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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蟹橙酿(2)◎
老太太让大郎君坐下:“童言无忌,他说的也是实话,这大厨房做出来的蟹酿橙味儿是真不错呢。”
老太太又看向大老爷和周大娘子:“你们俩觉得呢?”
周大娘子比较直,不像大老爷还要考虑那么些个。
她上次在老太太膳房觉得那些蟹酿橙吃着不错,可今儿吃到林杏月做的这道,又觉得林杏月做的要更鲜美一点。
再说,这可是大厨房做出来的。
老太太身边的那几个嬷嬷都眼高于顶,连她也不放在眼里,她要吃个什么东西,还得巴巴地去老太太那边。
哪里有这样的道理。
周大娘子轻咳了一声,这才开口说:“老太太说的有理,我也吃着大厨房那边做的要更鲜美一些。”
老太太笑容没变:“说来,你上次在我屋子里,那样着急忙慌的吃那蟹酿橙,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两个在外头吃不着好的呢,这不是有手艺不错的。”
周大娘子只吃过那蜂蜜小蛋糕,还真没吃过林杏月做的菜。
回头,得让林杏月来做午膳才是。
这样好的手艺,可不能被埋没了。
大老爷却摇头,不赞同:“我吃着,却还是老太太房里那花嬷嬷做的好。”
周大娘子听了之后,往他那边白了一眼,老太太在上面看着,险些没扑哧出声。
这动作,和刚才何娘子白大郎君简直一模一样。
“各花各入眼,这也没什么。”老太太笑呵呵,“大厨房显然也是用了心的,那什么林小娘子,胆子也大,这性子我喜欢,回头好好赏她一番。”
林杏月一直端坐着,没多大会儿,就从里面出来个小丫鬟,朝她们几个人福了福身。
那小丫鬟是来传话的,说是老太太让她们一块过去。
花嬷嬷整理了一下衣裳,斜睨了一眼林杏月,以为她会害怕,谁知道她脸上都没有多少惊慌的神色。
花嬷嬷就格外多看了几眼过去。
想着刚才她和平嬷嬷在这里说话,林杏月也是安安静静的坐着,既不觉得局促,也不谄媚。
倒是让人不敢小瞧了去。
两个人跟着小丫鬟进了花厅,老太太正笑呵呵的听下面的人说话。
看见她们两个进来了,赶紧止住了话头:“这就是那做蟹酿橙的林小娘子?”
林杏月规规矩矩的给老太太磕了头,眼睛垂看着地面,没往上面看。
虽然对这老太太长什么样很好奇,她的故事也听了不少,想着老太太也是个爽利人。
只是这种时候,规矩还得守着。
她要入老太太的眼,就不能大不敬。
说来心酸,可林杏月为了以后能出去,却也是能忍得。
老太太先让林杏月起来:“好孩子,难为你心思这样巧,这蟹酿橙做出来的滋味好得很,都是跟着谁学的?”
林杏月就把赵嬷嬷搬出来:“先前在小厨房的时候,都是赵嬷嬷教的,后来又自个儿琢磨了些。”
“不错,师傅领进门,修行靠个人,你有这心,也难怪能做出来这样好的吃食。”
花嬷嬷听了老太太先夸起林杏月来,心里不由得一凉。
又想,她是老太太身边的人,加上她平日里做的菜色老太太就很喜欢,这先夸了林杏月也是应当的。
只是这心里没来由的就一阵惶恐。
还是在府里的清闲日子过得太久了,连府里什么时候出了这样一个能人都不知道。
夸完林杏月,那边的大老爷擦了擦嘴,接下话头:“方才咱们都尝了这两道蟹酿橙,倒是难分秋色,各有各的好,论及功夫,还是老太太房里的花嬷嬷要更出色一番。”
那边的花嬷嬷重重的松了一口气,跪下来磕了个头,道了几声谢。
林杏月却没露出什么异样的表情,老太太还在上面看着呢。
要是能比花嬷嬷做的好吃最好,即便比不过,她也达到了自己的目的。
谁知道大老爷的话音才落下,老太太又开口:“这话就是讨我开心,不能因为我压了花嬷嬷,你们就都觉得花嬷嬷一定要赢。叫我说,这月姐儿心思要更巧一点,味道也不错,咱们昌哥儿不就说好。”
她说到这里顿了一下,像是在思索,可是却把众人的心思都给提了起来。
尤其是花嬷嬷,今天这一天先是忐忑不安,她觉得这把老骨头都快受不了折腾了。
老太太停顿了一会儿,把众人神色都尽收眼底,又继续说:“既如此,我看还是得让大厨房这边拔下头筹。一来她年岁小,就能做出这样的东西来,实属不易;二来,她也是个喜欢琢磨怎么做吃食的,我就喜欢这样勤勉上进的小娘子。”
老太太都这么说了,其他人也不在说什么。
尤其是何娘子和三娘子她们,几人平日里就没少找林杏月要吃的,本来就觉得她做的更合口味一些。
周大娘子思索了一下:“老太太夸的是!是该赏,这样好的厨艺,回头该去做正餐。怪道之前没吃过她做的,梁妈妈才同我说,她只做早饭。”
那早饭做来做去,能做出什么花儿来。
周大娘子记住了林杏月,已经打算最近尝尝她做的别的菜色。
要是都像这蟹酿橙一样好,那可就有口福了。
老太太这么一锤定音,花嬷嬷气险些都没提上来,不可置信的看看林杏月,却没敢抬头看一眼老太太。
可林杏月依旧像刚才那样,辨不出什么喜怒来,又规规矩矩的给老太太磕了头,谢了一番。
老太太见她这样稳重,让她起来,仔细打量:“倒是有我身边巧燕的几分本事。”
巧燕就凑趣:“老太太说这话,我就当是夸我。”
老太太也跟着笑了起来,催着巧燕去拿赏钱来:“愿赌服输,刚才我可是赌了一大笔钱,一会儿给了这月姐儿赏,再给她们这些赢家些首饰。”
巧燕跟着笑了两声:“能让您拿出钱来,那也是好的,小娘子们正好能沾沾您的福气。”
刚才投了林杏月会赢的,可不就是三娘子和四娘子还有那何娘子。
老太太大头贴,其他人也赶紧跟上。
不大会儿,几个人眼前就堆满了好些个东西。
老太太是直接褪下两个镯子和一个钗,这可都是好东西,是老太太戴了多少年的。
三娘子和何娘子她们赶紧起身行礼。
“拿着就是,随便带着玩。说来,你们先前可就知道林小娘子做的吃食好?”
何娘子作为大嫂,站起来恭恭敬敬的答:“回老太太,先前咱们去大厨房要吃的,就知道了林小娘子这号人物,她做的吃食好些个都是从来没听说过的,味道又极好,这才想着这蟹酿橙也能做的这样好吃。”
老太太好奇,问何娘子:“都有什么没见过的吃的,说来咱们听一听。”
何娘子想了想,把她先前吃的糖醋里脊炒河粉都说了出来。
老太太点点头:“还真是没听说过的。”
何娘子拿着那钗回来之后,很是收到了大郎君带着几份艳羡的目光。
他倒不是喜欢那钗,是因着先前何娘子能上前跟老太太说上几句话,他这个大孙子可都没到跟前说上过几句呢。
要是他有这个机会,大郎君忍不住往下想。
其他人或多或少都羡慕这三个人,有觉得那东西不错的,是老太太戴了多少年,成色很好,听说还是宫里带出来;也有不羡慕东西,倒是觉得她们讨了巧,能在老太太跟前露了脸。
老太太赏完她们,又看到还在旁边林杏月和花嬷嬷,就说:“你们两个人做菜都不容易,这月姐儿有新点子,花嬷嬷是从宫里出来的,这么多年在我身边也尽心尽力的服侍。”
这又是安抚起花嬷嬷来,那边的巧燕已经端着托盘出来,给两个人都赏了不少的银子。
两个人磕头道谢之后才出来。
那平嬷嬷等着花嬷嬷出来,见她手里端着托盘,脸上就带了喜色:“可是老太太打赏的?”
花嬷嬷一看就知道平嬷嬷误会了,摇了摇头:“我们两个都有赏的。”
平嬷嬷看见林杏月也托着一个盘子过来,虽说看着盖着红布不知道下面是什么,可看花嬷嬷的神色不对,心里就咯噔了一下。
要知道花嬷嬷的蟹酿橙可是一绝,就是她也做不出来那一样的味道。
她们在宫里每个人都有些拿手菜,也不能样样都会,就靠那么几道出头。
她们两个人算是会的比较多,也没有在那些出不了头的主子旁边呆着,碰到了个好说话的榴姐儿。
年岁一大,榴姐儿又惦记着家里的祖母,这才求了恩典把她们放出来。
两个人知道能出宫,心里不知道有多欢喜,想着就凭她们两个的本事,往后的日子还不是如鱼得水。
平嬷嬷脸上神色变化不定,再看林杏月的时候就没了先前的那番轻视。
这样的年岁,不管做出来味道如何,单凭她这份荣辱不惊的本事,就足够她们高看一眼了。
平嬷嬷立刻就换了称呼,叫了一声姑娘:“还没恭喜林姑娘呢,咱们这一行别的不说,那手艺是再骗不了人的。”
林杏月赶紧行礼:“嬷嬷折煞我了,不过是老太太看我是大厨房上工,年岁幼小,这才额外赏了的。大老爷可是都说了,要论起味道,还是嬷嬷要更胜一筹。”
花嬷嬷虽然知道并不是这样,可听了这话心里也舒坦起来,脸上多了一丝笑:“你别谦虚,做得好就是做得好,咱们也不会吃了你。”
“是呢,先前咱们两个只在老太太这边做事,轻易也不走动,倒是不知道,府里什么时候多了你这样一个手艺好的。”
三个人正说着,那边的巧燕把剩下的蟹酿橙都给端了过来,笑着说:“知道你们这些有手艺的,说起来就如痴如醉,左右主子们都要去园子里看戏钓鱼,你们在这里说话也不打紧。”
有了这些蟹酿橙,两个嬷嬷眼睛都亮了,方才只是口说无凭,到底林杏月做出来的是什么样子她们也不知道,还想着回头找个什么理由让林杏月再做来尝尝。
但是如今有了林杏月做的,说什么也要尝一尝到底哪里不一样。
巧燕让小丫鬟就给她们往桌上放了茶水和筷子,林杏月也被邀请坐到这边。
平嬷嬷笑着给林杏月解释:“咱们来互相尝一尝,也学了外头的人来个品鉴。”
单看这两个蟹酿橙,都是好看的很。
一个是将橙子雕刻成了莲花的形状,一个是用红色的汁子在这橙子的盘子旁边画出了花纹。
两个嬷嬷先一人尝了一点那花纹,放在嘴里品尝出是石榴汁之后,就点点头。
“这倒是有些意思,上面还放着些薄荷叶,瞧着就不错。”
林杏月也夸赞:“嬷嬷做的这莲花状才是好看,这刀功可见一斑。”
林杏月这话倒不是吹捧,花嬷嬷做的莲花,每一片花瓣都线条流畅,中间放着的是蟹肉,最上面还点缀了些枸杞。
花嬷嬷面上不显,心里得意起来,就这刀功,她不知道练了多少年,林杏月要想赶上她这样,还有的练呢。
看完了外观,就该吃里面的蟹酿橙了,这东西好不好看倒不是顶顶重要的,最主要就是那口感。
花嬷嬷率先尝了林杏月做的那些蟹酿橙,这个东西她做了很多年,对自己做的是什么味道很是有把握,可是林杏月的这个蟹酿橙一入嘴,先尝到的是一股子橙子香。
这股橙子香比她做出来的味道更加的清新,应当是还加入了些柠檬汁,让整道菜的口感特别的清爽。
再尝蟹肉,这里面既有蟹钳肉又有蟹黄,吃到嘴里咀嚼片刻,既能感受到蟹钳肉的紧实,又能吃到蟹黄的醇厚油脂。
最妙的是,这蟹酿橙不知道放了些什么酒,余味非常的悠长。
花嬷嬷和平嬷嬷两个人谁也没说话,只用舌尖慢慢的咀嚼着,半晌,花嬷嬷眼睛瞪大了一下,不可置信的问:“这里面可是用了那花雕酒?”
不单单是花雕酒,还是陈年的花雕酒,里面又放了些马蹄碎,这才让这每一口吃起来口感都十分丰富。
怪不得,老太太最后让林杏月拔了这头筹,实在是这小小的蟹酿橙里,花费的心思竟然如此之多。
老太太舌头灵敏,这些自然也是能吃出来。
那边的平嬷嬷也是半晌无语,等着花嬷嬷问完林杏月,在那边沉默不语的时候,她才开口:“妙啊,这烹饪的方式和咱们以往也不一样。”
平嬷嬷说完,不得不佩服起来,看林杏月的目光都不一样了。
林杏月笑着回:“嬷嬷们真是好舌头,我这用了什么、怎么做的,不过是才略微尝了一口,全都瞒不住。”
平嬷嬷的嘴角也带了一丝苦笑,她也是误打误撞瞎猜的,没想到林杏月还真承认了,赶紧追问:“你是如何蒸出来的,这橙子和蟹肉都如此的鲜嫩?”
林杏月倒也没藏私,认认真真的和她们交流:“不瞒两位嬷嬷,我是用小火慢慢烹饪的。”
平嬷嬷又追问:“一开始就慢炖,不曾煮沸过?”
林杏月点了头,平嬷嬷这才不继续追问,只在那里低头沉思下来。
她们学做蟹酿橙的时候,也知道要低温让橙子和蟹肉慢慢的熟透,这样能减少水分的流失,让鲜味留在食材上面。
只是当初教她们的师父,都是一开始先大火煮沸,等水开了之后,再转成小火慢慢的炖煮。
可林杏月从头到尾,始终不让水沸腾,让橙子和蟹肉达到一种恰到好处的成熟度,肉质也会更加的嫩滑。
花嬷嬷那边也才消化完,又听了林杏月这样说,自愧不如地摇了摇头:“先前我还有些不服气,觉得是老太太为了给你体面,回头再看,倒是我不自量力了。”
林杏月哪里当得起这样的话,赶紧起身:“嬷嬷可别妄自菲薄,我不过是取了个巧,可嬷嬷这手艺是实打实练出来的,那鸡汤、鹅肝没有好手艺,如何能做的这样鲜美嫩滑。”
花嬷嬷见林杏月也都尝了出来,心里对她的评价又高了一层:“你的手艺,怕不是那小厨房的赵嬷嬷教出来的,我看就是她,也没这个本事呢。”
林杏月不知道花嬷嬷问这是干什么,只笑着说:“确实是小厨房的赵嬷嬷把我带出来的,不过我自个儿也喜欢琢磨。”
花嬷嬷再看林杏月的眼睛,就比以往都要亮上几分,这样的好苗子,只要是遇到了就不可能不喜欢。
她刚要开口,那边的平嬷嬷却拉了她一下,没让她继续说出口。
她们两个在宫里见多识广,早就不会轻易的相信人,可林杏月不管是从说话还是做的吃食,都让人挑不出一点毛病来。
花嬷嬷动了收林杏月为徒的心思也正常,就是她刚才也心动了呢。
可是她们这样的身份,要是真收了林杏月当徒弟,才是给她招祸呢,好的苗子不能这样给浪费了。
陈嬷嬷开口问别的事:“你不是说想听戏,这时候过去还能听上一会儿呢。”
花嬷嬷摇摇头,根本就顾不得去:“那戏什么时候不能再听,我得和月姐儿再好好说道说道。”
平嬷嬷都有些无语,见林杏月倒是没有恼怒,也和花嬷嬷一来一回说的热闹,这才放下了心。
外头的人也都在巴巴的等着消息,这个人都下了注呢,想知道有没有挣钱。
虽然有凌二黑在前头,大家知道,这回应当是能挣回来钱。
喂马的一老汉还笑话凌二黑:“黑子,你这人怎么就不长记性,下回谁要让你来下注,你就把他轰出去。”
凌二黑先前就是这么发誓的,他给自己找理由:“只是来找我的是那林小娘子的姐姐,你说我敢轰人家吗?回头再不让我去买吃的了,我找谁哭去。”
“哎哟,那可真是不能轰,见了人还得客客气气的说话。不过那小娘子也是个傻的,八成是没听说过你那逢赌必输的名号,要不然也不能让你赌那林小娘子会赢。”
凌二黑笑得比刚才还要苦几分:“听过嘞,怎么没听过!一来就让我赌那宫里的两个嬷嬷会赢。”
“可咱不能昧着良心,在我眼里就数那林小娘子做的吃食好,人也和善大方,谁去找她买吃的,她都会给做。不像那些人,眼睛都长在头顶上,实在看不着咱们的。”
他说的都是心里话,就是因为觉得林杏月人好手艺也好,他才觉得林杏月一定会赢。
就算回头输了,在他这里林杏月也是赢的。
和凌二黑说话的老汉摇摇头:“你这押钱太多了,回头拿不出来去吃饭的时候,可有你哭的。”
凌二黑听了这话,脸都皱成了苦瓜:“还好有小厨房,大不了我就去小厨房吃饭,再买些腌菜,也能吃上好久呢。”
他们这边在说着话,那头就说老太太把林杏月叫过去了,府里其他做活的也都在等着消息。
林金兰是恨不得爬到老太太的小花厅门口,去仔细的听一听,可惜那块地方不归她们管,她要去了准被管事的嬷嬷骂一顿。
冯大娘也是,一会儿就要跑出去看一看,和元婆子她们说:“这会儿我再去上个香,还来不来得及?”
她把这么长时间卖茶叶鸡子赚的钱可都放进去了,要是输了的话,她怕是心疼的半夜睡不着。
曹婆子笑她临阵抱佛脚:“就是你先前烧香也比这时候顶用。”
冯大娘不听:“我记得那边抽屉里还是有几个香,我现在就去拿来点上。”
这番忙乱一通,香还没有点上,就有和林金兰一块扫地的扫儿就来和冯大娘报信:“赢了*,林小娘子赢了。”
冯大娘一听,赶紧把那香丢在一旁,抓住了扫儿:“你说的可是真的,咱家月姐儿赢了?”
后头跟着的元婆子和曹婆子都不大相信:“你是不是听岔了?那可是宫里出来的嬷嬷,咱们月姐儿怎么能赢了呢?”
冯大娘直接回头啐了她们一口:“你们两个以后别上我家来,口口声声说月姐儿像你们干女儿一样,这话也说得出口。”
那边的凌二黑也在不可置信地发问:“真赢了?”
设赌钱的老汉和凌二黑也是老熟人,捧了许多钱过来,叮叮当当的放在了桌子上。
别说凌二黑还是一脸懵,就是他也是再三确认过,听说是老太太说了林杏月做的好吃。
不管这里面有几分真假,话都这样说出来了。
“好小子,没想到你还有这么一天。”
“这可得不少钱呢!二黑哥,你一下子就赢回来了。”
一小厮说话都酸溜溜,他们都是压的那宫里的嬷嬷会赢。
有的是觉得宫里出来的就是厉害,有的则是因为凌二黑赌的是林杏月会赢,想起来前几次他下注,自然是要反着才能赢钱。
谁知道只一次,凌二黑就赢了个大的!
