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她止住试图亲吻怀幸的念头。
信封花束被楚晚棠安置在主卧的书桌上,和怀幸之前送的音响挨在一起,享受窗帘缝隙里溜进来的缕缕阳光。
窗帘已经拉上,她轻闭着眼,重新圈住怀幸,用不容抗拒的口吻说睡回笼觉。
怀幸坐的红眼航班,连夜奔波回来,没怎么睡好,此刻闻着楚晚棠身上熟悉的木香,没一会儿就安心地进入沉睡。
待听着近在咫尺的人呼吸平稳,楚晚棠才缓缓睁眼。
映入眼帘的是她再眼熟不过的模样。
怀幸整张脸白净细腻,安静垂落的睫毛随着呼吸而微微颤动,视线再往下滑,是轻轻翕动的鼻翼,像花瓣的唇角上翘了些许弧度。
想到什么了?楚晚棠心里问完才意识到她根本不需要去猜。
谜底就在她自己身上。
在她昨夜借着酒意的暗示下,如今的怀幸更是满心满眼都是她,哭是为她,笑也是为她。
不辞辛苦提前回来准备惊喜也是为她。
楚晚棠思绪翻飞,情不自禁地低下眼睫,凑近。
等到气息距离怀幸的脸颊越来越近,鼻尖可以感受到来自怀幸脸颊的温度,她才恍然如梦一般,从刚刚的状态里抽离。
理智将她拉了回来,她止住试图亲吻怀幸的念头。
重新退回原位。
怀幸浑然不知,这一觉睡得很香甜,就连中途楚晚棠抽出放在她颈下的胳膊也没有半点感觉。
几个小时后醒来,昨夜赶路的疲惫一扫而空,同时空着的还有身旁的位置。
她愣神片刻,揉了揉眉心,看了眼一旁的电子时钟才意识到自己睡了多久。
视线再一转,看见自己送的信封花束,神清气爽地起床。
不过楚晚棠人呢?怀幸来到外面看了一圈也没发现,这才拿过手机,正准备发消息过去问,但原来楚晚棠早就报备,两个小时前说自己去找苏澄了,让她午餐用微波炉热一下。
怀幸:【好的,姐姐。】
怀幸:【正好我好饿。】
楚晚棠在这端看着怀幸递过来的回复,面无表情地锁屏手机。
生理期不能喝酒,她抿抿唇,略微烦躁地端过茶几上的白水,咕噜咕噜喝了小半杯。
苏澄正在给假人模特试自己新设计的服装,一边试一边修改,还一边吐槽:“说实话我有点后悔自己开独立的工作室了,清明三天假期我愣是一天也享受不到。”她说着哼哼两声,“还是我们楚大总监这样好,工资又高,老板器重,不愁薪水,假期也有……诶?你发什么呆呢?晚棠。”
办公室的沙发靠窗,阳光和微风都会进来照顾一番。
苏澄很爱在这里小憩,而现在她的好友正躺在上面,也不睡觉,就望着天花板发呆。
“喂,醒醒,回神了。”苏澄走过去。
“第一,我不叫喂,我叫楚晚棠。”
苏澄无语:“嚯,你跟这部剧的女主角还都一样姓‘楚’,但能不能不要突然冷幽默?我真是没空陪你闹。”她来到楚晚棠旁边,“你往里点,我跟你挤挤。”
楚晚棠依言动了动,视线依旧落在天花板上。
苏澄顺着她的目光看上去,没几秒就打了个哈欠:“好催眠的天花板。”
又好奇起来:“你在想什么?跟杏杏的事情吗?小情侣吵架啦?说到这里,我还是有点不能接受你们在一起的事实。拜托,人家二十出头,细皮嫩肉,你这人真好意思!”
“这话有点耳熟。”
“当然耳熟啦!”苏澄回忆起来,“以前我们俩就这样‘抨击’万依的,结果现在你也……但是,话又说回来,你现在这样也不错,我本来真以为你们姐妹俩真修无情道,原来去了合欢宗。”
“……请立即卸载你的小说软件。”楚晚棠的太阳穴突突直跳。
要不是碍于多年情谊,这个朋友她也想跟万依一起打包拉黑。
苏澄闭眼:“没趣、没劲、没意思。”
时间静静流淌,楚晚棠也合上眼。
可是一点午觉的困意都没有,她脑子里都是早上抱着信封花束闪现在眼前的怀幸。
“还有三个月十二天,苏澄。”楚晚棠这会儿终于出声。
“什么三个月十二天?”
