手带出来的队员的实力:“按我们训練时的节奏打就好,我说我们必胜,不仅仅是对我和时礼教授有信心,就算离了我们,也一样会赢。”
就算运气不佳,抽到今年的新地图,时既迟也不会太过操心。
早在比赛开始一个月前,他们就针对组委会给出的新地图,设计出更为复杂的模拟场景,带領学生进入全息系统,进行成千上万次的训练。
每一次都跟前一次获胜的自己比试,找出原先战术的破绽,一次又一次地超越。
向队友们交代完注意事项后,时既迟挂断通讯,處理自己落下四天的事务。
郁淞说,他带领时既迟的亲信,在精神病老师们提到的地方镇守,成功阻止了一起凶杀案,那个老师恢复神智,只是还有些恍惚,常常分不清今夕何夕。
莫尔斯说,安插在实验室里的卧底暴露,被那个疯子科学家處死,不过还算是有点收获,那个科学家背后应该还有一个庞大的组织。
在得知卧底潜入之后,那科学家被人电击毒打了一顿,随后对实验品们展开排查。
监视器被毁坏,但收音装置短暂存活了一会儿,嘈杂的电流声中,他们听到组织的头目,声线被处理过,谈话中提到“蔚珩”的名字,再具体的内容就听不清了。
“牺牲的卧底咳咳……怎么处理的?”时既迟懒得打字,干脆发语音询问。感冒后的声线沙哑,夹杂着偶尔抑制不住的咳嗽。
莫尔斯答:“他进军团之前已经没有亲友,那些人手段阴狠,处死之后把他分尸,”说到这里,他为战友感到惋惜,“尸块运出来以后,我们的人等对面都离开,把他带回来火化,最后在他老家买了块宝地,把他的骨灰厚葬了。”
英勇牺牲的战士,就应该魂归故里。
时既迟没再答话。他的军团虽然入选条件严苛,且任务和训练都是繁重,但人文关怀这方面从来都被奉作典范。
处理完军务后,时既迟倒在沙发上,朝治疗舱里的男人侧过脸去。
时礼面无血色,像是躺在冰棺里,除了微弱的呼吸,看不出他还有活着的痕迹。
时既迟闭了闭眼,目光从窗台望出去,入眼一片死白。云层灰重,把天空压得密不透风。在时既迟的视角里,唯有几只寒鸦从窗框中间划过,掠下模糊渺远的阴影。
时既迟忽然想起,他们刚到东轨星的时候,他坐在房间里的落地窗前,时礼不知在背后看了他多久,从身后环住他的腰。
他那时对哥哥对底线是,只要不逼他做,亲昵一点的行为他也可以接受。
所以时既迟没有躲开时礼的怀抱,而是轻轻把头靠在时礼胸口,耳边是对方沉稳有力的心跳声。
他听见时礼说:“既迟,和哥哥一起拿奖,好不好?”
时礼补充说,“夺冠,我们一起。”
不是银牌或铜牌,要赢就要赢到底,拿最厉害最珍贵的金牌。
落地窗外,孤高的枝桠吐露新芽。他仰头就看见时礼意气风发的神情,眼底溢满清澈的光彩。
他喜欢这样的时礼,像曾经少年气的哥哥一样。但只是欣赏的喜欢,是弟弟对哥哥本能的喜欢,没有时礼对他的那种感情。
时既迟被他哥感染,也笑着说:“好。”
仰头微笑的他太摄人心魂。时礼伸手在他下颌抚摸片刻,终究没忍住心头的悸动,俯身朝他吻了下来。
温柔缱绻,没有让人心跳腿软的欲望。
于是他也坦然接受了。
而今他们距离金牌只差两场比赛,时礼却卧床不起,满身伤痕。
彼时春色正盛,此刻满目萧索。
军校的战队会拿到金牌,一定会的。
可惜带领他们站上辉煌的,不再是兄弟二人。
云层变成乳白色,湿冷的空气从窗口探进来,时既迟浑身激灵,起身拿回风衣,给自己紧紧披上。
他转身时,恰好看到治疗舱里的人手指微动。不可置信地停留片刻,心跳陡然加快,时既迟迈步走到那人身旁。
惨白的脸色显得肃穆,原先没有起伏的眉头,顷刻间紧皱起来。
贴在舱体上的指尖冰冷,时既迟屏息等了一会儿。
或许是几秒,或许是几分钟。
躺在治疗舱里的人,缓缓睁开双眼。
冬天的第一场雪,在这一刹落了下来。
第44章 25 完结篇
天邊的落雪漫天飞舞, 卷起几粒沾湿窗台。
刚从漆黑一片的昏睡中醒来,入目便是心上人驚愕的神情。时禮勾起唇角, 一时竟分不清自己是死是活。
若非死后幻想,怎么会看到时既迟这幅……好像把他放在心上的样子。
他不敢驚动身側的人,手臂使力撑着身子坐起来,在治疗艙内操作一番,透明的屏障从头顶掀开,他和时既迟之间再也没有阻隔。
时既迟这才回神,朝侍从吩咐一句“去找罗醫生”后, 側身坐在时禮身旁,抬起的手指颤了颤,害怕自己无意间触到他的傷口, 终究没敢碰到时禮。
喉结干涩地滚了滚,时既迟叫人:“哥。”
面色发白, 曾经威严到旁人闻风丧胆的人,此刻显出些许憔悴。
时禮敏锐地察覺到时既迟伸出又止住的手, 在时既迟收回之际, 他握住那只手, 长臂一带,把时既迟抱进懷里。
“怎么脸色这么差, 吃过药没?”出口第一句,就是对弟弟的关心。
时既迟摇头,抢在时礼开口之前说:“打针了。”
不知哪个字戳中对方的笑点, 时既迟感覺到身后人的胸腔一阵起伏,低沉磁性的嗓音贴在耳畔:“对,我们既迟怕苦。”
时既迟:“……”
他堂堂上将,怎么可能有怕的东西?
他挣开时礼的懷抱, 担心时礼的傷口被他牵扯到,时既迟动作很轻,默默跟时礼拉开距离。
时既迟别开脸,耳根却红了一片:“谁怕了?不怕。”
他以为自己已经很注意了,怎料时礼突然捂住胸腔下的繃带,面露苦色,蹙眉难受地看着他。
不会吧……?
时既迟心下不信,却不由自主地俯身,小心翼翼地看向沾到血渍的繃带。
下一瞬,他被时礼揽进胸口,耳邊的心跳陡然快了几分,Alpha赤裸的身体紧贴在他背后,传来烫人的温度。
“既迟,看到你担心我、守着我,哥哥其实很高兴,”时礼在他耳側闭了闭眼,修长的睫毛扫到时既迟耳廓,痒得时既迟歪着头,在时礼怀里蹭了蹭,“但是,哥哥没事了,你去好好睡一觉。”
时礼松开怀抱,让时既迟的脸面对着他。他摸着时既迟眼底的青痕,眼底的柔光心疼地沉了沉,轻声哄劝:“乖,这次換哥哥来守你。”
手还没收回,大门突然被打开,来者看清治疗艙边腻歪的两个人影,尴尬地咳了一声。
时礼收手,尽职尽责地扮好“病人”的角色,双手贴在腿侧躺了下去。
罗醫生波澜不惊地拎着检查仪器,装作若无其事,给时礼检查。
绷带下的皮肤愈合得不错,身上骇人的窟窿也合拢了。
罗医生给他上了药,換了新的绷带之后,向时既迟交代:“大少爷恢复得很好,以后我每天会定时来换两次药,之后少爷在治疗舱里照两个小时灯光就好。”
时既迟点头,罗医生整理仪器,向他们致意离开时,时礼颔首浅笑:“多谢。”
“应该的。”罗医生回笑。他看着兄弟两个长大,如今虽然听说两人的关系,但并不会因此对他们产生偏见。
时既迟把人送到门口,吹了一会儿冷风,转身发现时礼不知什么时候竟然从治疗舱里下来,悄无声息地站在他背后。
某人光着身子,却一点都不怕冷一样。时既迟见状把门合上,就被时礼打横抱了起来。
他不敢动,怕碰到时礼刚换药的伤口。于是任由时礼抱着,被他哥带向二楼两个房间之间的过道上。
时既迟的房间干净整洁,被子掀开一角,纯白的枕头上却没有睡过人的痕迹。
时礼一只脚踩进那块地盘,便顿住脚步,低头跟时既迟抵额:“想睡这里,还是睡哥哥的床?”
了解他如时礼,一眼就看出时既迟天天睡在他哥房里。
“睡哥的。”自知被人看穿,时既迟索性放弃挣扎,把脸埋进时礼胸膛耍起赖。
轻笑的气流扰动着时既迟的脖颈,他听见摟着他的人说:“好。”
时礼抱着他转了半圈,对面的房门被打开。原先属于时礼的床上,被子有明显的褶皱,枕头也下沉出一个圆形。甚至流通的冰冷空气里,还能闻到腌入味的依兰花香。
说明这几天里,时既迟睡的是时礼的床。
时礼弯了弯眼,用后背抵着门关上,弯腰把时既迟放到床上,翻身压在时既迟身上,眉梢的喜色藏不住:“既迟啊,你好像从小到大,就没在对面完整地睡过一晚。”
时礼没有完全压住他,两臂撑在时既迟耳边,两人之间还有距离。时既迟不想理人,侧过身去,留给时礼一只染着胭脂色的耳朵和半个冷漠的后脑勺。
耳垂被人含住,时礼轻轻咬了咬他,倒在时既迟身前,手臂从时既迟腰间穿过,把人整个摟住。
手掌在时既迟背后有节奏地缓缓拍动,他听见怀里的呼吸渐弱,时既迟闭上眼,睡了一个没有忧虑的安心觉。
时礼动作轻缓地从时既迟腰间抽出手,仰躺在床上,捂着肋骨长出口气。
好像不小心扯到伤处,疼得他呼吸抽搐。幸好没有裂开,否则那个大窟窿一流血,大概又会收不住势头。
时既迟安稳地在他身旁,就像分开前的无数个夜晚。
即使痛,他也心甘情愿。
*
时既迟睡醒已经天黑。
床头灯光柔和地亮着,时礼靠在背后的枕头上,拿着光脑在看什么直播。
余光看见时既迟坐起来,时礼侧头朝他温润一笑,分出一个耳机,塞进时既迟耳朵里,把画面朝弟弟的方向偏转,点评一句:“醒得早不如醒得巧。”
耳机里放着直播间的BGM,时既迟听见賽事主持人的熟悉嗓音。
时既迟调整耳机,朝时礼那边凑近,近得能感受到身侧人的呼吸。
官方直播间里,底部循环播放的对战信息上,第一军校下一場的对手是伏州军校,这两支参賽战队正在抽签,决定比賽的地图。
为了总决賽的公平透明性以及吸引观众期待,比赛前一天会直播抽取比赛場地,此时正好在揭晓结果。
刷得极快的彈幕里全是期待搓手的表情包。
时礼握住时既迟的手,在正式揭晓前的动画里,侧头问:“紧张吗?”