有好些个人,都在那里后悔起来。
“我就说那林小娘子的手艺不错,早知道当时就该赌她会赢的。”
“你这不是马后炮,你既然这么想,当时怎么不见你去下注林小娘子,这时候再说顶什么用。”
“就是嘞,愿赌服输!就算我输了钱我也高兴的嘞,那林小娘子都比宫里的嬷嬷厉害了,平日里还给咱们做吃食。”
“这么说,咱们和宫里的皇上吃的一样好了。”
七嘴八舌说着这些话,虽然那些赢钱的人不多,却也都没有着急上头的。
林金兰和冯大娘两个人都傻乎乎的捧着一堆钱回来,两个人看见彼此,除了咧着大白牙笑,都不会说其他的话。
好半响,两个人才对着床上的一堆小钱开了口。
“娘嘞,怎么这么多钱?”
“月姐儿也太厉害了,连宫里的嬷嬷都能比得过。”
“这么些个钱,能买多少身新衣裳啊?”
“别说新衣裳了,我瞧着这么多钱,都能去汴京的城外买上一块地了。”
冯大娘还记得当初没有被卖来的时候,家里最看重的就是那一亩三分地了。
谁家要是有那么多的地,那走在村子里都是抬头挺胸,腰杆是笔直的。
这么一想,冯大娘突然想起来张婶娘,赶紧趿拉着鞋,跑到隔壁把张婶娘给叫了来。
“哎哟,从哪里弄的这么多钱?”
张婶娘也被那堆成小山一样的铜板给吓了一大跳:“这怎么比我每天卖出去的,还要多上不少?”
冯大娘就咧着嘴把今儿个发生的事说了一下,听得张婶娘一会儿担心一会儿激动的,恨不得林杏月就在这里,好让她赶紧说上两句话。
“先前我想着有这么些个钱,都能在汴京旁边那村里买上一亩地了。又想着眼下你还日日的提着篮子去外头卖,眼见着天就冷了,倒不如在汴京租个小铺子。”
买个小铺子是不够的,汴京寸土寸金,听说有好些个官员也都是在租房子,根本就买不起。
林杏月刚从外头回来,她和花嬷嬷辞了之后,就先回了大厨房一趟。
大厨房的人都在等着林杏月回来,一见了她,都一个个的围了过来。
“月姐儿,咱们都听说了!你做的那蟹酿橙真的把花嬷嬷给比下去了?”李妈妈问的时候,还有些不大相信。
杨宏娘把李妈妈挤到一旁,“这还用说!那边小丫鬟都过来说了,老太太亲自开的口。”
李妈妈瞪杨宏娘:“我问月姐儿呢,和你有什么干系,你腿不疼了?”
杨宏娘腿自然还疼着,不过这个时候,哪里还能顾得上那么许多。
她看林杏月就像是看香饽饽一样。
花嬷嬷拿手好菜都被林杏月给比下去了,这可是从来没听说过的事儿。
送林杏月回来的平春等她们两个人说完了,才开口:“妈妈们别着急,总让月姐儿喘口气再说话。”
平春可是很少过来她们大厨房这边的,不像念冬,好歹还来过几次。
平春如今可是周大娘子倚重的人,看着是要接梁妈妈的班。
李妈妈赶紧上前:“姑娘怎么还亲自过来,赶紧这边坐,屋子里油烟大。”
平春就跟着李妈妈去了外头,交代了一句:“我来,也是因着大娘子说了,月姐儿手艺不赖,一直做早饭倒是埋没了,不若让她去做晌午饭。”
李妈妈磕绊了一下,往身后林杏月那边看了几眼。
这早饭和午饭的含金量可不一样。
林杏月才来大厨房多长时间,就已经能去做晌午饭了。
想着她们从前这些人,一个个的都是熬出来的,才能上手做硬菜。
要说心里不泛酸,那也不可能,可也知道林幸运手艺就是好。
不仅手艺好,胆子也大得很。
她们几个妈妈,听说花嬷嬷做了那蟹酿橙出来,没一个人敢应承了下来,做个螃蟹菜色的。
杨宏娘她们也都听到了平春说的话,一个个的停顿了一下,就都去恭喜林杏月。
“哎呦,这么说来,咱们可以一块儿搭伙干了。”陈妈妈最高兴。
柳娘子不乐意,斜了陈妈妈一眼:“我看妈妈是觉得有口福了吧。”
陈妈妈高兴,也不理会柳娘子。
再说,柳娘子说的也没错。
和林杏月搭伙干活,可不就是能吃到不少好东西。
陈妈妈嘴角笑容越来越大。
平春交代完,也不多停留,走之前还和林杏月打了招呼。
“有什么事,只管来找我就是。”
除了松姐儿的原因,林杏月眼见着是入了主子的眼了。
周大娘子都特地交代,让她来做午膳。
以后还不知道有什么大出息。
杨宏娘只恨自儿个先前犯浑,陪着笑脸说:“这午膳要知道的门道多的是,等回头我把知道的和你详细说一说。”
柳娘子在杨宏娘身后,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林杏月今儿也实在累,哪怕还有好多话,李妈妈也让她先回去了。
等到了家里,就恰好听到冯大娘说要买地的事情。
她在屋子外面就附和了一句:“娘说的对,这可是正事。”
林杏月捧着那老太太赏的匣子回来,匣子还是那花嬷嬷给她找的,说这样不打眼。
里面的银子不少,捧着回来走了一路也是累得很。
林杏月回来了,大家赶紧就去迎,看见她手里捧着的匣子,不用想就知道里头一定是赏钱。
等打开看到里面的银子,冯大娘更是乐得合不拢嘴。
就今儿个一天,比以往那么些年,她挣的所有月钱加起来都要多。
林杏月等她们看够了,又回答了张婶娘和林金兰几个问题,才说起来冯大娘先前的话:“我觉得娘说的在理,咱们以后想着脱籍出去,可不就得先都打算起来。且婶娘日日要往外出去,早些租了那铺子,也能免于受冻。”
张婶娘担心:“这会不会太张扬了些,让府里的人知道,怕是不好。”
“怕什么,咱们就是先租个铺子。就说那些个没脱籍的,在外头都置办了多少。这府里但凡得脸的,谁身上是干净的,我先前听说李妈妈在外头都买着田地呢。”
这事也没人往主子跟前捅,一捅,可不就是拔萝卜带泥,全都给带了出来。
就连上回董顺家的查出来那么些个东西,回头也都被梁妈妈和杨奶奶给瞒了下来,两个人分的分,拿的拿,左右是没让上头的主子知道。
也或许上面的主子早就门清,不过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愿意打了这些伺候多年老人的脸罢了。
张婶娘心里还是有几分犹豫:“要是回头要是被人发现了,可怎么办?”
冯大娘推了张婶娘一把:“从前见你是个爽利人,怎么就这样犹犹豫豫的,半点不像你。”
“这树大招风的,我每日里提着篮子出去,左右不打紧。可要是正经的租了铺面,就咱隔壁那几家,眼睛都能滴出血来。”
那隔壁说的就是宋更夫他们家,冯大娘这几日一下工就往家里跑,就是为了听钱婆娘和宋更夫吵架。
两个人才在一块没多长时间,可从三天一小吵到现在,只要见了面就互相看不顺眼,骂上几句。
冯大娘一想宋更夫那小人,说不得还真能做出来,眉头就皱了起来。
“要是怕这怕那的,咱们也就别出头了。”林杏月摇摇头,安抚着张婶娘,“要不这样,咱们先找地方租个既能卖东西,后头又能住人的院子。”
“那也不是那么好找的,汴京如今寸土寸金,咱们这些没权没势的人,想要找个合适的地方却是没那么容易。不过咱们如今也不着急出去,有的是时间来磨。”
说着话,凌二黑从门口探出了脑袋,他个子高,一笑只露了白牙来,显得这人更加的憨厚。
“这可是稀客,可是挣了钱,要买些吃食回去下酒?”
凌二黑被冯大娘调笑的有些不好意思,挠了挠后脑勺:“是有这个打算呢,想着把咱们喂马的这些小子都喊来,好好的闹一闹。可是思来想去,咱们这些人还是喜欢吃林小娘子做出来的东西。”
凌二黑身后还跟着一人,林金兰老早就看见了他,立刻就横眉怒怼过去,腰也掐上了:“你来这里做什么?”
听这口气显然是和人认识的,林杏月就定睛看过去,才发现是那侍卫胡心得。
胡心得是跟着凌二黑一块儿来的,见林金兰就要往外赶,赶紧解释:“我是正经来买东西的,可不是来闹事,你这小娘子太厉害了些。”
“你管我厉害不厉害。”
林金兰不知道怎么的突然就别扭了一下,刚才的气势一下子就散了,匆匆忙忙的闪到了一边。
冯大娘没看出来,还在那边说林金兰:“这孩子早晚要给我闯出祸来。”
林杏月眼睛在他们两个身上打了个转,没看出来一些别的,也就把目光收了回来,认真的想了想,才回凌二黑:“这是喜事,是该请请那些给了你钱的人,有不少现成的东西,到时候我再炒上两盆菜,也就能凑一桌子席面了。”
凌二黑一下子就高兴起来,嘴角裂的比刚才还大:“我还说要是你忙不过来,就去找小厨房那些人来做,他们眼下手艺也是不错的。”
“那是。”
远远的就传来松姐儿的声音,她们已经下了工,就麻溜的赶了过来。
不用问也知道她们过来是为了什么,林杏月正愁没人用,看见松姐儿、胡娘子脸上一个个的都是好奇八卦的神色,就让她们进灶间,一边干活一边说。
胡娘子眉眼弯弯:“这又要教咱们本事了,我就说应该多来月姐儿这儿走动走动,你们方才还觉得打扰了她。”
“是该多来一些,今儿要给他们做一桌席面,我正愁没有人手呢。”
松姐儿嘟着嘴:“原来是把咱们当成了劳力了。”
“就说这劳力,你愿不愿意当?”
松姐儿把嘴一撇,像个鹌鹑一样不说话了。
董婆子收起那严肃的面庞,笑着看向林杏月:“月姐儿,咱们也都是听说了,你可是把那宫里的嬷嬷给打败了。”
这可是众人最关心的事情了,一开始听说的时候她们还都不大相信。
不是否认林杏月的手艺不行,而是那可是从宫里出来的嬷嬷呢。
林杏月点了点头又摇摇头:“这话怎么说,一道菜,每个人喜欢的口味不一样,不过是被老太太偏颇了,要争论起来,我手艺还是差得远嘞。”
“即便这样说,咱们也是厉害的很,你让我去给那宫里出来的嬷嬷比划两下,还没到跟前,我都要吓尿了裤子。”
【作者有话说】
倒计时2天
[绿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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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
◎酸辣猪肺+猪耳朵◎
小厨房的人你一句我一句的,原本不大的院子,立时就热闹起来。
钱婆子半躺在床上,觉得身上不舒坦的很,又听着这样吵吵闹闹,更觉得心烦。
宋更夫还没到上工的点,被钱婆子踹了两脚之后,就麻溜的要往外走。
钱婆子腾地一下子坐了起来,瞪着宋更夫:“你这是要往哪里去,我让你走了吗?”
宋更夫没脾气:“我出去看看,可是有能吃的东西。”
一说起来吃的,钱婆子就忍不住干呕起来,偏偏她这样,宋更夫却一点事也没有,这让她心里十分不好受。
等生下来孩子,还是得叫宋更夫爹。
而她因着这几日身上不舒服,只能去和管事的嬷嬷说了一声,先在家里休息休息,等月份大了再回去继续上工。
她是在浆洗房当差,那边的活计可不好干了,夏天还好,等冬天水冰凉刺骨,又得一直坐在那里弯着腰洗。
加上肚子里揣着个孩子,她都不敢想象等再去上工的时候,得是个什么光景。
钱婆子可是一直没打算再生孩子的,先前她还记着吃那避子汤,后来想起来她那头一个男人死之前,她就一直没怀上。
忘喝了那么几次,就怀了。
宋更夫看钱婆子这样又哭又闹的,实在是在家里呆不住,隔壁也不知道要做什么吃的,保不齐一会儿香味儿又会飘到他们家里。
那味道让人只能闻着却又吃不着,实在是太磨人了。
宋更夫如今也不敢上门去闹事,见了冯大娘他们都是舔着脸要问好,哪怕得几个白眼或者啐他几口,他也要把这关系给走通了。
林杏月正在教她们几个做菜,凌二黑正眼巴巴等着呢。
还要平日里小厨房也能做出来给大家伙吃的,这食材就不能太贵重,得是平常能见着的。
“要不就买了猪下水来做。”
赵嬷嬷说:“以前外头猪肉价格低得很,如今买猪肉吃的人越来越多,还都知道吃之前要先焯水,这猪肉价格一下子就上来了。”
“就是再涨,那也是比羊肉便宜不少呢。”董婆子回了句,“这羊肉的价格是越发的贵,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相比于猪肉来说,猪下水还是要便宜一些。不过清洗的时候,要费不少的面粉。
她买了好几个大肠和猪肺、猪耳回来,本来是想要卤大肠,到时候做肥肠面吃。
现下一时半刻,大肠卤不出来,却能做了酸辣猪肺出来。
酸辣猪肺里面,要放好些林杏月之前腌制的酸萝卜丝和泡姜丝,这样才能让整道菜既酸又辣,味道浓郁。
做法也简单,最主要的是这猪肺要洗干净,得从气管灌水,反复的挤压,把脏水都冲干净。
再之后就是进行翻炒,炒到猪肺金黄,就能加入腌菜。
她们才做好正要出锅的时候,就听到外头传来了冯大娘惊讶的声音。
林杏月探出一个脑袋,把剩下的东西交给胡娘子她们来做,想去看发生了什么事。
冯大娘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她正在洗衣裳,一抬头就看到自家的墙头上趴着个女人,还一脸哀怨地看着她们这边。
冯大娘险些吓得,一屁股墩坐在地上,好不容易缓过神来,才看出来这人是隔壁那钱婆子。
冯大娘白眼都快翻出来了,厉声呵斥:“你爬咱们墙头做什么,还不给我回去,省得一会儿我就要拿扫把赶你了。”
钱婆子一听冯大娘这样说,眼泪就嗒嗒嗒嗒地掉了下来,更把冯大娘给唬了一大跳。
“可别瞎碰瓷,我只是说说,还没真动手呢,你哭什么哭!”
冯大娘是个很少掉眼泪的人,也看不得人哭。
先前她和钱婆子同样都是寡妇,两个人在府里都是出名的。
不过冯大娘是因为这人厉害,不肯吃一点亏,就像原先那黑胖一家子欺负她们,冯大娘就是半夜里不睡觉,也要往他们门口泼些鸡血狗血去恶心他们,要不然她得把自个儿给呕死。
见钱婆娘,冯大娘就更来气。
钱婆子以前也不是个爱哭的,可能因为才怀了身子,这眼泪就不受控制似的啪嗒啪嗒往下掉。
钱婆子一边哭一边趴在那墙头不动,鼻子还使劲地吸着。
她闻到了,那让她馋得口水都快掉下来的酸辣味。
好香,好想吃。
自打怀上这一胎之后,钱婆子就没怎么好好吃过饭,实在是闻什么想吐什么,根本就吃不下去。
可她在家里和宋更夫拌了嘴,本来生气得不行,却闻到了这股让她垂涎欲滴的香味,如何还能坐得住?
可又不敢来冯大娘家门口,生怕被拿着扫帚赶出去,这才想着爬上墙头看看到底做的是什么。
“我又没要,我只是闻闻味道,闻味道也不行?”
钱婆子说完还抹了一把眼泪,把冯大娘看的无语得很,都不知道如何是好。
冯大娘只能转过身,匆匆地往外走去找张婶娘。
张婶娘先听冯大娘这么一说,都有些不信:“她能做出这事来?不跳着脚骂咱们就不错了。”
“真的就在那里趴着哭呢,哎哟,你快去看看吧,大姐。”
张婶娘披了个褂子就跟着出来了,后面的玉姐儿想来,又不想看到钱婆子,犹豫了一会儿还是转身回了屋子。
她和钱婆子的关系实在是尴尬得很,虽说后面宋石头和她又都分了出来,说是没关系的陌生人,到底有宋更夫这层关系在,又不能完全当成没这一回事。
张婶娘一来到院子,就见钱婆子还在那里趴着哭,凌二黑和那胡心得都躲在了门口,也不敢往这边张望。
看着他们两个蜷缩在一块,张婶娘又好气又好笑。
“兰姐呢?她也不在家?”
要是林金兰在家的话,怕是一口唾沫就把钱婆子给喷回去了,哪里等到冯大娘去找张婶娘。
冯大娘早就把林金兰给忘在了脑后,往屋子里看了看,影影绰绰能看见个身影,奇怪地说:“那不就是她,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回来就躲到屋子里,一直不出来呢。”
林杏月从灶间走了过来,三个人站在院子里,就看着那钱婆子哭,谁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这怀了身子就这样恐怖吗?”林杏月都有些被吓着了,她两辈子加在一块儿都没有生过孩子,原以为只是生的时候痛苦,可看钱婆子这样,怎么从怀了开始就变得不像她了。
“那当然,可是痛苦得很,我当时怀你们两个的时候,都是吐得吃不下一点东西,瘦得就剩眼睛大了。”
冯大娘还给林杏月比划了一下她那时候瘦成了什么样子。
偏偏那时候她一边在府里当着差,回来之后连个像样的饭也吃不上。
那时候榴姐儿还没进宫,小厨房也没设,家家户户随着主子吃饭,要么自个儿开火,要不从外头买了来。
冯大娘就跟着婆家人吃。
不过林奶奶自打冯大娘进门就看不上她,嫌她不是家生子,是从外头买来的,没教养,人又泼辣,顿顿给她气受。
想起来那时候,冯大娘就是一阵心酸。
“亏得现在他们在西府,不同咱们来往,要不然……”
后头的话被张婶娘给拦下了,没让冯大娘说出来。
到底人多眼杂,有些话她们知道就成了,但真要说出来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冯大娘回忆了一番从前的事,再看钱婆子也没之前那么厌恶了,追问了一句:“宋更夫那鸟人去哪里了,就任由你在这墙头趴着?”
