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第21章
◎其实也不平◎
被迫上了两节课,实验室的工作也没能继续。
裴放非要陈与禾跟他一起去参加什么聚会,还让简晨通知她先去一家做造型的工作室待命。
“不好意思孟老师,我待会儿有点别的事,得先走了。”
孟玦从她和手机那头的对话已经猜到她要提前离开:“你的包还在实验室。”
哦对。但裴放那边催得急。
“您明天有空吗,要不我明天做完实验,再把包拿走?”
最近应该会经常去实验室,包里也没有特别紧要的东西。
陈与禾很快恢复了正常状态,对他的称谓又变得生疏。
孟玦不悦:“催债吗,这么急?”
对啊,凭什么裴放一叫她,她就得屁颠屁颠地跟过去啊。明明事先说好了不能影响正常工作的,这才下午三点多,还没到下班时间呢。
陈与禾决定按自己的节奏来:“也好,还是先回实验室吧。”
说着,她把手揣进外套的口袋里,防备的意思很明显。如果不是殷红的耳廓,倒真是一本正经技术总监的样子。
孟玦不气反笑,她怎么这么可爱。
*
陈与禾还是没有在实验室多待,跟孟玦约定了下次见面的时间,就急匆匆感到简晨说的那家造型工作室。
因为是提前打了招呼,工作人员直接领她到了三楼的VIP室。推门进去,裴放大喇喇地坐在墨绿色的沙发里,听到开门的声音,转过来看她。
他抬起手腕看了看表,绵里藏刀地说:“陈总监迟到了二十分钟。”
简晨在裴放身后,向陈与禾投来了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
陈与禾顶着如刀的视线进去:“我们说好了不影响正常工作的,我已经抛下项目过来了,裴总非得揪着这二十分钟不放吗?”
裴放还是第一次等人,心里自然不舒服,就算她有理,他也不肯嘴下留情:“我已经好心给陈总监多预留半个小时。”
从公司到这儿来,裴放给的时间的确很充裕,但陈与禾是从江宁大学过来的,迟到并非她本意。
她解释到:“裴总,我是从江宁大学赶过来的,路上耽搁了。”
“哦?去江宁大学做什么了?”
“做实验,项目不得跟进吗。”
裴放点头。陈与禾跟他汇报过设备的情况,因为从国外采购,配货和运输,起码得一个月。只能先借用江宁大学的实验室。
“那今天进展如何,跟专家相处得好吗?”
第一天能有什么进展,况且还被你临时叫走了。陈与禾暗暗吐槽。再说,裴放怎么这么关心她和专家相处得好不好啊,她的为人处事有这么不让人放心吗?
“还行。不过最开始设想的技术路线可能得放弃了,孟老师做过相关研究,可行性不高。”
“孟老师?”
陈与禾心想裴放真是贵人多忘事:“我跟你提过啊,孟老师是井德明教授推荐的,他的得意门生。孟老师也在做这方面的研究,跟我们的项目正好契合。”
“嗯。”裴放对项目进展不甚在意,简单过问后就对等在旁边的造型师说,“开始吧!”
女造型师恭敬点头:“好的裴总。”
老板的女朋友做造型,又在单独的空间,简晨深知自己得避嫌:“老板,那我先去楼下等你们。”
“嗯。”
简晨从陈与禾旁边路过,她愁容满面,目送简晨出去。
两个人的数次眼神交流没逃过裴放的眼睛,现在简晨要出去,陈与禾看起来很舍不得的样子,裴放更加不耐烦。
等简晨出去,带上门后,裴放说:“陈与禾,友情提醒,我才是你的男朋友。”
陈与禾蔫蔫的:“我知道,时刻谨记呢。”
“再提醒你一句,简晨有女朋友。”
陈与禾不满地瞪他一眼,这人脑子里在想什么。她和简晨顶多是同为打工人之间的互帮互助,同在裴放的压迫下讨生活的惺惺相惜而已。
“裴总,我心里只有工作,你以为谁都跟你似的。”
“呵,”裴放被气笑,“我怎么了?”
“满脑子…男欢女爱。”陈与禾脑子想的是另一个词,但又觉得难说出口,才换了个委婉些的词。
裴放顺着陈与禾的话说:“是,我满脑子都是这个,那你今晚别想回去了。”
被反将一军的陈与禾顿时哑了火,她算是明白了,在裴放这人面前,就不能逞一时嘴快。
正好,造型师推着几件礼服过来:“陈小姐,您看看您喜欢哪件,您先选,我再根据裙子设计妆容。”
到底什么重要的场合,非得穿这么隆重。
陈与禾看向裴放:“就穿我自己的不行吗?”
裴放头也不抬,直接拒绝。
裙子不知道是裴放选的还是造型师选的,在陈与禾眼里,华贵有余,方便不足。都是露肩款,有的甚至是大露背。
陈与禾面露难色:“还有别的吗?”
“陈小姐喜欢哪种款式的?”
陈与禾对服装不了解,用手在肩膀上比划:“不露肩的,布料多的。”
造型师有些为难:“这几套是裴总选的,都很适合陈小姐。您可以先试试,不喜欢再换。”
“我平胸,撑不起来。”
造型师“啊”了一声,明显被陈与禾直接的话惊着了。她下意识看了裴放一眼,询问意见。
裴放没什么表情:“随她吧。”
造型师这才带陈与禾去挑别的裙子,陈与禾一眼相中了一条黑色的一字肩礼服,简洁大气。
造型师还不忘夸奖陈与禾眼光好,正好跟裴放的衣服相配。
陈与禾可没想什么搭不搭配的,她选择的标准只有一个,就是保守。
裙子无疑是漂亮的,但实在太小。尽管陈与禾在相同身高的女生里,已经算瘦的,依然塞得费劲,背后的拉链怎么也拉不上。
她忍不住吐槽:“这些设计师有没有常识。”
“陈小姐,还顺利吗,有没有要帮忙的?”
陈与禾自己也着急,拉链正好卡在胸围处上不去:“稍等。”
就在她跟阻力做斗争的时候,试衣间的布帘荡起波澜。陈与禾警惕抬头,然后迅速靠墙,把长发捋到背后。
裴放的声音从帘子外面传来:“需要帮忙吗?”
“不用。”陈与禾严词拒绝。
他像没听见似的:“我进来了?”
“裴放!”
不顾她的抗议,裴放嘴角噙着笑,踏进本就不宽裕的试衣间内,空间瞬间变得逼仄。陈与禾靠着背后的镜子,像只受惊的兔子。
“又不是没穿,怕什么?”
话虽如此,但毕竟衣冠不整,她还是觉得不自在:“你出去,我马上就好。”
“是不是卡住了?”
“嗯。”陈与禾无奈承认,与其让裴放动手帮她,她宁愿交给一个陌生人,“请造型师进来帮我吧。”
裴放岿然不动:“我帮你,天经地义。”
“不行。”
“转过去。”
“说了不行。”
裴放的耐心在一点点流失:“陈与禾,你有什么权利跟我讨价还价?”
“我签的又不是卖身契,你凭什么这么对我?”
陈与禾怒上心头,不知道哪来的力气,一把把裴放推了出去。她守着门帘,严厉地瞪着裴放:“不准再进来。”
裴放看着有些恍惚,若有所思的样子,陈与禾猜他不会再擅闯进来,才放下帘子。用尽全力吸气,终于把拉链提了上去。
陈与禾不知道的是,在她用力推人的时候,背后的长发分散开来,白皙细腻的背脊被她身后的镜子出卖了个彻底。
但只有一瞬,被推了个措手不及的裴放来不及看清,长发又合拢回去,再看过去只有顺滑的青丝,盖住了那玉一般的肌肤。
裴放被人推出来,面子上挂不住,低头整理着本来就很平整的衣服。抬头见陈与禾已经穿好衣服,从试衣间出来。路过他时,斜着眼睨他,不知道是挑衅还是鄙夷。
“陈与禾,你胆儿挺大?”
今天已经是第二次有人说她胆子大了,正好陈与禾被这破裙子勒得全身的气都不顺,她就胆大一回:“那也比裴总耍流氓强。”
裴放第一次被噎得说不出话,本着不跟女人计较的原则,默默地咽下这口气。
造型师在一边装透明,直到两人相安无事地各就各位,她才从角落出来,帮陈与禾做妆发。
陈与禾坐在椅子任由造型师摆弄,不知不觉又睡着了。
醒来的时候,免不了受裴放一顿奚落:“走到哪儿睡到哪儿,我没让你睡觉吗?”
陈与禾假笑一声:“资本家终于知道自己多会剥削人了。”
造型师掩面轻咳,刚才两人在试衣间争执,她还以为两人感情不好,现在看来应该是两人独特的相处模式。早就听闻裴总在商场上杀伐果断、不近人情,私下谈起恋爱来竟然这么幼稚。
听两人打情骂俏完,造型师简单介绍了陈与禾的妆容:“裴总,陈小姐天生丽质,这次没做多少装饰,以优雅简洁为主,跟您今天的造型也很搭。”
“嗯,挺好的,辛苦了。”
“应该的。”
没听到裴放的讽刺,陈与禾还挺意外的。不过她自己也喜欢现在的样子,成熟、优雅、大方,是她小时候期待的长大后的自己。
陈与禾从镜子里向造型师投去感激的眼神:“谢谢你,我很喜欢。”
造型师会心一笑:“您喜欢就好。祝二位有个愉快的夜晚。”
裴放支起右臂,示意陈与禾挽着他:“走吧。”
有了高跟鞋的加持,陈与禾已经够裴放下颌高,修身的长裙勾勒出她窈窕身姿。一字肩刚好露出锁骨,衬得她脖颈修长,长发挽成一个髻,几缕碎发在肩颈流连,在温婉中又添了几分柔美。
落地镜里照出一双璧人,实在惹人艳羡。
岁月静好的氛围没有维持几秒。陈与禾穿不惯高跟鞋,刚踏出几步,就差点崴脚,好在裴放眼疾手快,搂住了她。
慌乱间,陈与禾踩了他一脚,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
裴放一手搂腰,一手握着她的手肘,支撑她站起来。然后不怀好意地在她耳边低语:
“其实也没那么平。”
22
第22章
◎驱逐◎
“裴放!”
反应过来的陈与禾恼羞成怒,结结实实地踩了他一脚。
裴放闷哼,强忍疼痛,咬牙切齿地说:“陈与禾,你最好悠着点,不然我有的是机会收拾你。”
“哦。”
裴放气不过她这不冷不热的反应,用力在她腰上掐了一把。她应激反应强烈,眼睛瞪得溜圆,裴放才满意地说:“原来怕痒啊。”
陈与禾盯着他看了几秒,实在是不知道怎么评价他幼稚的行为。
上了车,陈与禾坐得离他远远的,恨不得中间还能塞下两个人。
裴放嗤笑一声,眼睛往车后面一瞟:“你干脆坐后备箱去。”
“我倒是想,我就是怕交警把你拦下来,怀疑你杀人抛尸,再给简特助惹麻烦。”
听她又提起简晨,裴放没好气地对驾驶座上一直没说话的简晨说:“走吧,简特助。”
老板什么时候这么阴阳怪气的叫过他,简晨忍不住打了个冷战:“好的,老板。”
玩笑过后,陈与禾问简晨:“简特助,今天是个什么场合呀?”
“泰和集团周家小女儿周沐熙的生日宴。”顶着自家老板像要吃人的眼神,简晨强作镇定地汇报,“虽然是家宴,也有不少企业家会出席,裴总也在受邀名单中。也因为是家宴,请您一起参加更好。”
这个周家想必也是裴放的世家,同时在生意上有些往来。借着小女儿生日的由头,各个世家大族之间巩固关系也是正常。
“明白了。”陈与禾暗叹这些豪门的生日宴也不简单,她扒着驾驶座的椅背问简晨,“不过简特助,我没准备礼物哎,会不会不太好。”
简晨从后视镜里瞥到裴放实在谈不上愉悦的表情,对陈与禾说:“裴总准备了,您不用担心。”
也是。今天他们俩是一体的,不用准备两份。
周家在城外的别墅区,开了半小时才到。裴放一路上都在闭目养神,分辨不清情绪。
周宅恢弘大气,远远就能看见三层法式白色别墅。庭院里布置着几张长桌,灯光氤氲,宾客们游走其间,美食好酒却无人光顾,三五成群的谈话。
陈与禾挽着裴放的手,款款走进庭院。裴放携带女伴出席,吸引了部分宾客的注意。
这时,一个女孩从人群里飞奔过来,见到陈与禾后又止了脚步,表情也由欣喜变得愠怒,从上到下打量着她。然后换上惊喜的神情,蹦到裴放面前:“裴放,你来了。”
“嗯。”裴放简单回应后把简晨准备的礼物递过去,“生日快乐,小熙。”
原来这就是生日宴的主角周沐熙。
“谢谢。”年轻女孩眼睛亮晶晶地盯着裴放,“是什么?”
“是一条项链。”裴放抽出陈与禾挽在臂间的手,握在手里,又看她一眼,“我不知道你们小女孩喜欢什么,就让她帮忙挑的。”
这话一出,周沐熙握着礼盒的手从心口处放下,垂到身前,来回翻转,左右打量,跟看陈与禾的方式一样。
陈与禾把周沐熙的转变看在眼里,顿时头大,看来这位周家小女儿又是一个芳心错寄的世家妹妹。她这个协议女友,工作量是真不少呢。
陈与禾扭头对上裴放那双温情脉脉的眼睛,收到了他的提醒,他要她主动承认女朋友这个身份。
她看向周沐熙,礼貌笑着:“小熙你好,我是裴放的女朋友陈与禾。祝你生日快乐!”