“她的生日。”
“这么早就在想怎么给小女朋友过生日的事情了吗?”苏澄困得说话都有些含糊,“我现在还是觉得太割裂了,楚晚棠有一天会来我面前秀恩爱,以前那些暗恋你的人知道了得多震惊……”
楚晚棠薄唇轻抿,没有立马给出答案。
半晌,在朋友睡着以后,她才重新翕动双唇:“不是。”再度想起来怀幸的灿烂笑容,她的睫毛抖了两下,像是自言自语,“我会按照原计划进行。”-
当晚,楚晚棠痛经得有点厉害,她常年自律,一不吃冰,二还运动,过去几年怀幸都不怎么见她痛经,而这一次却痛得沁出一层冷汗,吃过药才好上不少。
怀幸在床边坐下,很担心地问:“姐姐,你是不是背着我喝冰咖啡了?”
“……”楚晚棠掀起眼皮,听着这熟悉的问话,无奈地笑了笑,“没有。”
怀幸翻着网上的讯息,眉头轻蹙着,边看边说:“那还有一种可能性就是最近作息不是很好,熬夜也会引起的。”
“那我为什么最近作息不好?怀医生给我解答一下。”
怀幸沉默,脸倏而红了些,有些磕巴地说:“在情/\事上有点缺乏自制力……”
过去几天她们下班回家,吃过饭洗过澡就会上床。
因为开始的时间比较早,其实没有耗得很晚,只是相对以前健康的作息来说,是晚睡了有一个小时左右。
楚晚棠闻言,轻笑一声:“是吗?看来之后是得节制一点,比如一周一次,一次就半小时……嗯,听上去很有自制力。”她的眉眼在暖黄光线下更显柔和,“杏杏,你觉得呢?”
“可以。”怀幸深以为然地点头。
应了这声,她又尝试着说另一种可能性:“网上还说了,也有可能是心情不太好?我看网上的人说心情不好、焦虑等因素也会影响神经内分泌系统的正常功能,进而导致子宫缺血、缺氧,从而引发痛经。”
楚晚棠回问:“你觉得我最近心情怎么样?”
“不是很好。”旖旎氛围消失,怀幸看着她的眼睛,有些闷闷地如实回答,“要不然你昨晚也不会喝酒了。”
“开心也可以喝酒啊。”楚晚棠持相反的意见。
“那我还是之前的想法,你下次想喝酒可以叫上我,不论是不是高兴,我都想在一边陪着你。”
“去睡吧,小幸。”
楚晚棠没有回应她的话,慢慢合上眼:“你很久没回你的房间睡觉了。”
原来的称呼回归,怀幸怔了下,旋即点头:“好,姐姐晚安。”
“晚安。”
隔了一段时间回到次卧睡觉,怀幸还有些恍惚。
她握着玉梳,找回熟悉的姿势,可没有熟悉的体温包裹她,她生出一些不习惯来。
过了不知道许久,她才睡着。
往后的几天,怀幸只觉得她跟楚晚棠像是回到了和以前一样的姐妹关系,她们各睡各的床,绝口不提任何暧昧的言辞。
或许楚晚棠在经期没有精力,再加上工作又繁忙,没有相关的心思。
怀幸很能理解。
可是她清楚楚晚棠的经期是多久,过了整整一周,送的海棠花也已经枯萎,她跟楚晚棠之间还是维持着原样。
倒不是说她一定要跟楚晚棠接吻上/床,而是整体的氛围就是让她觉得奇怪。
中途发生什么事情了吗?她细细回想一番,得到了否定的答案。
清明节在云城那晚,她们打的电话那么暧昧,第二天上午她送完春日来信后,她还在楚晚棠的怀里入睡,就连楚晚棠来月经的当晚,她们还在调情……
时间就这样在怀幸的困惑中溜到下旬。
24号周五,晚上九点,楚晚棠从饭局回来。
洗过澡后,又一头扎进了书房。
想着明天不上班,怀幸就在客厅戴着眼镜看电视,但什么也看不进去,她不知道楚晚棠到底在忙什么,最近回来一直都是把自己锁书房,很晚才出来,她清楚楚晚棠的职业特性摆在那儿,而且之前楚晚棠也会把自己关书房设计服装稿,所以她秉持着不便打扰的想法,一直也没有去主动提起这件事。
可是她们近期的交流比以前纯当姐妹的时候还少,这让她备受折磨。
今晚就是一个契机。
一直到夜间十二点左右,怀幸才听见书房有开门的动静。
楚晚棠没料到她还在客厅,眉头皱起:“怎么还不睡?”