这时候天都凉了,钱婆子还真是有本事,能趴这么大一会儿,也不嫌冷。
钱婆子听见宋更夫,哭的比刚才还大声,冯大娘见没有劝住,还把她给惹哭了,就在那里骂起宋更夫来。
“当初我怀身子的时候,兰姐儿爹就这样,天天就是要出去当差,根本就不着家,就是回家吃饭,也是让我们娘俩洗衣裳干活。”
“可不是嘞,等孩子大了,又跑来充那个好的,还当咱们不知道他打的是什么主意。”张婶娘也有很多苦。
骂了几句,钱婆子竟然神奇地不哭了,只是一边打着嗝一边看着她们。
原来不是她一个人这样啊。
林杏月见状,赶紧催冯大娘和张婶娘:“娘、大娘,你们赶紧再骂上几句,说不得一会儿她就从墙头上下来了。”
冯大娘和张婶娘都有些无语,但作为过来人,都是感同身受的,知道这孕期的确不好过。
这还只是个开头,以后还不知道要遭多少罪。
还有那生孩子被叫做鬼门关,可不只是说说而已,不知道多少人要么是孩子生不下来,活生生地被疼死;要不就是生下来之后血崩而亡。
就是侥幸生下来了,又因为生下的是女孩,不知要遭受多少白眼。
有的狠心的人家,生下来当天就得干活,给自家男人做饭。
冯大娘骂着骂着,已经不是骂宋更夫了,而是骂死去的林赋。
人虽然死了,可自打跟了他,她是一点福也没享着,受苦受累不说,还被他们家人折磨、指指点点。
要知道这个样子,她当初说什么也不同意被指了婚,像那针线房的刘嬷嬷一样,一辈子不嫁人,收几个干女儿,不照样痛痛快快。
她往日里在这边没少碰见云彩和明霞,每回这两个小娘子拿东西都会给刘嬷嬷捎上一份,眼见得是有孝心的。
等林赋死了,不少人看着她年轻,且只带了两个女儿,就想给冯大娘说亲。
冯大娘见一个骂一个,坚决不再嫁人,慢慢的没人来找她了,名声也不好了。
不过冯大娘才不管那么多,自个儿过自个儿的逍遥日子,两个姐儿都长大了,一个个的又那样有出息。
冯大娘骂完,只觉得心里痛快。
张婶娘也在跟着骂,她和徐叔两口子的关系不错,可是再深厚的感情也有许多说不出来、道不出的难受地方。
她们两个人骂得口干舌燥,钱婆子终于停止了哭声,只是还不从那墙头上下来,眼巴巴地看着冯大娘:“我想吃那月姐儿做的吃食。”
小厨房的一干人听了好一会儿热闹,那酸辣猪肺她们都上手试做了,一边听闲话,一边做出了好几盘。
听了钱婆子的话,董婆子就压低声音说:“我就知道,她这明摆着是冲着这道吃食来的。”
刚才做好了之后,林杏月就让她们一人尝了一口这酸辣猪肺。
这猪肺本身又软嫩又带着韧性,被这样烹饪之后,又把那酸辣汤汁的味道吸得足足的。
每一口咬下去又酸又辣又鲜又香,还能感受到那猪肺本身的弹性,吃上一口就能把人的味蕾给打开,恨不得把整个盘子都吃个过瘾才是。
冯大娘听到钱婆子这么说,也有些无语,要放在以前,她直接就怼回去了,再拿着扫帚把她撵走。
还想吃?美得她。
只是刚才当着钱婆子的面骂了那宋更夫那么长时间,又想起来以前怀身子的时候的痛苦,再看钱婆子的时候,就没了以往的那些厌恶。
她们都是女娘,受的苦都是相似的,那些个男人嘴上说的再好听,不过都是哄她们的。
不是亲身经历,再如何也不能懂。
冯大娘心一软,张婶娘就看出来了,她叹了一口气,又看向林杏月。
林杏月想了想,就让钱婆子先下来,又拿了个盘子:“我给你留一盘。”
钱婆子立刻欢欣鼓舞,把脸上的泪痕一抹,就要从墙头上下去。
这动作把几个人惊的,林金兰都差点从房间里跳出来。
她就说钱婆子没安好心,这要是从墙头跳下来,肚子里的孩子没了,宋更夫就能把她们家闹得天翻地覆。
不过钱婆子倒也知道她不受人待见,就在门口没进来。
冯大娘给人东西还黑着脸:“只这一次,下次可别趴在我们墙头哭了,要是再这样,我就去把墙头上都弄上尖石头。”
钱婆子根本就没听进心里,她的眼前全是这酸辣猪肺,那又酸又辣的味道让她的口水不由自主地开始分泌起来,也顾不得这是在外面,直接拿起来一片就放在嘴里。
猪肺太软嫩了,偏偏又带着几分嚼劲,吃到嘴里之后,那酸辣的口感刺激着味蕾,钱婆子干脆一屁股坐在了冯大娘家门口外面的石头上,就开始大口吃起来。
好几天没有好好吃东西,可是饿得很!
那些东西她一闻就想吐,偏林杏月做的这酸辣猪肺却是吃了没事。
冯大娘赶也赶不走,干脆进了家门,当看不见。
这可把那凌二黑和胡心得给坑了,两个人就坐在钱婆子不远处,看着钱婆子狼吞虎咽地吃那酸辣猪肺。
偏酸辣的味道也顺着风往他们的鼻尖飘,他们的肚子就忍不住咕噜噜地叫起来。
“这月姐儿的手艺可太好了,我都舍不得把这盘子菜拿出去宴请了。”凌二黑咽了口唾沫说。
胡心得跟着点点头,伸着脖子往院子里看,也不知道是想看什么。
凌二黑没注意,也跟着往里面看了看,想知道那酸辣猪肺什么时候才能好,说什么他也要自个儿吃上一盘。
等林杏月终于叫他们两个进去的时候,凌二黑先把嘴里的口水吞咽下去,才开口说话:“真是香得我,在外头都流口水。”
林杏月端出凉拌猪耳朵:“二黑哥,你尝尝这个,这个叫做凉拌猪耳朵。”
他们这些男人凑在一块要喝酒,那下酒菜也没有比猪耳朵更好的了。
这猪耳朵吃起来,软骨的部分爽脆有嚼劲,皮层连接的地方又十分柔软,吃起来口感很是丰富。
切成薄片之后,非常方便,能拿着筷子边吃边聊,味道醇厚但又不油腻,不会掩盖了酒的香气。
林杏月以前在自家大厨帮忙的时候,光着凉拌猪耳一天就能卖出去不少,还有好些个人慕名找来,就是想拿着这凉拌猪耳回去下酒。
看见还有这样的好东西,凌二黑就当场拿了筷子吃了一口,越吃眼睛越亮,不住地在那里点着头,恨不得现在就提着这些东西走。
“让我也尝尝。”胡心得忍不住了,挤了过来,夹了一块放在嘴里。
凌二黑在一旁嘿嘿地笑着:“是不是好吃得很,一会儿拿这个下酒,他们肯定说不出什么话来。”
凌二黑一想到一会儿大家哄抢着吃菜的情景,就赶紧让林杏月再给他装个小盘:“回头我自个慢慢吃。”
胡心得笑骂:“你这就不对了,哪有人请客还这样。”
“你也不看看是谁做的,我要不这样,回头我能吃几口?都进别人肚子里了。”
两个人就这样笑闹地走了。
玉姐儿这时候才过来,脸色有些难看,眼圈也有些红红的。
冯大娘和张婶娘在说话,都没看出来。
林杏月就拉了拉她的手,小厨房的那些人还在,也不好说什么,玉姐儿强挤了一抹笑:“没事的,姐姐,东西可是做好了。”
小厨房的那些人一个个的都学会了这两道菜,欢欣鼓舞的,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怎么有这样有本事又厉害的人。
偏还是她们的师父。
都不知道该朝哪个佛祖拜谢!
几个人也不多留,回去路上,还在商量。
胡娘子说:“要不给月姐儿做几身衣裳鞋袜?别的也实在是不知道能拿得出什么。”
松姐儿的针线不好,林杏月也不让她在这上面费功夫,她就有些着急:“那我也不会做别的,如何是好?”
董婆子就说:“你就给月姐儿多干些活,每日一下工就过来。月姐儿这里时常要开些小灶,烧火切菜这些都需要人帮忙。”
松姐儿还是嘟着嘴:“不是我不愿意来,你们没看着,那个叫玉姐儿的也一直在帮忙,我来了不就是抢了她的活?她肯定不乐意。”
众人各执一词,胡娘子却已下定了决心:“左右我一定是要给的,不然我的心里可过意不去。”
“谁说不是呢,谁心里能好过?真没想到月姐儿人这样实在,这样的方子,就是拿出去卖,都不知道能换多少钱。”
“那我也做些东西送来,我以前还会编筐子。”
“我去外头找个木匠,再给她们小院送些凳子。”
林杏月不知道她们在那边,正商量着要给她送什么东西。等人走了,玉姐儿眼泪就再也忍不住,啪嗒啪嗒地往下掉,林杏月只能赶紧去安慰。
“这是怎么了?刚才不还好好的?”
冯大娘一进来就被吓了一大跳,手脚立刻无措起来。
别看她养了两个女儿,林金兰和林杏月都不是爱哭的性子,冯大娘也很少哄人,立刻就高声朝外面喊:“大姐,你快来看看!”
张婶娘以为出了什么事,放下东西,三步并做两步就来了。
玉姐儿见这么多人围着她,有些不好意思,赶紧把眼泪擦了,小声地说:“我没事,就是沙子进了眼。”
冯大娘直接拆穿:“胡说,咱们家里哪来的沙子?我可是天天都要仔细地去扫地的。”
说这话的时候,还幽怨地看了一眼林杏月。
从前最多一个洗衣裳和倒夜香的活儿,等小院的人多了之后,林杏月就天天让冯大娘把院子扫得干干净净。
冯大娘觉得就是林金兰扫府里面那些地方,都没她扫得干净。
张婶娘已经坐到玉姐儿旁边,顺着她的头发说:“咱们都是一家人,要是哪里不舒服了,可得说出来,不能憋在心里,不然以后早晚会变成一个疙瘩,那时候再想解开,可就难了。”
林杏月跟着点头:“是呢,咱们之前有什么不好说的?是我姐姐惹了你不成?”
林金兰在院子里听到了,朗声说了一声:“我一直在屋子里,可别往我身上赖。”
玉姐儿也摇头:“不是兰姐姐。”
犹豫了一下,玉姐儿见大家目光中都带着关切,这才一咬牙说了出来:“是大娘刚才给了那钱婆娘吃食,我心里不得劲了。”
“我当是什么事!”冯大娘搬着凳子往前坐了坐,脸上一点恼羞成怒的样子也没有,给玉姐儿解释*起来。
“这事也不怪你心里难受,是咱们之前没和你说清楚,那钱婆娘咱们依旧是讨厌得很,见了她恨不得往她脸上啐一口,这事绝不变。谁让她这人心思不正,想霸占你娘留给你们那俩金镯子。”
张婶娘接着说:“给她那酸辣猪肺,倒也不是别的。这人怀了身子之后,就和以前不一样,你刚才也看到了,为了一点吃的,她就趴在墙头上哭。先不说万一摔下去出个什么事,怎么弄都不好看,就说这生孩子这一道鬼门关,可不是人人都能过得去的。”
冯大娘和张婶娘两个人干脆借着这个机会,把这里面有多凶险告诉了她们,还把林金兰也叫了过来,让她认真听着。
“先说你娘,身子为啥一直不好,就是当时生孩子的时候落下了病根,每个月来月事的时候总是不干净,稀稀拉拉的。再好的一个人,也经不住这样折腾。”
玉姐儿以前小,不知道这些详情,眼睛里满是惊恐,却又很想知道自己娘亲有关的事情。
她发现,以前娘亲在她脑海中十分清晰,可不知道怎么的,时间一长,她都快忘了娘亲长什么样了。
玉姐儿心里觉得很难过,似乎这个世界上所有人都在把她娘亲给忘记。
有人提起,玉姐儿赶紧追问了一句:“那我娘就没有去看大夫?”
“去了,你忘了?那时候家里长日里熬着苦药汤子喝。”
“难不成不顶用?”
林杏月也不知道这里面到底怎么回事,就追问了一下:“可是那药不好?”
“倒也不能这样说,后头咱们又换了几个郎中,都是这样。这妇科病难治得很,就是那些主子们拿燕窝鱼翅补着,要是得了这病,能不能好,也看个人造化。”
冯大娘又说起来生孩子的时候有多凶险:“所以你们几个千万别着急要孩子,这身子,年纪越小生的时候越费劲。”
林金兰别看是这几个人里面最大的,听了这话,脸上还布满了红晕。
见林杏月老神在在地坐在那里,她也就强撑着没有跑出去。
林杏月还附和:“是了,我觉得娘和婶娘说的对。别说生孩子得晚些,我看就是嫁人也不能太着急。”
她这话直接看着林金兰说的,林金兰哪里不知道她是什么意思,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的,牙齿紧紧咬着下唇,好半晌才说:“你这话什么意思,偏偏对我说?”
林杏月不过是想提醒一句,没想着林金兰反应这样大,赶紧解释:“姐姐,我和玉姐儿都还小呢,我们两个就算到谈婚论嫁的时候,也得好多年呢。”
“你也不小了,像你这么大的年纪,早就有人被指婚出去了。”
林金兰回了一句嘴,说完她就有些后悔,又去看林杏月的脸色。
林杏月倒是点点头说:“要说也是,不过我才不想那么早嫁人,最好一直不嫁。”
说完这话,门口就传来一声清咳。
张婶娘和冯大娘听出来是个男的声音,人腾的一下子站起来,出去看是谁。
这些话是再不能让外头的人听到的,明明先前都把大门给关上了,谁这个时候再来要吃的?
一掀开帘子,才发现是好些日子没见的徐柏。
“柏子!”张婶娘松了一口气,埋怨道,“怎么这时候突然回来了,也不出个声,可把咱们给吓着了。”
徐柏的目光从大家身上掠过,强挤出一抹笑:“先前出去买了些东西,正好也好久没有休息,这才回来。”
林杏月听说他从外头买了东西来,就也探出了头,在他手上提着的荷包上打了一转:“拿的是什么?”
“是鱼。”
林杏月的眼睛一亮,急忙走过来:“这可好,一会儿我做了给你们吃。”
这鱼已经被处理好了,都不用再费工夫宰杀清洗。
徐柏的脸色比平日里白上不少,他说要帮忙烧火,张婶娘就拉着玉姐儿走了,说要给她洗洗脸。
冯大娘和林金兰生怕被林杏月叫住干活,一个抽了个空儿溜达着出了门,一个回屋子里躺着去了。
徐柏先把柴火点上,那温暖干燥的气息往他身上一扑,他这才感觉心落到了实地里,脸上也没那样白了。
林杏月从刚才就看出来他神色有些不对,这时候等人都走了,才出声问:“这是怎么了?可是大老爷那边有了什么事?”
徐柏早就知道林杏月是个眼睛尖的,什么事情也瞒不过她。
只是这种事,他就是打死咽到肚子里,也不能让林杏月知道一星半点,只能强提精神:“倒不是因为大老爷那边的事,你也知道,最近大老爷和大娘子也没闹起来,难得这样相安无事。”
林杏月仔细地打量了一下徐柏的神色,见他眼神有闪躲,却又强撑着和她对视,知道是问不出什么的,叹了一口气:“你们也是不容易,主子那边不好伺候,你们也没啥好法子。”
别人家倒是没听说过像大老爷和周大娘子这样,时不时就要闹上一场,连孙子都有了,两个人还能吵起架、拌起嘴来,也是少有。
徐柏不知道林杏月在想什么,他今儿个出去,先去的是药铺,本来是买些东西。
等回头神不知鬼不觉地放在大老爷喝的茶水里,让他身上难受不能出去,最好卧床不起,请了大夫来也查不出什么,在床上躺着,这样福生就安全了。
他今儿一早出门去买,路上还找了个地方换了身衣裳,乔装打扮一番。
在犹豫是找个小乞丐去买药,还是自己亲自去的时候,就远远的看见了福生。
徐柏心里一惊,他换衣裳的这个地方可是偏僻得很,福生绝不可能自己来,那就是跟着大老爷的!
徐柏当机立断就跟了上去,他和平安虽然有几分猜测,可是没亲眼见着,到底是不放心。
福生这人平时话不多,人却很谨慎,七拐八拐绕了好些个路。
徐柏也生怕露了行迹,跟得也没那么紧。
可不知道怎么的,还是被福生给发现了,在一个隐蔽的巷子口,直接就把徐柏给扯了进去。
“你跟着来做什么?”福生的声音压得很低,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
这几天福生也没吃好睡好,整个人比以往消瘦了不少,眼睛下面还挂着青影。
徐柏看到一向稳重的福生变成这样,心里的难受几乎就快溢出来,一下子挣脱出来,左右张望了一下,压低了声音说:“你来这里做什么?”
福生没说出来,这种事情多知道一个人,到时候死的时候就会多拉上一个垫背。
他已经深陷这事里面,再不能把徐柏给拖进来。
“你们几个小的,从小就跟着我,这里面数你最是机灵,不管你心里怎么猜的,这事和你没关系,你不能往外透露一星半点,谁问也不说,不然到时候小命都会没。”
徐柏自然知道,只是他不想福生就这样陷进去,扯了他一下:“那你自个儿呢?到时候大娘子知道,大老爷一点事也没有,怕你就会被大娘子拿去泄气。”
福生苦笑了一下:“这能有什么法子,不过是个人的命罢了。你看顺子,他就比你滑头多了,即便是猜到了几分,也一点口风都不露。”
徐柏人虽然机灵,可是还是太厚道了,不像顺子从小见惯了人心险恶,滑头里面就带了几分自保。
也不是说他不讲兄弟义气,只是这前提是在他人没事的情况下。
徐柏眼圈一下子就红了,福生却别过脸当做没看见,给徐柏指了条路:“你从那边走,去外头买些东西回家,别人就算是问起来了,你也只说是要休假,再带一些吃食回去。”
徐柏和福生互相瞪着眼对视了一会儿,最终还是徐柏败下阵来。
他心里十分的不甘心,买了鱼的同时,还是买了一包药。
原本还有几分犹豫,可现在已经下定了决心,这事不管风险有多大,他都要试一试。
只是这事他谁也不能告诉。
林杏月看出来徐柏有心事,坐在那里烧柴的时候,好半天才动一下。
那柴火的火光映照在他的脸上,更显得他神情莫测。
林杏月叹了一口气,把之前腌的那桂花蜜拿了出来。
这桂花蜜腌制好之后还一直没有动过,非得腌上个个把月,桂花完全入味了才好喝。
不过这时候也是能喝的,只是桂花味儿稍微淡一点。
她冲了一杯递给徐柏,锅里的鱼已经油炸好,往里面加了水之后,咕噜咕噜地炖起来。
林杏月让徐柏在这里看着火候,她自个儿则去给玉姐儿送一杯。
灶间里面鱼肉的香味越来越浓郁,徐柏捧着那碗桂花蜜,小口小口地喝,蜂蜜顺着喉咙流到肚子里,只觉得胃里渐渐被那一阵阵的暖流填满,唇瓣间还留着那蜂蜜和桂花的香味。
火光温暖着他那在外头被冻得有些僵硬的四肢,好像这时候他才终于又活了过来一样。
福生却还在守着,他得守在门口外头。
大老爷每次出门来这里,只带他一个人过来,每次待的时间不长。
只是福生每次在外头等着的时候,都会觉得时间过得很慢。
这小娘子是杨管家给大老爷找来的,听说原先跟着一个富商,后头那富商死了,这小娘子就被大娘子给发卖了出来。
大老爷一听,心里先生了几份怜悯,他家里也有一只母夜叉。
他堂堂的国府爷,身边只有两个妾室,一个成日里青灯佛经相伴,简直比寺庙里的尼姑还要虔诚几分。
另一个宋小娘,到底年纪大了,年轻的时候还好,两个人也能说说话,红袖添香一番。
可是这时间一长,宋小娘来来去去,都是那装柔弱装病的一套,大老爷心里也厌烦得很。
加上周大娘子那边盯得紧,他只要去宋小娘那边,周大娘子回头就要发作一番,很是没意思。
再者,大郎君和二郎君都已经大了,想着从前他那时候和西府闹出来的事情,也不想让这一辈儿也走了他的老路。
渐渐的,去宋小娘那边就更少了。
他这个大老爷当的,还不如一个杨管家。
听说杨管家的娘子就成日里不管,杨管家左一个右一个的,看着貌美顺眼的就带回家养着。
杨管家似乎也看出来了大老爷的心思,这才带着大老爷过来,说是一可怜人,也不知道如何安顿。
大老爷看那小娘子长相虽然不是多貌美,却胜在清秀,又添了这么一个遭遇,就半推半就的应下了。
这小娘子姓常,身边只带了一小丫鬟,两个人住在大老爷给找的院子里。
她们也不知道大老爷到底是个什么身份,只知道对方有钱,每次伺候完,常小娘都会得到不少赏钱,竟比在那富商跟前的时候还要多。
杨管家说的话半真半假,这小娘子以前是跟了个富商不假,那富商却是没死,不过是因为她怀了身子,富商家的大娘子琢磨着不能留,一脚把她给卖了。
常小娘子在富商家的日子也不好过,她觉得能跟着大老爷就已经很是不错了,她这样的身份,是如何也当不成正室娘子的。
大老爷保养得好,手里的钱又多,常小娘子早就动了心思,一直在外头养着可不行,还是得进门,正经生下个孩子,过荣华富贵的日子。
她身边的小丫鬟就想和福生套近乎,每次过来又是端茶又是倒水,还一声声的哥哥叫着。
福生却板着脸,从头到尾不为所动。
大老爷收拾好,领着福生走了,常小娘子才问小丫鬟:“可是打听出来什么?”