周沐熙笑得勉强,对陈与禾的祝福充耳不闻,只对着裴放甜甜地说谢谢。
裴放跟周沐熙寒暄完,自是要跟周家的长辈见礼的。
“小熙,我先带与禾去跟长辈们问好。”
周沐熙的笑脸又垮了几分:“好吧,那待会儿吹蜡烛许愿的时候,你一定要过来。”
受邀的企业家大多都在周家的会客厅喝茶谈事。裴放二人一进去,话题声骤停。主家周东升立马起身迎过来:“裴总总算到了,我们几个老家伙刚还在聊你在江州那边新投的项目。”
“周叔客气了,既是家宴,我作为小辈,自然是要来拜见各位叔伯的。”
周围响起赞同声,周东升更是哈哈笑着:“我家那不争气的要是有小放十分之一,我就烧高香了。”
虽是小辈,说出口的依然是恭维。看来裴放在江宁商场上的地位比陈与禾以为的要高得多。
周东升早就注意到陈与禾,这才得了机会问裴放:“这位小姐是?”
裴放自然地揽过她的腰:“我女朋友陈与禾。”
陈与禾微微颔首:“周总好。”
周东升面色明显僵硬一瞬,刚刚还围坐在茶台旁边的企业家们也簇拥过来。
有人开起了玩笑:“还是第一次见裴总带女朋友出席宴会。这个是真喜欢?”
裴放也笑:“什么这个那个的,只有她一个。”
这话逗得其他人哈哈大笑,刚开玩笑的那个人跟裴放使着眼色:“都懂都懂。”
恶趣味的调笑。
不过也不是没有收获,带头开玩笑的那个人是凯悦酒店的贾元波。
绿氢的一代产品一直想得到一个示范应用的机会,像凯悦这样的星级酒店,若是能用上绿氢的产品,那么他们的收益和知名度都会更上一层楼。
陈与禾和吴浩帆之前数次拜访这位贾总,他只派了手下一个没有决策能力的经理跟他们对接,合作当然没谈妥。
却不想在这儿见着了。
陈与禾按下心里的不爽,堆起一个裴放都没见过的灿烂的笑容:“这位是凯悦的贾总吧?”
贾元波在脑子里搜寻一番,不记得有眼前这个人的信息,但她身边是裴放,他略有些歉意地问:“陈小姐见过我?”
“我是绿氢科技的技术总监,之前我们跟您谈过合作。”
“绿氢?”
贾元波贵人多忘事是正常的,他们绿氢只是个小公司,他当然不记得。
“贾总,我们是做氢能源的,能很好的解决酒店供能问题,特别是在夏季。”陈与禾全然不提之前的不愉快,只专注于未来的合作,“我们的一代产品最近也改进了工艺,产品性能得到很大的提升。贾总若是感兴趣,还能来得及在用电高峰期来临前装配我们的产品。”
贾元波显然没想到陈与禾会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推销自己的产品,面对裴放,他拒绝的词语又不好说出口。
还是他旁边的一个人接了茬想转移话题:“陈小姐搞技术的,怎么还做起销售了。”
陈与禾陪着笑脸:“这不是贾总太难约了,我才要抓住机会嘛。各位大佬勿怪哦。”
年轻漂亮的女孩撒娇,这种中老年男子是乐于见到的,*也不再说什么。
这时裴放在她耳边悄悄提醒:“刚刚那位是通航的张广运。”
陈与禾惊讶地抬头看他。
她以为裴放会鄙夷自己这上赶着要订单的样子,没想到他竟然还主动递话给她。
来不及感谢,陈与禾又把矛头对准帮贾总说话的人:“张总,要说氢能源的应用,还真得非您的通航莫属。现在氢能源车辆也是大力扶持的领域,要不哪天等您有空,我带团队到贵司介绍下我们的产品?”
张广运也没想到引火烧身,悻悻地抠着脑门没回话。
裴放适时地用手搂着陈与禾的肩,把她往怀里一带:“那就仰仗各位叔伯了。”
维护之意,点到为止。
作为宴会的主人,周东升不愿场面被一个女人闹得尴尬。他出面说和:“今天是我女儿的生日宴,咱们不聊工作,只品茶。”
说着,周东升拍拍裴放的手臂:“跟我们一群老骨头喝喝茶?”
裴放欣然同意:“好啊。”
周东升正准备打发陈与禾,正好看到门外的孙夏瑶。他抬手招呼孙夏瑶过来,又看向陈与禾:“陈小姐,我们一群老头子烟瘾大,别熏着你。我让夏瑶带你去吃点东西?”
陈与禾心里跟明镜儿似的,还能不知道周东升什么意思吗。不过裴放没发话,她也不好强留:“好,多谢周总。”
安排好陈与禾,周东升带上会客厅的门,回到席位上。
孙夏瑶是看到裴放和陈与禾来了,在外面待得无聊,才跑过来看情况。正好让她遇到陈与禾出来。
孙夏瑶看陈与禾一步三回头的样子,不解地问:“与禾姐姐,你看什么呢?”
“哦,没什么。”陈与禾回神,微笑问孙夏瑶,“你怎么在这儿?哦,你是周沐熙的朋友?”
“才不是呢!”孙夏瑶挽着她往外走,“是我爸非要我来的。”
陈与禾看着小姑娘挽着自己,心里正疑惑,孙夏瑶什么时候跟她这么亲近了?她不是应该很不待见她才对吗,跟那位周家小姐一样。
“你不喜欢裴放了?”
“裴放哥哥不是有你了吗?那我只能放弃了呀。”
这倒是让陈与禾很意外,她以为孙夏瑶至少还要再纠缠一阵子:“这么…轻易吗?”
孙夏瑶叹了口气:“因为我了解裴放哥哥。他说喜欢你,就是喜欢你。他不会拿这种事开玩笑。”
“是吗?”陈与禾嘴角抽搐,“倒是没看出来。”
“与禾姐姐你不相信他吗?”孙夏瑶一脸天真,“刚刚你是不是在看里面有没有人缠着裴放哥哥?”
那倒也不是。
陈与禾反问她:“你很相信他?”
“当然了。”
“为什么?他那么多花边新闻。”
孙夏瑶毫不犹豫地答:“那些都是假的。”
八卦新闻确实不可信,但孙夏瑶这么相信裴放明显不只是因为这个。
陈与禾突然想要一探究竟,看裴放除了那张脸,还有什么魔力,把这个小姑娘迷得团团转。
“夏瑶妹妹,你为什么喜欢裴放啊?”
“因为他救过我。”
孙夏瑶认真的时候,瞳孔黑黑亮亮的,特别真诚:“我小时候被人欺负,是裴放哥哥帮我的。他不仅安慰我,还帮我欺负回去。他告诉我,遇到这种事不能软弱,不然会被欺负得更狠。”
“你还会被欺负?”
在陈与禾认知里,像孙夏瑶这种在蜜罐里长大的女孩,应该从小就被家人捧在手心,到哪儿都有人接送才对,怎么会被人欺负呢?
孙夏瑶解释:“她们说我穿得像个小公主,就特别想弄脏我。”
校园暴力?短短一句话,隐藏了背后多少伤害。陈与禾自知揭了人伤疤:“对不起啊。”
“没事啊,都过去了。”孙夏瑶恢复笑容,不依不饶地问,“那与禾姐姐刚刚是在看什么?”
就这么简单的几句对话,陈与禾放下了对孙夏瑶的偏见,相反,她发现孙夏瑶是一个善良单纯的女孩,配裴放简直浪费。
被这样一个小姑娘挽着,陈与禾也卸下了防备,愁容尽显:“就是在想,凭什么他们可以在一起谈事,我只能被打发出来吃吃喝喝。”
“他们是要谈正事,很无聊的。”
孙夏瑶天真,陈与禾可不是。
她知道那就是对女性的偏见,他们觉得女人不配跟他们一张桌子上谈事,即便陈与禾介绍了自己是一家企业的技术总监,他们依然把她看作是裴放的附庸。哪怕她开口谈生意,他们也只会觉得好笑。
周东升赶她出来,不是因为他自称的照顾,而是一种驱逐,是要把她排除在权利之外。
陈与禾又回头看了那间会客厅一眼,若有所思。
孙夏瑶待在一边没说话。她不知道这个姐姐在担忧什么,只能静静地陪着她。
忽然,陈与禾问她:“夏瑶,你有没有想过,不要喜欢裴放,而是成为像裴放一样的人。”
23
第23章
◎向他看齐也是一种致敬◎
成为像裴放一样的人?什么意思?
她们走到一处凉亭,在整栋别墅的侧面,宾客一般不会往这儿来,灯光也不算太亮,意外的很适合谈心。
陈与禾说的话,孙夏瑶一时没明白,大大的眼睛里全是问号。
“就是…”陈与禾组织着语言,“裴放帮助了你,有机会的话,你也可以帮助别人啊。”
“我没想过哎。”孙夏瑶歪着头,“这算是一种爱的传递?”
也可以这么理解。
陈与禾点点头,有些感慨。
她从小看的电视剧里,经常会有女主被男主拯救而选择以身相许的情节。童话故事里,白雪公主也和救她的白马王子幸福的生活在一起。
她们从小被培养的惯性思维就是这样,一个男人优秀,那就去仰望他,成为他的妻子;一个男人道德败坏,那就要远离他,不要被他缠上。
没有一种声音告诉女孩子们,如果一个人优秀,那我要比他更优秀。如果一个人道德败坏,那就引以为戒,或者让他接受法律的审判。
陈与禾小时候经历的铁律,在孙夏瑶这一代年轻女孩身上依然奏效。
也是,几千年了,哪能这么轻易推翻呢。
不过总要有人在路上。
孙夏瑶因为裴放救过她,而心生爱意。甚至,那可能都不是爱。
陈与禾看向那间会客厅的方向,像是在对孙夏瑶说,又像在喃喃自语:“表达感谢不一定要以身相许,向他看齐,也不失为一种致敬。”
孙夏瑶备受鼓舞:“对,淋过雨的人会习惯为别人撑把伞。”
也有可能把别人的伞撕烂,全看那个人的意愿。不过陈与禾没说出来打击她的积极性。
“嗯。”
“与禾姐姐,你真厉害。”
厉害吗?其实此刻的陈与禾觉得很挫败。她被人隔绝在某种可能性之外。
两人在凉亭聊了许久,关于陈与禾的工作,关于孙夏瑶的学业。
两人相差六七岁,足足两个代沟,所以谈不上多投契,打发时间而已,都是被迫参加宴会的人。
有人在前庭和后院之间往返,见着她们俩躲在这儿,便邀请她们去后院的泳池那边玩。
孙夏瑶坐得无聊,拉着陈与禾一起去了。
不得不说,哪怕是一场家宴,阶层也挺分明。
上层的大佬们在室内会客厅叙话,中层在前庭餐桌间游走攀谈,年轻的没有生活压力的二代们,在后院泳池开party。
陈与禾按年纪属于在前庭交换名片的行列,却被孙夏瑶带到了轻松享乐的年轻人团体里。他们喝酒打碟,猜拳嬉戏,仿佛世间没有忧愁能侵扰他们。
陈与禾在泳池角落里的小桌边躲清净,孙夏瑶也太喜欢太吵闹,跟她坐在一起。
陈与禾昏昏欲睡,但身上的高定礼服箍得她不得不挺直腰背,坐得她腰酸背痛。她站起来活动活动筋骨,扭头一看,今天这场生日宴的主角周沐熙,举着一只高脚杯向她走来。
周沐熙像只骄傲的孔雀,昂首挺腰:“姐姐,能跟你喝杯酒吗?”
“可以啊。”
小桌上的酒杯放了一会儿了,一直没喝。陈与禾顺手端起来,跟周沐熙轻轻碰杯,轻抬手臂,杯沿还没碰到嘴唇,就听到周沐熙身边的女生尖叫起来。
“天啊,沐熙,你的手镯怎么掉了?”
周沐熙左手抚上自己的手腕,做惊讶状,然后大大的眼睛瞪着陈与禾:“姐姐?”
陈与禾顾不上喝酒,眼见那圆圆的玫瑰金手镯就这么滚进了泳池里。
来者不善,陈与禾自知辩解无用,她放下酒杯,忍了片刻,嗤笑的声音还是没掩住:“周小姐打算怎么样?”
周沐熙一脸无辜,带着哭腔说:“这镯子是我奶奶在我十八岁生日送给我的成人礼,很重要的。那之后没过多久她就去世了,这是奶奶送我的最后一件礼物。”
“嗯,然后呢?”
周沐熙不说话,她身边的女生站了出来:“既然手镯是跟你碰杯的时候掉的,不如你去帮沐熙捡回来吧?”
孙夏瑶突然冲出来,对周沐熙说:“你的手镯是自己掉的,怎么能怪我们?”
周沐熙还在悲伤的戏码中,不理会孙夏瑶的辩解。
陈与禾把孙夏瑶拉回来,把她护在身后。她看向那个帮腔的女生,抿唇微笑:“请问你是?”
被反问的女生脸上挂不住,开始气急败坏:“你别管我是谁,我的意思就是沐熙的意思。”
陈与禾看向装可怜的周沐熙:“是吗,周小姐?”