“刚好准备睡觉了。”怀幸摘下眼镜,慢慢抛回话题,“姐姐你最近一直都这么晚睡,小心下次还会痛经。”
楚晚棠神色疲惫,点点头,不再多说。
但迈开没几步,怀幸就从沙发上起来,在身后将她抱住,径自换了个称呼:“楚楚……”
怀幸的额头抵在楚晚棠的肩头,她环着女人纤细的腰,声色发闷地道:“就算要节制,但之前还说一周一次,一次半小时……”她拉长了音调,“马上都要过去三周了。”
楚晚棠低睫,掌心覆在她的手背上,指腹在上面摩挲。
怀幸没听见任何回应,兀自掀开她的睡衣,把手贴在她的腰腹。
缓慢地,把手往上。
直到像之前那样将人握住,抚摸,轻揉。
楚晚棠没阻止,呼吸乱了点,但微微偏头,提醒:“停下来。”
“我不。”怀幸把自己表现得很着急的模样,“我想你的身体了。”
话音落下,身前的人把她的手拉出来,扣住她的手腕。
转过身,静静地凝着她。
怀幸的手腕被箍着,她紧张地咽了下口水,迎着楚晚棠审视的目光:“怎么了吗?”
楚晚棠没回答。
目光自上而下扫着,最后落在她水润的嘴唇上,想了想,凑过去,在她的唇瓣上啄了下,就往后撤回,同步松开她的手。
“很晚了。”楚晚棠低声说,“回去睡觉吧。”
怀幸转而拉住她的手腕放在自己腰上,直视着她,含笑说:“之前凌晨两点都说还早,现在才刚过十二点。”
“一定要我把‘我不想’说的那么明显?”
空气在这一刻被按下暂停,好几秒后,怀幸把楚晚棠的手松开:“……知道了。”
一个呼吸都没过去,怀幸回到次卧。
她反锁上门,在床上躺下,鼻尖酸涩不已,这忽远忽近、忽冷忽热的关系让她迷茫。
门外,楚晚棠听着反锁的“咔哒”声。
就跟那天止住亲吻怀幸的念头一样,止住此刻叩门的冲动。
转身走向另一边。
第32章 她被拥入熟悉的木香怀抱。
怀幸睡醒到浴室照镜子,只见眼睛有些发肿。
她昨晚本来一直忍着眼泪没掉下去,但架不住翻看跟楚晚棠过去的相关记录会有呼吸困难的感觉。
拍摄暧昧不清的拥抱照片时的楚晚棠在想什么呢,说“我也好想你”时的楚晚棠,又在想什么呢。
在今晚冷言冷语拒绝她的楚晚棠,又在想什么。
一切的一切怀幸都无从得知,她只觉得心脏被泡得很酸胀,喉咙也仿佛被针刺过,连带着她的每一次吞咽,都会有微微的刺痛。
她看着镜中的自己,缓缓垂下眼睫,拿起牙膏。
薄荷味道在空中飘散,又能勾起她们接吻的回忆,一点一点在她的脑海里反复播放。
从浴室出来,陈阿姨也刚好进门。
陈阿姨见她面色憔悴,关心地问:“怀小姐你眼睛怎么了?”
“昨晚没睡好。”怀幸笑着道,“阿姨你也知道,年轻人嘛爱熬夜。”
“是的,你们就是这样,我跟我女儿强调了很多次要早睡,她就是不听……”陈阿姨唠叨着进了厨房,说到这里又折回来,“楚小姐跟我说最近她工作忙,就做你一人份的餐食。”
怀幸听着这话,转头看向闭着的主卧房门。
好几秒后,深深地吸了口气,又冲陈阿姨嫣然一笑:“姐姐她是很忙,麻烦陈阿姨了。”
“不麻烦不麻烦,有什么想吃的给我发消息。”
……
同住一个屋檐下的两个人怎么冷战?