“不。”时既迟摇头。場地不重要,对手也不重要,他只在意自己的队友。
动画结束,复杂的地形出现在正中间的框里。
正是今年开发的新地图。
彈幕瞬间被感叹号刷屏,间或冒出几句粗俗的感叹词,淹没在符号的大军里。
时既迟不算惊讶,甚至可以说是意料之中。之前这么多场比赛都没有遇到新地图,最后的总决赛里,至少有一场会抽到它。
就在弹幕里的众人满心期待地以为自己能看到一场精彩的比赛时,主持人语气遗憾地宣布一则消息:“很抱歉地通知大家,第一军校战队的时既迟教授和时礼教授,因为个人事务繁忙退出了后续比赛,军校派出了翟尧和赫托两位教授作为替补,参与接下来的比赛。”
此话一出,弹幕上的感叹号被硬生生掰弯。
【???】
弹幕都在猜测兄弟两人退赛的真正原因,但无法给出一个一致的答案,而真正知晓内情的当事人,对这些讨论都没有兴趣。
大赛如期举行,时既迟和时礼在线上直播间观战。
十二月初,第一军校由替补教授带领,连胜两场,卫冕冠军。
十二月底,议会提交的关于修改反强制标记法的提案正式公示。聯邦上下一致同意,时既迟上将官复原职的呼声越来越高。
一月初,议会通过新版《反强制标记法》,自2月1日起施行。强迫他人发生标记行为的,无论临时还是永久,均视情况轻重实施从强制佩戴止咬器到物理阉割等处罚,情节严重者,阉割后判处死刑。
自此,时既迟在民间的声望渐长,万民爱戴。
一月底,聯邦军部召开会议,任命原联邦上将时既迟为里赛军区元帅副官,年后上任。
据知情人士透露,是蔚珩元帅亲口向军部长要的人。
二月,华夏星农历新年,全联邦休假庆贺。
多个星球被红色灯笼、彩旗等装饰覆盖,大街小巷都洋溢着喜气。
这个时代的气体处理技术再造顶峰,烟花爆竹产生的废气污染,经过处理后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无论身处何处,时不时就能听见鞭炮燃放的爆炸声。
天渐渐黑了,纯白别墅顶和树枝上都积了厚厚一层雪。时礼即将恢复如初,时既迟被他哥带进后院里的雪地。
脚步踩在积雪上咯吱咯吱,印出深浅的足迹。暖黄灯光里映着细碎雪花,灯饰雕龙画凤的黑影落在枯乱的树梢。
两个人影在雪地里忙活一阵,堆出一个半人高的雪人。
时礼捡了卵石,镶在雪人的眼睛里,俯身四面端详片刻,腰后倏然传来钝痛。
他转身,便见罪魁祸首朝他挑眉,嘴角勾起一侧,手里还握着一个还未掷出的雪球。时既迟把它上抛,又单手接住。
时礼迈步朝他走近,时既迟后撤一步,把雪球砸到时礼肩头。
Alpha的肩像石头一样硬,雪球碰到的瞬间,就碎了一地。
零落的雪花纷纷扬扬地飘下,以时礼的黑衣为背景,格外显眼。
被砸的Alpha面色不变,只是似笑非笑靠近时既迟,眼底压抑着淡淡的溺爱,还有几分不易察觉的侵占欲。
时既迟抬眼直视着对方阴沉的眼,喉头一滚。
他被时礼半搂住。
中间相隔不远不近的一步之遥,晚香玉的香味铺天盖地地包裹住他,他刻意撩拨的表情落到对方平静的眼里。
时礼低头凝视时既迟许久。
久到时既迟开始有些退缩。
时礼蓦地一笑。
在雪地里待久了,时既迟的手都冻僵,时礼却还温热。
带着热意的手抬起,捂住时既迟冰冷的耳根。拇指微动,扫过他卷长的睫毛。
“这里沾了雪粒。”时礼把指尖化开的雪水给时既迟看,无奈地笑道,“本来只是想帮你把它弄掉的。”
时既迟眨眼,对时礼接下来的话有所预感。
如他所想,时礼朝他走近一步,他们之间最后的距离,现在一点不剩。
胸膛紧贴,时礼勾起他的下巴,盛着暖暖笑意的眼里只有他一个人的身影。
“我改变主意了,”时礼向他贴近,颤抖的呼吸融合在一起,“我想吻你。”
冰天雪地里,时既迟眼底反常地烧热。明明把人逼到这个境地,时礼却故作端庄正人君子地问:“可以吗?”
被人勾得心痒,时既迟胡乱应声,闭上眼搂住时礼的脖子。
“谢谢。”
时礼说完,俯身把他的唇印了下去。
舌尖追逐缠绕,新年的钟声唤醒绚烂烟火,把阴云震碎成飘洒的雪花,融化在他们滚烫的热吻里。
第45章 01 迎亲
元帥府坐落在里赛軍區北部, 朱红色的雕花大门两侧,罗马柱上浮动着精美的纹路。
铜制门环輕微搖动, 身着元帥制服的軍官,背后跟着一群普通士兵,大搖大摆地踏在地板上。
长官負手而立,嘴角翘着,目光长久地凝望在道路尽头,对将要迎接的人十分期待。
队尾的士兵因距离遥远,窃窃私语:“元帥亲自接风, 还在元帥府门口站了百米的队伍,哪个副官有这种待遇?”
他身侧的人一臉“你懂什么”地摇头,眉飞色舞道:“这可不是一般的副官, 前联邦上将!人家是正儿八经軍部长的亲儿子,做副官只是走个形式罢了, 估计过不了多久又调回去做他的上将。”
“哦——”士兵张着嘴呆呆点头,眼里充满羡慕和崇拜。
正说完, 百米外的迎接队伍前排, 就有个昂首挺胸的Alpha出现。
那人气质出众, 肩宽背阔,腰却細得一只手就能握住, 腰帶扣映着天光,比雪还刺眼。
黑色的皮质军靴踩得积雪下陷,行走时手臂的晃动都够人学一辈子。
众人被他惊艳到目瞪口呆之际, 元帅迈出脚步,在道路两侧人群的簇拥之下,缓步与时既迟相遇。
时既迟不是没见过这么大的阵仗,他升衔上将时、出征时、得胜回归时, 见到的阵势与现在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
但是……區区副官上任,值得这么兴师动众?
蔚珩对他脱帽,弯腰绅士地鞠躬,随后侧身让到一旁,手臂伸展指向元帅府:“我的副官,请吧。”
时既迟觉得蔚珩的重音有点怪,居然会落在“我的”而不是“副官”上,没来得及細想其中缘由,他朝面前的蔚珩元帅颔首,客套地打声招呼,便由着对方的指引,踩在深厚的积雪上。
蔚珩虚扶着时既迟的手臂,姿态说不出的亲昵,远不止客套这么简单。
当他踏入元帅府的地界,朱色大门在背后闭拢,院里姹紫嫣红地布置着过年的装饰,那种别扭感忽然有了另一种解释。
不像迎接副官,像是迎亲。
如果把倒着的“福”字换成“喜”,就更像了。
忽略掉灵光一闪的诡异想法,时既迟四處打量着。原先在军团里,鬱淞查到过元帅府的地图,此时与眼前的建筑一一对应,时既迟默默记下了几處要地的方位。
接到调令后,时永贤来找过时既迟,要他想办法查到一些对蔚珩不利的证据,以此把对方扳倒。作为条件,父亲可以暂时不计较兄弟两个之间的背德关系。
蔚珩在军界的风评一直都好,待下属友善、战功赫赫,否则不会年纪輕轻坐上元帅的位置。时既迟思来想去,只有暗中把他的战俘劫走,送给实验室,才算得上是对方的污点。
时既迟接受了任务。
他在院里东张西望,被蔚珩发现。
正在介绍副官职责的长官语句一滞,宽容地停下脚步,搭着时既迟的肩笑道:“也对,时副官对工作环境还不熟悉,我帶副官四处走走?”
“好。”对方给了台阶和现成的借口,时既迟没拒绝。
东面是后厨、档案室等,南面是正门,西邊是练兵场以及士兵寝室,北方则是办公区,再向北,便是元帅和副官的住处,有个园林花园。
蔚珩帶他看了一圈,把时既迟领进办公室。深色实木装修,有点仿地球时期民国的风格,书橱里摆着颜色各异、语言多样的军事专著。
办公室里保持恒溫,蔚珩自然地脱下外套,搭在椅背后,再把脱下来的帽子摆在办公桌上。
待处理的文件堆成小山,蔚珩手里拿着一支旧式钢笔,朝对面的桌子指了指。
时既迟无语凝固。
他的办公桌就并在蔚珩的前面,两人工作的时候还会面对面。
“……?”尽管知道蔚珩是在示意他坐上自己的位置,时既迟还是站在原地没动。
蔚珩放下钢笔,双手交叉:“怎么,时副官还有问题?”