看来这陈与禾不是那么好对付,周沐熙只好承认:“是。”
“那就好办了。”
这边的动静吸引来了不少围观者,其中甚至还有个熟悉的人,那个被裴放说嘴巴大的刺儿头杨明旭。
他此刻正一脸看好戏地在周沐熙身后,还是那个朝天的发型。陈与禾眼睛生疼,没人告诉他他这个脸型配四处发散的刺儿头造型,真的很像一只发福的刺猬吗。
杨明旭在后面帮周沐熙说话:“听说陈小姐在国外留学的时候经常打工赚钱,还在冬天的时候去捞许愿池里的硬币。现在帮沐熙捞一下镯子,应该不难吧。”
孙夏瑶在后面扯她的手臂,小声说:“我去找裴放哥哥。”
她拽住孙夏瑶,语调严厉:“不准去。”
孙夏瑶被她的眼神震慑住,只好作罢。
陈与禾看向杨明旭,上次在酒吧,她怼了他一句,他现在要趁机羞辱她,好小气的男人。陈与禾直视杨明旭:“确实不难。”
杨明旭以为得逞,得意得很,钻到周沐熙身边邀功。
周沐熙也彻底不装了,眼睛瞟向泳池:“那就请姐姐帮我好好找一找。”
“不急。”陈与禾笑着说,“既是打工,那就得有报酬。不知道周小姐打算给多少钱?”
杨明旭咧着嘴笑,嘴里还念念有词:“真是穷酸样。”
周沐熙也变了脸色,问她:“你想要多少钱?”
“那就要看已过世的奶奶送的成人礼在周小姐的心里,分量如何了?”
刚刚周沐熙把镯子说得无比重要,怎么好推翻之前的话。她想了一会儿,避重就轻地说:“这个镯子当时买成一万多。”
陈与禾直接点破她的小心思,添油加醋地回答:“但是礼轻情意重呀!这是奶奶送给你的最后一件礼物,周小姐忍心让它就这么躺在冰冷的泳池里吗?”
杨明旭见不得陈与禾气焰嚣张,他可太想看到她出丑了,反正不是他出钱。他在旁边怂恿周沐熙:“小熙,多给她些又怎么样,你们周家又不是给不起这个钱,就当赏她了。”
被架上梁山的周沐熙硬着头皮答应:“就给你十万,马上下去捞回来。”
陈与禾满意地笑了。矜贵的大小姐哪里知道十万块对一个普通人的份量,因为在他们眼里,那不过是一只包的价格。
“哦对了,还有一件事忘了说。”陈与禾低头看了看身上穿着的高定礼服,“这条裙子是裴放定的,挺精贵的。一下水就报废了,周小姐也给报销吗?”
杨明旭慷他人之慨,不停拱火:“一条裙子而已,这么大个周家还赔不起吗?”
陈与禾转头问孙夏瑶:“这条裙子多少钱?”
孙夏瑶立马会意,说的也是实话:“这是C家的高定,得10万呢。”
陈与禾“哦”了一声,又看向周沐熙:“一共20万,周小姐。”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已经容不得周沐熙逃避了:“那就20万。你先把镯子捞回来。”
“先付款,后办事。”陈与禾一脸淡定,从包里拿出手机,调出收款码,展示给周沐熙,“刚好20万,再多就不能转了。”
几十双眼睛盯着周沐熙,还有好事的人把她的包拿了过来。周沐熙再不情愿也只能硬上。
片刻之后,陈与禾的账户显示已到账20万。她也履行承诺,摘掉身上所有首饰,脱了鞋子,把裙摆在膝盖边打了个结,纵身跳进泳池。
陈与禾会游泳,只是在水里视物困难,眼睛也难受。
但是那可是十万,她要工作多久才能挣到十万,苏苏激光祛疤的费用还差很多,她还欠着别人十万块。再难受也值得。
镯子是金属的,圆环状,掉在地上的声音听着很瓷实,想必分量不轻。掉进泳池后,就算水有浮力,也不会溜太远。陈与禾估摸着位置,捏着鼻子沉到水里没多久,就找到了那枚手镯。
“唰”地一声,陈与禾从水里挣出来。她浮在水面上,手里举着那枚手镯,熠熠生辉。
周沐熙见她这么快就从水里出来,气不过,甩手走人,留下其他看客作鸟兽散。
陈与禾上岸后没见到孙夏瑶,估计是帮她帮毛巾去了。她在手机上给孙夏瑶留了言,带着只属于自己的手机离开了这个地方。
吹着凉风,陈与禾静下心来复盘。今天这出戏,并非临时起意。
那个刺儿头杨明旭早就知道她和裴放的关系,还提前去查了她在国外留学时的事情,想必就是他给周沐熙出的主意。
而裴放,有没有参与或者默许这样的事情发生,陈与禾暂未得知。
事情已经发生,多想无益。因为她太冷了。
她给吴浩帆去了个电话,让他来接她。这边地广人稀的,离市中心又远,走是走不回去的。
陈与禾是光着脚走出周家的。
春夏交际的夜晚凉风习习,舒服到能带走一天的疲惫。只是这风吹到湿透了的陈与禾身上,只会带走她的体温。
精致的妆容发型,昂贵的衣裙,都不如保暖重要。
简晨正在享受这难得的闲适,转头却看见陈与禾步履匆匆地走来。
待她走近了,简晨才发现她的异常。
他脱下外套向陈与禾走去。
陈与禾婉拒了,这湿透的衣服,有没有外套都一样。同时拒绝了简晨送她回去的提议。
“我让我学长来接我了,他很快就到。”
“可是…”
“简特助,您要是想帮我,就把钱收了。”陈与禾看了看还在不住向下滴水的黑色裙摆,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这裙子怕是要报废了。”
简晨收到转账信息的时候还疑惑呢,现在见到陈与禾,虽然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也明白这笔钱的用意了。
他在她的注视下确认了收款。
“谢谢。”
陈与禾道了谢,便大步往前走。这里只有一条路,她边走边等。
简晨做裴放的助理以来,还是第一次遇到这么棘手的问题。他既担心陈与禾,又不想违背她的意愿。
思来想去,简晨还是给裴放打了个电话,至少尽到告知的义务。
24
第24章
◎她潇洒得要命◎
夜晚的湖边公路,静谧无声。一边是辽远的湖泊,一边是错落有致的别墅群,路灯影影绰绰,倒是个散心放空的好地方。
告别简晨后,陈与禾沿着公路走。不到十分钟,后面有车追了上来。陈与禾靠边让行,那车在她身边停下,有人从副驾驶位下来。
裴放两步追上去,拽住一眼都没有施舍给他的陈与禾,她的皮肤凉得很,他的郁闷跟着消散了两分。
他也脱下外套给她,陈与禾侧身一躲:“不用了。”
裴放为她披衣服的手顿时僵住,她坚持不肯,他只好拎着衣服,任凭衣服下摆垂到路面上。
“陈与禾,你在闹什么别扭?被人欺负不知道说吗?”
欺负?谁欺负谁还不好说呢。凭什么他一来就认定是自己输了。
“谁说我被欺负了。”
“你看看你现在这幅德行,还落荒而逃,不是被欺负是什么?”
“不是。”陈与禾耐心解释,“我这幅德行是因为我靠劳动挣了钱,我先离开是因为不想破坏甲方的生日宴。仅此而已。”
裴放一只手撑着髋骨,他简直快被气笑了。他冲着湖面呵责一声,又看向陈与禾:“我发现你这嘴比金刚石还硬。”
“我说的是事实。”
周沐熙是故意找茬,但她不但将刁难迎刃而解,还利用危机挣了钱,周家小姐也没讨着什么好,她还挺骄傲的。怎么到了裴放嘴里就这么惨呢。
“我看到的事实是,你跟个落汤鸡一样,光着脚,在这荒无人烟的地方散步。”
“我挣了钱,我高兴。”
裴放的耐心快被消耗殆尽,他真想扒开她脑子看看里面到底是什么结构。
“你脑子里就只有钱吗?”
“是啊。”
她一脸无辜,回答得理所当然。反倒显得是裴放在小题大做。
“裴总,您大概是觉得,周家小姐找我麻烦,驳了您的面子。但我不觉得…”
刚开始裴放还只是担心,现在是彻底生气了:“陈与禾,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周小姐应该也不是故意的。”陈与禾不顾裴放是不是真的生气了,她只想说完自己想说的,“您觉得呢,裴总?”
“你这是什么意思?”
陈与禾抿着唇,无所谓地摇摇头:“没什么意思。”
“你觉得今天这事是我故意安排的?”
“我没这么说。”
她要继续往前走,裴放拉住她,又把她往怀里带。既然她不愿意穿衣服,也不愿意上车,那么给她一些温暖也好。
陈与禾意外的没有挣扎。她乖乖地任由他虚抱着,不动,也不说话。
她身上凉得可怕,裴放用手暖着她手臂,来回揉搓生热。低头发现她头发也是湿的,双手又来到她颈后,笨拙地解开发绳,小心地取下一颗颗发夹,将她的头发打散。
他难得温柔,陈与禾想的却是另一件事。
“我今天戴的配饰,都留在周家了,你记得让人拿回来。这条裙子的钱,我也找周小姐报销了,费用转给简晨了。”
她果然满脑子都是钱。裴放气不打一处来,狠狠沉了一口气才忍住了想怼她的欲望。
“闭嘴。”
“哦。”
不一会儿,陈与禾背后出现了两盏车灯,由远及近,最后在他们身边停下。
陈与禾听到动静就挣开了裴放,朝那辆车挥手。
吴浩帆和苏灵铃分别从两边下车,凑到陈与禾跟前。
两人焦急地查看她的情况:“小禾,你没事吧?”
陈与禾扑哧一声:“你俩怎么一块儿来了?”
苏灵铃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随即把吴浩帆的外套扒拉下来,披到陈与禾身上:“你可真行,现在还有心思管这些呢?”
陈与禾露着门牙傻笑:“我不管你管谁啊。”
苏灵铃瞪了一眼一旁的裴放,然后揽过陈与禾的肩:“走了,先上车。湿成什么样了,也不知道怎么搞的,就算给人打工也得保证人身安全吧。”
她这话说得大声,就是故意说给裴放听的。
裴放哪能不懂苏灵铃的意思,他拖拽着昂贵的西装,突然开始不知所措:“不好意思,我没照顾好她。”
苏灵铃把“受害者”家属的范儿拿得死死的,没给裴放一点好脸色。
吴浩帆几度想说什么又咽下了。苏灵铃说这话比他有立场,他也就让苏灵铃做了自己的嘴替,谁让他拿了裴放的投资呢。
裴放站在原地,竟然有点受挫。
陈与禾拒绝了他的外套,却把吴浩帆的衣服裹得紧紧的。她拒绝了他的安慰,却在苏灵铃的照顾下,才露出难受的神情。她拒绝他送她回家,却愿意麻烦吴浩帆专门跑一趟来接她。
原来这就是亲疏有别。
忽然,快要上车的陈与禾挣脱苏灵铃的扶持,朝裴放的方向跑了两步。
她冲裴放大声说:“裴放,托你的福,我今天挣到了十万块钱。我很开心,真的。”
说完,她穿着宽大的男式外套,用力地冲他挥手:“拜拜。”
陈与禾站在明亮的车灯前,看不真切表情。裴放从她的声音里听到了分明的笑意。
搁在平时,裴放一定会觉得她这话是在讽刺他,在阴阳怪气。但今天不一样,她是真的在为这件事高兴。
孙夏瑶来告诉她泳池边的事情时,他先入为主的以为陈与禾被人欺负了。忽略了她把刻意刁难处理得很好的事实,她甚至还趁机给自己争取了利益。
想到这里,裴放会心一笑。
人若是一直把自己置身于受害者的思维陷阱里,自怨自艾,就永远跳不出框架,让自己被囿于原地。
但陈与禾没有,她跳出了周沐熙给她设定的陷阱,然后反手把周沐熙装了进去。
他太小看她了。
此刻的陈与禾无疑是狼狈的。
凌乱的头发,湿刘海儿贴在额头,毫无美感。湿透的长裙扒在腿上,又冷又粘,她还光着脚走了那么远。
车灯把她的身体照得纤细又脆弱,暖黄的灯光给她的轮廓上了一层金边。她却用她被吹得瑟瑟发抖的单薄的手臂朝他用力挥着。
裴放觉得她潇洒得要命。
良久,陈与禾早就消失在这条路上,裴放才缓缓回神。
回到车上,裴放突然想起陈与禾说的话,叮嘱简晨:“裙子的钱退给她。”
简晨沉默一秒后回答:“不好意思裴总,我已经收了。”
这次换裴放沉默。他抬头问简晨:“你也觉得周沐熙那么做,是我的意思?”