“没有,这人跟个木头似的,说什么也不吭声。不过你看他身上那料子,就是从前在咱们老爷身上也没见着穿过。”
常小娘子点点头:“是呢,也不知道他们到底是哪家的。我估摸着,能穿的这样好,怕不得大小是个官儿。”
小丫鬟激动地捂住了嘴巴,真是个官儿,她们以后也有好日子过了。
常小娘子早就激动完了,这时候就仔细地盘算起来:“既然在外头养着我,定然是家里的大娘子不允许。咱们要想进门,可不容易。”
小丫鬟不明白:“娘子,咱们这样何必要进门?我看那大老爷出手大方,一给就是好些个钱,咱们攒着在外头过逍遥日子不好?”
常小娘子也犹豫起来,实在是上一次她就是被大娘子给发卖了,对大娘子这样的身份有些害怕。
可是她之前就是被养在了外室,才随随便便的被打发了,要是养在家里……
小丫鬟一直跟着常小娘子,也知道她在想什么:“小娘别想了,养在家里,该卖的时候照样会被卖。且我看那小厮的样子,那府里怕也是个规矩森严的。”
常小娘子就没再提这事,只是担心会被大老爷那正头娘子找着:“你说咱要不要和杨管家说一声,再换个地儿?”
杨管家出来寻花问柳也是从来不漏真实身份的,所以常小娘子只知道他是个有钱的。
等下次大老爷过来,常小娘就打算问一问。
灶间里的鱼香味越来越重,徐柏喝了桂花蜜水之后,整个人都松散起来。
见林杏月回来,就笑着说:“这鱼怎么炖的这样香,馋得我口水都要流出来了。”
“你怕不是饿了,才觉得这样香。”
“那可不是,姐姐做的这鱼,换作谁都觉得香。”
【作者有话说】
比心心
明天再上一天班啦啦啦啦啦
68
第68章
◎藤椒酸菜鱼+鱼生◎
林杏月做的是藤椒酸菜鱼,里面放了好几个胡椒和酸菜。
这样做出来的鱼又酸又麻,让人吃起来就觉得爽口。
还有一条鱼,林杏月没有下锅煮,而是削成了极薄的片,打算来吃鱼生。
这鱼生吃起来也是有讲究的,春天要用新鲜的韭菜、葱白做成的酱。
夏天最好用白梅蒜做酱;到秋天的时候,则是用芥末酱。
冬天就要用橘子熬出来的酱配着吃。
鱼生和蟹生在时下吃起来非常普遍,林杏月在做的时候,都会先用热水烫一遍,再用葱姜芥末等调料来腌制鱼生。
其他人也不知道这样做是为了什么,只当是林杏月的新鲜做法。
天气凉了,他们就不在院子里摆着桌子吃,而是把桌子支在了灶间里面,这样暖和和的,吃完都还觉得身子是热的。
偏巧今儿徐勇也回来了,他是在凌二黑那边的宴席上吃了些饭,喝了些酒,走路都有些晃晃悠悠的。
张婶娘看见了,就不满地上前拍了他两巴掌:“你又喝酒了?”
徐勇属于一杯倒,只要沾了唇立刻就会上头。
他被打了也不恼,朝着张婶娘露了个笑:“娘,他们非让我喝,不喝就不让我吃菜,我这才喝了那么一点。”
张婶娘更是生气:“瞧你那点出息,为了一口吃的就这样?”
徐勇晕乎乎的眼睛看了一圈,瞧见了已经坐在桌子前的林杏月,朝她挤了个笑:“月姐儿,你是不知道,那凌二黑太不地道了些,说好了要宴请咱们,还说是请你掌勺,咱们都早早的就去了,这小厮却把你给他做的吃食藏起来一些。”
“先前咱们吃不饱饭的时候,也这样做过!凌二黑挣了那么多,还这样干,不地道。”
“是呢,大家知道了可把凌二黑好一顿说,让他回头再请咱们吃一顿。实在是那些菜做的太好吃了,尤其是那酸辣猪肺,我总共就没抢上几口。”
林杏月指了指桌子上:“勇子哥,你要是没吃饱就再来吃一些。”
徐勇不喝酒的时候,大部分时间都在伸着筷子抢吃的,不然也不能被张壮汉他们摁着灌了一杯。
主要是徐勇的动作太快,别人都是吃一些,说会儿话,再喝上一口酒,谁像徐勇这样只顾着埋头吃。
凌二黑还说下次再不请徐勇过来,他一个人就吃了一小半进肚子里。
要不是有徐勇在,凌二黑也不会把他藏着的那些菜拿出来,还被人好一顿说。
徐勇觉得肚子有些撑胀,可看到桌子上放着那热气腾腾的鱼片,旁边还放着鱼生配着各种酱料,口水就又涌了出来:“等会儿我去外头砍些柴,肚子空了就再吃些,可千万要给我剩着。”
张婶娘见他走路都晕乎乎的,还要去砍柴,狠狠的瞪了他几眼,可也知道他这大儿子就是这个毛病。
徐柏没出去帮忙,他肚子早就饿了,摆好盘子之后就跟着大家伙一块儿吃饭。
他先夹了那藤椒酸菜鱼,这道菜就是闻着,也能感受到那扑鼻而来的酸和麻,等吃到嘴里更是能感受到那种醇厚且持久的酥麻感。
酸味倒是并不那么浓烈,反而有些清爽,正好能中和刚才麻和辣椒带来的刺激。
等这些味道过后,就能尝到里面鲜美的鱼肉,这鱼肉经过炖煮之后,不仅肉鲜,就连汤也是香得很。
徐柏就一边吸着气一边说:“好吃,太过瘾了。”
冯大娘和林金兰也都尝了这藤椒酸菜鱼,一边嘶哈地吸着气,一边点头附和:“是好吃,过瘾!”
“冬天吃这个肯定热乎。”
众人你一筷子我一筷子,那酸辣鱼一大半就都没了。
徐柏肚子里吃了半饱,也觉得身上整个人都畅快了不少,先前的郁闷烦恼也跟着消散了。
他既然决定要这样做,回头就仔细地谋划起来,要是不成就在想法子。
徐勇在外头砍着柴火,还不忘听着里面的动静,见他们不说话,只顾闷头夹东西吃,就有些着急,在窗户跟前说:“你们好歹给我剩上几口,我这马上就把柴劈好了。”
“知道了,你安心劈柴就是。”
张婶娘这么说着,可是给大家使了眼色,让大家赶紧吃。
林杏月吃了几口酸辣鱼之后,就去夹了那鱼生。
这新鲜的鱼生带着一股浓烈的鲜味,仔细品尝就能尝出来其中带着几分鲜甜。
越是咀嚼,这甜味越是明显,和蜂蜜、饴糖的那种甜不一样,这种甜要更清新一些。
林杏月想着要是不用热水烫的话,恐怕这鲜甜的味道会更浓郁。
不过她还是有些害怕,即便口感上没那么好,吃起来却放心许多。
“这鱼生可真嫩。”林金兰也夹了一筷子鱼生放进嘴里,几乎不用怎么咀嚼,鱼肉就能在嘴里面化开,很是嫩滑。
时间紧,林杏月只准备了酱油和芥末两种调料,不管是酱油的咸香,还是芥末的辛辣,都给这鱼生增加了几分趣味。
冯大娘却是一口鱼生也不吃,即便那鱼生被林杏月切的如蝉翼一般薄,她也只是摇摇头。
张婶娘凑到林杏月跟前小声地说:“说来还是你奶奶那家,为了省钱,见你娘生完孩子,就让她吃这鱼生。”
冯大娘那时候哪里吃得下去,那家人却嫌冯大娘是山猪吃不了细糠,就连你爹也有些埋怨冯大娘。
他们一家人好像都忘了,冯大娘是才生完孩子的产妇,根本吃不了这冰凉的东西。
林杏月还真是不知道,就有些不好意思地看了一眼冯大娘,生怕把她的伤心事给勾出来。
冯大娘爽朗地摆摆手:“你把我当成什么琉璃娃娃了,那都是多少年前的事情。我不吃,实在是因为吃不惯那味道,和你奶奶那家人没一点关系。”
说完这个,冯大娘又想起来今儿在园子里干活、卖茶叶鸡子的时候,碰到了几个西府的人。
冯大娘对西府的人也很是讨厌,主要原因就是因为林杏月,林杏月他们的二叔和奶奶都是被分到西府那边了。
“我一看见他们来咱们这边院子,就想赶回去,偏园子就挨着,时常也能碰到。”
林金兰也竖起耳朵来听:“他们过来是做什么的?”
“是来买我茶叶鸡子的。”冯大娘脸上笑开了花,“也不知道他们是从哪里听说的,看见我就笑着往我手上塞钱,说想尝尝咱们的茶叶鸡子。”
一听有上门的买卖,冯大娘也不恼人了,虽然脸上还是没多少笑,可也把那茶叶鸡子给了出去。
“哎哟,娘,你这买卖怎么都传到西府那边了?”
“谁知道呢,按说咱们也没和西府那边的人打过交道。”
林杏月想了想就说:“咱们不和他们打交道,可是咱们府里和那边连着亲的也有不少。”
那几个买茶叶鸡子的人,就是跟着封勇出门的那个小厮的媳妇。
那小厮在后街巷吃了一回肉夹馍,从此就惦记上了,只要是有出门的机会,他定然会到那门口买上个肉夹馍,吃完了才回去。
回回都要花上五柳个铜板,家里的媳妇一看不对劲,就以为这小厮在外头赌钱喝酒了。
那小厮又是发誓又是诅咒的,把那肉夹馍有多好吃说了出来,还压低了声音把封勇也去东府那边买吃食的事情说了。
他媳妇不信:“封管家怎么可能会做这样的事,你可别瞎说,回头要是让封管家知道了,随便找个理由就能治你的罪。”
小厮也没跟别人说过,委屈地说:“我看你是我媳妇才开口的,你不是整日里在那园子里干活,就没发现东府那边看园子的几个婆子支了个摊子,专门卖那茶叶鸡子?”
他媳妇一听,还真不知道那几个婆子什么时候支了个摊子。
她记得,那几个婆子名声可都不怎么好。
两个府之间原本就都在一块儿,是后头老国公死了之后,老太太才让西府搬到那边。
两边的下人也都认识。
尤其是园子没办法封住,她们以前还在一块儿说着话嘞。
那几个婆娘还卖茶叶鸡子,那能吃?
田娘子觉得小厮就是在哄人。
“真的呢!我也是后头才听卖炊饼的那小哥,无意间说起来,他那里的鸡子都是和园子那边一块儿煮好的。”
田娘子见小厮不像说话,就趁着在园子干活的时候,往这边走了走。
冯大娘跟前正站着倒夜香的婆子,她催着冯大娘赶紧在做了锅巴出来。
“你这人就是犯懒,要是我会做,定然天天做到夜半三更。”
冯大娘对倒夜香的婆子天天催她干活,已经麻木了。
“这不是还有点锅巴,够你拿回去吃了。”
“要是再有人买,可咋办?”倒夜香的婆子一边拿锅巴,一边问。
“都这个点了,且要回家了,一般可没人在这时候过来。”
田娘子在不远处看的目瞪口呆,见冯大娘还是冯大娘,却又不像是冯大娘了。
关键是,她还真的卖那茶叶鸡子。
还有倒夜香婆子手上拿的锅巴,听起来也是个好东西。
曹婆子也收拾好,打算早些家去,一抬头就看见了鬼鬼祟祟偷看她们的田娘子。
“你谁!”曹婆子下意识的拿了棍子,就要去打。
“是我,西府的。”田娘子赶紧出来,陪着笑说,“你们这是卖啥呢?”
“干你什么事!”曹婆子骂回去。
冯大娘也一脸戒备地看着田娘子。
田娘子有些不好意思的把来意说了。
“我听说你们这茶叶鸡子好吃,就想着买几个回去还有那锅巴,看起来也是香的很。”
冯大娘得意,“鸡子还有几个,锅巴却是没了。”
“看吧,就说你太懒散了。”倒夜香的婆子说。
她想了想,还是分了一半出来。
“你要是不嫌弃,就拿着吃。”
田娘子是有些嫌弃的,可又好奇那锅巴的味道。
“拿着吧,她人干净的很。”冯大娘收了钱,帮着倒夜香的婆子说话。
田娘子犹豫了一下才接过。
她就尝一口,要是不好吃,就直接扔了。
倒夜香的婆子也没多留,拿了东西就回去。
她白天干了一天的活,这个点回去就要洗洗直接睡了。
田娘子也拿着东西走了,她回西府园子的时候还遮遮掩掩,生怕被人看到了。
东西也是直接拿到家里,把那茶叶鸡子拿起来看了看。
也瞧不出好吃在哪里,她就先吃了旁边那锅巴。
这味道却很是不错,入口就是香的很。
上面撒的东西也不知道是什么,倒是好吃的很。
有了这个打头,田娘子就直接拿了茶叶鸡子吃起来。
“真香!”
吃了一口,田娘子就赞叹起来。
要都是这样好吃,她也存不住钱嘞!
冯大娘说完,还把元婆子听到的西府的事情说了。
“你们知道后头那石娘子如何不?”
林杏月很是好奇,就问冯大娘:“她难道还被训斥了?”
冯大娘点头:“那是自然!钱大娘子把错都推到了石娘子身上,再不说什么孩子不孩子的事,听说都把她拘在屋子里不让出去。”
“这也太可怜了一些!”林金兰光想想就觉得难受。
林杏月压低了声音:“我还听说,和宫里面的娘娘有关系。”
“是呢,这事倒是也没瞒住人,实在是老太太那天动静闹得有些大,外头也有风声,说是西府那边的娘娘怀了身子,还没等着消息捅出来,就又掉了。”
冯大娘说完,没听说过的几个人就都倒抽了一口气。
再看那边的徐柏,却没有一点惊讶的样子,显然是早就知道的。
大家也都知道他在大老爷身边,就是知道什么事情也不能随便说出来,也不去追问。
“快吃鱼,快吃鱼!”冯大娘招呼大家,鱼如今吃起来,比刚才还要入味很多,吃起来味儿更好。
徐勇砍了一会儿柴,觉得肚子没有那么撑胀的慌了,急忙就进了屋。
“还有没有给我留着?”徐勇迫不及的问。
“留着呢!你这时候过来吃,味儿刚刚好!”
“有人在家吗?”外头传来一个老丈的声音,在门口往里面张望,却因着没看到人,就没敢进来。
徐勇正吃的头也不抬,那藤椒酸菜鱼比刚才还要酸和麻,吃的人很是刺激。
徐柏就站起来,去外头看了看。
“这是那林小娘子家里吗?”
徐柏应了声,“可是要来买些吃食?”
“对,就是那酸辣猪肺和猪耳朵,不知道还有没有?”
这老丈人也是府里头喂马的,去了凌二黑请客的宴席。
他去的稍微有些晚,就没有吃几口酸辣猪肺和猪耳朵,东西早就被先来的人抢光了。
老丈人心里想吃的很,凌二黑藏的那些也都已经被拿了出来,只能过来找林杏月。
一到林杏月家这边,就闻到了一股子酸辣的味道,香的很!
挨着林杏月这边住,好也不好,谁能天天这样闻着那样香的味道啊。
要是能吃着就好了。
林杏月听到,在灶间应了一声:“那酸辣猪肺却是没有了,猪耳朵还有一点,我给你切一切。”
门帘掀开的时候,老丈人闻到味道更浓郁。
馋,实在馋人。
老丈人吸了吸鼻子,就看到了才在席间见过的徐勇。
“你小子,怎么还吃?”
老丈人忍不住嘟囔起来。
他去的晚,可是听说了,都是因着徐勇不喝酒,一直在那里吃,东西才那么快被吃没了。
不然他还能多吃上几口。
这小子倒好,在凌二黑那边吃完,还能继续回来吃。
也不知道是什么,闻起来也是香的很。
徐勇听到说话声,才抬起头看了看。
见是熟人,也不好不说话。
徐勇就站起来,帮着林杏月把猪耳朵拿了出去。
“大爷,是不是觉得林小娘子手艺不错?咱们家里还有好些东西,除了猪耳朵,那酱八宝、豆腐乳、松花蛋都有呢!”
老丈人也不知道那些是什么,他平日里和人来往不多,也不说尝一尝,徐勇说一个就点一下头。
“要!我都要!”