时既迟摇头,把这当做元帅的某种癖好,也許他就喜欢看下属面对文件抓耳挠腮的样子也说不定呢?
但被蔚珩一问,他问出了一个很早就有的问题:“我比较好奇,元帅怎么会想到请我来当副官?”
他俩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如何能让蔚珩亲自向时永贤开口要他?
蔚珩闻言轻笑一声,手中的钢笔绕了两圈,语气里说不出是挑衅还是玩笑:“时上将联合……未婚夫,把我原来的副官送上刑场,上将以身相許赔给我,不可以嗎?”
以身相许能这么用吗?
而且,为什么提到“未婚夫”的时候,蔚珩有种嫉妒得咬牙切齿的感觉?
时既迟暗暗白眼,不愿多想,最终只是一言不发地坐在蔚珩对面,给蔚珩整理文件。
因为身負特殊任务,时既迟看得仔细,却没有发现什么有用的线索。
他把分类好的文件堆到蔚珩手边,借着它若有似无的遮挡,躺在桌旁的沙发上,翘腿看光脑上的未读信息。
他昨夜跟时礼荒唐了一晚,大概是想到以后很久都见不到,两个人都有些疯,从雪地里滚到楼梯间,家里的佣人都被谴开,但时既迟的声音应该是被大门外守着的人听见了。
三楼的门忽然打开,他们趁夏繁下楼之前,转移阵地到时礼床上。又纠缠着在阳台、进浴室,直到天光破晓,时既迟该上任,才勉强结束最后一次。
此时,未读信息最顶上就躺着时礼的名字,像是终于想起自己作为哥哥的身份,对时既迟嘱咐注意安全、保护自己之后,给他发了一句:【我很想你。】
时既迟回复他:【养好了就回军校,别总跟父亲对着干,没事陪陪爸爸,别总想我。】
比起时礼,鬱淞的思念来得更直白,他发了几百个“想你”。
时既迟能想象到,在千里之外,郁淞把自己藏在时既迟的房间里,把隔音窗户全部紧闭,却依然能听到外面震天响的烟花爆竹,甚至合拢的窗户上还被绚丽烟火映出变幻的颜色。
他因为幼年的遭遇,对烟花有心理阴影。原以为年前能等到时既迟回军团的,可是时既迟和时礼关系败露,被带回了家。
他只能独守空房。
他给时既迟发送了诸如【我有点怕……好吧,其实是非常怕】、【你能不能陪我说说话】之类的话,但都没有收到回复。
也许是意识到时既迟在做什么,他没再打扰,只是在零点准时说【新年快乐,我爱你】,再在天亮时告诉时既迟【工作顺利】。
这些消息直到现在才被看见,时既迟心里一软,问他:【还怕不怕,下次可以直接拨我通讯,除夕默认休假,不会打扰到我】
他回:【新年快乐】
办公桌对面的Alpha笔尖一顿,不时落在时既迟臉上的目光由溫和蓦然变得锐利,状若无意地开口道:“时副官忙完了?”
从来没被人过问工作的上将大人有些新奇,时既迟抬眸,看向端正坐在对面的上司。
“哦,该吃午飯了 ”蔚珩看一眼时间,体贴道,“麻烦时副官到后厨吃完飯后,帮我端过来。”
这是工作内容,时既迟的副官也会负责这些。但使唤别人使唤惯了,时既迟下意识想拍桌指着对方的鼻子反驳“你算老几竟敢让老子给你带饭”。
他忍住了,颇有副官的职业素养。
给蔚珩带了饭回来,时既迟也吃舒服了,倒在沙发上跟郁淞随口聊几句。
岂料蔚珩扒了几口饭,故意找茬似的,歪头勾着唇,目光从餐盘移到时既迟脸上,意味深长道:“时副官,我渴了。”
这个称呼,有种时礼叫“小时教授”的感觉。
时既迟偏开视线,茶壶就在蔚珩手邊,稍微动一下就能碰到,对方居然连这一下都懒得动嗎?
端茶倒水,向来只有他命令别人的份,什么时候轮到别人敢支使他了?
时既迟交叠在一起的双腿岔开,直直坐了起来:“你没长手吗?”
被骂的人眸色一沉,没有展现出负面情绪,反而饶有趣味地笑了笑:“抱歉,忘了副官是个娇生惯养的小少爷,”他无奈,“只是……副官的职责,也包括照顾长官的饮食起居,不对吗?”
娇生惯养?
时既迟抬眼望着自己的帽檐,三两步绕到蔚珩身边,茶壶端得高高的,注入瓷杯里的茶水溅出些许。
自己知道就算了,被别人说出,他怎么可能认!
倒满一杯茶,时既迟手指抓着杯沿,狠狠磕到桌面上。松手时故意一歪,茶杯碰倒,在桌面滚动,里面的茶水向外泼出,把蔚珩胸前的制服浸湿一片。
蔚珩放下筷子,眉眼含笑,像是对时既迟的反应并不意外。
他把黏在身上的湿衣服扯开,起身站在时既迟身后,伸手握住时既迟的肩,把人往前带了一两步。
“既然这样,”温热的气息洒在时既迟耳畔,那人故意压低声音,像是暧昧的私语,“劳烦时副官,亲自给我更衣。”
……操。
第46章 02 “抬腿”
从辦公室出来右转, 经过时既迟的小院,穿过一道月洞门, 便是蔚珩的住处。
屋后是一片竹林,门前乱石小路错杂,花圃凋零,被厚雪积压。
除了主屋,分岔的石径延伸至小厢房和书屋。
时既迟暗暗记下布局,脚步緊跟在蔚珩身后。
元帥府的禁制是用个人终端在对应的门禁系统识别身份和权限,蔚珩领他进门后, 毫不避讳地在他面前脱起衣服。
两人肤色相当,大概是多年坐在辦公室里調养,蔚珩要比他白一小点, 细微的差别几乎分不清。
Alpha两手攥起衣角,三下五除二就把衣服脱掉。光洁的脊背后带着几道刀伤, 结痂已经脱落,留下白色凸出的痕迹。
时既迟下意识背过身去, 柚木帐桌上摆着蔚珩隨手取下的光腦。
他多看了两眼, 正考虑怎么把它不着痕迹地弄到手, 停滞的视線就被蔚珩发覺。时既迟收回视線,原以为蔚珩会对他的行为起戒心。
结果蔚珩却像是被提醒, 长指抓起桌上的光腦,光着腚倚在桌沿,指尖在光腦屏幕上摩挲, 目光从上挑的眼尾促狭地望过来:“对了,差点忘了,我还没给时副官开启权限。”
他光着身子转过来,那东西不可避免地暴露在时既迟面前, 盡管及时别开眼,依旧在那瞬间扫到一眼。
……像是种炫耀。
蔚珩指尖一拨,当着时既迟的面输入光脑的密碼,“225926”,看不出含义。
很奇怪,明明指纹和虹膜都可以验证身份开启光脑,蔚珩偏偏选择在一个外人面前用密碼解锁。
他把时既迟的权限全部开启,把设置页面递到时既迟面前:“和我同等的最高权限,我能去的地方,你都能去。”
包括我的卧室。
没听出蔚珩的弦外之音,时既迟只怀疑自己撞到鬼了。
蔚珩有那么好心?他之前的那几任副官也有这么高的权限嗎?
在自己光脑上检查一遍,确实是全部解锁了,他狐疑地关闭光脑,再抬眼,那个全身光裸的Alpha拎着衣服站到他面前。
衣服是贴身之物,最容易沾上物主身上的气味。
房间里一直有些浅淡的味道在他鼻尖猛然放大,混合着草木、油料的味道,有一种书卷气。
蔚珩的信息素,是印泥的味道。
“好了,我的时副官,”蔚珩失笑,眼睫略微下垂,有种恶劣的玩味,两條肌肉壮硕的手臂侧平举起,无耻地耍赖道,“现在,可以幫我穿衣服了嗎?”
……真要他幫忙啊?
时既迟无语望天。
除了没长手之外,时既迟在心里又给蔚珩记了一笔:
生活不能自理。
翻了个白眼之后,时既迟从蔚珩手上把衣服拽过来,抖平整,印泥的味道抖落进他的嗅覺,带着文墨的芳香。
但看似温和的味道里,仿佛有一种属于信息素主人的强势感觉。
把领口套到蔚珩头上,时既迟刻意狠狠揉了一把,拽着蔚珩的头发丝,听见对方輕嘶几声。
时既迟拖延着时间,以图把长官在黑暗里多蒙一会儿。
然后胸前传来触感,蔚珩像是盲人摸象一般,在他胸口摸索,以此稳住身形。
揪着蔚珩头发的手,不觉间自行松开,悬在发丝上空不远的地方輕颤。
“还没好吗,我的副官大人?”蔚珩带笑的声线响在时既迟的胸口,指尖攥緊些许,听到时既迟没忍住輕呼的一声气音,他沉着嗓音模糊不清地低语,“原来喜欢这样吗……”
“什么?”时既迟没有听清,下意识问了一句。
蔚珩却不敢再说一遍,把头从领口钻出来,摇头轻笑:“没什么,不重要。”
时既迟也没有追根究底的兴趣,淡淡应了一声,给蔚珩牵着袖口,等对方把两只手伸进去。
他再整理蔚珩的衣角,手臂环过后者壮实的身躯。若是有个毫不知情的人忽然闯入,大概会以为他们两个正在拥抱。
穿完衣服时既迟以为应该结束了,蔚珩再怎么玩笑,也不至于真的连裤子都要讓时既迟帮忙。
然而,
蔚珩从床上站起身,手里拿着一條他方才没有注意到的……苦茶子:“还有这个。”
“???”时既迟瞳孔骤缩,“这个也要我帮?”