“不敢。只是,那条裙子,确实值10万。”
*
吴浩帆开着车,又陷入了内耗。
因为公司需要投资,陈与禾被迫跟裴放签了“假情侣”这么一纸荒唐的协议,今天还被人欺负成这样。
车里开着暖气温度很高,陈与禾裹着厚毛巾,已经不那么冷了。
苏灵铃胡乱地帮她擦着头发:“打电话也不跟老吴说下具体情况,早知道就顺便买件干净衣服过来。”
“哎呀,我没事了。其实也没有多冷,这都快夏天了。”
苏灵铃教训她:“就算是夏天,你这鬼样子,也会冷的呀。”
两人在后座拌嘴,吴浩帆罕见地没有加入进来,看来是有心事。苏灵铃冲陈与禾使眼色,提醒她吴浩帆的状态。
经历了酒吧喝醉那事儿,陈与禾当然明白他此刻的沉默是因为什么。
“其实做裴放的女朋友也没那么坏,他长得好,又有钱,人品也不赖,怎么看都是我占便宜。”
她突然大声起来,看似是在跟苏灵铃说话,其实是说给吴浩帆听。
吴浩帆也不是傻子,听出了她的意思:“小禾,你就别安慰我了。”
“真不是安慰你,学长。”陈与禾靠着前排的椅背,凑近跟他说今晚的见闻,“我今晚见到了凯悦的贾总和通航的张总,这些人都是我们之前很难见到的。”
说着,她又有些沮丧:“可惜没能多聊一会儿。不过,裴放女朋友这个身份,倒是个敲门砖。”
也是限制。
对绿氢来说,裴放的女朋友这个身份利大于弊,是块有用的敲门砖。所谓限制,更多的是针对她个人的发展。一旦沾染上这个名号,哪怕以后跟裴放解除了协议,她的一切成就,在外人眼里,都会跟裴放挂钩。
吴浩帆脸色缓和了些:“那他也不能欺负你。”
“没人欺负我,真的。”说起这个,陈与禾洋溢起一个明媚的笑,还颇为得意,“我还挣了10万呢?”
苏灵铃将信将疑:“真的?”
怕他们不信,陈与禾把转账记录给他们看,两人皆是震惊,随即又是惊喜,不约而同地问她是怎么做到的。
这才是陈与禾想要的回应。
十万块对裴放那样的人来说,太轻飘飘了,他理解不了,她不怪他。只有她的朋友们,才会真心为她感到开心。
陈与禾把今晚的事情事无巨细地讲得清清楚楚。
苏灵铃期间数次想骂那些人,只见陈与禾眉飞色舞的,没把那些冷嘲热讽放在心上,倒放心了些,只搂着她的手臂取暖。
吴浩帆却心下震惊。
那些富二代的刁蛮和顽劣他不觉得奇怪,但对陈与禾在国外留学的遭遇他却不清楚,陈与禾也从未提过。他以为,他这个师妹家庭条件应该还不错,不然没有底气和退路支持她留学和创业。
“小禾,你读书的时候这么困难吗?”
陈与禾解释:“也没他们说的那么惨,就是偶尔打打工,赚点零花钱而已。”
“这都怪我。”苏灵铃低声说。
“停。”每次苏灵铃提及这些,陈与禾都会严厉地打断她,“说好不许再提。”
一个人坐在前排的吴浩帆假装没听见,专心开车。
为了不让苏灵铃陷入往事的漩涡,陈与禾转移话题:“不过,你俩为什么是一起来的呀?老实交代。”
上次吴浩帆在酒吧喝得烂醉是苏灵铃照顾的,这次两人又一起出现,陈与禾很难不多想。
他俩啥时候这么熟了?
苏灵铃眼神飘忽,不敢直视陈与禾,也不敢跟后视镜里的吴浩帆视线相接。
“我去公司找你啊,正好碰到老吴出来。”
“是吗?”陈与禾偷笑,“我早上出门的时候,跟你说了我去江宁大学了呀?”
“哈哈,忘了。”
苏灵铃显然不想多谈,陈与禾也不好继续追问。
关于爱情,苏灵铃一直闭口不谈。
苏灵铃很坚强,全身烧伤30%,那种痛苦非常人能想象。刚开始的手术和恢复她都咬着牙挺过来了。但心里的伤没那么好治愈。
对于交友,她一直很谨慎,或者说是畏缩。
她害怕自己的身上的丑陋的疤痕会吓到别人,所以再热都穿着长衣长裤。她知道男人都是视觉动物,所以从未想过去追求自己的幸福。
爱情当然不是生活的必需品,但陈与禾希望她的苏苏能以任何方式幸福。
她要给苏苏很多很多爱。陈与禾想。
25
第25章
◎怕被人认出来吗◎
不出意外的,陈与禾感冒了。
病毒来势汹汹,发烧、鼻塞、声音沙哑等症状同时出现。苏灵铃在家照顾了她半天,下午有美甲的客人预约,不好爽约。陈与禾烧也退了,非要上班去,拦都拦不住。
第二次来实验室,陈与禾轻车熟路多了。季阳波歪歪扭扭地坐在姚霁月左后方,讨论着论文的细节。
原来姚霁月昨天说请季阳波看论文不单单是借口啊。
陈与禾走近两人:“只有你们俩吗,孟老师呢?”
“师兄有个短会。”季阳波把凳子往后滑了一小步,“学姐怎么戴上口罩了?”
“哦,感冒了,怕传染你们。”
季阳波神秘兮兮地凑到陈与禾身边,还下意识往门口望了一眼:“学姐,听说师兄昨天去代课,场面很轰动啊。”
陈与禾呵呵笑着:“都是误会。”
“怪不得师兄非让你去旁听呢,原来是这一招。不过也好,免得再被有心人举报。”
其实想举报的人怎么都会找到理由的。昨天那种情况,对孟玦来说,虽然算不上错,但终究不提倡。
“小季,你说的轰动是哪种程度?”
陈与禾好根据情况决定,以后要不要都戴着口罩来这儿。
“具体不太清楚。”季阳波撇嘴:“反正论坛已经有热帖实时跟进度了。”
姚霁月适时插话:“不过现在还没有清晰的照片发出来。”
“那就好。”陈与禾顿时松了口气。
胡侃了一会儿,三人继续讨论论文。
孟玦到的时候,看到三个脑袋凑到一个电脑前,拥挤得像早高峰的地铁。
“干嘛呢?”
三人闻声抬头,孟玦只注意到陈与禾戴着口罩,揶揄到:“怕被人认出来?”
“不是。”陈与禾反应过来孟玦是在说她,“感冒了,怕传染。”
听声音孟玦就知道她病得挺严重。
以前她每次生病,都是孟玦监督她。有时候只是有一点感冒的征兆,孟玦就会督促她喝热水,尽早规避后续的症状。有时候病症来得又快又猛,孟玦就监督她吃药,直到她完全好。
“发烧了?”
“已经褪了。”
孟玦三两步走到陈与禾跟前,用手背去试她额头的温度。她忘了躲。
“这不还有点低烧吗?”
“没有。我出门的时候测过了。”
旁边还有两双好奇的眼睛,孟玦往后退一步,跟三人组拉开些距离,没什么情绪地说:“你不知道你发烧后会反复?”
陈与禾莫名有些不服气:“我身体好着呢。”
“到我办公室来。”
这话太像是被老师逮着错处,被叫去谈话了。陈与禾不觉得自己犯了什么错,一头雾水地跟着孟玦。
陈与禾进门后,只轻轻带上了门,留了个门缝。她略微扫视一圈,这里好像是孟玦单独的办公室。
“药带了吗?”
“带了。”
“那先吃一颗。”孟玦瞥了她一眼,“杯子没带?”
陈与禾像罚站的学生:“没。”
孟玦露出一副“我就知道”的表情,然后从柜子里拿出一个保温杯:“这是新的,这段时间用这个吧。”
陈与禾眼珠一转,试探着问:“这是谁送的吗?”
孟玦一边仔细清洗杯子一边回:“学校发的。”
“哦。谢谢。”
万一是哪个心仪孟玦的女生送的爱心礼物,被陈与禾用了,这多不好。
孟玦要帮她接水,陈与禾抢过杯子:“我自己来吧。”
“嗯。”孟玦回到自己的位置,“怎么*突然这么严重?”
昨天下午走的时候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发起烧来。
“不知道。”陈与禾随意附和着。
今天除了事先安排好的项目会议,她还有别的任务。现在只有他们两人在,正是好机会。
陈与禾从随身的包里掏出一张银行卡,在孟玦惊疑的眼神中递了过去:“这张卡,麻烦你转交给你母亲。”
“我说了,这是你和她之间的交易,我只是个标的物。”
孟玦没有她想象中那么盛怒,却也难掩失望悲凉之意。
陈与禾知道这样伤人,但她也没有更好的办法:“那她的联系方式,你能给我一个吗?”
“不能。”
“那我怎么…”
孟玦苦笑:“那六年前你们怎么联系上的?”
“在你家啊,我和她交换了联系方式,刚吃完饭的时候。”
“然后她就联系你了?”孟玦这么说着,同时把那张卡推了回来。
陈与禾突然反应过来孟玦是在套话,他想知道当年的详细情况。
“没有。”
陈与禾坐在他工位对面的椅子上,孟玦站在她身边,俯身靠近她:“还不想说?”
“我以为上次在咖啡厅,我们已经聊得很清楚了。”
“作为一个被抛弃的人,想了解清楚原因,很过分吗陈与禾?”
陈与禾本来也没有什么可隐瞒的,既然已经提到了六年前去孟玦家见他母亲那天,索性就一次性跟他说明白。
那天的很多细节陈与禾已经记不起来了,唯独他母亲说的那些话,她记忆犹新。
那是一个普通的周末,孟玦提前跟陈与禾约定了时间回他家见他妈妈。
刚开始陈与禾是抗拒的,总觉得见家长这事儿太早了,还没毕业呢。但孟玦再三央求,说就这一次,陈与禾心软答应了。
尽管孟玦跟她说,不用特意准备什么,陈与禾还是很紧张。除了礼物,她还在网上看了好多靠谱的不靠谱的攻略,那如临大敌的样子,被室友们笑了半个月。
孟玦的母亲沈吟秋很漂亮,也很随和。至少在陈与禾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她是这么以为的。
那天沈吟秋身着一件月白色旗袍,从院子里的阶梯款款向陈与禾走来时,温婉娴静,既不过分热情,也不会让她感到被冷落,是恰如其分的礼貌。
估计是怕陈与禾会不自在,孟玦几乎寸步不离。跟沈吟秋一起吃饭时,他对她也极尽照顾。
直到饭后沈吟秋支使儿子去找小时候的相册。
孟玦一离开,沈吟秋就把得体的笑容收起来了。陈与禾这才后知后觉出不对劲来。
沈吟秋没有问过陈与禾的任何情况,看似礼仪规矩处处讲究,实则是对她漠不关心。
孟玦暂时离开后,沈吟秋拉着陈与禾在家里各处参观。她热情地介绍着家里的一事一物,哪幅画是名家所画,哪些瓷器又是难得一遇的精品。
总之,这里随便一件东西,都抵得过陈与禾家里一整年的收入。
等走到二楼的露台,沈吟秋看着自家花园,对陈与禾说:“小禾啊,你能嫁到我们家里,我真的是高兴。孟玦跟我说他打算毕业就结婚,我们家把你们俩的工作、生活甚至婚礼都安排好了。小禾你呢,只需要做好孟太太,就什么都不用愁了。”
“孟玦他爸走得早,我们家这些年也没落了些,”沈吟秋说着用丝巾抚了下嘴角,像是在掩饰自己的失言,“不过我从来不看重什么门第,小门小户有小门小户的好,至少心思单纯。小禾,你说是不是?”
陈与禾怎么会听不明白沈吟秋的意思呢。
什么都不用愁的意思是,以陈与禾本来的条件,是远远达不到他们家这种程度的。但她傍上了他们孟家,是鲤鱼跃龙门,彻底实现了阶级跨越。
而沈吟秋若是真的如她所说不在乎家世门第,就不会特意说出口来提醒她。
年轻气盛的陈与禾,哪里受得了这种委屈,但她又念着孟玦对她的好,没有说透。
陈与禾收起为了迎合而笑得僵硬的嘴角,直视沈吟秋虚伪的眼睛:“阿姨,您的意思我明白了。”
无论好坏,陈与禾照单全收。
镜子只能投射出事物本来的面貌,不管沈吟秋有没有言外之意,陈与禾这个回答都挑不出错来。
沈吟秋却装得无辜:“小禾,我很少跟人打交道,不太会说话。若是说了什么你不喜欢听的,你别放在心上。”
这话说得何其无赖。明明是沈吟秋看不起人在先,如果陈与禾真有什么不舒服的,倒是她自己小心眼了?
又想打发了看不上的未来儿媳妇,又不想承担被儿子指责的后果。
好一个外强中干的纸老虎。
陈与禾突然不想顺她的意,装无辜嘛,谁不会呢?
“原来是这样,那倒是我想错了。谢谢阿姨的祝福,我跟孟玦会好好在一起的,不辜负您的一片好意。”
沈吟秋虚假的笑意僵在脸上。
正好,孟玦的卧室也在二楼,过来寻她们。
他拿着相册走到陈与禾身边:“小与,聊什么呢?”
“没什么。你们家的花园真漂亮。”
那天她并没有在孟玦家待多久,告别的时候“宾主尽欢”。孟玦不常住家里,沈吟秋还放心地让孟玦跟陈与禾一起离开了。
六年后的孟玦听完陈与禾平静地讲完这些,脸上浮现出一抹自嘲的笑。
“你可以告诉我的。”孟玦看着她,“我问过你,她有没有为难你,你为什么不说?”
这就是沈吟秋的高明之处,拿准了陈与禾聪明高傲的特点,刻意说了那番明褒暗贬的话,叫人拿不住错处,陈与禾吃了哑巴亏。
“那些都是事实,是解决不了的现实困境。”
他们两人的家境差距的的确确存在。陈与禾不可能为了爱情就委屈自己和家人,孟玦也不能真的跟母亲决裂。
“所以你收了她的钱,远走高飞了是吗?”