怀幸在这之前没有经验,因为三月份跟楚晚棠那次冷战,她自己去酒店住了一周多,怎么也不算是住在一起。
而这次她有经验了。
明明之前说“下次不许跟我这样冷战”的人是楚晚棠,可启动新一轮冷战的人,也是楚晚棠——
楚晚棠会比平时早起,在怀幸睡醒时就已经出了门。
楚晚棠会比平时晚归,在怀幸进房间以后才回来。
等到放了五一小长假,更是见不着人,一大早不是去看展或者参加设计会议,就是跟梅总打高尔夫。
朋友圈动态会有更新,看上去生活依旧有滋有味,只是不会再出现自拍。
至于客厅立灯旁边的摄像头,也被楚晚棠给取下,不知道放在哪儿。
怀幸看着空洞的监控软件,心也一点点被抽空。
她无比确定,她被排在楚晚棠的世界之外。
为了转移注意力,怀幸在劳动节第二天带着小提琴出门。
她问涂朝雨她们几个有没有空闲,有的话就一起练习曲子,但朋友们趁着五天小长假都出门玩去了,她就自己上网看小提琴手的兼职,到人家的婚礼现场或者高级餐厅拉曲子。
在她的预想中,她可以将自己忙成转起来的陀螺,这样忙起来就不会想起楚晚棠。
可一旦停止忙碌,所有的一切又会像潮水般涌来,将她淹没。
收假前的最后一天,怀幸终于舍得让自己不那么绷着,只接了个晚上在高级餐厅拉曲子的兼职。
主要是闻如玉来了京城,闻时微喊她中午一起来家里吃饭,这样的场合怀幸不会拒绝。
怀幸下意识地的反应是她没有跟闻时微单独相处,楚晚棠不会生气。
等到反应过来,她难免自嘲地扯唇。
这都什么时候了,楚晚棠还在意这个吗?而且,她为什么非要遵循楚晚棠定下的规则?
楚晚棠都选择跟她冷战了,她推翻之前的承诺又有什么问题?
“小怀。”闻如玉的声音将怀幸拉回现实,“在想什么?”
怀幸扒拉着碗里的米饭,她最近吃什么都没胃口,闻言演出一个笑容,说:“有点想妈妈了。我记得有一年五一,我们两家人自驾去柳城玩,结果在街头遇到一起家暴事故,后来那个女人在妈妈的帮助下成功逃出来……”
“你妈妈还收到她送的锦旗,她后来还参加了葬礼。”闻如玉也记得这一切,说起来还是倍觉伤感,“阿昭是多好的人啊……”
闻时微在这会儿拍了拍桌子,笑着说:“好啦!再聊下去你们要哭了,家里的卫生纸刚好快没了,经不起你们这样。”她伸出手去拍了拍怀幸的肩,禁不住愣了下,“杏杏,你怎么又瘦了?”
“没啊。”怀幸眨眨眼,“还是那个体重。”
实际上她最近并没有称。
闻如玉皱皱眉:“时微说的没错,你的下巴看上去比上个月见的时候尖了些,小怀,怎么回事?”
闻时微:“楚晚棠不给你饭吃啊?”
“怎么会啊,时微姐,姐姐对我很好,请的阿姨天天上门做饭。”怀幸双眼弯弯,给自己找了个借口,“是天气有点热,就没什么胃口,再加上工作有点累,放心,等到下次见面的时候,我一定比这次圆润,可以吗?”
两人这才放心了些。
饭后,怀幸婉拒了闻时微送她回家的邀请,等到从闻家出来,她撑着太阳伞看着在地面上成一团的影子,笑容逐渐收去。
她呼出一口气,天气预报显示此刻的气温有二十七度,但她想,一定是天气预报的显示不准确。
否则她为什么会觉得冷。
晚上,京城的某间高级餐厅。
这里的空间布局很有格调,墙上挂着好几副名家作画,每张桌子的桌布都平整铺开,桌上的水晶花瓶里,还插着几支娇艳欲滴的郁金香。
来到这里的顾客穿着正式,大家推杯换盏,有说有笑。
楚晚棠和苏澄约了一个国外知名设计师在这里吃饭,万依国际超模的身份在这方面还是很有“用”的,这位叫Alex的设计师也是因为万依才答应跟她们俩见一面。
她们说着英语,笑容和煦,就着服装设计聊得热烈。
中央有个小舞台,在天色暗淡下来时就已经有爵士乐队上去演奏,各种灵动的音符交织,在餐厅内缓缓流淌,和顾客们的轻声交流融合在一起。
饭吃到一半,乐队换人顶上。
这次来了个年轻漂亮的小提琴手,站在舞台的正中央,她一上来就吸引了部分人的目光。
楚晚棠本来背对着舞台的方向,只一心专注地跟Alex聊着,但当小提琴的悠扬声调响起,坐在她旁边的苏澄一抬眼,微微怔住。
朝她使了使眼色。
楚晚棠顺着看过去,待跟怀幸对上半秒视线,又不动声色地撤回目光,端起眼前的杯子喝了口饮料。
怀幸站着的位置很正,她很难注意不到苏澄,以及刚刚转过来很快又坐正的楚晚棠。
她闭上眼,心无旁骛地继续演奏,不敢分心。
在这间餐厅演奏,大概是拉一个小时的曲子,再休息二十分钟,再演奏一个小时,才结束。
等怀幸拉完第一个小时,楚晚棠她们那桌已经换了人。
她毫不意外,来到餐厅安排的房间坐着,吃着餐厅赠送的菜品。
京城不是很大吗?过去这十天,她都没在家和公司遇到楚晚棠,没想到今晚在这个餐厅会看见楚晚棠。
她禁不住去想,楚晚棠的生理期估计又到了。
那这一次有像上次那样痛经吗?