蔚珩黑压压的影子罩在他身上,挑眉狡黠一笑:“您就好人做到底吧,时副官。”
“做”和“底”咬得重,有点别的意思。
时既迟迟钝没听出来,接了蔚珩手里的东西,手掌抵在对方肩上,把人推到床上倒下。
长腿一跨,跪在蔚珩的床沿,他几乎坐在了蔚珩的腿上,只是中间还有一小点距离,像是故意吊着人。
十分亲昵暧昧的动作,时既迟脸上的神情却冷漠无情,像被强迫着做某些事,反而更添几分诱惑。
在他视线移开之后,蔚珩直勾勾盯着他,视线滑落到时既迟挺立的胸口。
这人胸肌很大,能把军服撑到炸开,小麦色的皮肤更凸出Alpha的某种張力。
“腿,抬起来。”时既迟冷声道。他下令一般的语气,像个忤逆长官的权臣,更像曾经说一不二的威严上将。
蔚珩先是一愣,隨后迅速舔了舔嘴角,露出个意味深长的笑容:“遵命。”
两条长腿曲起,蔚珩的脚踝蹭在时既迟腰间的系带上,有意无意地往上挪动。时既迟被蹭得轻痒,脸颊漫上红晕,无意识地瑟缩。
他一把抓住蔚珩的腿,禁锢在他的腰间,把那块布料穿到蔚珩腿上,朝里面推到底部。
他偏头不看,凭感觉给蔚珩套。
松口气放手转头去拿长裤时,却听见身下的人笑了几声,搭在他腰间的腿都在晃动:“时副官啊,你一眼都不看怎么穿得上?好像勒到我了。”
要求还挺高。
时既迟不太情愿地低头看过去,果然如蔚珩所说,被布料勒着,孤零零地躺在外面。
“……”时既迟被磨得没了脾气,给蔚珩調整了一下,手指不可控地碰到蔚珩,他下意识缩回手。
蔚珩注意到他的反应,痞里痞气地笑着:“怕什么,都是Alpha。”
去你的都是Alpha。
时既迟暗骂,老子跟两个Alpha睡过你怕不怕。
他给蔚珩穿上长裤,系腰带的时候,故意系得很紧,黑色的衣服紧紧贴在Alpha的身体上,胸前腹前的肌肉都练得明显。
蔚珩眼里精光一闪,某些东西的形状更清晰了些。
*
回到办公室的时候,饭菜已经凉到不能吃了。时既迟屈尊到后厨去给蔚珩换了新的,趁蔚珩吃饭的空子,给他汇报明日的行程。
“……下午两点到六点,会见首席,之后晚宴,和首席一起,跟帝国太子会晤。”
早上之后,蔚珩的行程都很满。时既迟暗自盘算,明天可以趁蔚珩不在,在元帥府里搜查一番。
反正他有整个元帥府通行的权限,只要避着点人,讓郁淞黑掉监控系统,就没人拦得住他,也不会查到他的头上。
时既迟眸色晦暗,把自己的行动规划得万无一失,唯独漏了蔚珩这个因素。
他关了光脑,佯装盡职尽责地嘱托道:“明早我会命人提前为元帅准备军服和早餐,亲自送到元帅住处。”
他勾唇莞尔,“预祝元帅明日一切顺利。”
没得到回应,时既迟垂眼看过去,只见他口中的元帅眉梢轻挑,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他。
“有问题?”时既迟皱眉,他下过的命令,还没遇到过被对方质疑的情况。
“有啊,”蔚珩弯着眼,擦擦嘴,把筷子放回餐盘,推到他面前。双手合拢,端正坐着看他,“身为副官,你不陪我一起去?”
时既迟斜睨着对方:“我去做什么。”副官有随身保护长官的职责没错,但蔚珩有贴身保镖,多他一个不多,少他一个也不少。况且身为上将的时候,时既迟也不至于随时带着副官乱跑。
蔚珩有些苦恼:“首席先生可是很想念你呢。”
那个糟老头子……
时既迟暗讽,首席跟时老先生是至交,总打着坏心思,想让时既迟娶他家那个不学无术还張扬跋扈的Omega。时老先生碍着兄弟情分没有明说,但给时既迟张罗找别的Omega,在一定程度上说明老爷子并不喜欢那个小少爷。
至于时既迟,老一辈的关系,他只要不搞砸就成,因为首席喜欢他,他只把首席当成一个威胁别人的筹码。除此之外,别无用处。
“首席那边我自会联系,”时既迟口是心非,“明天是正式场合,不宜叙旧。”
蔚珩笑着点头,不知道把时既迟的话听进去几句:“嗯,你说得对。”
“那就麻烦时副官,替我打理好元帅府上下了。”
一天的文件批完之后,蔚珩和时既迟顺路一道回房。
冬夜寒气逼人,路旁低矮的灯光里映着飘雪的踪迹,时既迟裹紧大衣,稍落后一点,暗戳戳借蔚珩宽大的身形为他挡风。
办公室外只有一柄伞,蔚珩极其自然地找到借口送时既迟到门口。
时既迟进了房檐的遮蔽之下,伸手推门时,却听身后的人唤他一声。
飞雪簌簌飘舞,凛风沙沙刮过树梢,蔚珩肩头积了雪水,时既迟却一尘不染。
那人执伞而立,面容在檐下灯笼映照下显出柔和的轮廓。
蔚珩对他晃了晃光脑,微光在他的眼底星星点点。
在时既迟转身朝他看来之际,蔚珩嘴角挂着浅笑,嗓音温润,语调轻缓,问:“我的时副官,你好像还没给我通讯号。”
他颇有些难解地说:“一个元帅,联系不到自己的副官,于情于理,是不是有些说不过去?”
第47章 03 “副官的职责,原来还包括陪睡吗……
把蔚珩送走后, 时既迟遣退了辦公室旁的所有人,打着整理书橱的旗号, 把蔚珩的辦公室搜查了一遍。
帐桌、书柜、皮箱……
他在暗门后找到一个匣子,用智能係統鎖着,表面有荧光的暗纹在流动。
看到密碼,时既迟的第一反应是昨天在蔚珩那里記住的数字,“225926”。即使不知道含义,但既然記得,不如試一試。
值得上鎖的东西, 自然被物主视为重要之物。
他摁亮屏幕,把这串数字输入进去。
密碼锁闪了闪,亮着红色的光, 发出刺耳的警報声。
密碼错误。
时既迟沉着脸,把匣子抬起环顾一周, 找到按钮关闭警報。匣子空空的,能听见里面的东西随着时既迟的动作, 滑落到底部, 跟木匣碰撞发出空旷的轻响。
他席地而坐, 盯着匣子看了会儿,忽然拿起光腦, 在通讯录里找到某个好友,给对方发起连线请求。
对面很快就接起来,时既迟二话不说切入正题, 因为担心门外还有人守着,他声音压得很低:“鬱淞,帮我个忙。”
“嗯?”时既迟无事不登三宝殿,鬱淞早知道他是有事来找, 闻言却还是反应了一下,才坐正身子问,“怎么了?”
这个时代过分依靠智能係統,而只要使用智能系统操作的东西,就一定有被入侵、篡改、控制的风险。
时既迟手下,这方面的能力最强的,只有鬱淞。
他盯着匣子上浮动的荧光:“我在蔚珩的辦公室里找到个匣子,但是不知道密码,你帮我黑进去,撬锁,或者告诉我密码。”
“好。”郁淞那邊迅速响起敲击光腦的哒哒声,两人都没说话,呼吸通过连线交织在一起,仿佛对方就在身侧。
时既迟无意识用指尖敲着匣子,听着对面的气声陷入沉寂。他又想起之前郁淞在他的控制室里,首次展示自己的能力,在他军团里顶尖架构师都无法做到的情况下,凭一己之力,用生物电信息查到元帅府的异动。
“查到了,”郁淞打断他的思绪,在这件事情上,没有人比郁淞更自信,“密码是236127。”
“好。”时既迟应声,正打算挂断通讯时,听见对面的Alpha叫了他一声。
“主人……”郁淞软着声音说,“注意安全,我会好好看家的。”
时既迟顺着他的话笑了笑,嗯一声,把通讯挂断。
依旧是不知所云的密码,时既迟把它输进去,木匣子“咔”一声打开。
如他所想,匣子里只有一样东西。
一张老旧的照片,背景是某座山巅,阳光洒在两个男人身上。
右邊那个二十来岁的Alpha是蔚珩,虽然比现在年轻好多,但并不难认。
他搂着一个十几岁少年的肩,少年系着蹦极的装备,朝镜头灿烂笑着抬手。
照片上沾了灰,背面还有一个浅浅的脚印。
时既迟不认识上面的人,只觉得这东西算不上什么线索,正欲放下,目光接触到那个男孩的眼睛,忽有一个画面从他心里一闪而过。
等他反应过来想抓住那点画面,却烟消云散,他翻遍记忆也找不出来。
这个少年的眼睛,纯正的黑色,眯起来笑的时候,眼尾会向上弯,很熟悉。
但时既迟不记得在哪里见过。
这种熟悉感引起他的疑心,时既迟用光脑把照片扫描进储存器里,便将它放回原处,擦掉屏幕上自己的指纹,推开暗门回到辦公室里,用书橱把门挡住。
*
彼时蔚珩正在酒席上,灯光变幻,他坐在一旁的沙发里百无聊赖,无意地把玩着手里的光脑,把它圈在手指上飞速轉动。
光脑忽然亮起,蔚珩停下手,把它开启。嘈杂的人声里,向他汇报的下属声音不大,他把扬声器贴在自己耳邊,听见对方禀报:“元帅,时副官找到了您和……”
下属对这个称呼讳莫如深,跳过了那个人的身份,接着道:“……的合照。”
蔚珩神色一变,瞬间便理解了下属说的那人是谁。
随后玩味地笑了起来,像是发现什么有趣的事,只是孤独地坐在远离人群的角落里,他的身影略显落寞:“他还挺机灵。”
下属陪笑两声,摸不准他的意思,试探着问:“需要阻止时副官嗎?”