“收钱是真的,分手也是真的。但二者没有因果关系。收钱是因为我需要钱。”
“陈与禾,你真的很残忍。”孟玦苦笑,“我以为你还钱是想和我再来过。”
“孟玦,六年了。我们都应该走出来。或许黄辉盛教授说得对,你一直留在这儿,这里的一切都提醒着你以前的事情,你不妨走出去看看,你会发现那些过往不算什么。”
“这就是你现在对我视而不见的原因?因为过往不重要,所以连带着我这个人在你生命里也不重要了,对吗?”
继续纠缠毫无意义。
“既然你不愿意转交,我自己再想办法吧。”
药片放在手心还没吃。陈与禾一把丢进嘴里,放在舌根处,保温杯就在手边,伸手就能够到。
她毫无防备,猛喝一口。
“啊——”
杯子里的水比以为的要烫,至于有多少度,陈与禾感受不出来,舌尖和下唇已经麻木了。
这还不是最难受的。
嘴里的药片没有糖衣,沾水溶解后苦不堪言,慢慢从舌根蔓延至整个口腔。陈与禾生生被逼出了眼泪。
孟玦眼疾手快,拧开一瓶矿泉水递过去。陈与禾在快干呕的时候,接过水咕咚咕咚灌了小半瓶,才勉强压制住嘴里的苦味。
他半蹲在她身前,左手接过还剩一半的矿泉水瓶,右手抚上她的下唇:“舌头伸出来我看看,有没有烫着?”
26
第26章
◎还能不认识他?◎
陈与禾别扭地转过头:“没事。”
她润湿的眼眶没有一点儿说服力,孟玦垂首:“对不起。”
“不怪你,是我自己没注意。”
是她自己心不在焉,在保温杯里装的全是开水。
麻木过后,舌尖传来敏锐的灼伤感,陈与禾说话已经有些不利索。孟玦把矿泉水瓶交还给她:“先含一口凉水,我去找冰块。”
“嗯。”
陈与禾含着水,舌尖泡在凉水里,痛感被消解了一点儿。
不一会儿,孟玦手里端着一大盒梦龙的冰淇淋,气喘吁吁地回来,身后还跟着季阳波。
实验楼是没有电梯的,从六楼到小卖部再回来,他竟然只花了不到5分钟。
季阳波揶揄孟玦:“师兄,你百米冲刺就为了买个冰淇淋?”
孟玦不想理他,径直走向陈与禾,把冰淇淋塞她手里,顺便帮她揭开盖子:“巧克力的。”
“谢谢。”
孟玦盯着她的嘴唇,想看看她有没有起水泡,但“不速之客”跟得比狗皮膏药还紧,只好作罢。
季阳波不满被冷落,酸溜溜地问:“师兄,你也太不厚道了,怎么只给学姐买?”
陈与禾挖了一勺冰淇淋,冰冰甜甜的,不适感一下子减轻了不少。她跟季阳波解释:“我刚刚喝水烫着了,没有冰块,只好用冰淇淋代替。”
“怪不得师兄跑这么着急。”季阳波还不忘关心陈与禾伤势,“烫得严重吗,要不要去医院?”
“不用不用。”
去医院也太夸张了。
陈与禾感觉灼热感在慢慢消失,她今天带病来是为了正事的。
“好不容易大家都在,不如现在开始项目讨论会?”
初步设想的技术路线,孟玦已经有过相当的研究,可行性不大。他们得紧急确定一种新的技术路线。
正式开始前,陈与禾详细地阐述着项目对新型储氢材料的具体要求,以及目前的进展,以达成共识。
季阳波和姚霁月边听边在笔记本上记录关键词,只有孟玦,目光灼灼地盯着陈与禾的脸。
陈与禾越讲声音越小:“孟老师是有什么问题吗?”
两位好学生也随之把目光转向孟玦。
孟玦跟个没事人一样收回眼神:“没有。”
陈与禾正想继续,孟玦接过她的话头:“现在我们要找一种新的储氢材料,能同时满足轻量化和其他各项性能。”
季阳波感慨:“既要性能达标,又要稳定性安全性高,还要轻量化,这无异于要找一种万能的材料啊!”
“万能材料?”
“MOD?”
陈与禾和孟玦同时开口,在听到对方的声音后,又惊喜地交换眼神。
MOD是一种新型材料,兼具各种优异的性能,但性能不太稳定,也几乎没有相关的研究论证它在储氢方面的应用。
剩下两人显然没有跟上陈与禾和孟玦的思路,一脸茫然。
陈与禾留学时,也曾了解过这种材料,她介绍到:“MOD既能通过化学键储存氢气,同时本身也是多孔结构,也有助于提高氢容量。但它性能不太稳定,如果用于储氢,在多次吸放氢后,容量会衰减,结构也容易被破坏。”
孟玦并没有因为这个新发现而乐观:“但MOD的制备国内还没实现大规模量产,我们在原材料上就会被国外卡脖子。”
“MOD在国内的应用还比较少,或许有专精这方面的厂家但我们不知道?”这个猜想让陈与禾备感兴奋,“如果真的没有,不正好是个机会?”
孟玦瞥了陈与禾一眼,她真的成长了很多,学会了在危机中寻找商机。
“你还打算把一整条产业链都拿下?”
“那倒也不敢。但原材料至关重要,眼下也没有别的更好的方法。不如我们做两手准备,一边摸底一下国内有没有生产MOD的厂家,同时探索别的技术路线?”
说起来简单,研发和摸底都不是一天两天就能做成的。
孟玦问:“你忙得过来吗?”
“我会尽量调整的。”
除了MOD这种新型材料,几人又探讨了其他的可能性,季阳波和姚霁月也分别阐述了这段时间对这个项目的规划和想法。
会议正酣,几个人越聊越深,想法也逐渐缥缈起来。
还是孟玦及时把思绪乱飞的三人拉了回来:“先着眼于实际。这几条线路,大家分工合作,先分别探索下可行性,再确定一条最合适的。”
“有道理。”季阳波随时想着拍师兄的马屁,他看了看时间,“不过现在最重要的是去吃饭。”
这都讨论了三个多小时了,都已经过了下班或者下课时间,陈与禾深表歉意:“不好意思,耽误你们休息,不如我请大家吃个晚饭?”
季阳波伸手阻止:“哎,学姐,今天你可不能跟我抢。”
陈与禾正疑惑,姚霁月笑着说:“季师兄今天生日,说请大家吃饭。”
“啊?”陈与禾更惶恐了,“我不知道,我都没准备礼物。”
“什么礼物不礼物的,咱不讲那些虚礼,随便吃个饭就当庆祝了。”
话虽这么说,毕竟是刚认识的朋友,陈与禾还是觉得不太好,下意识看向孟玦,问他的意思。
孟玦会意:“没事,我也没准备。”
这下子季阳波可要闹了:“学姐是因为不知道,师兄怎么你也没准备?霁月都提前给我了。”
“今天我买单。”
“那行。”季阳波瞬间喜笑颜开,“既然师兄请客,那得吃顿好的。咱先走呗?”
人家同门聚餐,陈与禾正犹豫着要不要找个理由推脱,季阳波拉她一把,推着她往门外走:“学姐,不用担心,师兄有钱!”
她倒不是在担心这个。
孟玦的车就停在实验楼附近,他提前解了锁。季阳波兴冲冲地走到副驾门外,正准备开门,姚霁月叫住了他:“师兄,我有事想问你。”
“哦,那咱俩坐后面吧。”
陈与禾暗自摇头,这已经是姚霁月第二次给陈与禾和孟玦制造机会了。
陈与禾本就跟姚霁月走在一起,她转头看了看双手抱着书的女孩。
似察觉到陈与禾的视线,姚霁月也转头看她,眼神对视中,她有些不好意思,用手推了推眼镜,垂下了眼眸。
“霁月,谢谢你帮我隐瞒。但我和孟玦不会再在一起了,所以,不用再帮忙做这些。”
姚霁月蓦地抬头:“为什么?师兄他还喜欢你。”
陈与禾没回答,笑着反问她:“你不也喜欢他吗?”
“不是的,我只是…”姚霁月瞳孔倏然放大,下意识辩解,但声音越来越没有底气。
陈与禾宽慰她:“没关系啊,喜欢就去追,但也不要过于沉溺在感情里。你是个聪明的姑娘,应该明白我的意思。”
“我知道的,学姐。”姚霁月难得多说了几句话,“师兄眼里只有你,我对他也不一定就是爱情,也可能是慕强心理作祟。”
“不留遗憾就好。”
不想多折腾,陈与禾还是坐上了孟玦的副驾驶。后排的两个年轻人还真的在商量论文的事情,前排的两人则是一路无言。
精神放松下来以后,陈与禾感觉舌尖的灼烧感又回来了,跟她和孟玦之间的尴尬一样难耐。
到了吃饭的商场以后,孟玦去停车,让他们先去餐厅。
寿星做主点了菜,在等待上菜的时间,陈与禾借口上厕所,准备临时去买份礼物。
她刚刚路过了很多家电子产品的店铺,她特意观察了季阳波的手机品牌,准备去买一个同品牌的运动手表,实用又不会太亲密。
最重要的是,费用也不会太贵。
陈与禾目标明确,很快就回到餐厅,孟玦也刚到。
她献宝似的拿出礼盒:“季同学,生日快乐!”
“哇,谢谢学姐。”季阳波满眼惊喜,给足了送礼物的人情绪价值,“你怎么知道我喜欢这个,其实不用礼物也没关系。”
“买单的机会被孟老师抢了,我只好另寻他法了。以后我们就是合作伙伴了,可能会经常熬夜,这个智能手表正好可以监督你的健康。”
“谢谢学姐,我真的很需要。”
“喜欢就好。”
他们的位置靠着窗,孟玦和季阳波坐在一侧。陈与禾则在姚霁月身边落座。
孟玦拿出一只药用喷雾递给她:“治烫伤的。”
“谢谢。”
“可以先用一次,止疼的。”
季阳波突然记起来陈与禾被烫伤的事,想叫服务员再加几个凉菜和冰饮。孟玦却说他已经跟服务员说过了。
季阳波谄笑:“师兄什么时候这么贴心了?”
孟玦不想理他,往窗外看去。恰好看到一张熟悉的面孔也在往他们这边探望。
陈与禾正憋着笑看季阳波耍宝般的把那块智能手表翻来覆去的摩挲。
看到她无所顾忌的笑,孟玦才反应过来,刚刚在窗外试探的那个女生,不就是陈与禾大学时的室友?
果然,没一会儿,那个在窗外试探的女生出现在他们桌旁边。
“小禾,真的是你?”
陈与禾闻声抬头:“杨舒?”
杨舒手里挎着几个购物袋,脸上也是一样的惊喜:“刚刚在楼下我就看着像你,以为认错了。看你上了楼,我不死心,到这层楼一家家的找,没想到真的是你。”
久未见面,陈与禾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只剩激动。
姚霁月适时往里面挪了一些,陈与禾跟着挪。杨舒却没什么所谓,招手让服务员加一张凳子。
“我叙叙旧就走,不耽误你们聚餐。”
“哦对了,杨舒是我大学室友。”说到聚餐,陈与禾才想起来介绍双方,“小舒,他们也是江宁大学的,这两位是师弟师妹。”
孟玦靠窗坐着,在陈与禾的斜对面。
陈与禾正欲介绍孟玦,杨舒一屁股坐下,唇角微扬,勾起一抹似有若无的笑意:“我还能不认识他?”
【作者有话说】
备注:MOD这种材料是本人胡诌的,专业能力实在有限,请原谅我的无知。
27
第27章
◎你想过跟我结婚吗◎
当年,陈与禾和孟玦谈恋爱这事儿,杨舒和另外两个室友也是在学校论坛看到照片才知道的。
她们作为陈与禾的室友,几乎是最后才知道的,对此大为不满,最后还是被一顿美食堵住了嘴。
孟玦陈与禾是学院里少有的相貌和能力都出众的人,自是受到很多同学关注。但他们两人一向很低调,杨舒认识孟玦并不只是因为他是陈与禾的男朋友。
后来二人分手闹得不太愉快,陈与禾连联系方式都换了,实在是让人唏嘘。
杨舒又问陈与禾:“这几年你去哪儿了?谁都联系不上,就分个手而已,怎么还搞失联那套,连我们这些朋友也不要了?”
“不是的,那都是意外。”陈与禾不想在孟玦面前提及以前的事,赶紧揭过这个话题,“对了,你怎么在这儿?”
“来买东西啊。”杨舒洋溢着幸福的笑,展示着右手无名指的戒指,“我要结婚了。”
“真的?恭喜啊!”
“哼,当年我们可是说好了要给彼此做伴娘的,你倒好。”杨舒瞥了一眼孟玦,又看回陈与禾,“我们当时都以为最先结婚的会是你呢!”
怎么又扯回来了?
“你老公呢?没跟你一起?”
杨舒撇撇嘴:“上厕所去了。说是陪我逛街,比踢一下午球还累。”
看似埋怨,实则秀恩爱。
陈与禾问:“你婚礼是什么时候?”