半晌,怀幸露出一个苦涩的笑容。
她关心这个做什么?她跟楚晚棠这场冷战都不知道什么时候才结束。
这个念头刚起,她的手机便收到一则转账的短信通知。
这张银行卡是楚晚棠当初特地给她办的,过去这些年她收到楚晚棠的钱都是打到这张卡里。
这一则短信是在提醒她收入了五万块钱。
怀幸看着数额,呼吸更困难了一些。
这算什么?是觉*得她来到餐厅拉小提琴看上去很可怜吗?所以数额比之前大一些。
最终,怀幸没有退回这五万块钱。
楚晚棠觉得她可怜就可怜吧,她现在难道不可怜吗?
本来以为把一切掩藏在对身体的欲望里就可以和楚晚棠这样共度余生,本来她还在确认楚晚棠对自己的喜欢,到头来,又是一场梦而已。
还是说,因为她上个月准备的惊喜,楚晚棠知道海棠花代表暗恋的寓意,这样一来,就让楚晚棠察觉到她的感情?
所以楚晚棠觉得她越界了,无声地拒绝她……那她还是让楚晚棠为难了,对吗?
才想到这一层,怀幸只觉得自己被一盆冷水淋了个透,她愣在当场,就连怎么呼吸都忘记。
餐厅的工作人员这时过来提醒:“休息时间要到了,还请收拾一下形象上台。”她看着怀幸,“你好,请问发生什么事了吗?”
“没事。”怀幸眼眶里含着泪,泪水像清晨荷叶上滚动的露珠,受地心引力而滚落,“只是很久没吃到贵店这样好吃的菜了。”
工作人员微微讶异一瞬,递过纸巾:“怀小姐,以后可以常合作。”
怀幸礼貌笑笑,把眼泪一抹,出了休息室。
舞台上的柔和光线一照,什么都躲不开。
刚流过泪的小提琴手睫毛湿润,鼻尖泛着红,脸上的泪痕浅浅,却为她的美添上一抹别样韵致。
经理见着这一幕,派人拿起专业的设备拍摄。
现如今哪怕是价格昂贵的高级餐厅,也逃不开在网上宣传。
楚晚棠人在二楼的围栏边站定,很快就在朋友圈里刷到经理发的动态,九张餐厅现场的氛围照里,有两张都是怀幸。
她掀起眼皮,视线落在女生的背影上。
这个角度不会被发现。
苏澄跟万依打完电话,从包间里出来。
循着她的目光看过去,而后叹息一声:“晚棠,你有没有觉得你现在活得很纠结?”
“怎么纠结了?”
“你想见就见啊,难不成我还能拦着你,等人家Alex走了,你还特地回来重新换地。”万依打了个哈欠,“还有,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最近在悄悄设计的裙子是给谁的。我不知道你们两个发生了什么,但纠结死你算了。”
楚晚棠听着小提琴音,眼睑低垂。
发生了什么?
她虽清楚,但无法言说。
好一会儿,她叫来服务员,上了一瓶香槟。
她一边喝着,一边就在围栏边跟苏澄浅聊着工作,今晚跟Alex的见面让她们都受益良多。
不知不觉,时间到了九点。
餐厅四面都是落地窗,视野极好,可以看见京城美不胜收的夜景。
待喝完杯子里的香槟,楚晚棠的视线又回落在怀幸身上。
餐厅里的琴声已经结束,一楼的听众们鼓了鼓掌,怀幸朝大家鞠躬。
刚下台,有个穿着西装的男顾客来到怀幸面前。
楚晚棠怕被发现,往后退了些。
但隔着玻璃,她依旧可以很清晰地看见怀幸脸上的笑意,以及跟这位西装男士加上微信的举动。
苏澄回到包间跟甲方打电话去了,她一个人看着这个画面。
握着酒杯的力度不禁大了些-
忙碌的劳动假期终于在演奏结束这一刻收了尾,怀幸想着楚晚棠,心情难免沉重。
但她刚从餐厅出来,正准备招车回家,就收到来自苏澄的电话。
看着这个来电,怀幸愣了一瞬,而后接听:“……苏澄姐?”