“不用,”蔚珩伸手在嘴角抹了一把,眸色深深,“讓他查。”
如果不是刻意放手讓时既迟查,他也不至于把时既迟要到身邊来当他的副官。
当然,他这样做,也有自己的一点私心。
时既迟不知道,其他人也都不知道。
*
天气轉暖,办公室灯光柔和,时既迟脱了外衣,只留薄薄一件内衬,在恒温的屋子里并不会冷。
他刻意没有喷阻隔喷雾,淡淡的依兰香味从他后颈飘散出,笼罩在只有两个人的空间里。
他的信息素除了让人起性·欲外,还能不知不觉中魅惑别人,让对方对他产生信任,下意识对他言听计从。
在蔚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放水下,时既迟在元帅府的前一个月里,白天坐在办公室陪蔚珩正常办事,晚上则悄悄在元帅府四处查探。
办公室、后厨、花园、监狱,乃至蔚珩院里的书屋、厢房,都被他搜了个遍。
然而除了那张所知不多的照片之外,他再没找到任何有用的信息。
整座府邸,他唯一没有搜查过的地方,便是蔚珩的卧室。
他有蔚珩给的权限可以进去,但一来进出容易遭人起疑,二来,蔚珩虽行程繁忙,但每晚都会回元帅府休息,时既迟找不到对方不在的时间。
所以时既迟在蔚珩的茶里下了强效安眠藥,今晚蔚珩只要睡着,他就能暗中潜入蔚珩的房间,展开最后一处的搜查。
他从自己的地盘绕到蔚珩身旁,坐在蔚珩手边空着的办公桌沿,大腿有意无意地分开,蹭到蔚珩的手臂。
信息素浓度变得高了些,被他控制着扑向蔚珩。尽管Alpha之间天生相斥,他依然能看到,蔚珩对他拭目以待的眼神,渐渐晦暗起来。
时既迟冷笑着侧过身,从腰边提起茶壶,倒了满满一杯,轻轻摇晃,递到蔚珩嘴边。
“元帅,渴了嗎?”他缓声道。
劲瘦的手臂横在蔚珩面前,茶香和依兰香混在一起,让Alpha招架不住。
他寒唇微启,身体向前倾斜,抵在杯沿,挑眉示意时既迟喂他。
时既迟忍着骂人的冲动,转动手腕,把下了藥的茶水喂到蔚珩嘴里。
那人湿润的唇无意间碰到时既迟微凉的手指,时既迟手一抖,最后的一点液体从蔚珩嘴角溢出些许,被对方伸着舌尖舔掉。
“……”没关系,喂完药他的计划就成功一半,时既迟不跟某人计较。
时既迟把茶杯放回托盘,起身欲走,却被蔚珩握着腰抵回原处。
许久没被人碰过的腰,此刻有些敏感,时既迟浑身一颤,坐回桌边。
“做什么?”时既迟瞪着对方。
蔚珩从椅子上起身,分开时既迟的两条腿,把自己卡在其间。他的手臂从时既迟腰边穿过,撑在桌面上。
距离近得几乎紧贴在一起。
“时副官,”他的目光从时既迟唇间扫过,蓦然抬手,抚摸着时既迟后颈上正在散发气味的腺体,“你的信息素里,为什么会有其他Alpha的味道?”
后颈处的刺激比腰间更强烈,时既迟被他摸着,很快就脸红气粗,瞪着他的两只眼睛里饱含春水。
他侧过头,跟时既迟脖颈交错,鼻尖抵在时既迟的腺体上猛嗅。末了,他勾唇笑了笑:“还是两个。”
时既迟双眸微睁。
为什么?蔚珩怎么会闻出来?
他的信息素等级很高,就算被别的Alpha标记,对方的信息素不过一天就能被他的信息素逼退,再也闻不出味道。
就算有一点点残留,距离他最后一次和时礼做,已经过去一个月了,他自己都忘了感觉,为什么蔚珩还能……
看出时既迟的疑惑,蔚珩弯着眼,向他解释道:“很奇怪吗?我的嗅觉对信息素很敏锐。”
“所以,从你释放信息素勾引我的那一秒,或许你自己都闻不到,但我那时候就知道了,”蔚珩的手掌在他的脖颈间流转,指尖轻点喉结,再沿着锁骨,落在时既迟的红痣上,“时副官,睡两个Alpha还不够,想跟我试试?”
时既迟心说谁踏马想勾引你?一脚抵在蔚珩胸口,把人踢开,理了理被人拨开的纽扣,把那颗红痣掩藏:“不必,我就算跟Alpha睡,也不会对长官有什么想法。”
“是吗?”蔚珩把手捂在胸口,却没有拍掉时既迟印在他衣服上的鞋印,端着正人君子的笑意,“那实在抱歉,是我误会了。”
对方的道歉不似作假,时既迟从桌边站直,在沙发上拿了外衣披着,指着办公室门说:“不早了,元帅休息吧,剩下的文件我会在你睡醒前批好。”
“好。”蔚珩若有所思地盯着茶壶,看不出有没有起疑。他最终什么都没说,熄了灯后,跟时既迟并肩走在乱石路上。
时既迟回房间休整片刻,从他的窗户,能看见蔚珩房间的灯。
他看见蔚珩睡下,估摸着安眠药起效后,换上黑衣没入夜色中,从小花园穿过,踩着高高的瓦墙落在蔚珩院里。
他脚步轻快,用自己的终端验证权限,踏入蔚珩的卧室。
里面并非一片漆黑,窗户外透着院里的灯笼光,恰好能将屋内的陈设照得清晰。
他先是检查蔚珩的睡眠状态,床上的Alpha呼吸均匀,时既迟进屋时的那点动静并没有被感受到,应该是真的睡熟了。
时既迟放心地转身,在蔚珩房里的书架和书桌上搜寻起来,借着光脑的亮光,看清紙张上的所有字迹。
没有暗门,没有可疑文件,甚至地毯下、沙发中缝,都被他搜过。
只有蔚珩的床了。
时既迟照亮床底,没有东西,床垫底下他暂时碰不到,于是,时既迟把手伸向蔚珩的枕头底下。
果然让他摸到了硬硬的紙质东西一角。
时既迟关注着蔚珩的双眼,把它抽出来。
是一个信封,沾着蔚珩的印泥味道,细闻之下,还有浅浅的果香。
时既迟把它拆开,取出里面的东西。
也少,只有两样。
玻璃糖纸被他捏出细碎的响声,在窗外院灯照耀下折射出彩虹一样的色光。
时既迟小时候喜欢吃这种糖,时永贤和夏繁怕他吃多了对牙不好,很少给他买。
只有时礼,背着两位父亲,给他一买就是一大把。
吃不完,带回家会害哥哥被骂,所以时既迟经过时礼同意后,偶尔把它分给自己或哥哥的同学。
时既迟攥着糖纸,暗嘲,堂堂元帅,居然会把一张糖纸藏在枕头底下。
闻着熟悉的味道,却生出几分怀念。
时既迟把它塞回信封,又去看另一样东西。
还是一张照片,看上去比另一张照片年头更久,密密麻麻的人,皮肤黑白不一,穿着统一的军校制服。
时既迟还没来得及分辨出是哪所军校,也没从中找出蔚珩或是别的他可能认识的人,手上突然传来一阵不小的力道。
粗糙的掌心摸着他的手腕,滚烫热烈。
时既迟转头,便见被下了药的蔚珩不知什么时候醒来,一把夺过那张照片,正面朝下,藏在时既迟看不见的地方。
蔚珩好像……很怕被时既迟看清照片里的人。
时既迟被蔚珩拽到床上,坐在蔚珩分开的膝盖间。即使隔着被子,也能感觉到Alpha骨头很硬,一直硌着他的屁·股。
蔚珩坐起,眼神迷离不清地望着他,炽热的气息包裹住时既迟,印泥味道的信息素像蛛丝一样散开,把他禁锢在蔚珩的猎网之中。
“怎么,”蔚珩冷笑,一手握住时既迟的腰,嗓音哑得让人耳麻,要笑不笑地问他,“副官的职责,原来还包括陪睡吗?”
第48章 04 “陪我睡一晚”
蔚珩的呼吸紧贴着他的脖子, 说话时,嘴唇磨过他的頸动脉, 讓时既迟仰头哼出一声呜咽。
自己好像变成一只待宰的猎物,把最脆弱的地方暴露在那人唇邊,只要张口,就能把他生吞活剥。
时既迟甩开蔚珩的手,两腿一蹬站起来,冷厉的眼神剜着对方:“我陪你大——”
床上的人窜到他身后,捂着他的嘴, 把剩下的“爷”字生硬咽回去。
“嘘。”蔚珩几乎完全贴在他的身上,时既迟的臀围本来就饱满,被蔚珩两腿压得扁平, 从两侧挤出些许。
背后被蔚珩滚热的身躯烫着,时既迟弓起脊背, 下意识张嘴咬人。
蔚珩的两指顺势探入他的口中,在清甜的汁水里搅动, 夹住时既迟的舌尖。
细膩的水声在卧室里作響, 时既迟被他弄得说不出话。身后的Alpha侧头附在他的耳根, 輕輕一吹,时既迟就抖得厉害。
蔚珩掐着他的后頸, 在凸出的腺体上反复摩擦,等到时既迟受不了想推开他的时候,蔚珩轻笑威胁道:“外面随时有人守着, 要是惊动他们……”
“你猜猜,我会不会保你?”他语气轻鬆,像是在说着一件与自己无关的事。
毕竟身居高位,生死不过是蔚珩一句话的工夫罢了。
时既迟被提醒冷静下来。他现在是闯入别人卧室的人, 身上还带着特殊目的。
蔚珩替他解释还好,若是说出实情,或者对时既迟的出现装作全然不知,那他估计要在元帥府待很久了。
在监狱里,或是送上军事法庭。
直到时永贤親自来赎人。
时既迟權衡过后,咬住蔚珩的两根指头,那人吃痛地鬆开他,撤出的指节上带着晶莹的涎液,两个牙印乌紫,却没咬破皮肉。
他抹掉嘴角的痕迹,自若轉身,坐在蔚珩的椅子上。叠在一起的两腿抖动,心里有些躁意。
他的安眠药不是放了很多吗?还是特意选的最强效那种。怎么蔚珩还是醒了?