“半个月以后。”
“对了,你能来当伴娘吗?”杨舒语速快,说起来就不停,“我请了三个伴娘,小霜结婚了不能来。敏敏是第一时间就答应了,另一个是我发小,还有一个没定下来,你要是愿意来就太好了。”
小霜和敏敏是陈与禾的另外两个室友,没想到一心钻进二次元的小霜竟然是她们中间最先结婚的。敏敏还和以前一样爽快。
“但我都不知道婚礼那些流程。”
“没事,那些都由我发小搞定,你和敏敏负责美美的就好。”
“好,那我来。”
敲定好了行程,杨舒从包里拿出两张请柬,分别递给陈与禾和孟玦。陈与禾自不必多说,但杨舒跟孟玦不熟,既然见到了,还是要亲自邀请一下的。
“老同学,有空来参加婚礼吗?”
孟玦欣然收下请柬,又看了眼陈与禾:“我跟她一起来。”
“哦?”杨舒眉头一挑,“你们这是复——”
“杨舒,你和你老公怎么认识的?”
说起自己的爱情,杨舒很容易就被转移了注意力:“校友会认识的,经管学院的学长,大我们几届。婚礼前有个单身派对,只有女生,到时候我跟你详细讲。”
“好呀。”
昔日的好友叙旧,其他人都不忍打扰。得了空隙,季阳波见缝插针地问杨舒:“学姐,你们仨是同学?”
“我跟小禾是。”杨舒半眯着眼睛,神神秘秘地说,“至于孟同学嘛,不同班,了解不多。”
孟玦猜到季阳波要问什么:“少打听。”
“今天我生日啊,师兄。”
孟玦哑然,陈与禾挠挠眼角,静待暴风雨的来临。
季阳波对孟玦的情史非常具有打破砂锅问到底的精神,他问杨舒:“学姐,我孟师兄大学的女朋友你认识吗?他们怎么分手的?”
杨舒像被什么糊住了嗓子,一时间发不出声音,她看看陈与禾,又看看孟玦,然后憋着笑又对季阳波说:“你…在逗我玩吗?”
杨舒简直要怀疑季阳波是不是在耍她,但他那求知的眼神又实在清澈热忱,不像假的。
她沉默了几秒,迟疑着说:“本人不就坐在你对面吗?”
这下换季阳波傻了。
对面?谁啊?姚霁月?不是。
难道是陈与禾?
这段时间以来的一幕幕如电影倒带一样在他脑子里回放,一点一滴都在证明着孟玦对陈与禾的熟稔和关心。他俩那种刻意保持距离以及和旧情人见面的尴尬,促使季阳波把一切异常都合理化了。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靠!”
季阳波环顾四周,孟玦一脸沉默,算是默认。陈与禾心虚又讨好的笑着,表达着瞒着她的歉意。而姚霁月,低着头捂着嘴偷笑,显然早已知情。
“合着就瞒着我一个人?”季阳波张着嘴,无比震惊,“师妹?”
姚霁月道歉倒是挺快的:“师兄,我不是故意的。”
师妹滑跪道歉,态度良好,陈与禾刚送了他礼物,季阳波不好开口,心里的气只好冲着孟玦,但又不知道抱怨什么,说出口就闹了笑话:“你也知道?”
杨舒笑出了声,丝毫没收着,笑声嘹亮:“他还能不知道?”
陈与禾也被逗乐,季阳波眼睛一扫过来,她立马抿唇收住,难掩理亏:“你也没仔细问来着。”
“是我不让她说的。”
季阳波眼神幽怨地看着孟玦,满脸都是“为什么”三个大字。
“你知道了,所有人都知道了。”
季阳波反倒得意起来:“那我现在也知道了。”
“不准乱说。”
孟玦冷着脸警告,季阳波不敢再放肆,一下子泄了气:“那我要再点一份波士顿大龙虾。”
“随你。”
闹剧结束,陈与禾和杨舒重新交换了联系方式,正好杨舒的老公找过来了,双方简单打过招呼,夫妻俩起身告辞。
“与禾,单身派对见。”
杨舒又对孟玦说:“老同学,记得来。机会难得哦。”
“一定到。”
*
季阳波话多且密,加上又被桌上的三个人集体隐瞒,他又是抱怨,又是打听,一顿晚饭硬是吃到九点过。
因为烫伤,陈与禾没怎么吃东西,倒是把孟玦给她点的甜点吃了个精光。
回去的路上,孟玦还特意送了季阳波一个蛋糕,让他回宿舍跟室友们分享。季阳波瞬间消了气,柔声柔气地说了声“谢谢师兄”。
孟玦没忍住翻了个白眼:“闭嘴。”
按照惯例,孟玦是要送师弟师妹回学校的。
商场离陈与禾家不远,她正想告辞,孟玦转头看她:“我送你。”
“不用了,我打车回去很快。”
“我有话跟你说。”
季阳波一手拎着蛋糕,另只手举起自己的手机:“你们聊,我和师妹打车先走。”
“那注意安全,记得送霁月回宿舍。”
“好的师兄,使命必达。”
这下好了,撮合的人又多了一个。
看他们俩这避之不及的样子,陈与禾预感到以后将会有很多类似现在这样被撮合的时候,她瞒着季阳波自己和孟玦曾经的关系,就是不想看到这种局面。
她暗暗地叹了口气:“那等你们的车到了,我们再走。”
自挑明后,孟玦的眼神从未收敛,就连在等网约车来之前,视线也未曾离开过陈与禾。
陈与禾被盯得发毛,待二人上车后,她忍不住抱怨:“说是送师弟师妹回学校,我看你一点儿也不担心。”
“成年人有什么可担心的。走吧!”
道理陈与禾何尝不懂,她不过是想转移一下孟玦的注意力而已。
上了车,陈与禾自觉导航,不愿麻烦孟玦一点儿。孟玦看不出神情,没多做停留,启动了车子。
陈与禾说的近并不是推脱,不过二十分钟就到达了目的地。
“谢谢你送我回来。”
“陈与禾。”
孟玦提前预警了他有话要说,陈与禾等了一路他都没开口。
听到他连名带姓地见她,陈与禾无声叹息,手从安全带挪回腿上:“嗯。”
“你想过跟我结婚吗?”
他的声音一直偏冷,此刻更是如淬了冰。
“六年前,你想过跟我跟我结婚吗?”
其实是没有的。
大学,初恋,孟玦。
陈与禾迄今为止唯一一段感情,现在想来似乎是过于完美了。
彼时的陈与禾娇纵,心气高,即便身边的朋友都说她上辈子拯救了银河系才会有孟玦这样一个完美的男朋友。可她从来没有觉得这是什么前世修来的福分,因为那时的陈与禾值得。
在爱情里,她全身心投入,像童话里的公主。
结婚这个词,在陈与禾的字典里,等同于一地鸡毛。
那时的她太年轻,没有想过结婚。
但这并不代表那两年的感情掺了假。
没想过和不想,是不一样的。
她的沉默无声无息,孟玦明白了其间的答案。
他说:“我想过。”
“那天我带你回我家,把你介绍给她,其实我比你更紧张。因为我知道我家压抑又窒息,我只想着,过了这一关,我就跟你求婚。”
陈与禾坐在那儿,闭上了眼睛。摒弃了杂念,反而将他话里的绝望听得真切。
他缓了缓,继续说:“我想,我们可以住在一个属于自己的家。她是我一个人的母亲,她说的做的,都由我自己去承担。只要你在我身边就好。”
“我下过这个决心。但你没有给过我一丝信任。”
孟玦释然地笑,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我连求婚戒指都买好了。”
等待孟玦的是长久的沉默,随后是隐隐的抽泣。
孟玦语气平淡,但他的字字句句都砸在陈与禾心里,像胸口抱着大石的人,只等着最后那一锤,给她最后的判决。
但那句审判迟迟未到。
陈与禾抹了抹眼泪:“对不起,我不知道这些。”
但陈与禾清楚地知道,就算六年前的自己知道孟玦求婚的计划,她大概率也不会答应。
她想要的是即便平淡但也要安稳的生活,而孟玦的母亲,是他们幸福生活表象下的一颗定时炸弹。
她泪眼朦胧,满是歉意,却没有后悔。孟玦忽然笑了。
“陈与禾,你真的变了。以前你看我的眼神,让我觉得,我也是值得被爱的。如今你的眼睛里只有戒备和疏离,现在竟然多了怜悯。”
唯独少了爱。
“人…总是会长大的。她的世界也会越来越大,以前珍视的那些,不可避免地会变小,直至消失不见。”
“所以就让我在你生活里消失?为什么还要来招惹我。”
为什么?因为她需要钱,需要投资,她想要世俗意义上的成功。
“孟玦…”
他伸手帮她解开安全带锁扣:“上去吧。不早了,生病就早点休息。”
“我…”
“下车。烫伤药记得带走。”
孟玦再经不起任何来自于她的不在意。
28
第28章
◎我女朋友这个身份好用吗◎
在周家小女儿的生日宴上,陈与禾跟之前一直见不到面的两位企业家打了个照面。
她想趁热打铁,利用好裴放女朋友这个身份,跟凯悦的贾总和通航的张总谈合作。绿氢不能一直靠投资过活,他们的一代产品要打开更多市场才行。
通航的张广运是她要第一个攻破的对象。
通航是做客运车辆制造的,如果能跟他们达成合作,或者联合开发适应他们的新产品,稳定的订单不就来了吗。
选择通航还有另一个原因。那天晚上,在那些企业家的会谈里,这个张广运坐在一个偏僻的位置,又帮着凯悦的贾总说话,看起来他在这群人里算不得地位高的。
陈与禾查过,这位张总,没有什么深厚的背景。在当晚的那群人里,只有他算得上白手起家,他的野心和坚韧不是那些出身就在高位的人能理解的。
这对绿氢科技来说,是个机会,也是个挑战。
通航公司占地面积很大,在城外郊区,陈与禾和吴浩帆约好了来接她。
苏灵铃见她打扮得正式,口红也用上了正红色,担心地问:“你这感冒还没好,舌头又被烫了,不好好休息,又要干嘛去?”
“工作呀。我好不容易约好了通航的张总,去谈合作。学长来楼下接我。”
陈与禾对着镜子整理妆容。
昨晚没怎么睡好。昨晚回来后一直准备今天的工作,躺下以后也睡不着,孟玦说的话一直在她脑子里盘旋,凌晨才睡下,黑眼圈重得多用了一层粉底才勉强盖住。
苏灵铃心疼她转轴转:“你是搞技术的,这种事交给吴浩帆去做呗。”
“今天是第一次见面,我得去。若是谈得好,以后就让学长自己去。”
“要是有应酬喝酒的事,全推给吴浩帆,别傻乎乎的闷头喝。”
陈与禾似笑非笑:“苏苏,你只心疼我不心疼学长吗?”
苏灵铃避开镜子里的视线:“我心疼他干嘛。”
“我看你们最近走得很近啊。”
“那还不都是因为你,一点儿也不让人省心。”
陈与禾哈哈笑着:“苏苏,我发现你这说话的逻辑,是越来越像我妈了。”
苏灵铃瞪着眼:“什么意思?”
“被抓着点小把柄就疯狂往我身上甩锅,这不是心虚是什么?”
“你真是…”
被拆穿的苏*灵铃气急败坏,冲过来挠她痒痒肉,陈与禾大笑着躲闪,嬉闹间陈与禾不小心咬到舌尖,痛呼一声。
苏灵铃立刻停下查看:“怎么了?”
陈与禾卷着舌头囫囵着:“又咬到了。”
这下更是雪上加霜。
“疼吗?”
陈与禾龇着牙吸气,缓过了劲儿就好多了:“还好。”
“活该。”苏灵铃嘴硬心软,见她搞怪,没好气地说,“快走吧,别迟到了。”
“是得走了。”
“把那个喷雾带上,舌头疼的时候悄悄喷点。”苏灵铃不放心的叮嘱着,还不忘挖苦她,“你这前男友还是有点用哈。”
哪壶不开提哪壶。
陈与禾哼了一声:“我走了,晚上我回来做饭。”
“别了,您那手艺,还是留着做实验吧。”
*
越盛集团17楼。
简晨刚跟裴放汇报完工作,裴放突然想起什么,转身问简晨:“陈与禾留学那几年的经历查到了吗?”
“跟孙小姐说的差不多。陈总监在国外那几年确实打了很多份工。”
孙夏瑶把在泳池边发生的事情给裴放说过,自然也提到了那个寸头透露的,陈与禾在国外的经历。裴放心生疑虑,才让人去查证真实性。
没想到竟然是真的,陈与禾在国外过得并不如意。
裴放喃喃自语:“100万,不应该啊。”
“老板,什么100万?”
“没什么。”裴放收回视线,从巨大的落地窗前走回沙发处,“她还没到?”
陈与禾每周都来,简晨已经习惯了裴放说的“她”指的是谁。
简晨抬臂看了眼手表:“应该快了,陈总监一般都会提前到。”
“让她直接进来就行。”
“好的。”
说曹操曹操到,简晨的手机提示音响起,他拿起一看,果然是陈与禾的消息。
“老板,陈总监到了。”
“嗯,你先去忙吧。”
叩叩——
“请进。”
陈与禾带着资料,推门而入。
“裴总。”
裴放已经坐回办公桌后,看到她手里的资料,问到:“看来今天项目有进展了?”
“是的裴总。”
陈与禾也不客气,把一式两份的资料递给裴放后,自己就在他对面落座。
“我们跟孟博士讨论了各种技术路线,还是决定用一种新型材料MOD作为新一代储氢材料。”
“MOD?”裴放微微皱眉,“那个不是主要用在传感器和燃料电池上吗?”