吃完这顿饭,徐柏整个人就轻松了不少,不用人吩咐,就把东西都给收拾起来。
又叮嘱林杏月要多穿些衣裳:“如今天冷了,这些洗涮的活儿就不要自己做。”
在大厨房的时候,这些都有那些个丫鬟婆子来干,林杏月倒是轻松的很。
回到家里,冯大娘和林金兰也不是什么都不干的,玉姐儿和张婶娘还是常来帮忙,她倒是干的最少的那个。
林金兰在旁边听着,都已经懒得翻白眼了,左右在徐柏的眼里,林杏月和他们都是不一样的。
原先林金兰没往其他地方想,只把徐柏当成自家弟弟一样,还是那种从小一起去外面招猫逗狗的弟弟。
可她心里有了别的想法之后,再看徐柏就觉出几分不对来。
徐柏刷碗的时候,就感受到背后有一道目光一直盯着他,像是把他烧穿出个洞一样。
回头一看才发现是林金兰,徐柏就朝她笑了笑,林金兰却没多少反应,半眯着眼睛又盯了他一会儿。
这小子绝对目的不纯,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有了这样的心思。
再看一旁的林杏月,没有一点异样,完全不知道徐柏的这心事。
林金兰一下子就乐了起来,等着看徐柏的笑话。
徐柏扭过头之后,微微垂下了睫毛,又忍不住看了看旁边坐着说话的林杏月一眼。
他的心思,眼见着越来越多的人都看得出来,可林杏月却还是毫无察觉。
以前他还会心焦,盼着林杏月能早些发现他和别的人不一样,可如今有了福生的那件事,他却庆幸林杏月不知道他的这点小心思。
徐柏垂下眼睛,认真地洗起碗来,把那些乱七八糟的思绪都抛之脑后了。
第二天,林杏月睡了个大懒觉,到自然醒的时候才起来,觉得整个人都神清气爽。
林金兰和冯大娘他们早就去上差了,以后她都可以晚些再去,和李妈妈她们开个会,她还能再回来。
不管是在家里做些吃食,还是出去闲逛一会儿都行,只要不误了晌午的饭就行。
今儿去了大厨房,林杏月就开始琢磨起来要做什么吃食。
头一次做午膳,总不能露了怯。
石嬷嬷也正等着林杏月过来挑东西,林杏月想了想,就说:“要不就做了烤鸭来。”
柳娘子正在忙着做早膳,耳朵却是竖起来的,一听就赶紧问:“月姐儿,你可是要做那炙鸭?”
时下也有人会把鸭子放在火*上慢烤,称作炙鸭,柳娘子以为林杏月是要做这道菜色。
林杏月却摇摇头:“稍微有些不同,我这烤鸭打算再配些别的东西。”
她在想要做北京烤鸭还是南京烤鸭。
这两种做法都很是好吃,选的鸭子也略微有些不同。
北京烤鸭一般会选择体型比较大、肉质肥美的鸭子,而南京烤鸭就要选当地的麻鸭,最好是肥瘦适中。
做出来的味道差异自然也十分大。
林杏月想了想,就打算两种烤鸭都做出来,左右主子们吃不完,也是下面的那些妈妈、大丫鬟们吃,浪费不了一点。
林杏月去库房挑鸭子,石婆婆帮着一块挑了好些个鸭子出来。
路管事看到了,在一旁心疼的不行。
“如何就要用到这么些个鸭子,做一种鸭子就行了,怎么还有不同的鸭子来做?”
林杏月笑着,拿鸭子的动作丝毫不停。
那些帮忙打杂的丫鬟婆子们,也都过来一块儿帮着放血、去毛、洗干净,再用开水把鸭身烫一遍。
其中有一半的鸭子上面还扎了一些小孔,这是要做南京烤鸭的,方便等会儿沥水。
陈妈妈也不着急走,说了让林杏月只管吩咐她:“好歹我比那些丫鬟婆子们强上一些,能帮上忙。”
林杏月哪里敢使唤她,也知道陈妈妈这打的是什么主意。
她先前已经拒绝了一次,且和陈妈妈到底没有那么熟,贸然答应了,回头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就在那边尴尬地笑了笑,正要拒绝的时候,郑念慈过来了。
郑念慈没敢看林杏月,只说这些腌制的活她就能做了,不劳陈妈妈动手。
陈妈妈脸一下子垮了下来,可郑念慈到底是跟着郑妈妈学了好长时间,杨宏娘虽然不管她,她依旧日日来大厨房,干些杂活。
林杏月就在一旁朝陈妈妈笑了笑,“妈妈只管先回去,咱们这边人手够了呢。”
陈妈妈就朝郑念慈白了几眼。
郑念慈当做没看见,听着林杏月说,那鸭子要怎么做。
北京烤鸭是要先用盐、花椒这些调料涂抹在鸭身上面,腌制一段时间,再往鸭的肚子里面放入葱段、姜片,用棉线缝好,挂在通风处。
这样烤制的时候,鸭皮就会更加的酥脆。
处理完这些,林杏月才去处理那些在鸭皮上扎了小孔的鸭子。
这些鸭子先前没有用热水烫,反而是等腌制一段时间之后再用热水来烫那鸭皮,烫完之后再挂在通风处晾晒干。
大家只看的,稀奇的不行。
“这烤鸭还分那么多种?”
“你们看见没,东头那些鸭子上面都扎了些小孔,不知道是做什么。”
林杏月卖了一个关子,收拾完这些,就只等着鸭子腌制入味。
她在这里也没其他事情了,就往家去,等到快腌制好的时候再过来。
走了两步,郑念慈从后头追了上来,拦住了林杏月,却又支支吾吾说不出什么话来。
林杏月不知道她有什么事,平日里两个人虽然都在大厨房干活,可是却没什么说话的机会。
“那个……林小娘子……”郑念慈憋了一会儿终于说出话来,“这个给你,是我姑姑让我转交给你的。”
说完,林杏月的手心里被郑念慈塞了一张薄薄的纸。
林杏月不知道这是什么,就打开看了一眼。
郑念慈以为林杏月看不懂字儿,就指着那些给她说:“这是我姑姑家的一个方子,先前是她对不住你,后头可是后悔得很。”
林杏月听到是什么方子,啪的一声就把这张纸给合上了,又塞到了郑念慈的手里。
郑念慈脸上露出了吃惊的表情,她没想到林杏月在知道是方子之后竟然会不收。
这些方子就算是拿出去卖,也能值上不少钱的。
郑念慈不明白,就问了出来:“你为什么不要?咱们是诚心给你的。”
“我要这方子做什么?你们家的东西自己好生收好就是,要是没什么事我就先回家了。”
郑念慈咬了下嘴唇,不想就这么被拒绝,又赶紧追了两步:“你且放心,这不是圈套,是真的想给你。我在大厨房干活这几天,其他人都看不起我,就你没有那样看我。”
郑念慈说着说着眼圈就红了,她跟了杨管家之后遭受的白眼可不少。
郑念慈一边要在杨管家那边委曲求全,一边还要忍受着别人的白眼,心里不知道多煎熬。
来大厨房是她逃避杨管家的一个法子,在这里她才能稍微透口气。
最让她意外的是,林杏月竟然从来没有流露出一点嫌弃的表情。
回头她把这事儿和郑妈妈一说,郑妈妈就思索了片刻,才把他们家珍藏好几代的方子拿了出来。
“这是个好人,她手艺又好,这方子给了她也不会埋没了去。”
郑念慈也觉得林杏月人好得很,犹豫了一下就把这方子接过去了,只是万万没想到林杏月压根就不要。
林杏月想了想又停下脚步,和郑念慈解释:“你们的心意我领了,只是这方子我是万万不能要的。你也不用管别人怎么看,路是自己选的,选了就不要后悔,硬着头皮也要走下去。”
走了两步,又谢了郑念慈先前帮忙收拾鸭子的事情。
郑念慈还愣在原地,回味着林杏月刚才说的那句话。
她很后悔选的这条路,也知道自己每天都因为选择这条路日夜煎熬着。
要是有后悔药就好了。
好半天,郑念慈才回过神来。
只是这次往大厨房走的时候,脚步不再那么虚浮,比以前要踏实了许多。
既然不能后悔,那就硬着头皮走下去。
杨管家对她也不过是新鲜,很快就会有其他的小娘子,她只要在大厨房这里好好的干,等手艺好了,就是杨管家也不敢拿她如何。
就像林杏月一样,她做的那些吃食,可是连老太太都夸赞的,试问一下府里又有几个人有这样的体面?
早间干活的柳娘子见郑念慈出去一趟又回来了,只是说不出来人哪里有了变化,却觉得和以前不一样了。
郑念慈在给柳娘子打下手,就像那些干杂活的丫鬟婆子一样,一天三顿饭都得过来,很是辛苦,做的却比那些丫鬟婆子还要多。
柳娘子到底看在郑妈妈的面子上,在郑念慈干活的时候提点了一两句。
郑念慈在心里把柳娘子提点的话翻来覆去的品味了好几遍,朝她露了个感激的笑容。
柳娘子把脸别过去了,当做没看见。
要是以前,柳娘子定然不会这样,大方把那些个不为外人所知道的方子说出来。
可跟林杏月一块做早饭这么长时间,林杏月就从来不藏私,不管是做吃食要用的食材,还是其中的关键地方,只要有娘子问她,都不会藏私。
柳娘子也奇怪,不都说教会了徒弟会饿死师傅,怎么林杏月这里就不一样了?
柳娘子没忍住心里的好奇,还是在有一天把这话问了出来。
当时林杏月只笑着说:“这些法子在我手上,我只能给几个人做,可是会的人多了,能吃着好吃的人就越多。”
柳娘子也是这时候,明白林杏月为什么要收了小厨房那几个什么都不会的人当徒弟。
她们可是给府里那么些个下人做吃食呢,从林杏月这里每多学一点,那小厨房做出来的吃食就能改善一点,不至于让大家吃那些难以下咽的东西。
没多久,来提早饭的丫鬟婆子,就都看到了挂着的鸭子。
“这些可是要晌午吃?”
“是嘞,咱们林小娘子要做烤鸭,听说还是两种不一样的烤鸭呢!”
这些人一听,回去就把这事跟那些个大丫鬟说了。
大丫鬟又告诉了主子们。
“哎哟,把这林小娘子调到做午膳上可是太对了,光想想那烤鸭的滋味就美得很。”何娘子高兴。
王妈妈也笑:“一会儿我就让小梅和朱雨早些过去提饭,多带些烤鸭回来。”
“是呢,得早些过去,不是说有两种烤鸭,可都要拿回来尝一尝。”
“还有昌哥儿,一会儿把他也带来,让他也跟着吃两口。”
大郎君从外头进来,正好听见这一句,想着昌哥儿还小:“既然说吃那什么烤鸭,小孩子就算了。”
何娘子皱眉:“做什么不让?大郎君要是不想吃,出去酒楼里就是,何必拦着孩子。”
“不是拦着孩子,是那鸭肉难免会带一些腥膻的味道,小孩子都不愿意吃。昌哥儿过来了,只让他干瞪着眼看不成?”
“这你可说错了,晌午饭可是那林小娘子做的,她的手艺你还不知道?保管那鸭子没一点的腥膻味。”
大郎君被驳斥了也没和何娘子继续吵,只等着晌午的时候尝尝那烤鸭再说,到时候要是真的有那腥膻味儿,可是得好好说说何娘子。
换好衣服之后,大郎君就把丫鬟们都赶了出去,就连王妈妈也给赶出去了。
何娘子不知道他做什么,看这样子像是有什么大事,神情也严肃了起来。
大郎君知道有些事,这府里他也没能可以说,只能来找何娘子,压低了声音:“你猜我今儿出去碰到了什么?”
何娘子摇摇头,不等她发问,大郎君已经继续往下说:“我瞧见了大老爷。”
何娘子泄了气:“这有什么奇怪,大老爷就不能出门了?”
“你听我说完,我瞧见大老爷去了一条僻静的小巷,我没敢继续跟着,倒是让问学找了个小乞丐跟了上去,那小乞丐回头说开门的是个小丫鬟。”
何娘子一惊,眼睛都比平日里瞪大了:“你是说大老爷……”
大郎君捂了何娘子的嘴一下:“这事可不能和外人说,尤其是不能让大娘子知道了。”
后头的话即便大郎君不说,何娘子也是知道的。
平日里周大娘子就已经和大老爷闹成那个样子,要是让她知道大老爷在外头养了人,天天的往外跑不是做别的事,是去找那外室去了,周大娘子能不被气死?
何娘子在心里想了一会儿,都不知道该说大老爷什么是好。
昌哥儿都多大了,大老爷还去外面寻花问柳。
大郎君把身子半仰,靠在后面,不知道在想什么。
何娘子看了他一眼,突然开口说:“你要是看上了哪家娘子,只管抬回来,你也知道我不是那种会拈酸吃醋的人,可别闹了这样的笑话。天底下哪里有不透风的墙,要是让人知道了,不知道生出多少事来。”
大郎君听了心里很不是滋味,别人家一个个的娘子都会吃醋,从周大娘子到吴娘子,偏他家这个是个再贤惠不过的人。
他先前纳的那几个同房也都开了脸,让她们成了小娘,每个月他去谁那里歇着,何娘子也从来不过问。
何娘子这么说完,原以为大郎君会高兴,却没想到对上了他那副带着几分幽怨的眼神。
何娘子一愣,怀疑自己看错了。
大郎君已经把脸别过去,何娘子看不着,也没往下细想,想着应当是自个儿看错了。
【作者有话说】
大家的评论我都看了,非常非常开心,大家的观点都那样的好,我本来想回复的,可又怕措辞不当,真的感谢大家,我会认真思考接下来的剧情的!
假期到了,要是没有别的安排,我会这几天多存稿的嘿嘿,愉快啊各位
爱你们!
69
第69章
◎南烤鸭和北烤鸭◎
周大娘子才见了管事妈妈,正要歇一歇,就见大老爷过来,知道他定然是有事要说的。
虽然疲累,还是耐着性子问:“什么风把大老爷给吹来了?”
大老爷也不想过来,周大娘子只要一开口说话,再好的兴致也都败了。
可有些事情,大老爷还偏偏只能和周大娘子商量。
“你是怎么当大娘子的,三娘子、四娘子虽然不是从你肚子里出来,可她们两个也算是在你跟前长大,没个人替她们张罗,你就要多考虑一些。眼见着她们年岁也到了。”
周大娘子也多少猜到了些,大老爷要说三娘子的事情。
这事倒不是她不想伸手。三娘子和四娘子这两个姐儿平日里也是乖巧的很,让做什么就做什么。
她看不惯大郎君,可对这两个马上就要出门子的姐儿却是没什么意见的。
不想伸手,实在是不知道要如何插手。
这小娘子嫁人,高嫁了日子不好过,婆家人难免瞧不起。
要是像何娘子那样是个心大的也很好,不然早晚小心翼翼的,日日受了气,生生把人给熬干了。
要是低嫁了,日子可能会舒坦些,可是要是心里不服气,那也是处处觉得憋屈得很。
正正经经找个门当户对的,才算是有可能过得好,可这汴京城里的人,数来数去也没几个能正好对得上的。
大老爷倒是看上了一人:“就是时常同二郎君来往的那赵郎君,他家世不错。”
周大娘子一听,就细细地思量起来了。
不为别的,要是这三娘子真的嫁给了赵郎君,赵郎君同二郎君关系好,到时候说不得就会帮着二郎君。
她最怕的就是大老爷突然昏了头,让大郎君袭了爵。
大老爷说完,见周大娘子上了心,就不打算多停留,想早些出门。
他今儿出门是想去找常小娘,早些去,还能早些回。
梁妈妈这时候却打了帘子进来,说要开饭了。
大老爷脚步顿了一下,就听周大娘子问梁妈妈:“今儿是什么饭?可是那什么林小娘子做的?”
梁妈妈笑:“是呢,我专门问了去提饭的小丫鬟,是那林小娘子做的,做的还是那烤鸭。”
大老爷插了句嘴,问梁妈妈:“烤鸭,是如何做的?”
周大娘子斜了大老爷一眼,人却有些泄气。
不为别的,实在是想起她小时候吃过的那些烤鸭,味道都不怎么好,后头好些个年,她都没碰过这个东西。
梁妈妈也是知道的,见周大娘子这样,赶紧又说:“先前有人去大厨房那边说,这烤鸭还分了两种,一种叫南烤鸭,一种叫北烤鸭,从鸭子到做法都不一样。”
周大娘子摇头:“再不一样,那不也是鸭子。”
大老爷却是来了兴致,本来想走的,这时候也不打算去,等吃了东西再出门也不迟。
左右下半晌也没什么事。
可这什么南烤鸭和北烤鸭,从前可是没听说的。
大老爷那天在老太太跟前,虽然说了花嬷嬷做的好,可觉得林杏月做的也是不错的。
毕竟年纪轻轻,能做到这种地步,已然不错了。
他见周大娘子在那里唧唧歪歪,就有些不耐烦:“不想吃,那边不是有点心,再不然让大厨房另做了些来,何必扫兴。”
两个人是话不投机半句多,周大娘子原本是要起身的,身子都抬了一半,可大老爷一开口,周大娘子立刻就又坐了下来。
“你要是想吃,回你那边吃就是,来我这里做什么?”
刚才她也看到大老爷抬起的脚,分明就是要出去的。
早些出去了就是,留在这里实在碍眼。
听了周大娘子这话,大老爷却是连动也没动:“这府里我哪个地方去不得?什么你的院子我的院子,没得让人听的笑话。”
梁妈妈一听,这两个人说不到几句就要又吵起来,赶紧往外张望,盼着小丫鬟麻溜地提饭回来。
念冬在廊下候着,一边听着屋里的动静,一边巴巴地看着外面,恨不得也马上就吃上大烤鸭。
站在另一侧的怀秋看着了,却想起来之前梁妈妈专门把念冬叫过去的事情。
念冬以前因着年岁小,在她们春夏秋冬四个大丫鬟中占了最后一个。
提大丫鬟的时候,因只有两个名额,念冬也没上去。
这里外外,月钱就差出来了。
念冬虽然没一点芥蒂,可怀秋总觉得心里不得劲,有什么事也让念冬往前干,想着下回她就可以上去了。
可上次梁妈妈不知道有什么事,跳过了她们这几个人,单单去找了念冬。
还是平春过来给怀秋说的,怀秋才发现念冬悄悄去找了梁妈妈。
怀秋自打那时之后起就格外注意这事,想知道梁妈妈到底吩咐了念冬什么。
可是规矩在那里摆着,即便再好奇她也不敢去问。
有什么事,是只念冬能做的?
没多大会儿,英娘就和其他几个小丫鬟提着食盒进来了。
英娘长相并不多出挑,周大娘子并不像绿夏那时候,让她就在屋子里不得出来。
再加上董婆子在小厨房和林杏月多少认识些,梁妈妈也学了其他房里那样,让英娘往大厨房跑腿。
大老爷见几个食盒一一地摆了上来,心里越发的好奇,去换了身衣裳,净了手之后就坐下。
平春站在周大娘子身后给她布菜,只是平春的脸色比平日里有些发白,周大娘子没看见,倒是梁妈妈往平春身上看了几眼。
大老爷拿了眼睛看了一圈,先呛周大娘子:“你不是不愿吃这什么烤鸭,怎生还要坐过来?”
“我不吃就不能坐到这里看一看,谁定的这样规矩?”
大老爷越是这样说,周大娘子越是要坐。
大老爷随口说了一句,也不和周大娘子打嘴仗,目光都被几个小丫鬟吸引了。
先端出来是被片成了薄薄一片的鸭子,上面既有诱人的油亮光泽,又摆放整齐。
随后拿出来的却是一碟子小饼和一些切好的配菜,粗略看过去,就有那胡瓜丝、胡萝卜丝、葱丝,旁边还有一碟子的酱。
“这都是些什么?”