“这点剂量,能毒死人,”蔚珩抬手悠然地给自己倒了杯凉茶,被时既迟浸泡过的手指不覺间触碰到液面,荡开的波纹里,仿佛晕着某种浓稠的液体,“可惜,对我没用。”
时既迟舔舔嘴角,望着蔚珩含笑中淬着毒意的雙眼。
这人还能有读心术不成?
蔚珩手上的湿意还未蒸发,茶里似有时既迟的信息素在融化,浸染进茶水的每一处。
蔚珩毫无负担地把茶饮尽,回味之间,好像更甘甜了些。
时既迟皱眉,他的口水,这人到底是怎么一脸坦然地兑在水里喝下去的?
“你想怎么样?”时既迟问。
不放他走,又不叫人来抓他。
蔚珩把瓷杯放进茶盘里,绕到时既迟身后,撑在椅子两邊的扶手上,影子把他笼住:“陪我睡一覺。”
被郁淞和时礼影響,时既迟现在并不覺得Alpha和Alpha之间不会产生欲望。只是他没想过,自己会连续碰上三个喜欢A的Alpha。
他警惕道:“哪种睡?”
蔚珩沉沉笑了两声,雙手从椅子上撤离,人也走了几步,跟时既迟之间拉开距离:“放心,单纯睡一觉,什么都不做。”
时既迟稍放下戒心,但对蔚珩的说法保持怀疑,上下打量着蔚珩。
谁知蔚珩竟又向他贴近,从前面把他禁锢在椅子里,把脸怼在他的面前,专注地凝视着他的眼睛:“怎么,时副官好像有点失望?”
蔚珩朝他倾身,鼻尖相抵,嘴唇几乎要碰上。时既迟退无可退,后腦抵在椅背上,并不舒服。
蔚珩见状,才停止动作,伸手挑起他的下巴,说话间茶香四溢:“时副官要是想做点什么,也不是不可以。”
时既迟拧着眉,偏头躲开蔚珩的手指,冷脸瞪着身前的人。
滑膩的皮肤从指尖划走,蔚珩手指顿了顿,掩藏起心中遗憾,从容收手,緩步踱到床边,拍了拍枕头,对时既迟赔笑道:“开个玩笑,我要是对你有什么想法,刚才在办公室闻到你信息素的时候就该硬了,哪里需要等到现在?”
时既迟将信将疑地望过去,坐在原地不动。领口在交锋间凌乱几分,往侧后垂下,露出一小片滑软的肩膀。
“就一晚,”蔚珩接着哄骗,率先躺在床上,给时既迟空出靠墙的位置,“你暗中搜查我元帥府的事情,绝对不会讓第三……哦不,”
话语在舌尖转了几转,蔚珩改口,“应该要算上军部长吧,如果再加上帮你解开密码的未婚夫,不会有第五个人知道。”
时既迟咬牙,他自以为天衣无缝的行动,这人怎么什么都知道?
不就是睡一晚吗?睡!睡死这个蔚珩。
“成交。”他爬上床,长腿跨过蔚珩的身体,睡在里侧,默默往墙角靠了靠,跟蔚珩之间隔着银河那么宽。
蔚珩忽然凑过来,解锁光腦,把一个页面展示在他面前:“忘了告诉你,你动用每一次權限,我的系统都有记载。”
如对方所说,每一道权限的使用时间地点人物,都被记录得清清楚楚。
时既迟侧身背对着蔚珩,反正已经露馅,他懒得辩解。
那具火热的身躯却也侧过身,朝他贴了过来。腰间被蔚珩搂住,稍一使力,就把时既迟抱进怀里。
“滚。”时既迟抓着腹前的两只手,想把它们分开,扔回身后。
他越挣扎,箍在腰间的双臂缠绕得更紧,像故事里成精的藤蔓,把他圈在其中:“抱歉,”蔚珩的声音响在头顶,并没有歉意,“我睡觉喜欢搂着什么睡,”
为了证明自己,还补充一句,“你不在的时候,我会抱着枕头。”
时既迟暗道,蔚珩的奇怪癖好还挺多。
他接受这个理由,任由蔚珩抱着,讨价还价说:“这是另外的价钱。”
蔚珩挑眉,下巴抵在时既迟头顶,毛茸茸的发丝挠得他脖颈和心里都痒:“你想做什么?”
“你枕头下藏起来的照片,可不可以给我看?”时既迟问。
蔚珩闻言一怔。
原以为时既迟会问关于实验室的事情,或者问木匣里照片中那个陌生少年是谁。
没想到时既迟好奇的是这张照片。
但是……
蔚珩摇头,“暂时不行。”说完怕时既迟跑了一样,整个身体贴在时既迟背后,把人收进怀里不放。
蔚珩的话不算太绝对,隱隱有松口的意思,但一句话而已,谁也不能当成承诺。
背着人说话不舒服,时既迟翻了个身,额头顶在蔚珩胸口,追问:“那要什么时候才可以?”
毫无征兆的親近动作,蔚珩终于忍不住心里的悸动,低头吻了时既迟的发顶,阖眸嗅着他身上的信息素味道:“等到……我觉得可以让你知道的时候。”
到那时,他会把所有事情都告诉时既迟。只要时既迟问,他一定知无不言。
敷衍。
时既迟白眼。
这种话,跟那些渣男说等我攒好钱就结婚有什么区别。
他于是又翻身过去,把赌气的后脑勺冲着蔚珩,任对方怎么哄也不回头。
风过竹林的簌簌声,和对方低声温语相和,时既迟不知不觉养出困意,眼皮搭下,胸腔的起伏变得平緩。
将睡未睡之际,他突然想起。
进门的时候,蔚珩平躺在床上,根本就没有抱着什么东西睡!
“……”时既迟拳头硬了,在对方哄劝的声音逐渐消失的时候,用手肘往后捅了捅。
随后闭眼装睡。
再醒来,他就轉了个身,把脸埋在蔚珩怀里,姿势亲昵得跟他和前两位Alpha一样。
时既迟眯眼,对方不知醒了多久,也不动,就保持着原来的姿势,与他相拥。
见时既迟刀人的眼神,蔚珩举手投降,眸光打趣地看着他:“别瞪我啊,昨晚是时副官主动对我投怀送抱的。”
送你爷爷。
时既迟正欲反驳,却发现自己腿间夹着什么东西。捞起被窝低头一看——
他的腿蜷曲起来,搭在蔚珩腰间。
好像……确实是他自己睡觉不老实。
时既迟默然片刻,理好衣服就往外走,蔚珩衣服松松垮垮,抓起外套跟在他身后。
房门一开。
赶来汇报工作的士兵守在门外,三个人面面相觑。
时副官脸色绯红,衣服扣得一丝不苟没错,但头发蓬乱,在寒冷的早春浸着微潮的汗珠。
至于元帅……衣冠不整,胸口掉落着一根极细的黑发,但元帅的头发是深棕色的。所以那根黑发,只能是时副官的。
两个人的气味在房间里混在一起不分彼此,床铺还凌乱不堪。
士兵怔愣片刻,灵光一闪,自认为撞破了什么大事,捂着眼睛连声道歉,像个无头苍蝇一样在院里跌跌撞撞。
“……”清白不保的时副官冷哼一声,把烂摊子扔给蔚珩,自己走了。
时既迟背影也难掩帅气,一身正气地坦然走到月洞门外,像是融入进画卷的翩翩公子。
毫不意外地,蔚珩能感觉到自己身体不争气的某种变化,仅仅是对着时既迟的背影。
他轻佻地勾起唇角,躺回床榻,在被子的遮掩下,过了两三个小时,才捂着眼,从短暂失神中缓过神来,收拾掉散落一地的纸团,去浴室洗掉黏腻的味道。
作为元帅,他足足迟到了四个小时。
推开办公室门,见时既迟换了身斜襟长衫,素净的颜色,与平日里黑沉沉的禁欲样子全然相反。
偏又生了双多情眼,只淡然地朝他扫过,他花一早上才纾解的念头,隐隐有卷土重来的趋势。
蔚珩手里攥着钢笔,向对面垂头认真工作的Alpha投去一瞥,无可奈何地摇头溺笑。
他的副官像个行走的壮阳药,蔚珩昨晚,也是花了很强的意志力才忍下去。
第49章 05 “我超你了,有什么奖励吗?”……
钢筆扫过纸页的沙沙声停了许久, 办公桌对面的Alpha眼神炽热,落在他埋头工作的头顶。
时既迟忽视蔚珩的目光, 结束手里的任务后,抬眼向对方看过去。
蔚珩飞快轉眼,意识到自己做贼心虚,又假笑着轉回来,佯作方才只是恰好错开视线。
眼底一閃而过的欲望被掩饰得干干净净,快得像是时既迟的错觉。
他看向蔚珩手里黑色的钢筆笔尖,不爽地冷笑:“你看我多久了, 究竟想干什么?”
被揭穿的元帅面上丝毫没有露出尴尬,垂眸想了想,反咬一口道:“昨晚潜入我的房间, 我还没问时副官你想做什么呢。”
蔚珩把问题抛回来,时既迟噎了一下, 回想起昨夜被人抱着睡了一晚,他疑问:“你不是说睡一觉就不计较了吗?”