陈与禾脸上浮现出一种难以置信的表情:“您知道MOD?”
裴放扬眉:“我不能知道?”
“当然不是,裴总自是见多识广。”陈与禾接着解释,“MOD除了您刚刚说的那些应用,说不定在储氢上也会有很好的效果。当然,这还有待验证。另外,我们也计划将MOD进行改性,这样性能更稳定、更安全。”
“好,知道了。”裴放这意思应该是同意了,让他们放手去做,不过他也没道理不同意。
汇报完研发进度,陈与禾挤出一个谄媚的笑:“对了裴总,有件事能不能请您帮个小忙。”
“嗯,说说看?”
“我们的设备不是一直没到吗,您有没有资源或者朋友可以帮忙催一催啊。”
裴放抬起眼睫,盯着她,陈与禾莫名有些心虚:“我们这技术路线也定下来了,没有实验设备不是耽误研发进度吗?再说,我这段时间一直往江宁大学跑也不方便…”
“好。”
“啊?”陈与禾准备了一大堆理由没说完呢,甚至做好了裴放要讨价还价的准备,没想到他竟然答应得这么干脆,陈与禾受宠若惊,“那…谢谢裴总。”
瞧她那没出息的样,裴放卷起一抹笑,傲娇得很:“我还以为你想让我帮你跟通航的张广运牵线搭桥呢。”
他愿意帮当然也挺好。前天她和吴浩帆跟那位张总聊得还不错,谈合作还早了些,但至少建立起联系了,张总也答应到绿氢科技做现场考察。
第一次能谈成这样,陈与禾已经很满意了。
没想到他们的行动没瞒过裴放。
“我们已经跟张总谈过了。”陈与禾本来也没打算隐瞒。不过能有这结果,裴放确实起到了一定的作用,她狗腿的表示,“也是仰仗裴总的面子。”
裴放嘴角噙着笑:“知道就好。”
陈与禾嘴角差点抽搐,这把你给捧得,自恋狂。
“那裴总,如果没事,我就先——”
“那天回去生病了吗?”
“没有没有。”
“那怎么声音有点哑,感冒了?”
陈与禾摸摸鼻尖:“有点,但不严重,已经好了。”
“嗯。”
裴放的手机提示音响起,他拿起来看了一眼又放下。
他随意地翻着陈与禾给他的资料,指着资料里一个专有名词问:“这是什么意思?”
陈与禾也翻开自己手上这份资料:“哪个?”
他没回,又翻到另一页,指着一张分子结构图:“这个呢,这就是MOD的结构图?”
“不是的。其实您没必要了解得这么详细的。”
“多学总没错,不然总是会被人质疑见识浅薄。你说呢,陈总监?”
这人真是睚眦必报。
“您说的对。”陈与禾陪着笑,“您看的那个是一张断层扫描图…”
裴放用那双桃花眼看着她:“你不是近视吗,你过来,好好给我讲讲你的技术路线。”
这人真是每天一出新花样,以前也没见这么感兴趣,现在想起来学了?
陈与禾绕过长长的办公桌,走到裴放身边站定,他则把座椅往后挪了半步,侧身面向她。
陈与禾只好当起了老师:“您看这张图,它的内部结构是多孔状的,本身就能储氢一部分氢气。再加上…”
裴放的心思根本没在什么劳什子断层扫描图上:“站着多累啊,要不要坐会儿?”
陈与禾左手撑在桌面上,闻言环顾四周,只有裴放坐着的那一张椅子。她不着痕迹地叹气,就知道这厮故意叫她过来就没安什么好心。
陈与禾语气颇为不善:“坐?坐哪儿?”
裴放拍了拍他的腿。
陈与禾垮了脸:“裴放,你逗我玩儿呢!”
“哎?”她说话间就要走,裴放起身拉住她,把她困在自己和桌沿中间,扣着她的肩膀面向自己,“好好的,跑什么?”
裴放陡然凑近,陈与禾被迫仰头看他:“我在跟你汇报工作,你在想什么?”
裴放失笑:“我想什么了?你钻进我脑子里看到了?”
“懒得跟你胡扯。”
她挣扎着要走,裴放把她的两只手都按在桌面上。
“我女朋友这个身份好用吗?”
陈与禾抬眸,他眼神戏谑:“我总觉得我亏了。说好当我一年的女朋友,我好像一点好处没得到啊。倒是你,不仅一年后能多拿3%的股权,这期间顶着我女朋友的名号,怕是也能行不少方便吧?”
裴放凑得很近,陈与禾的腰靠着桌沿,硌得腰疼,频频后撤。
“陈总监是不是忘了,我说的女朋友,可不只是协议上的。”
他的气息就在耳边,陈与禾感觉左边脸热得不行。她偏过头:“通航的合作还没谈成呢。”
裴放的笑声扑在她耳侧:“坐实了女朋友的身份,不是更好谈?”
这话听在陈与禾耳朵里,实在刺耳。
她抽出手,将裴放推远些:“裴总何必装得这么无辜,我是利用了这个身份不假,但你说你什么都不图,恐怕你自己都不信吧?”
裴放还是那种无所谓的笑:“那你说我图什么?”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资本家的钱不好拿。”
办公室门外隐约传来交谈声,其间简晨说话的声音比平时大多了,似乎还有脚步声越来越近。
“知道就好。投资人兼男朋友,取点利息,不过分吧?”
裴放一手扣着她的腰,一手抬着她的腿,把她架上宽大的办公桌后,重新贴近她。
陈与禾眼睛里闪过一丝慌乱:“裴放,你干嘛?”
裴放攥着她的双手,扣紧她的下颌,倾身过去,却在离她的双唇只有几厘米时,突然想起什么,勾唇一笑:“我的体检报告,结束后给你检查。”
【作者有话说】
备注:MOD用在传感器和燃料电池上,这事也是我胡诌的。
29
第29章
◎听话,张嘴◎
体检报告?
哦对了,第二次谈投资时,裴放提出让她做他“各种意义上的女朋友”,陈与禾嘴硬地表示请他出示体检报告。
没想到他竟然还记得当时的戏言。
这就更加让陈与禾肯定了裴放在戏耍她。
她不服输地看回他眼里,裴放后撤,看着她哑然失笑。
就在陈与禾以为自己赌赢了的时候,裴放的吻骤然落下。
陈与禾惊得忘了闭眼。
这个吻,浅尝辄止。裴放退开半分后,喉结不自觉滚动。他好像并不排斥跟她亲吻,相反,还有点意犹未尽。
她的唇微张,似乎还没回过神。裴放突然觉得口渴,轻舔唇缝后依然无济于事。
门外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他的手抚在她颈侧,掌根抵在她下颌,只需略微施加一点向上的力,她的双唇就离他近了几分,裴放决定遵从自己的内心,俯身含住她的嘴唇。
气息交织,呼吸相融。
裴放带着试探和隐隐的渴望一点点侵吞着如果冻般柔软的唇瓣。
她没有再赌气挣脱,乖顺得不像平时的陈与禾。
渐渐的,裴放不再满足于简单的触碰,挑开她紧闭的双唇,叩开牙关,一寸寸侵占她的呼吸。
裴放的吻逐渐攻城略地,偏偏陈与禾身后没有倚靠,只好以手反撑在身后。裴放趁她放松的间隙,进入她的领地,吮吻舌尖。
“嗯…”
最近饱受摧残的舌尖哪里受得了这种刺激,陈与禾痛得瞬间清醒。
被她的呼痛声硬生生打断的裴放,恋恋不舍地松开她,她也跟自己一样呼吸急促。他没忍住又追吻一下后才问她:“怎么了?”
陈与禾痛得吸气,说不出话,只摇摇头。
裴放揉揉她的脸,顺势地把她的头按进怀里安抚。调整呼吸后,他冲着门口一脸震惊的人叫了一声“妈”。
陈与禾惊慌抬头:“你妈?”
裴放用手指头轻轻敲了下她头顶:“趁机骂我呢?”
陈与禾又慌张又窘迫。
难道刚刚的情形都被裴放的妈妈看到了?她还坐在裴放的办公桌上,这些行为在长辈看来,简直是大逆不道。
陈与禾的表情看起来像是正在经历着世界末日,裴放抱她下来,轻轻在她耳边说了声没事。
陈与禾剜他一眼,这厮就是故意的。
裴放觉得睁圆了眼恨不得能冒出火星子的陈与禾实在是可爱,像受惊的小鹿。他握着她的肩膀,让她转身面对现实。
陈与禾一脸视死如归,转身看到呆愣在原地的简晨和裴放妈妈,暗道不如死了更好。
裴放却跟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揽着陈与禾的肩,介绍到:“妈,这是我女朋友,陈与禾。”
裴放捏了下她的肩头,陈与禾收到提示才微微俯身致意:“阿姨好!”
“哦,你好!”卢惜寒如梦初醒,露出一个堪称满面春风的笑,说话却小心翼翼的,“小陈?你好,我是裴放的妈妈。”
裴放带着陈与禾从办公桌后面出来:“妈,她朋友都叫她小禾。”
“好。小禾好,小禾好。”
卢惜寒看着比陈与禾还无措。她把手里提着的保温桶递给简晨:“小晨,你帮我把汤收好。”
“好的阿姨,那我先出去了。”简晨退出去时,还不忘把门带上。
都说儿媳妇怕见公婆,卢惜寒倒好,第一次见儿子的女朋友,她先紧张上了。
裴放看得好笑,把母亲扶到沙发上坐下:“您紧张什么?”
卢惜寒一巴掌拍在裴放身上,几乎是咬着牙说:“还不是都怪你。我这一把岁数了,一点儿经验都没有。有女朋友也不早说。现在这闹得…回头再找你算账。”
“我不说您不也找过来了吗?”
卢惜寒忍不住又扬起巴掌:“还说!”
“行,我闭嘴。”
陈与禾直愣愣地站着,双手交握垂在身前,右手食指悄悄挠着左手手心。
其实她很擅长讨长辈的欢心,唯独有一种关系她不敢放肆。
裴放看陈与禾像犯错的小学生一样低眉顺眼地站着,不忘打趣她:“罚站呢?”
讨嫌的裴放被自家母亲一把推开,一张温柔的笑脸出现在陈与禾面前。
卢惜寒伸出手想去拉陈与禾的手,又怕太唐突,悻悻地又把手收了回去。
陈与禾见状也挤出一个仅代表礼貌的笑容。
卢惜寒看着自己的手,很有一种恨铁不成钢的感觉:“小禾啊,晚上来家里吃饭吧。”
“啊?”陈与禾错愕,向裴放求助,“今天吗?”
卢惜寒没放过陈与禾的眼神,看起来,这个女孩还挺依赖自己儿子的,不由得在心里窃喜:“不用管他,你想来就来。要是你觉得来家里太正式了,咱们就在楼下或者附近吃个便饭也行。”
“可是…”
卢惜寒殷切的眼神里都是期待,裴放曲着长腿大喇喇地靠在沙发边,一副看好戏的模样,看起来没打算帮她推脱。
陈与禾拒绝的话梗在喉咙,数次想说出口又止住了,差点被口水呛到:“那就听阿姨的安排。”
“好。”卢惜寒双手合拢,发出“啪”的一声,高兴的样子不像装的,“小禾,那我们晚上再聊。我先走了,你们…继续。”
“继续。”随手关门的老母亲还不忘再嘱咐一遍。
随着关门声响起,裴放大笑起来:“你怎么那么听我妈的话?”
陈与禾像泄了气的气球,瘫在沙发上,完全不想理他。
裴放还不知死活地拱火:“还要继续吗?”
“裴放!”
他晃着腿,漫不经心地应:“嗯,在呢。”
论脸皮厚,陈与禾自认比不过他,她神色恹恹:“裴总,你的目的已经达到了,就不要再拿乙方寻开心了吧。”
“你这女人,翻脸真快。”
陈与禾突然觉得心累,假装别人女朋友真不是件容易的差事。如果卢惜寒真的对她扮演的儿媳妇很满意,最终又不得不辜负别人的期待,她才真的是罪孽深重。
而对于裴放的亲近,她知道她没有立场拒绝,这都是她为了得到投资,亲口承诺过的。何况,就像苏苏说的,以裴放的姿色,她也不亏。
但她依然兴致缺缺:“在裴总这儿,我从来都只是乙方,没有变过。”
裴放察觉到她情绪低落,放下架子哄她,捏着她的下巴:“是不是刚刚弄疼你了?”
“不关你的事。”陈与禾撇开他的手,“就是吃药的时候被烫了。”
“什么药要用开水服用?”裴放本来想逗逗她,她却没什么反应,以为她疼得厉害,“我看看,严不严重?”
陈与禾疲于应付,敷衍到:“已经好了。”
他刚刚问她有没有因为受凉而感冒,她说已经好了,可明明嗓子还是哑的。他这会儿又问她烫得是不是严重,她也说好了,可刚刚唇舌分离时,他明明看见她眼里的泪花了。
裴放掰过她的脸:“听话,张嘴。”
陈与禾拍开他的手:“少拿这种逗宠物的语气跟我说话。”
“还挺有志气。”裴放一只手就把她的下巴钳制得死死的,陈与禾怎么都掰不开,“快点,我没那么多耐心。”
裴放就是不会好好说话,明明是关心,却被他弄得像欺压人一样。陈与禾哪里是这么轻易服输的人,就这么僵持着,大不了就是下巴疼点儿。
“行,我看你还是不疼,那我可就继续了?”