英娘听到大老爷问,赶紧说:“大厨房的林小娘子说了,这是北烤鸭,是要将这烤鸭肉蘸上这酱之后,再放些葱丝、胡瓜条,用薄饼卷起来。”
大老爷一听就来了兴致,不用其他人动手,自己拿了小饼,卷了一个,一口咬了下去。
那声咔吱的声音响起,烤鸭外皮烤的是金黄酥脆,吃到嘴里先是那香气四溢的油香,再是那嫩到流出汁水的鸭肉,更别说配上那酱的香甜、葱丝的辛辣和胡瓜丝的清爽,偏偏外面还裹着那小饼。
小饼薄如纸,把那一层层的味道全都包裹在了一起,又平衡了那咸甜。
周大娘子也没见过这种吃烤鸭的法子,见到大老爷吃下去一口,就好奇地看过去,也有了几分想要尝一尝的意思。
离得这么近,她都没闻到那股鸭子的味道,只看着那些小饼、胡瓜丝和葱丝就觉得有食欲。
“香!”
大老爷几口就把那一个吃完,这才慢条斯理地擦了擦嘴。
他一扭头,发现周大娘子不知道什么时候也拿了小饼,学着刚才大老爷那样,往小饼上面放东西。
大老爷忍不住嗤笑了一声:“你不是说不吃,怎么又拿起来?”
周大娘子脸上也有几分不自在,强撑着说:“我就是尝上一口,看看这是什么味道,之前倒是没见过这种吃法。要是有鸭子身上的那股子腥膻味道,我就让那大厨房再给我做些别的吃食来。”
可那卷好的饼皮一放到嘴里,瞬间鸭子外皮的酥脆和香甜让人欲罢不能。
仔细地品尝,那肉香中混合了果木烟熏的味道,是越嚼越香。
不知道是不是配了这酱的原因,又有葱丝和胡瓜香辣,鸭肉的腥膻味都给遮住了。
周大娘子尝了一口,却是一点也没尝出来那种让人不大喜欢的味道。
越吃她的眼睛越亮,实在是这小饼卷起来之后,酥脆、香甜、鲜嫩、酱香交织在一起,让人欲罢不能。
大老爷这时候正在看那南烤鸭,见周大娘子不过几口就把那小饼给吃完了,且还一脸的意犹未尽,嘲笑的话就要脱嘴而出。
可又想起来这到底是在正院,三娘子的事情还得让周大娘子给操持,想了想就闭上了嘴。
周大娘子吃的时候就已经想好了,要是大老爷说些难听的话,就让他回书房那边,这些她都全给吃了。
那边的梁妈妈是一脸的震惊,周大娘子可是自小就不吃这鸭子的。
那时候跟着老太爷、老太太住在老家,鸡鸭鱼这些东西可是少不了,周大娘子却连闻也不闻,只让人赶紧撤下去。
要是老太爷和老太太看着了,还不知道在说在天上说什么,再想不到这周大娘子也有吃鸭子的这一天。
这一个小饼吃完,周大娘子虽然还想再吃,却也看向了那边的南烤鸭。
北烤鸭都这样的好吃,那南烤鸭味道能差了吗?
这南烤鸭是将鸭肉切成了块状,旁边却搭配了一卤汁,另一边还有一碗热气腾腾的鸭血粉丝汤。
再看那切成块儿的南烤鸭,鸭皮光滑油亮,色泽均匀,让人光看着就觉得垂涎欲滴。
大老爷已经伸了筷子,把那鸭肉夹起来蘸上了卤汁,让这浓郁的酱汁裹满鸭肉的每一个地方,这才送进嘴里。
咬下去,先是鸭皮带来的那种酥脆的口感,接着就是那油脂的香气在嘴里慢慢的化开,香却是不腻。
这卤汁是南烤鸭的关键,不知道是怎么做出来的,既咸香又带着几分的甜,正好能用来提鲜。
嘴里残留的,都是那卤汁的鲜香和鸭肉的鲜嫩。
大老爷边吃边点头,比起来北烤鸭,他更喜欢这南烤鸭的味道,肉香更加的浓郁醇厚。
见旁边还有一碗鸭血粉丝汤,听刚才的小丫鬟说,这南烤鸭可以先吃了嫩的烤鸭,再喝一口鲜香的鸭血粉丝汤。
大老爷就照着做,那喝了一口就感受到汤的鲜美,正好和南烤鸭的醇厚融合,鸭血很是嫩,里头还放着些粉丝,吃起来是爽滑的很。
周大娘子这次不等到大老爷吃完就已经动了筷子,她也把鸭肉放到了卤汁碗里,沾满了香浓的卤汁才放到嘴里。
大老爷已经夹了第二块,看见周大娘子这样,就问她:“你觉得是南烤鸭好吃,还是北烤鸭好吃?”
周大娘子把嘴里的南烤鸭咽下之后,没着急回答大老爷的话,又喝了旁边的那鸭血粉丝汤,品尝完才说:“自然是这北烤鸭更对我的胃口,那小饼配着葱丝、胡瓜吃起来也不觉得寡淡。”
大老爷却不同意:“你这话确实偏颇了,这南烤鸭皮滑肉嫩,还有那咸香的卤汁配着,肉香自然还是南烤鸭要更好吃一些。”
“你这才叫偏颇,这北烤鸭仔细的吃,还能尝到肉香里混合着的果木香,定然在烤制的时候就是用那些果木烤制出来的,多有雅致。”
两个人互相瞪着眼,谁也不让谁,最后哼了一声,各自去夹了爱吃的烤鸭。
后头的梁妈妈好歹松了一口气,口水却不由自主地分泌出来了。
她那边也有小丫鬟送来的南烤鸭和北烤鸭,方才大老爷和大娘子在这里说着,她还不知道两个到底是什么味道呢。
光看着北烤鸭吃法新鲜,又觉得南烤鸭那卤汁香浓,这林小娘子也忒厉害了些,也不知道是如何想出来的这些点子。
可能是她想的走神,还是因着肚子咕噜叫了一声,周大娘子往她这边看了一眼。
梁妈妈立时脸色羞得通红,在主子跟前伺候了这么长时间,什么时候犯过这样的错?
周大娘子却没呵斥她,反而笑着说:“咱们在这里吃,倒让你们干等着,左右不用你们服侍,且下去也用些饭。”
梁妈妈看周大娘子不像是生气的样子,笑着行了个礼:“多谢娘子体谅,咱们光在这里看着也被勾起了馋虫。”
大老爷突然插嘴:“回头你吃了,再说说到底是南烤鸭好吃还是北烤鸭好吃。”
他这是想把周大娘子比下去,又叫来他身边的福生:“你也去用一些,回头告诉我。”
福生赶紧应了一声,跟着在门口打帘子的怀秋去了茶水间那边,自有给他备好的两种烤鸭。
梁妈妈回了屋子,先去洗个手,也不用小丫鬟伺候,就坐在了桌子跟前。
那小丫鬟羡慕的说:“妈妈好福气,大娘子可真是体恤妈妈。”
梁妈妈听惯了奉承话,可回回听到依旧高兴的很,这可不就是主子给的体面。
既然两个主子在争论到底是南烤鸭好吃还是北烤鸭好吃,她也要仔细的品尝,别到时候被大老爷身边的那福生比下去,什么也说不出来,只知道说好吃。
福生最近这几日消瘦了不少,用什么饭都不香。
今儿坐下来看到这两种烤鸭,肚子倒是有了几分饿意。
他先吃的是那南烤鸭,因着大老爷说南烤鸭好吃,又问他想吃什么,这下人自然都是要跟着主子的。
大老爷说南烤鸭好吃,他也要这样附和。
一吃下去,只觉得这南烤鸭咸香浓郁,每一口都充满了那卤汁的味道。
吃完这个,他又去尝那北烤鸭,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北烤鸭搭配着小饼和胡瓜这些东西,他心里却更偏爱北烤鸭一些。
梁妈妈心里却觉得南烤鸭好吃,尤其是那鸭血粉丝汤,吃一口鸭肉就一口汤,只觉日子赛神仙。
两个人各自用了个七八分饱,就又净了口,来主子跟前服侍。
桌子上放着的南烤鸭和北烤鸭已经被吃去了一大半,大老爷和周大娘子这才在小丫鬟们的劝说下停下了筷子。
大老爷一边品茶,一边对周大娘子说:“这厨娘的手艺真是不错,连不吃鸭子的人都能吃上那么几口。”
周大娘子已经懒得理会他,等梁妈妈一进来就赶紧问:“可是那南烤鸭好,还是北烤鸭好?”
大老爷的视线也紧随而来,等着梁妈妈说话。
梁妈妈斟酌了一下才开口:“奴才觉得,还是那北烤鸭更合我口味。”
那边的福生也被问了同样的话,他也硬着头皮说了南烤鸭好吃。
周大娘子和大老爷得了这答案,互相瞪了对方一眼,都发出了一声哼。
可下头的梁妈妈和福生却都在心里松了一口气,一抬眼恰好看到了对方这样子,脸上就都带了几分笑。
何娘子和大郎君也在争论,到底是南烤鸭好吃还是北烤鸭好吃。
两个人争论不下,何娘子干脆的哼了一声:“先前你不是还说不吃那些个内脏,说那东西脏,方才你怎么就吃了鸭血粉丝汤?”
吃的时候大郎君并不知道那汤里面还放着鸭血,只先夹起来一筷子的粉丝,觉得很是爽滑,再去夹的时候,就不小心夹了一筷子的鸭血。
他只是犹豫了一下,想着夹都夹起来了,再放进去也不好,这才放到嘴里。
一入口,只觉得那鸭血口感嫩滑,味道鲜美,又带着几分淡淡的咸香,吃着倒是没有他想象中的那样难以忍受。
大郎君的脸色就有些微微发红:“谁说我不吃这下水的?你这是又乱说。”
何娘子不慌不忙的说:“既如此,那汤里面我瞧着还有鸭肠和鸭肝,大郎君也吃一个来。”
大郎君的面色变得十分扭曲,既不想承认他吃了,也不想承认他不喜欢吃下水,更不愿意真的去吃那鸭肠。
鸭血已经是极限了,鸭肠光听这名字,就觉得吃不下去。
也就何娘子这样的,才面不改色的吃起来,她还当着大郎君的面夹起一个放进嘴里。
鸭肠吃起来口感很是嫩脆,又吸足了汤汁的味道,嚼起来的时候还能感受到鸭肠本身的那种韧性。
她吃完得意的朝大郎君挑了挑眉毛,等着他的下一步动作。
大郎君犹豫了半天,不想被何娘子看轻了去,这才夹起来一个放进嘴里。
虽然只是一个小小的鸭肠,大郎君吃完之后也没觉得如何难吃或难闻的味道,要是不告诉他这是鸭肠,他肯定还能赞一句好吃。
大厨房的众人,是亲眼看着林杏月把这两种鸭子烹饪出了不同的烤鸭,就是看的时候一个个的也目瞪口呆。
更别说她说这两种烤鸭滋味不同,却各有各的味道,好吃的很。
大厨房的这些妈妈们没走,就是为了留下来尝一尝这烤鸭。
林杏月做的时候,她们也都没少帮忙。
北烤鸭最好的法子就是用果木碳来烤制,这就十分注重火候。
而南烤鸭是先进行卤制的腌制,再进行烤制,那卤制的味道就会渗透到鸭子里面,吃起来的时候才更加的香。
小饼是柳娘子帮着一块儿擀出来的,她和面的手艺也是一绝,一边擀一边说这北烤鸭就和春饼的吃法差不多。
等到吃的时候自然也分了南北两派,有人觉得南烤鸭好吃,就有人跳出来说北烤鸭更香,争论不休,最后齐齐地看向了林杏月。
“月姐儿,你说到底哪个更好吃?
“是啊,有了北烤鸭这样好吃的,偏偏又出个南烤鸭,这是做什么?”
“就是,都这样好吃,怎生能打擂台呢?”
这是陈妈妈说的话,她吃的满嘴都是油,却根本舍不得停下来。
想要让自己女儿拜林杏月为师的心更火热了几分。
就连那边默默吃着的杨宏娘,虽然没开口说话,可是从头到尾,她的动作都没有停下来,一直在不停的吃。
李妈妈都侧着身子去看了她好几眼。
要是以前,杨宏娘为了面子也会强撑着不吃,可这可是烤鸭呀。
“这叫我怎么说,有喜欢吃南烤鸭的,就自然有人喜欢吃北烤鸭,就像那粽子、月饼都有咸甜两党之争。”
林杏月这话不过是脱口而出,可在大厨房吃饭的几个妈妈,都眼睛亮亮的看向了林杏月。
林杏月这才发现自己说漏了嘴。
这时候的粽子和月饼可都还没有那么多的口味,自然也没有那咸甜两党之争。
“先前我可听说了,月姐儿,你是不是做出来一些咸蛋黄月饼?”
这话更无异于火上浇油,几个妈妈纷纷开口。
“月姐儿,这就不地道了,做了那咸蛋黄月饼,竟然也不让咱们尝尝。”
“是呢,让咱也尝尝那咸蛋黄是个什么味儿,到时候再选一选到底是咸的好还是甜的好。”
“还有那粽子,如何也分了咸甜两种,这又是怎么说?”
“是呢,难不成粽子里面也能放咸蛋黄、放肉不成?”
一*个个的问题让林杏月有些招架不住,连连解释:“不过是随口一说,我想着既然那馒头馅儿里可以放些肉,这月饼、粽子里面为何不能,才有了这想法。”
“我倒是觉得月姐儿说的有道理,那馒头里面放了肉馅可是好吃的很,和那豆沙包、红糖馅儿的一样让人爱,这些里面放了应当更香才是。”
林杏月赶紧点头,那边的董大娘已经开口:“既如此,咱们更应该尝尝那咸月饼,是不是也像馒头一样,咸味的更好吃一些。”
“是呢,是呢。”
林杏月没想到被一直当透明人的董大娘将了一军,只能应了一声。
“回头有空,定然做了来。”
那边的杨宏娘这时候突然开口:“谁说馒头是咸口的好吃,明明里面放了豆沙才更好吃。”
“谁说呢!羊肉馅的馒头你敢说不香?”陈妈妈不满。
“那豆沙馅的馒头你敢说不好吃?”
两个人正好坐在对面,你瞪着我,我瞪着你,谁也不想低头。
就在这时,宋小娘身边的大丫鬟沅陵,从外头探了脑袋进来,声音有些弱弱的问:“林小娘子,可是还有那烤鸭?”
一看沅陵过来,柳娘子的白眼就翻了起来。
倒不是对沅陵这小丫鬟有什么意见,她也不过是听命于主子办事,实在是那宋小娘想一出是一出,生怕别人看不起她那小娘的身份,总要摆架子。
她可是发现了,这人越缺什么就越会找补什么,就像自己早先缺钱,这时候就拼命的往前扒拉银子一样。
宋小娘就是老被人看不起,这才处处来显摆不一样。
就是那些正经的主子,不管是周大娘子,还是何娘子、吴娘子院子里,都是按照规矩行事,想吃什么,头一天提前说了来,也能把东西备好。
就是没胃口,也不过是让她们再重新做些爽口的粥或者汤罢了。
哪里像这宋小娘,不是闲着就是闹着,每次吃东西都要和别人不一样,见大家都有,就巴巴的过来再要上一份。
不等其他人开口,柳娘子就先说:“各处的柜子那里翻一翻,哪里还能有剩,你也知道这烤鸭稀奇的很,谁不留下来一些。”
沅陵是被宋小娘催着过来问的,她也知道这是个不好做的差事,可还得硬着头皮来,不然宋小娘能闹上好几天。
柳娘子倒不是说假话,知道是林杏月做的那烤鸭,王妈妈就留了好几个,说是要慢慢的品味。
再有那其他房里的大丫鬟,这个留一下,那个留一下,早就不剩什么了。
沅陵没敢说这大厨房妈妈的桌上还放着那么些个烤鸭,看着样子定然是他们留着要吃的。
要是要了去,肯定会得罪大厨房的人,以后更不好开口说话,只能回去和宋小娘复命。
宋小娘一开始听说是烤鸭,就不大想吃,觉得那东西吃了上火,就单独要了一碗炸酱面。
林杏月没动手,那边的柳娘子上次是看过林杏月做的,从备料到出锅都是她帮着做出来的,林杏月还过来提点她一二句。
柳娘子知道这是想教会她的意思,心里只有欢喜的份儿,再不把林杏月当成普通的同行。
且林杏月也不是个爱记仇、心眼小的,看那郑念慈先前做了多少事,换个人早就心生不满了。
就连杨宏娘,林杏月也不过是不搭理她,当没这个人罢了。
杨宏娘上回被林杏月帮了一次之后,也知道她这个人大气,开始眼巴巴的凑了过来。
可惜她没做过这种热脸贴冷屁股的事情,做的就不大顺畅,总是话说到一半就卡壳,再说不下去。
李妈妈也皱眉发话:“不管那宋小娘,当咱们大厨房是什么地方,回回想吃什么咱们就得给做了来,不想吃还得再给她换,哪里有这么使唤人的。”
李妈妈一发话,其他人就知道该如何做了,就是大郎君那边不好办。
“要是大郎君真说起来,咱们也不是没话说,大厨房要做多少人的饭,忙忙乱乱的,哪里顾得上。”
路管事从外头进来看见桌上还剩了那么些个烤鸭,长长的松了一口气:“亏得还剩着一些,我还以为没有了呢。”
陈妈妈就打趣:“路管事是还没吃着烤鸭呢,这可是有南烤鸭和北烤鸭,一会儿你尝了可要告诉咱们哪个更好吃。”
一听这话,众人的目光齐齐地聚到路管事身上,想知道他吃了会更喜欢哪一个。
路管事被这么多双眼睛盯着,觉得后背上的汗都下来了,先前他已经吃过了,这时候就说:“自然是那南烤鸭更入味一些。”
几双眼睛刷得凌厉起来,瞪得路管事后背的汗比先前流的更多了一些。
“糊涂。”
“明明是北烤鸭更好吃。”
路管事眼见着成了这话题的漩涡,他要是不说出个一二来,北烤鸭派的人定然不放过他。
可要让他改口,那边南烤鸭派的人又要把他给活撕了。
路管事只能急忙换了个话头问他们:“这些可还是要吃,我想拿些回去给我家虎子。”
只要是林杏月做的,虎子如今都爱吃的很,先前总是挑食,吃这个不吃那个的,不对胃口了一口也不给吃,人长得瘦瘦小小,只显得那双眼睛大,三天两头的生病,可让人心累。
可才好好吃饭没多长时间,人一下子就比先前长高了不少,脸颊上也多了些肉,可把路爷爷和路奶奶欢喜的不行。
连带着路管事对林杏月也是感恩得很。
“给虎子带啊,那给你留一些,咱们先前还说都要带一些回家让家里人尝一尝的。”
李妈妈说完这话,话头一转就打趣路管事:“先前不是还说用了这么些个鸭子,让你心疼的很。”
路管事的后额头上又出了汗,可后悔之前说了那样的话。
他哪里知道这烤鸭这样好吃,早知道这样,别说这么些个鸭子了,就是再来这么些个,他也会让林杏月用的。
林杏月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见路管事又是作揖又是陪笑的,再没先前那样抠门不舍得的样子,就起身给他拿了食盒。
“我来,我来,林小娘子你歇着就行,做这烤鸭可是累得很呢。”
“哎哟,咱们路管事也有这样有眼色、体贴人的时候。”
这样打趣一番,路管事拿了东西才匆匆忙忙的离开。
杨宏娘也想带些回去,只是不好意思开口,见其他妈妈们已经开始往食盒里装,心里没来由的有了几分后悔。
要是当时她不那么小心眼就好了,和其他人一样,和林杏月说说笑笑,有多少好吃的吃不到嘴里。
她之所以要当厨娘,就是因为她打小就爱吃,舌头又很灵,杨奶奶见她有这方面的天资,才把她送来学手艺。
杨管家就没吃过这份苦,只跟在管家后面学眉眼高低就行。
可她是正正经经一步步练出来的。
眼见着东西快没了,杨宏娘也顾不得其他,赶紧上前,赔了声笑。
“还有没有?让我也装上一些。”
二房里,吴娘子和二郎君才吃完烤鸭,漱了口,两个人一致觉得那北烤鸭更好吃一些,倒是没有其他房里那样争来争去,反倒是和谐的很。
吃完这个,吴娘子就想起来孙嬷嬷先前送来的信儿,就同二郎君说:“要不是这林小娘子实在是做吃食好,我都想讨个恩典,把她送到郡主府。”
二郎君奇怪的问:“这可这话如何说?”