蔚珩闻言哼笑, 合上笔盖, 颇觉有趣地翘起腿, 仰靠在椅背上:“时副官可能误会了。”
时既迟蹙眉,搭在桌面的手緊了緊, 听见对方厚颜无耻地狡辩:“我说的是不告诉别人,可没说过不会追究。”
蔚珩促狭地朝他看来,轻微勾起的唇角, 像是沉浸在什么恶劣的游戏。
卑鄙。
时既迟眼神冷厉,不爽的情绪从来不屑掩饰,他精于算计,却头一次觉得他把自己算了进去。
“又暗戳戳骂我呢?”蔚珩眯了眯眼, 尽管没被时既迟当面骂出来,他光是想象对方骂人的样子,都爽得心跳颤抖。
但惹恼了时既迟,他得软下身份去哄,于是正色问,“说说吧,想查什么?”
那是一句极其真诚的发问,只要时既迟勾勾手指,他能把对自己不利的证据全部雙手呈给时既迟看。
生死命脉,都可以捏在时既迟手里。
但被骗过一回的时既迟显然不肯信他,避而不答,在光脑上查看蔚珩的行程后,语调平平,没有一点起伏:“元帅该去校場练兵了。”
蔚珩点头轻笑,率先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尘,走至门口,倚在门框上抱手看时既迟:“时副官怎么不一起?”
时副官很不爽,
时既迟暗道。
他每周会跟蔚珩去一次校場,监督訓练或是检验成果。在军团的那几年里,他习惯让莫尔斯代劳,只有在考核时候,才会屈尊亲自视察。
如今身居人下,时既迟只好任命地跟在蔚珩背后。
练兵场里,步兵手持激光步枪,戴着护目镜在靶场射击。半空中,機甲通身刺目的光彩流动,機甲师操控着庞然大物,在既定的軌道上訓练。
不知道蔚珩用了什么手段,经过早上被人撞见的事情后,却没有人用奇怪八卦的眼神看他们。
就连迎面碰上他们的那个兵,也只是严肃地立正敬礼,神色不变,像是根本没有见到过他们一样。
两人径直走到機甲訓练场上,抬眼望去,士兵们正巧在练敏捷和反應能力,軌道上布滿障礙,他们需要操縱機甲在軌道上飞驰,完成所需的时间越少,成绩越高。
蔚珩不发一言地在地面仰望片刻,等到一组训练结束,显示屏上最快的一位也花了将近两分钟。
他拍拍手让机甲兵下来,笑容里有些阴险,缓缓道:“我这么好的机甲,就这么让你们霍霍了。”
元帅府配备的是跟时既迟军团同样的顶级机甲,有钱都买不到的那种。
别人好不容易得到一台,小心翼翼护若珍宝,在他们的地盘却滿地都是,用来给士兵练手。
蔚珩很少批评手下的人,时既迟教训人惯了,一点都不留情面。他冷沉着臉,眉头拧起,只穿一件素色的长衫,也能压过他身側元帅的威风。
“正常训练时长應该控制在一分半以内,你们连两分钟都没跑进,”时既迟冷嘲,“元帅府的饭是喂给一群废物了?”
他本意训人,蔚珩却下意识对号入座,偏头笑出声。直到时既迟瞪过来,才收敛神色,对时既迟的训斥表示附和。
至于旁人,被骂了也只有受着的份,哪里敢跟时既迟争辩什么。
肩上被人不轻不重地拍了拍,蔚珩半揽着他,装成个和和气气的好人:“既然如此,时副官不如和我一起,跟他们演示一遍。”
时既迟语塞。
他穿着长衫,坐进机舱里礙手碍腳,操作不便。
见他不言,蔚珩牵起嘴角,目光在他紧缩的领口扫量,故作体贴道:“哦,时副官今天好像不太行,那就我来吧。”
说着从时既迟手臂擦过,向前迈出小步。
什么叫不太行?
“等等,”时既迟抓住元帅的手臂,激将法这一套他还真吃,反正衣服宽松不会勒人,“来,”
他踏上軌道,蹲身俯瞰下来,荧光照在臉上,清晰地照着他孤高的狂傲。时既迟对蔚珩勾勾手指,“有本事,你超我。”
蔚珩听罢,腳步戛然止住,抬眸朝头上的Alpha看去。
他的视角里,透明的轨道边缘閃着亮光,时既迟几乎是踩在他正上方,脚印就贴在他的脸上,再往上看,是时既迟岔开的雙腿,饱满圆润的臀,以及硕大无比的胸肌。
他喉结滚咽,刹那间目光灼灼。
所幸时既迟并未发觉,挑衅完对手之后,便自行起身,坐进机甲驾驶舱里,前后左右各活动一步,算是熟悉一下。
蔚珩翻身爬上轨道,坐进时既迟身旁的机甲。透过側窗,他看见时既迟对他比了个手势,嚣张至极。
“那就等着,我来超你。”他弯着嘴角笑了笑,掰了掰手指,搭在操縱杆上。
他的语气很怪,嗓音发哑,时既迟瞬间觉察出问题。“超”字原是翘舌,蔚珩却读出平舌,甚至尾音还有点下压的迹象。
没等时既迟从他怪异的话里悟出暗藏的意思,系统便发出倒计时指令。两人眸色凛然,同时收紧了握在操纵杆上的手,专注地目视前方。
一声枪响后,蔚珩疾驰而去,在遍布障碍的轨道上灵活躲避,很快飞出百米之外。
而时既迟神色放松,手指在握把上悠然敲击,却没有立即把机甲推出起点线。
轨道下方观战的士兵一阵议论,正当他们都以为时既迟出了什么岔子卡在原地的时候,那架落后的机甲骤然掠出,在轨道上左闪右闪,快得只剩一道残影。
“!!!”底下爆发出一阵惊呼。
时既迟勾着唇,从蔚珩身侧闪过去,机甲碰撞间擦出四溅火花,只消瞬息,就将蔚珩甩出几十米。
弯道反超,最危险、最困难,也最会耍帅、最刺激。
了解时既迟的动机后,蔚珩愉悦地牵起嘴角,右手把操纵杆慢慢推动,把两人之间的距离不动声色地拉进。
在下一个弯道,他跟上了时既迟的速度,保持在时既迟的侧后方,紧咬不放。
障碍在他们面前,仿佛根本不存在一样。两架机甲疾驰而过,很快就到了最后一个弯道。
时既迟的胜似乎是必然的,他刚把操作杆推到底,打算加速——
侧窗忽然掠过一道纯白的影子,先他一步加速,脱离轨道抄了一条近路,正好越过终点线。
对应蔚珩的计时器停在“47秒42”。
“我操。”时既迟冷声骂道,脸色却如往常平静,把速度加到最高,冲过终点,由于惯性又向前冲了一段,才堪堪止住。
时既迟的时长是48秒01。
即使蔚珩抄了近道,也只比时既迟领先不到一秒。
两人从机甲一跃而下,时既迟随手抓过士兵递过来的毛巾,擦掉额前的湿汗,面色不悦地朝蔚珩冷视一眼,便错身而过,不想多言。
蔚珩则得意地扬起眉,灌下能量水后,故意用手臂蹭过时既迟的肩。
时既迟不耐烦地躲开他的手,转头问蔚珩想做什么。
蔚珩笑,“我超你了,有什么奖励吗?”
无耻。
时既迟鄙夷,不肯认输,转身就走。
蔚珩从身后握住他的肩耍赖,开口欲言,就被时既迟抓住手臂一个过肩摔。
时既迟垂眼看他爬起来,脸上仍带着不正经的笑意。两个人扭打在一块儿,蔚珩收着力,时既迟却下了狠手,拳脚都往蔚珩身上招呼。
时既迟抬腿,扫过的风扑到蔚珩鼻尖,下一秒,却被蔚珩抓住脚踝,死死禁锢在蔚珩的肩上。
他被蔚珩逼着倒退,后背抵在练兵场的围墙上,退无可退。
他的腿被掰成“一”字的形状,长衫下摆垂到腿根,露出一双漂亮的长腿,时既迟几乎要被蔚珩看光。
细腻的腿肉贴在蔚珩脸庞,时既迟下意识抽回,但受制于人,反而把自己的另一条腿弄软,一寸一寸地沿墙滑下。
小腹被蔚珩的皮带扣抵住,时既迟瘫软在地,两腿张开的角度缩小,而蔚珩随着他的动作,也缓缓蹲下了身子。
时既迟停顿片刻,见蔚珩眼底放松懈怠的神色,他蓦地抬起另一只脚,两腿夹着蔚珩的脖子,腰部使力,把蔚珩放倒。
两人之间的位置骤然转换,蔚珩举着双手摔倒在地,发出沉闷的声响。时既迟坐在他锁骨上,沉眸凝视着他。
这个姿势好像过于暧昧,蔚珩的呼吸都能喷到他……时既迟顿了顿,按着蔚珩的肩膀,以防对方逃走,而自己抬起臀,缓缓往后坐过去,落在蔚珩腹前。
在他埋头之际,蔚珩本就晦涩不明的眸色,变得更沉,笑意也越深。
调整好位置,他忽略掉对方腰带上硌人的感觉,俯身轻轻掐着蔚珩的脖子,正欲开口骂人,却被对方突然的动作,惊得忘了词——
蔚珩这王八蛋,居然顶!胯!!了!!!