裴放本来是半蹲在她身前的,见她不肯服软,猛地站起身,左腿跪在沙发上,俯身而下。
“哎?你!”
经历刚刚错乱的吻,陈与禾相信以裴放的执行力,可能真的会再次亲下来。
她双手抵在他胸前,难为情地妥协:“好了,我知道了。”
裴放心满意足地在她身边坐下。
陈与禾身边的位置稍稍塌陷了下去,她像坦然赴死的死囚一样,在他的注视下探出舌尖。
她看似神色平静,其实裤缝处快被她抠烂了。这是什么尴尬的冥场面啊!
“这就是你说的好了?这不还有个血泡儿吗?”
“前两天又不小心咬到了。”
裴放“嚯”了一声:“笨死你算了。”
“药呢,有治这个的药吗?”
“在包里。”
陈与禾常用帆布包,什么都能装得下。除了电脑,也就是眼镜什么的,一小瓶喷雾在最下方。裴放把它拿出来,皱着眉看瓶身上的说明书:“这玩意儿管用吗?”
陈与禾懒懒地回了句:“聊胜于无。”
“现在要用吗?”
“不了。”
陈与禾知道跟裴放说话会很上火,在进这间办公室前用过一次了。
裴放把小瓶随手放在茶几上,在她身边坐下:“那就不用。”
“你妈…你妈妈那边怎么办?”
“吃个饭而已,去呗。”
说得轻巧。
虽然知道逃不过,被裴放彻底判了死刑,陈与禾忍不住重重地叹了口气。
本来只是来汇报工作的,这下好了,无端生出这么多旁枝末节的事情来。
“好了,去休息室待几个小时,睡会儿觉也行,等我妈通知就好。”
陈与禾小声吐槽:“每次来都得浪费半天时间。”
“浪费时间?”裴放语气暧昧,“要是不想浪费,我也可以陪你做点别的,刚好新做了体检。”
说起体检,陈与禾一扫刚才的阴霾:“对了,你的体检报告还没给我呢。”
裴放慢条斯理地笑着:“真要看啊?”
陈与禾睨他一眼:“当然,你凭什么例外。”
“就给你一个了解我的机会。”裴放看向她,“那你的呢?”
“我没有。”陈与禾答得理直气壮。
裴放慵懒地往沙发靠背上一躺,斜眼看她:“哦,双重标准是吧?”
“是你突然亲我的,我当然没有提前准备了。”
“你的意思是我预谋已久呗?”
难道不是?
裴放一把揽过陈与禾的腰身,把人箍进怀里,自下而上地看着她:“我特意去做了体检,可不仅仅是为了亲你这么简单。”
30
第30章
◎乖一点◎
裴放把特意两个字咬得很重,暗指她小人之心。
“你让我每次都在这儿待好几个小时,不就是想暗示别人,我们在做‘别的’事吗?”
裴放不置可否地点点头。
“那裴总的目的是什么呢,想宣告你取向正常还是身体好啊?”
“你说的这两样有任何值得怀疑的地方吗?”裴放有些不满她质疑的眼神,捏着她的后颈向下施力,使她向自己越靠越近,“再说了,我就单纯想挽回一下在外面的形象,不行吗?”
“行,裴总说什么都行。”
陈与禾不想再跟他拌嘴,从他身上下来。
她提着自己的帆布包,像回自己家一样,自如地走向那间已经逐渐熟悉起来的休息室。
说是休息室,据陈与禾几次下来的观察,裴放没怎么在那儿休息,里面的陈设没怎么变过,只有书桌变成了陈与禾专属的临时办公桌。
“这可不像你啊,陈与禾。平时怼我不是挺有精神的吗,怎么遇到我妈就蔫了?”
因为说谎欺骗真心要下拔舌地狱啊。
坐到“工位”前,对着电脑,清单上的各项代办事宜把陈与禾拉回现实。这才是她要做的事情,不是天天跟无关的人周旋。
通航的张广运答应到绿氢考察调研,相关的工作由吴浩帆负责,陈与禾配合。
眼下她最紧要的工作就是寻找国内可以生产MOD的厂家。
她依稀记得去年同学提过有一位克宾顿大学的校友在研究这个,陈与禾试着联系了那位同学,对方说她帮忙问一下联系方式。
陈与禾也不能就这么干等着。中国这么大,企业何止千万家。除了知名度较高的大厂和独角兽企业之外,小而美的专精特新企业或许才是陈与禾重点查找的目标。
她搜索了历年专精特新企业的名单,又筛选出新材料领域的企业,一家家对比查看。
本来陈与禾是想发给技术部的小李帮忙做的,但她在别人的地盘始终不能静下心做事,干脆做些繁琐但不怎么费脑子的活儿,就当休息了。
经过三个小时的不懈点击,还真让她找到一家企业在做MOD,不过MOD只占这家企业营收的30%左右,并且他们号称自己目前是国内唯一一家布局了MOD智能生产线的企业。
这大大地引起了陈与禾的兴趣,把他们的企业官网和宣传视频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大致可以推测他们的规模和智能制造水平。
但这家企业在兴康市,前期考察调研怕是又得多花很多时间在路途上,不过在国内能找到合格的供应商已经很好了。
到了下午六点,裴放敲门进来:“走吧,回家。”
“回家,你家吗?不是说就在附近?”
“不是你说的听我妈安排?”裴放帮她把电脑合上,“我家又不是龙潭虎穴,卢女士想着第一次见面,得好好款待你。”
“又不是真的。”陈与禾小声嘀咕,“你这么骗你妈,不会良心不安吗?”
裴放听力好得很:“年轻人分分合合不是很正常?”
陈与禾慢吞吞地收着东西,想着拖一分钟是一分钟。
裴放看出她的意图,三两下把她的物品归置到位,一手拿包一手拉人,风风火火地出了办公室。
在门口碰到简晨,裴放径直路过他,丢下一句:“今天准时下班。”
刚到电梯间,陈与禾频频回头:“那个…我那药还没拿。”
“路上再买。”
陈与禾看着两人紧紧牵着的手:“你抓这么紧做什么,我又不会跑。”
这话说得陈与禾自己都心虚,扭头对上一双含笑的桃花眼。
“不会吗?”
“我顶多拖延点时间嘛…”
裴放推她进了电梯:“不行,我妈在催了,说她炖的汤快凉了。”
正是下班时间,电梯下到16楼,门外等满了人,但都不敢进。陈与禾太明白社畜们下班急切的心情了,挤着裴放往角落里躲,腾出更多位置。
她主动靠过来,裴放故意搂着她的腰,下巴抵在她头顶小声说:“你撞疼我了。”
陈与禾本来就不喜欢在陌生人很多的电梯里交谈,何况还是眼下这种情况,电梯外一双双好奇的眼睛盯着他们,她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偏偏这人还故意装得很亲密,她没好气地回:“对不起。”
裴放乐见其成陈与禾的尴尬,心情大好,笑着对员工们说:“进来吧,不下班都留这儿当观众?”
本来越盛的员工也不会害怕跟老板同乘一部电梯,但今天情况特殊,谁都没敢先踏进去。
公司里早就在传老板有了女朋友。两人你侬我侬的,感情好着呢,这位陈总监还每周都抽时间来陪老板待一下午。
不过这位陈总监每次都是直达老板所在的17楼,很少有人见过她。今天突然见到这情形,众人才明白传言居然是真的。
往日风流潇洒的老板,不仅甘心帮人拿包,跟女朋友撒娇还被无视了。
老话说得好,一物降一物,再高高在上的人也有人能治。
直到上了车,陈与禾还闷闷不乐。
“陈与禾,没看出来你气性挺大。”
“裴总客气了,您不去当演员才真是可惜了。”
裴放最擅长把阳奉阴违的话当成对他的夸奖。
“过奖。”
“不过,我之前以为像您这样的人上人,会有专用电梯呢,没想到裴总这么随和?”
她极尽挖苦,裴放顺着她的话说:“人力成本很贵的。与其让他们等电梯,不如把这时间花在工作上。”
裴放启动车子,发动机轰鸣声像被资本压榨的打工仔发出的怒吼。
“受教。”
“我知道这听起来很残忍。你现在也是老板,合理利用员工的能力和价值,是一个优秀的管理者必须要具备的。”
“我明白。”
虽然陈与禾在公司不直接负责经营管理,但这一年多以来创业的经历,她也切身体会到了企业管理的重要性和不容易。
特别是人员的管理,知人善用对管理者来说是个很高的要求。
所以陈与禾特别认同吴浩帆的工作成果。在管理上,他比她做得好。
对于工作,陈与禾态度还是很端正的。像裴放这样的人,能多给她这样的新手透露些经验技巧,会少走很多弯路。
到裴家以后,陈与禾还意犹未尽,裴放下了车,牵过她的手,站在自家门前:“我想我有必要提醒你一下,进了这扇门,我是你的男朋友,不是什么投资人甲方这些乱七八糟的关系。”
“哦。”
“出了这扇门也是。”
站在裴家巍峨的大门前,陈与禾感觉自己穿越到了古代,她和裴放签的那份补充协议就是一纸卖身契,把她套得死死的。
见她望着门口出神,裴放敲了下她的额头:“又在乱想什么?”
“没什么。”
说话间,那扇大门被人从里面打开,装扮得隆重的卢惜寒迎出来:“小禾,你来了,快请进。”
陈与禾鞠躬说了声“阿姨好”,卢惜寒热情地拉着她进门。
这场景似曾相识。
同样的高门大户,相似的穿着讲究的贵妇人,和特意出门迎接的态度。陈与禾有些恍惚,仿佛回到了六年前。
卢惜寒把陈与禾的手握在手心:“小禾不舒服?”
陈与禾微笑应对:“呃,没有,就是您家太大了。”
“大不大的,也就是个住所。”
卢惜寒太热情了,对儿子视而不见。裴放提着一堆让简晨准备好的礼物,无奈哂笑:“妈,您是不是忘了还有个亲儿子啊?”
“别管他!”卢惜寒拉着陈与禾,把她往家里带,“累了一下午该饿了吧,我炖了汤,再有一会儿就可以开饭了。”
裴放过来搂着陈与禾的肩膀:“妈,您那汤,祸祸我一个人就行了,再把到手的儿媳妇给吓跑了。”
“说的什么话。”卢惜寒照着裴放就是一巴掌,“我的汤那么难喝,还不是把你养得白白胖胖的。”
陈与禾笑着打量了一下裴放,跟“白白胖胖”一点儿都不搭边,不过皮肤确实蛮好的。
裴放不怕死地反驳自家母亲:“那都是赵姨的功劳,跟您关系不大。”
这时,厨房走出来一位阿姨,身形微胖,头发梳得光滑利落,双手在围裙磨蹭着:“小放回来了?”
裴放应她:“赵姨。”
赵姨又看向陈与禾,满眼笑意:“这就是小禾吧,惜寒下午一直念叨着你要来,紧张得很,一个劲儿的问我要跟你聊什么。”
陈与禾跟赵姨问好。
卢惜寒不停用手捅咕赵姨:“赵姐,你别拆我的台呀。”
“好好好。”赵姨只是出来打个招呼,马上又要回归自己的岗位,“你们先坐一会儿,饭菜马上就好。”
“小放,你带小禾四处看看,我去看看我的汤。”卢惜寒也跟着赵姨进了厨房,紧贴着赵姨。赵姨走到哪儿,她就跟到哪儿,嘴里还不停念叨着什么。
“你妈妈还挺依赖赵姨的?”
“嗯。我爸经常不在家,只有她俩能说说话。”
“这样啊。”
“想去哪儿逛逛吗?”
对这种豪门大院,她实在是提不起兴趣。陈与禾摇摇头:“就在这儿吧。”
正好她还有事要处理。
她在国外的同学经过多方联系,终于找到了那位研究MOD的校友的联系方式。陈与禾就近在一张单人沙发上坐下,想着怎么跟这位校友取得联系。
因为不知道对方现在在哪个国家,就算在国内,现下已经晚饭时间。她不想因为自己心急而唐突了对方,决定先发一条信息告知对方的来意。
陈与禾编辑好信息,又反复修改确认,犹豫着要不要现在发送。
正好裴放从楼上换了身休闲家居服下来,在她沙发扶手上一坐,伸手帮陈与禾点击了发送。
陈与禾哎了一声:“我还没想好呢。”
“挺好的。简洁明了,意思表达清楚了就行。生意场,利益至上。他们不会因为你用词礼貌严谨就跟你合作。”
“我知道。”陈与禾有些不服气,她当然明白裴放说的道理,她只是不想希望落空,所以才犹豫了一会儿。
裴放本来就高,坐在扶手上更是比陈与禾高出许多,两人又靠得近,她不得不仰着头看他,脖子酸得很。
陈与禾没好气地抗议:“那边那么多位置,你非得来挤我吗?”
要是能因为一句话就收敛行为,那就不是裴放了。
他顺势从扶手上滑下来,跟陈与禾挤在一张单人沙发里。虽然座位宽敞,容纳两个人还是会逼仄。
裴放拦腰把她抱起来,放在自己腿上。
这下舒坦多了。
“你干嘛?”
陈与禾撑着他的肩膀要站起来,裴放右手一勾又把她带回怀里。
“我妈和赵姨都看着呢,乖一点。”魔.蝎`小`说 k.m`o`x`i`e`x`s.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