吴娘子就把先前林杏月做的那蜂蜜小蛋糕如何的好,她让孙嬷嬷带回去了一些。
“你也知道我娘病了之后,只能在床上躺着,整日喝那苦药汤子,一点胃口也没有。原想着那蜂蜜小蛋糕吃起来软和,滋味又好,这才让嬷嬷带回去一些。”
那郡主知道吴娘子和胡娘子这边没事了,大娘子也没再生出什么幺蛾子,心总算放下了。
又见那小蛋糕金灿灿、香喷喷的,孙嬷嬷又说是吴娘子特地让她带回来,就为了让自己能吃上一两口。
“这孩子也真是,不过是些小糕点,何至于巴巴的送回来。”
郡主虽然这么说,可脸上是带着笑的。
孙嬷嬷知道她心里高兴的很,就上去凑趣说了几句话。
边说,孙嬷嬷边把郡主扶起来,后头垫了个大靠枕,又让小丫鬟端了水来净手。
郡主也准备尝尝那小蛋糕。
不管这小蛋糕滋味好不好,在郡主这里,这东西已经是其他点心不能比的了。
孙嬷嬷也是吃过这小蛋糕的,倒是知道它很是香软,就是那些牙口不好的人,也能吃得下去。
郡主拿了一个,才咬下去一口,神色里就带了几分吃惊:“哟,这什么小蛋糕,滋味竟然这样的好。”
“是呢,咱们娘子吃了也说好,就想着拿来给郡主尝一尝,说不得也跟着喜欢。”
郡主边吃边点头,连吃了四五个,逗得那边的丫鬟都笑开了花。
孙嬷嬷却不敢让郡主再继续吃了,赶紧把剩下的那些小蛋糕给撤了去:“娘子说了,要是郡主能吃,回头再给咱们送下来,一下子吃多了可是容易积食的。”
郡主难得有这样的好胃口,还想吃呢,不过孙嬷嬷这样说,她也只能点点头。
孙嬷嬷又哄着郡主:“咱们在屋里好歹走动走动,肚子也就不觉得那样撑胀了,一会儿还得喝苦药汤子。”
说起来喝那苦药汤子,郡主的脸就皱成了苦瓜,她可是不想喝的很。
吴娘子那样,和现在郡主的样子,可以说是像极了。
又想起来那小蛋糕,郡主就问孙嬷嬷:“那我走上几步,一会儿再让我吃上两个。”
孙嬷嬷嘴巴都张大了。
她哪里见过郡主这个样子过,竟然为了一口吃的,甘愿起来走动几步。
随即心里就是一阵惊喜,要是郡主愿意活动的话,那是再好不过了。
这什么小蛋糕可真是帮了他们大忙。
等回头给吴娘子送信的时候,一定要把这事好好的和她说上一说,也让她在国公府那边好好的高兴高兴。
见孙嬷嬷脸上有了松动的意思,郡主又乘胜追击:“我觉得吃了之后,感觉身上都有劲儿了,比以前躺在床上病恹恹的好了不少,下次再喝药的时候,我瞧着也能用这个送到嘴里。”
孙嬷嬷脸上的笑遮也遮不住:“郡主觉得好,那回头我再从娘子那边要一些。”
要是以前,郡主肯定不愿意麻烦吴娘子,只盼着她在那边能好好的过日子,可听了这话,竟然也没反驳,又问孙嬷嬷,那边还有什么不一样的吃食。
“这个厨娘能做出这什么小蛋糕来,想必是有几分本事的。”
孙嬷嬷想了想,就把那天吴娘子回去之后吃了不少糯米鸡的事情说了出来。
“郡主,你是没看到,咱们吴娘子什么时候那么喜欢过吃这东西,我在那边又是高兴又是担心的,劝着吴娘子少吃一些,生怕她吃的多了,消化不了。”
郡主听了也是高兴,口水竟然不由自主地分泌了出来,想象着那糯米鸡的味道:“你再同我仔细说说,这糯米鸡是个什么东西,先前我竟然不知道呢。”
“别说是郡主,就是吴娘子和二郎君也不知道这糯米鸡是什么,只当是平常的吃食。可那糯米鸡被荷叶包裹着,一打开,我离得老远都能闻到一股飘来的肉香,里头的东西又是多得很,什么香蕈、豆干都在那鸡的肚子里包裹着。”
郡主咽了一下口水,目光又盯着桌子上那剩下的一些小蛋糕了。
这糯米鸡吃不着,可这小蛋糕就在跟前呢。
想着自己刚才边听孙嬷嬷说话,走了好几圈,应当也能继续吃了,就要伸手。
孙嬷嬷可一直盯着郡主呢,吴娘子当时可不就是这样,这母女两个像的很呢,就赶紧伸手去拦:“郡主,多少再等一些,咱们要是有精神,就在屋里再转一转。”
郡主只好眼巴巴的收回了手,跟着孙嬷嬷又在屋子里转了几圈。
等额头上渗出了汗,孙嬷嬷也就不敢让她再走动,把郡主扶到了床边,给她擦了擦汗,打了水过来,净了手和脸,这才又拿了一个出来。
就这么一个小小的蛋糕,郡主吃的却还是宝贝,吃完之后还感叹:“以前多少好吃的放在跟前,瞧上几眼都不稀罕,如今这身子坏了,天天吃那苦药汤子,也没什么想吃的,倒是不曾想这小蛋糕竟然让人欲罢不能。”
走了这么一大圈,孙嬷嬷见郡主的神色果然比刚才好了很多,脸颊上也有了血色,心里一放松,就说笑起来。
外头的郡马爷,原本是想来问问吴娘子的事情,到门口的时候,竟听到了里面郡主在说笑。
不知道有多长时间,他来郡主这里的时候,都只能看到一片愁云惨淡。
郡主没生病的时候,性子十分强势,郡马爷醉心于仕途上面的事情,觉得是因为郡主的原因,才导致他仕途不顺。
夫妻两个慢慢离了心,已经许久不愿意来。
今儿听了这久违的笑声,心里不知道为什么竟然也有些松了几分气的感觉。
说到底,郡主这些年,知道他在外面养了个小娘,不知是心冷还是其他原因,竟然也没多说什么。
郡马爷挑帘子进去的时候,突然就是一阵后怕,一下子冷汗就下来了。
【作者有话说】
比心心
大家出去玩了吗,还是在家里休息啊
70
第70章
◎豆沙馅+火腿馅月饼◎
这什么南烤鸭和北烤鸭在府里一时风靡起来,丫鬟婆子们见了面,先要问,有没有尝了那南烤鸭和北烤鸭的味道。
要是能尝到那两种烤鸭滋味的,定然是主子跟前得脸的,说话的时候都要比平常得意上几分。
有那爱聊的就互相凑在一块,说到底是南烤鸭好吃还是北烤鸭好吃,那些没尝到的,反倒是被抛在了一边。
有人喜欢吃那南烤鸭,自然也有人喜欢吃北烤鸭,不仅主子们在那里争论,婆子们也是。
“我家娘子和郎君为着这个还吵了一架呢。”何娘子院子里的丫鬟说。
“我听说大娘子和大老爷也吵了一架,两个人谁也不服谁。”
“那我家娘子和郎君倒是都喜欢吃北烤鸭呢。”
吴娘子院子里的丫鬟们都觉得自家娘子和郎君能吃到一块,是个有福气的事儿,逢人就说。
三娘子和四娘子两个人也为到底哪个烤鸭好吃拌起了口角,不过两个姐妹说笑一阵就又都好了。
这事儿传得远,西府那边的封永一直关注着东府这边的林杏月,他也知道了。
自从吃过林杏月做的那些吃食之后,封永就时不时的惦记着,总想找个机会去章亲家那里打秋风。
章亲家哪里不知道他过来是为什么,一次两次还好,时时过来,他家的那点东西也经不住吃的。
这要不是跟着罗三娘是他们家的媳妇,章亲家也吃不着这些东西。
他每次都舍不得,又不敢得罪了封永。
今儿封永为了那烤鸭的事儿,就特意过来问。
“那都是主子吃的,咱们哪里能吃着?”
章亲家听了也很是馋,他还找罗老汉去打听了。
听说那两个烤鸭,吃法不一样,味道也不一样。
各有各的好,就是主子们愿意吃的烤鸭也都不一样。
“这几天林小娘子在大厨房那边忙,咱们也没去找她,且也不知道能不能再做了那烤鸭出来呢。”
封永一脸的失望。
回到家,封娘子却一脸激动的朝封永招手说:“你可知我今儿带了什么回来?”
封永没多大的兴致,心里正烦着呢,见他家娘子这样,摇摇头无奈地说:“又是带回来的什么花儿、簪子的,来来回回的有什么看头?”
封娘子直接瞪了过去:“这次可不是那什么花儿、簪子的,是吃食。”
封永还是没动地方:“又是去让闲汉送来的什么?可没什么吃头,吃来吃去都是那样的味儿。”
封娘子转身坐在桌子前,不咸不淡的说:“看来你是没这口福了,我可是听说这东西好吃的很。”
说完这话,封娘子就自顾自的打开了桌子上的食盒,把里面的东西拿了出来。
封永压根没在意,心里正盘算着怎么再找个由头去东府那边一趟,再找找林杏月。
那南烤鸭、北烤鸭他就不奢求了,可是要有别的吃食也行,再顺便买些腌菜、豆腐乳回来,留着慢慢吃。
正想着,却见封娘子已经拿着桌子上的东西吃起来,也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只听见咔嚓一声,外皮被封娘子咬到了嘴里,听着就很是酥脆。
封永耳朵一动,眼睛就跟着看了过去。
这一看,他的眼睛立刻就瞪大了。
“你这吃的是什么,从哪里来的,之前怎么没见过?”
封永一连问了好几个问题,可封娘子已经懒得搭理他,正一口一口的吃着手里的月饼。
这些都是田娘子给送的。
自从田娘子上次买了茶叶鸡子回去之后,她立刻就喜欢上那林小娘子做的吃食。
只是每次去买的时候都是背着田小厮,不想让他知道她真的去找了冯大娘。
今儿田娘子过去的时候,冯大娘那边就把几个月饼拿出来,光样式就摆了一长排。
田娘子只看那样式,都看的眼睛直了。
冯大娘正在给元婆子和曹婆子,说这些月饼都是什么口味的。
“这些是咱们做的多了,统共就这么一点,实在没有多的了,保管你们在别的地方吃不着。”
说完,就指着一一的说起来:“这边是甜馅儿的,有豆沙、红枣、莲蓉、果仁的,那边是咸馅儿的,有那鲜肉、火腿、咸蛋黄。”
元婆子和曹婆子两个人听的直咋舌,好半天没有说话。
“老天奶奶的,这还是月饼吗?怎生有这么多的馅儿?”
“可是嘞!这么多个馅儿,可怎么吃的过来。”
两个人可是想把这么些个馅儿,都拿回去尝尝味道。
她们对视一眼,只恨不得把大半园子里的活都给干了,冯大娘就在这里守着卖就行。
为的就是一会儿能多吃上几个月饼。
田娘子也在一旁听的目瞪口呆,亏得她去的早,冯大娘也是才摆出来,还没有人来买。
田娘子要了不少回去,花了她快一个月的月钱了。
这些除了自家吃,她还想着给封永家送送礼。
要是送对了,她家男人说不得还能被重用。
封娘子见是月饼,本来不想要——都过了中秋节了,谁家这个时候送月饼
田娘子这是想结仇吧!
田娘子也怕风娘子吃这样想,赶紧说了这是林杏月做的。
“就是那东府的厨娘,如今可是有能耐的很,专门给东府的娘子、郎君们做吃食,这些可是好不容易才抢到的。”
封娘子自然也知道林幸运,封永可是日日在家里念叨。
她做的那些豆腐乳、酱八宝,他们家里现下还放着。
封娘子高兴,等着封永回来吃,谁知道这人竟然这么扫兴,说的那些话让她心里不高兴,干脆就不再搭理他。
封永见封娘子不吭声,只自顾自的坐在那里吃。
他只能坐过去,就见封娘子拿了一个外面由一层层的薄面皮组成的月饼。
定睛一看,那面皮个个都薄如蝉翼,要是轻轻的碰一下,这皮儿就可能往下掉。
封永恨不得上手替封娘子接着。
封娘子这时候却顾不得那么许多,她吃的是那豆沙馅儿的,只觉得豆香浓郁,入口即化,满嘴都是那股子香。
封娘子才尝了一口,就觉得这月饼好吃的不得了。
可惜这些月饼总共就没几个,听田娘子说,各色的馅儿都买了一个。
实在太少了!
封娘子一边想着,一边看到封永已经想偷偷的伸手去拿。
那封永要是吃了其他的馅儿,岂不是她就不能吃了?
封娘子也顾不得那么许多,把咬了一口的月饼放下,就去抢封永手中的。
“先前不是才说了不稀罕看,又巴巴的过来做什么,没得让我笑话你。”
封永人精似的,已经猜出来这些月饼都是谁做出来的。
虽然中秋节的时候不是家家户户都要吃月饼,可渐渐的兴起了这阵风,宫里也会赐下月饼来,等中秋节一过,这卖月饼的人也就会少上不少。
他们这里常见的月饼就那么两种,哪里像封娘子带回来的,光看外观就让他看的眼花缭乱。
封永不敢使劲抢,怕得罪了封娘子,他一口也吃不着,只好舔着脸笑:“先前不过说的是玩笑话,娘子怎么还当起真来,我瞧着这么多月饼你也吃不完,回头要是发胖,身上这衣裳穿不下了,你又该朝我使性子。”
封娘子要是以往听了这话,说不定就把月饼让封永尝了,可现在才吃的那细腻绵密的豆沙馅月饼,嘴里都还带着那豆香,哪里舍得,哼了一声:“这就不劳你操心了,左右我是在院子里来回动弹的比较多,回头我多动动就是。”
封永一听没戏,又换了张嘴脸:“说的也是,娘子这样闭月羞花的,就是胖一些,那也是好看的很。”
边说边伸手拿封娘子刚才咬了一口的那月饼,才拿到手上,外面的酥皮一层层的掉落,可把封永给心疼坏了,赶紧把盘子带着月饼都端到了跟前,舔了一口那饼皮。
咔嚓一声,那外面的酥皮才被咬碎,等尝到嘴里,封永就停不下来。
封娘子只顾着抢食盒里的那些个月饼,倒是没想到跟前的那豆沙馅的月饼被封永抢了去,只可惜顾得了这头又顾不了那一头,只能含恨让他吃,嘴里却念叨。
“这些月饼都是田娘子给送的,总共没几个。你也尝出来了,里头的馅料用的可都是好的很,听说还是林小娘子抽了空做出来的,要不是田娘子在园子里干活和东府那边连着,咱们怕是连个尝也吃不着。”
封娘子一说,封永吃的时候就更慢了,恨不得那月饼在他的舌尖多停留一会儿。
田小厮不是个多机灵的人,他这个娘子却很是会办事。
送的这个月饼很得他的心。
只可惜那一个小月饼,还是用不了几口就吃完了。
封娘子在旁边看着封永吃的香,忍不住又拿了一个。
田娘子介绍的时候可是一一都给她说了是什么馅儿的,只是拿回来之后封娘子就分不清了,这次没像刚才那豆沙馅儿的似的直接咬着吃,而是从中间掰开了,露出了里面的馅。
封娘子目不转睛的盯着中间那呈暗红色的小块,看起来有油有光泽,像是肉馅。
封永的目光也紧紧追随着,见封娘子一直不吭声,忍不住就问:“这是什么馅儿,怎么从来没见过这东西?”
封娘子已经咬上一口,这月饼和刚才那苏式月饼酥脆的外皮不一样,吃起来带着几分的韧性,可在咀嚼的时候又不会过分的粘牙,反而能感受到那饼皮特有的甜味。
再咬到里面,就尝出来是混合着类似莲房脯那样口感的馅儿。
刚才看到了那些小块应当就是肉,嚼起来十分有嚼劲,带着几分淡淡的烟熏味道,和那莲房脯的甜味道相互交融。
这比那苏式的月饼要更加的层次丰富,既有甜又有咸的味道,尤其是里面的那个肉块,封娘子之前从来没吃过。
这一尝,只觉得香的很,特别是那股烟熏的味道,太合她的口味了。
封永在一旁看的直着急,这不像刚才的那苏式月饼,封娘子尝了一口还有闲心去抢剩下的那月饼,这一次剩下的月饼都在封娘子这里。
封永看的口水直流,只能又是作揖又是娘子的叫着,想让封娘子给他剩下一个。
他刚才可是也听说了,这个月饼每个里面的馅儿都不一样,只有那么一个。
他不敢埋怨封娘子,唯恐说了出来封娘子把他赶出了门,他只能喝那西北风,什么味儿也尝不着。
封娘子吃了一多半的时候停了下来,剩下的一点就让封永去尝尝味道。
封永很是感激,坐在一旁仔细的品味着。
封娘子则是恋恋不舍的喝了一口茶水,想着什么时候也去园子那边偶遇,要是碰到冯大娘,怎么也要和她说几句好话,恭维恭维她,问问她那火腿可有卖的。
封永尝了一口就停了下来,眼中全是惊喜,问封娘子:“这是什么馅儿,里头的那可是肉?”
“是肉,若是没错的话,那个肉应当叫火腿,怕是用那猪肉给腌制出来的。”
“这名字虽然有些奇怪,可是这味道实在是香的很。”
封娘子点点头:“是呢,也不知道那林小娘子是怎么做出来的,回头我得问问,可还有这火腿。”
“可是呢。”
封永赶紧点头,还从自己身上摸出了一大把钱递过去:“娘子要是用钱,只管从我这里拿。”
封娘子攒的钱都收到了自个怀里,剩下的月饼她却没打算现在就吃。
好东西不能一下子吃完,得慢慢留着品尝。
封永就是再想吃,再舍不得吃那月饼,也有吃完的时候,看着封娘子把其他的月饼都收了起来,没忍住开口问:“娘子这就不吃了,还有好些个呢?”