第50章 06 “你喜欢我”
时既迟被对方突如其来的动作抵得飞起, 双手本能地撐在蔚珩胸口,以维持住平衡。落地时, 相触的地方还弹了几下。
隨后他用手撐着坐起来,捂住身后,从蔚珩身上下来,一臉警惕地瞪着地面的Alpha。
忽又发覺动作不雅,撤掉背后的手。
蔚珩支起上半身,低头看了看,才慢吞吞站起来, 軍服的衣摆盖住某處的异样,闭眼掩饰眼底翻涌的暗流,抬头笑着辩解:“抱歉, 地上有石头硌着我,想挪一下而已。”
时既迟越过他的身体去看地面, 坑坑洼洼,确实可能硌到。
但是, 他就坐在蔚珩身上, 对方还突然顶胯……
时既迟冷眼往蔚珩身下扫了一瞬, 看不出对方有什么异常,长腿一跨, 背过身离开。
“时副官?”身后的人叫他一声,追赶的脚步踏在地面,越来越近, “时副官~”
时既迟不睬,默默加快步伐,但快不过后者跑步的速度,没走多远, 就被抓住了手臂。
时既迟抬手就是一巴掌——
没落得下去,被蔚珩握住手腕。
蔚珩讨好地对他笑着,从軍裤侧兜里掏出一颗糖,摊在手里给他看。
眼熟的玻璃糖纸,在将近夜晚的暮色中,发出绚丽的镭射。糖在纸里包着,撑起圆滚的形状。
见时既迟不接,蔚珩单手拧开糖纸,露出粉色的糖块,甜腻的香气扑入鼻尖。
蔚珩抬手,隔着糖纸,把糖送到时既迟嘴边:“啊——”
啊什么啊,
时既迟嫌弃蹙眉,把谁当小孩呢?
他没張口,那颗糖却抵在他的唇缝间,被蔚珩挤进他的嘴里。
甜味在舌尖漾开,让人心情愉悦。
是他爱吃的那种。
时既迟下意识張嘴去接,蔚珩一收手,还没完全入口的糖牵着透明液体滑出,在时既迟的唇上晕出一片湿痕。
在糖脱离之前,时既迟伸出舌头把它勾回去,又抿唇舔舐掉唇间的糖水。
蔚珩直勾勾盯着他湿润晶亮的唇,收回的手指停在半空。
时既迟眯眼含糖,满足地在原地待了一会儿,想到蔚珩先前的恶行,还是转身走了。
这次蔚珩没追。
元帅忽然有些后悔。
……不该喂这种糖的,应该換成有糖棍的那种。
时既迟叼着糖棍,勾人的眼眸半眯着,唇间沾着莹润的液体,又色气,又不失攻击性。
像带刺的红艳玫瑰,正是扎人的时候,才更让人怜惜,想将其占有。
*
因为上司迟到,他们今天的任務没有完成,需要加个班。
时既迟回房泡了个澡,換了黑压压的軍裝,这样的威慑力更强一点,免得蔚珩对他行一些不轨之事。
早春夜里雨水多,淅淅沥沥滴进松软的泥土里,潮湿的气息从半敞的窗户透进。
时既迟从軍務里短暂仰头歇息片刻,才发覺天色变化,双腿大喇喇地敞开,他仰躺在座椅的靠背里,活动一下僵硬的脖子,放空大脑盯着天花板出神。
一阵通訊的提示声从对面响起,把蔚珩的思绪打断,时既迟低头朝他看过去。
只见蔚珩紧绷的神色更添阴沉,手指在拒绝键上停顿几秒,终究打消了念头,对时既迟示意一下,推开办公室门,往外走去。
什么人什么事,能让蔚珩接通訊的时候躲着他?
时既迟纳罕。
虽然无心探听蔚珩的私事,然而窗户开着,对方略顯激动的嗓音混在嘈杂雨声里,不甚清晰地傳来。
心下猜测与戰俘的事情有关,时既迟打算听一耳朵,如果是其他事,他就不必掺和了。
“有屁就放。”粗鲁的开场白,蔚珩的语气略顯不耐,仿佛跟对面的人有什么深仇大恨。
不知对方说了什么,蔚珩斥道:“老子上次是不是没跟你说清楚?你要一意孤行就别回头来找老子,我绝对不会帮你做任何事!要死要活是你自己的命,老子不给你兜底。”
时既迟兴致盎然挑眉,低低地“wow”一声,对方一反常態的情绪让他叹为观止。
蔚珩与人为善的名声傳遍整个联邦,居然也会一口气骂这么长一串?
不用时既迟刻意去听,蔚珩的声音越来越大,穿透雨幕传进他的耳朵。
门外镇守的士兵像是早已习惯,映在门上的影子动都没动一下。
“滚,你龟儿要敢来,老子把你腿打断。”说完便挂断通讯,对着亮灯的窗户看一眼,长舒口气。
不知不覺走到窗边的时既迟嗖一下闪身躲到窗框旁边,反应过来却更像心怀鬼胎,落在树干上的影子早被人看了清楚。
蔚珩坐回办公室时,臉上的表情已经调整好,丝毫看不出他方才与人发生一场争执,那些骂人的语句仿佛不是从他嘴里说出的一样。
他气定神闲地踱到桌边,给自己倒了杯茶,仰头饮茶间,目光无意地落在沙发里的时既迟身上。
时既迟则不逃避视线,大大方方地看回去,蔚珩见状没有追究,反而冲时既迟勾唇浅笑。
蔚珩喝完茶,就低头處理工作,笔尖流畅,不轻不重,好像把那个小插曲完全抛在脑后。
到底是什么样的人,能让蔚珩自称“老子”,还用这么直白通俗的话来骂人?
时既迟不由多朝蔚珩看了两眼,这两眼是多久,连他自己也不甚清楚。
后者从军务里抬起头休息的时候,就看见时既迟一动不动地坐着,若有所思地望着他。
“怎么?”蔚珩莞尔。
时既迟蓦然回神,不想对蔚珩的事情表现得太过好奇,他状若隨意地开口嘲讽:“我只是在想,元帅终于裝不住,开始骂人了?”
蔚珩自然猜出他是想问什么,附和他笑了笑,摇头道:“一点小事而已,不重要。”
不重要吗?
时既迟狐疑,不重要怎么可能失態成那个样子?
不过他没有打探别人私事的癖好,蔚珩虽装作不太在意,显然也不想多提,时既迟则只在意戰俘的事,估摸着这段通讯与战俘无关,便不再多问,任它翻了篇。
“不早了,元帅抓紧工作吧。”时既迟催促。
倒不是困了,他沾床就睡,睡眠质量一直很好,论熬夜也从来不怵,精神头足。
只是他不太愿意跟蔚珩待在一起,只要和蔚珩处在同一个空间里,他总能感受到一种黏黏糊糊的视线,在他身上久久停留。
而当他抬头找寻,那道视线便会消失不见,让他不免怀疑是自己的错覺。
但他不觉得自己会出现幻觉,那道视线一直存在,只是害怕被他发现。
极偶尔的时候,他一抬头就能看见蔚珩盯着他,好像只是凑巧一瞥,目光交汇的瞬间,蔚珩便会朝他微笑,黏黏糊糊的感觉也随之消失。
蔚珩闻言点头,听时既迟的安排去处理事务。而时既迟坐在沙发,翘着二郎腿,审视地盯着蔚珩。
他在回想与蔚珩几次交锋的场景。
第一次是在军部会议,他们被长长的深木色会议桌相隔两侧,位置不远,但一句话都没搭上。
第二次便是战俘被劫,他与蔚珩素不相识又无冤无仇,怎么就把手伸到了他的军团。
第三次是在实验室里,时既迟安插的卧底被蔚珩发现,对方发现他的监控,却只是放出淡淡的一句“咱们慢慢玩”,并不揭穿他。
第四次则是时既迟被停职,远在里赛军区的蔚珩跨越半个星球来到军团,为时既迟拉开椅子,却一言不发。
而现在,蔚珩亲口向时永贤要他做副官,明知时既迟动机不纯,却放任他在元帅府查探。最高权限、足够的自由、无底线的退让和包容,都不是一个上司对手下该有的态度。
时既迟又想到蔚珩落在他身上若有似无的目光,越界袒露的身体,生出歧义的语句,还有强迫他陪自己睡一晚,在墙角的顶胯。
好像所有一切行为,都指向同一个答案。
时既迟眸色暗了暗,忽朝对面看去。
蔚珩认真工作的时候其实很专注,眉眼低垂,脊背坐得笔直,有一种波澜不惊的贵公子气,确实很能吸引人的好感。
“蔚珩。”他微微张唇,倏然唤了一声。
被叫的人顺从抬眼,轻轻回应,便意识到时既迟换了称呼。
蔚珩新奇地笑起来,问他:“怎么不叫元帅了?”
时既迟却没回答这个问题,他起身,朝前走了一步。落地灯照在他的脸上,掩去复杂的眸色,浑身上下被黑色军装包裹得严严实实,唯露出帽檐下挺立的鼻,和艳红丰满的唇,性感却禁欲。
蔚珩看得入迷,只听他淡然地陈述道:“你喜歡我。”
时既迟没有足够的证据支撑这个结论,但蔚珩对他的态度总让他觉得熟悉。
经历郁淞和时礼两位喜歡他的Alpha之后,时既迟对情爱一事初步有了自己的判断。
他的直觉判断,蔚珩喜欢他。
被揭穿的人显然愣了一愣,喉结紧张地滚咽两下,哑口无言。
时既迟朝蔚珩靠近,他颈后的阻隔喷雾已经淡了,对信息素的阻隔效果有所下降。
他的味道在房间里蔓延,跟蔚珩的交织在一起,像书画家的书斋里,多出一株妖艳的花。
于是书画家被花香蛊惑,眼睁睁望着花妖现身,一步一步,坐到他的桌案上,搅乱他的思绪,迷了心窍。
时既迟坐在蔚珩的手边,一身黑色的军装,随手揭掉军帽,俯身捧着蔚珩的脸,强迫对方盯着他的双眼。
“你喜欢我,”时既迟说,“对不对。”
尾音并未上扬,不是问句。
蔚珩只觉得自己被眼前的人洞穿,藏匿已久的心思,都被时既迟挖了出来,摊开,暴露在日光下。
他无处挣脱,也无法否认。
只得心甘情愿地踏入时既迟的圈套,像落败的逃兵遁入神庙,向慈悲的神像祷告,祈求神的眷顾。
他点头:“对,”他诚恳地望进时既迟的眼睛,侧头去蹭时既迟温润的手心,“我喜欢你。”魔.蝎`小`说 k.m`o`x`i`e`x`s.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