“不吃了,等下晌我回来了再吃两个,尝尝其他的味儿。”
封娘子坐不住,她也是个风风火火的性格,恨不得这时候就去找冯大娘问个清楚。
封永很是遗憾,去当差的时候,脑子里还想着那是什么馅儿的月饼。
也不知道剩下的都是个什么味道,他也尝出来了,这个月饼里面什么东西都能放,既有甜的又有咸的。
就像那烤鸭一样,要让人说出个到底哪个好,还真是不容易的很。
林杏月又做了这月饼出来,是因为徐叔和宋石头回来了。
林金兰和玉姐儿她们两个早就眼巴巴的盼着他们回来。
看见了他们两个风尘仆仆的样子,玉姐儿和林金兰忙欢呼了一声。
徐叔高兴的乐呵:“看来这次咱们出去的时间长,你们都在家里想着咱们了。”
林金兰是个直肠子,直接说:“徐叔,你可想差了,你时常出去不在家,咱们早就习惯了。看见你回来,是因为月姐儿就又能做了那月饼出来。”
徐叔不知道是该伤心还是该惊喜,连忙追问:“月饼,这其中有什么缘由,月姐儿做的月饼怎么了?”
宋石头瞧着玉姐儿比先前开朗了不少,心中的石头放下了,也竖着耳朵听。
林杏月做的东西就没有不好吃的,可看两个人这样高兴,就知道这里头那是大有说法。
林金兰嘴皮子利索,噼里啪啦的就说了出来:“当然是和外头卖的那些不一样,什么馅儿的都有,上次咱们就吃了那莲蓉咸蛋黄馅儿和鲜肉馅的,只是一人只有两个,想着你们没回来,才没给你们做。”
“是呢,月姐姐说了,等你们回来的时候再给你们重新做了来。”
“咱们早就盼着你们回来了,总算是又能吃那月饼了。”
“大娘之前为了吃月饼还特意打了个铁模出来,听说也花了不少钱。”
七嘴八舌的,徐叔却一点也没觉得烦。
他和张婶娘没有女儿,只有两个小子,两个人又十分的喜欢孩子,早就把林金兰、玉姐儿他们当成了自家的孩子。
听完虽然还没吃着那月饼,可听着这两个孩子叽叽喳喳的说着,心里在外头奔波的这疲惫也一扫干净,觉得浑身都是劲儿。
玉姐儿说完这个,才跑去和宋石头说虎子的事儿:“哥,你听了也别着急,那婆娘怀了身子了。”
宋石头比玉姐儿大上不少,知道宋更夫和这虎子不能在一块,早晚会有这样的事儿。
人家两个可是正儿八经的成了亲的,谁还能管着他们不成。
虽然听了心里惊讶,却也没有多难过,反而拍了拍玉姐儿的脑袋:“我倒是没事,左右他们是他们,和咱们也没关系,只是怕你心里难受呢。”
玉姐儿有些不好意思,笑了笑说:“是一开始的时候有些心里不得劲,可后来一想,他们又和咱们没什么关系,我有姐姐、大娘她们,不知道有多好。”
宋石头因为玉姐儿这样很是开心,蹲下来问起玉姐儿其他的事情来。
明年这些差不多年岁的小丫鬟就都要进府了,张婶娘和徐叔一直在为这事操心。
他们手上如今也不缺钱,张婶娘还在外头寻合适的铺子,要是玉姐儿真的能脱了籍,正正经经的出去,宋石头也觉得没什么遗憾了。
“这还不知道呢,大娘说这事儿是那杨奶奶在管,可下头的小鬼一个个的也很难缠,让我不要着急。”
徐叔也点头:“是呢,别着急。事在人为,早晚能成的。”
林金兰看他们说起来这事这样高兴,以前可是没多少心思脱籍,现在也慢慢的转变了想法。
之前她还因着没有去成何娘子院子那边,当三等丫鬟而难过,后来听朱雨说,那边规矩多的很,什么时候得站着,什么时候不能开口说话,都要听上头妈妈的话,时不时的还有小丫鬟来挑拨关系,难缠的很。
她一下子就觉得当个粗实丫鬟也是好的很,管事妈妈也好说话,要是来找事,她就拿了吃食去糊弄着,管事妈妈回回都喜笑颜开的,连个难听话也不说了。
以后要是有机会,她也要脱了籍,正正经经出去。
“徐叔,这次回来,你可也得帮着咱们好好的找找铺子?先前婶娘出去看了几个,都不大合适。”
徐叔赶紧点头:“行,交给我就是,我最近也是要在家里歇着呢,能好好的寻摸寻摸了。”
林杏月一回来,才喘了几口气,林金兰和玉姐儿就过来在她耳朵边说起来徐叔他们回来的事。
“月姐儿,这次可一定要做那咸蛋黄的月饼,我可是喜欢吃的很。”
“是呢,还有那鲜肉月饼,我也还想吃。”
林杏月洗干净之后,就躺在一张摇椅上。这摇椅是徐柏不*知道从哪里淘换来的,专门搁在屋子里,想歇着的时候就躺上去,晃晃悠悠的很是得劲,林杏月每次回来了就喜欢在上面歪着。
她故意的逗林金兰和玉姐儿:“想吃那些也简单,咸蛋黄要一个个的剥出来,还有那莲蓉,你们也知道要怎么做,非得一点点的磨出来,费劲的很呢,我可是懒得费那功夫。”
林金兰和玉姐儿对视一眼,为了那口吃的,一咬牙说:“交给我们两个来做。”
“是嘞,我们两个就能把那莲蓉和咸蛋黄馅儿给做出来。”
冯大娘在外头听到了也说:“正好,上次我和你们元大娘又弄了些莲子来,也不用去外头买,就用那些就好的很。”
外头的那些莲子,还不知道是什么水池子里养出来的,不像他们这个,东西都是极好的。
先前他们连莲子都不敢碰,生怕大厨房的人知道了说她们。
现在不一样了,大厨房的人知道冯大娘是林杏月的亲娘,来院子里摘这些东西的时候,都会提前和她说上一声。
她们也嫌麻烦,干脆就把这活儿交给了冯大娘。
冯大娘知道她们根本用不了那么些,多余的都拿去换钱,她也不会做得太明显过分,稍微留一些就够她们这些人用了。
林杏月想着上次才做了这么两种,这次却是可以多做一些,到时候谁想要吃也能买了去。
不过这月饼费的油、面、糖都很多,价格也要定得高上一些。
又想到之前她做的那火腿,想着已经风干了快两个月,还不知道做成什么样了,也坐不住,干脆起来去那挂火腿的屋子里专门看了看。
府里是有火腿的,是路管事从外头花了大价钱买的,上次给昌哥儿做的时候,她也用过。
不过那火腿,吃着到底味道平平,比不得她自儿个做出来的。
没穿过来之后,他们那私房菜打的都是原汁原味的招牌,不从外头买东西,能自己做的,全是自己做。
这火腿的手艺也是她爷爷的一门绝活,不过就像她爹一样,她爷爷也是个老传统,一开始还不愿意把这做火腿的手艺交给她。
可是林杏月天赋实在是好,什么东西看上个一两遍,再上手做一做,那味道比她=他们这些练了不知多少年的老手艺还要好。
她爷爷既失望这手艺没遗传到家里那些男丁身上,又带着几分骄傲,很是矛盾。
见林杏月想学这火腿的手艺,就说等她从外头招了赘,把这火腿的手艺交给那女婿。
林杏月记得她当场就和爷爷闹了起来,说这火腿的手艺她不学了,让她爷爷死了这条心,交给一个外人都不交给她这孙女。
林杏月当时可是伤心的很,当真就不打算学这手艺了。
外头多少个做火腿的,做出来的味道也都是差不多,大不了她就用那些。
她爷爷见林杏月竟然这样生气,并且是真的不学了,这才慌了。
又拉不下来脸和林杏月说好话,就时常唉声叹气,后来又试探着和林杏月说上一回。
林杏月当时又因为她爸的事情正恼火,直接就说:“爷爷,要是你觉得我不够格做火腿的手艺也就罢了,连交给一个上门当女婿的话都说了出来,也不交给我,我在你心里算什么?我和我的那些堂哥堂弟相比,不过就是缺了二两肉。”
她爷爷当时脸上的表情十分精彩,既为林杏月说话粗鲁而震惊,又因为林杏月语气而恼怒,正不知道要说什么,林杏月又添了一句:“要是这样,我也去做变性手术,也没多少钱,我这些年攒的私房钱早就够了。你要是真想让我当个男人,我这就去做了那手术。”
她爷爷险些给气晕过去,可看林杏月那表情,再想着她平日的性格,知道她不是说说而已,是真怕她一咬牙去做了那什么变性手术。
在他的想法里,闺女就是闺女,那是不能和男的相比。
可林杏月这一番话说出来,又让他迷茫起来。
当真是因着那二两肉才不想把手艺传给林杏月的吗?要是她真去做了变性手术,他就会把那手艺传给她吗?
爷爷回头想了一晚上,第二天就带着林杏月,把这如何做火腿一一教给了她。
林杏月起身去看房梁上挂着的那些火腿的时候,心里还在感慨万千。
林金兰跟了过来,见林杏月在看房梁上挂着的那些东西,就好奇地问:“月姐儿,你做的什么火腿,可是能吃了?”
林金兰帮忙干活的时候,也好奇这火腿是什么味道。
外头卖火腿的人太少,林金兰从来没有吃过。
可就像那酱八宝松花蛋一样,都是要经过长时间的腌制才能吃的,只能耐心等着。
林杏月看完之后,又拿了刀切开一个。
火腿切口部分已经能看到清晰的肉的纹理,颜色也呈现了一种暗红色。
先前她切开看的时候,因着腌制的时间比较短,颜色还比较浅,这才又多腌制了一段时间。
林金兰见林杏月脸上带着笑,就猜出来这火腿能吃了,立刻欢呼了一声。
“既然要做月饼,这次咱们就多做些出来,再让婶娘和我娘拿去卖。”
林金兰好奇:“难不成这火腿也能做到月饼里来?”
“自然能,你想着那鲜肉都能做到月饼里,火腿又如何不能?”
想着大家都没有尝过这个火腿是什么味道,林杏月就拿了一根到厨房,给大家切开摆成盘。
林金兰也不是个会藏着掖着的人,赶紧去把在家的小伙伴都叫来:“那可是肉做出来的,看着就好吃的很。”
林金兰的声音不大,她只去叫了一些人,宋石头他们还没走到家门口,黄婆子、冯老汉和罗老汉就都探出了脑袋。
“是不是月姐儿又做了什么新鲜的吃食?”
“肯定是,我这鼻子都闻到了。”
黄婆子斜了罗老汉一眼,她的鼻子可是一直引以为傲的灵,这次她都没闻到什么味道,这罗老汉就闻到了?
林金兰还没想好怎么回绝他们,就看到不远处虎子的身影出现了。
虎子一见这架势,脚步都比以往快了不少,一眨眼的功夫就到了他们跟前。
“姐姐,可是做了好吃的?我在玩儿的时候,就觉得心里跟有小蚂蚁爬这似的,得来这里看一看。瞧你们这架势,肯定是姐姐做了什么好吃的。”
林杏月在灶间都听到了,都有些哭笑不得,感觉他们还真一个个鼻子灵敏,只要做了好吃的,准有他们几个。
罗老汉在那里搓着手,眼睛带着笑:“兰姐儿,你也就别拦着咱们了,有什么好吃的,给咱们几个尝尝味道,咱们绝对不说出去。”
“要是东西少,就让咱们几个尝尝味儿,又不是不给钱。”黄婆子也说好话
林杏月已经打开了门,有些无奈地说:“只是些火腿,原本说要做了那火腿月饼,只是想着大家都没尝过那火腿,这才叫了玉姐儿他们过来尝一尝。”
“什么叫只是一些火腿,一听就知道好吃!”
黄婆子和林杏月说着玩笑话:“我这次可是攒了不少的钱,就等着你做了新鲜的吃食出来呢。”
林杏月只好又去拿了一根火腿,切好之后放在了桌子上,也没说要不要钱的事。
都是街坊邻居,平日里可没少来她这里买东西,她也没切多少,一人不过是尝个味儿。
看见这切成一片片的火腿,那纹理十分清楚,几个人就巴不得现在就吃上,只是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道谁先下手。
黄婆子轻咳了一声,想着就她一个婆子,应当让她先吃。
虎子看了看这几个大人,想着就他一个小孩,应当让他先吃。
冯老汉和罗老汉对视一眼,得,他们两个怎么也要往后靠。
黄婆子和虎子就喜笑颜开的,一人拿了一片火腿。
这火腿肉质很是紧实,一放到嘴里就能感受到那股子嚼劲,偏是越嚼越香。
经过腌制之后,火腿还带着一股特殊的香气,他们也说不出来是什么,只觉得好吃的很。
那边的宋石头更是尝了一口,就被这独特的口感给震撼,他出去这一趟,可以说是风餐露宿。
先前的时候还靠着那炸丸子,可是没两天炸丸子全都吃完了,亏得后头还有那些个腌菜,这才不至于一路上吃干咽菜。
要不说,虽然出去一趟能得上的辛苦费不少,可好些个人都不愿意出去受这罪呢。
若要是有了这火腿,饿的时候吃上这么几口,还有什么比这更美的事?
宋石头一边吃一边想,咀嚼的速度都要比平时快上不少。
“太好吃了。”
另一边的黄婆子才尝了个味儿,就含糊不清地说道。
罗老汉和冯老汉两个人也不甘示弱,一人拿了两片,左手一个,右手一个。
这样可让黄婆子和虎子着急起来,狠狠瞪了过去,也急忙拿了一片放在手上。
“香!”
这火腿可是鲜香的很,嘴里面既有咸香又有肉香还有那鲜味,吃完就让人觉得回味无穷。
“这什么火腿,可是还有多的?甭管多少钱都给我来上些。”
罗老汉才吃了一片,就朝林杏月问起来,生怕晚一步就没有了。
“我也要,有多少来多少。”
冯老汉更是豪横,他实在是喜欢吃这火腿那特有的烟熏味道,又有几分的弹性,想着这个火腿要是切成片夹在那烧饼里面,岂不是连饭都能多吃上几口。
林杏月头一次做出来的火腿不是特别多,她还想着做别的吃食,就答应了一人给他们一根。
虽然只有一根,这几个人也都是高兴的,一边道谢,一边就拿了钱出来。
那边的虎子也想要买,可他这次没带钱,想要回去拿,又怕一会儿没了,一边往嘴里塞火腿,一边说:“姐姐,你可要给我留上一根,一回我就让我爷爷过来拿了钱来。”
要是能多买些就好了,也能给在府里当差的娘送一根。
路管事就算了。
他喜欢他娘。
吴娘子和二郎君都吃了不少的烤鸭,吴娘子就想着去外头消消食,可二郎君急着要给赵郎君写信,就让吴娘子自个儿先去。
这么好吃的烤鸭,他要是写信给赵郎君,定然是能把他馋的不行。
吴娘子一听,也就不愿意动弹,又懒懒地回了屋子。
“要不妈妈去园子里看看,郎君马上要走,看看可有什么新鲜的花儿可以摘了戴。”
时下人,不管娘子还是郎君,都是要簪花的。
吴娘子很喜欢给二郎君找了花来戴。
戴妈妈就笑眯眯的应了。
赵郎君家离他们并不远,二郎君的信没多大一会儿就送到了赵郎君的府上。
赵府里,几个郎君正在读书说话。
这王、谢两个郎君因着家在临安那边,赵郎君就邀请他们来府里过节。
赵郎君为人大方,大家都愿意同他打交道,王、谢两个郎君推辞一番之后,两个人也就答应了下来。
只是他们正在聊天喝茶的时候,二郎君就派身边的小厮特地送了信过来给赵郎君。
两个人也是听说赵郎君和二郎君有那等关系的,见赵郎君接了那信之后,一会儿咧着嘴笑,一会儿拍案叫绝,就互相对了个眼神。
平日里他们给赵郎君送信,可没见赵郎君这样激动过。
果然是因着送的人不对才这样。
再看赵郎君的时候,他们的神情中就带了几分惋惜。
可惜郎有情,另一个郎已经娶了亲,有了娇娘子在侧。
赵郎君一点也不知道这两个好友在想什么,只是见他们打量自己的目光有些奇怪,想起来之前在国子学的时候,他们偶尔也会流露出这样的目光,倒是让人好奇的很。
不过他也没追问,此时心里面,完全被二郎君信中说的那什么南烤鸭和北烤鸭给占据了。
他自然知道烤鸭,也曾经吃过,只是那难免会带着些鸭子的腥味,赵郎君并不喜欢。
可二郎君信上说的那什么南烤鸭、北烤鸭,光吃法他就没听说过,又听闻这两个鸭子做法不同,味道也就天差地别,府里还因着到底想吃南烤鸭还是北烤鸭发生了争执。
赵郎君一直坐立难安起来,可偏府上有两个好友,也不好抛下他们直接去找二郎君。
可要是不去的话,他觉得一晚上都睡不着。
谢郎君看出来赵郎君这样坐立难安,就出声问:“赵兄,可是想去找梁兄?”
赵郎君不好意思的点头:“是,他在信中说了,府上的厨娘做了些吃食,很是诱人。”
谢郎君和王郎君对视一眼,知道怕是那什么吃食是假,两个人想见面才是真。
互相咳嗽一声,他们两个也不做这讨人嫌的事情,就说中秋节已然过完,想着早些回国子学。
赵郎君是个热情好客的,不想自己让两个人早早的回去,就说:“我让人带个信问问梁兄是否方便,咱们一块去。”
王郎君脱口而出:“这怕是不好,会扰了二位的兴致。”
赵郎君奇怪:“咱们同在一个地方读书,又都互相认识,何来扰了兴致这一说?”
王郎君自知说错了话,赶紧说:“若是方便的话,咱们就去国公府讨杯茶。”
至于那什么吃食,两个人都没放在心上。
赵郎君是个爱吃的,整个汴京城里怕是没他不知道的好吃的。
国公府听说倒是有两个从御膳房出来的嬷嬷,不过似乎在老太太跟前,难不成是要吃那两个宫里的嬷嬷做出来的吃食?
小厮回去同二郎君一说,二郎君就应承了下来,忙让谢青去问问,林杏月可还能做那烤鸭出来。
他自个儿也没吃够呢。
林杏月才把月饼做好,打算好好的歇息一下,二郎君派人来问,想了想,就仔细地问了谢青是谁要来。
谢青就把赵郎君他们几个人说了出来,林杏月想了想,再做烤鸭实在是麻烦的很,怕也来不及,倒不如做了那火锅。
谢青又如是的去回二郎君说了。
二郎君听到做烤鸭已经来不及,心里虽然失望,却也好奇起来那火锅,想着应该和那暖锅差不多,都是把各种食材放在锅里面。
二郎君跟着赵郎君出去的时候,也在外面吃过这个东西,不过味道只是一般般,也没尝出来有多好吃。
不过既然是林小娘子做的,说不得味道要比其他地方好。
【作者有话说】
还说多码字,多更新呢,我这跟着家里人出来,存稿都不剩下什么了,心慌慌[心碎]魔.蝎`小`说 k.m`o`x`i`e`x`s.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