“杏杏。”苏澄在对面问,“你现在上车了吗?”
“还没有。”
“那你现在方便吗?”苏澄叹口气,“我跟晚棠喝了点酒,本来想着找代驾的,但一想到你也可以一起回去,我就给你打电话了。”
怀幸僵在原地,没有立马答应:“方不方便这个问题,最该问的不是我,苏澄姐。”
如果楚晚棠觉得跟她共处一个空间很艰难的话,那么她不会同意。
“没事。”
苏澄回过来:“那我们一起回去吧?”
“……好。”
几分钟后,怀幸拉开熟悉的银色轿车,到主驾坐下。
副驾的人是苏澄,正撑着脑袋跟她笑着打招呼:“杏杏,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苏澄姐。”说这话的时候,怀幸没有从内置后视镜里去看坐在后座的人。
但……
好久不见,楚晚棠。
轿车很快上路,怀幸握着方向盘,她要先将苏澄送回去。
后座的人没有半点动静,苏澄在副驾回着工作微信,怀幸目视前方,神情淡然。
过了会儿,苏澄看向楚晚棠,通知:“万依说她十五号回国,让我们到时候去接她,再不去就要跟我们断掉关系。”
怀幸这才听见了楚晚棠的声音。
是很轻的一声“嗯”。
苏澄又主动问怀幸:“杏杏,到时候一起吗?”
“不了,苏澄姐,那天是我朋友生日,我们已经约好了。”
卓忻的生日快到了,这又让怀幸想起来卓忻婚礼那天发生的事情。
还是这辆银色轿车里,楚晚棠说她们是世界上最亲密的人,还说她抱得不够紧……
此刻,她们就连座位都是前后。
上车到现在没有半点交流。
这样的对比很强烈,每想起一幕,都会觉得有把刀在刺着心脏。
让她痛得需要戴上假面才能得以生存。
苏澄也不坚持:“那好。”
“嗯。”
空间重新归为寂静,二十多分钟后,怀幸把车停在苏澄住的小区路边。
挥手再见,不到一分钟,又重新上路。
前后两人都保持着沉默,只有疾驰的气流擦过车身,传进来一些。
路灯穿过车窗,给里面铺上一层淡淡的金纱,不断变幻的光影都比她们要活跃。
这样的氛围直到轿车驶入熟悉的地下车库,还在继续。
怀幸抿唇,解开安全带,先一步下车。
玄关有放车钥匙的地方,所以她不用面对楚晚棠,自己先拿着车钥匙往里走。
身后跟着高跟鞋的清脆声。
一下又一下,全都敲击在她的心间。
运气不好,还需要等一会儿电梯。
怀幸提琴站在电梯口,她站得笔直,身形端正,目不斜视。
高跟鞋声在她身旁的位置按下暂停。
冷战期间,原来就连等电梯都会是煎熬。
怀幸紧紧盯着电梯下行的数字。
终于,在二十多秒后,数字显示为“-1”,伴随着“叮”的一声,电梯门开,里面刚好出来几个住户,有说有笑地穿过她们。
轿厢空下来,怀幸先进去。
她低头,按下这几年早已熟悉的数字,视野所及内只有女人穿着西裤的长腿,但一直到电梯门关闭,楚晚棠也仍然没有进来。
怀幸眼眶发酸,眼睫又迅速湿润。
原来她的感情会让楚晚棠连和她同乘电梯的想法都没有,那回程的时间里,楚晚棠是否觉得很煎熬?
在这一刻,轿厢里好像有一双无形的手拿着抽真空的机器,直至将让她赖以生存的氧气悉数抽走,喘不过气来。
眼泪簌簌落下。
而就在她眼前模糊一片之际,电梯门再次打开。
她被拥入熟悉的木香怀抱。
楚晚棠稍稍侧头,嗅着女生的发香,哑声道:“喝了酒,我站不太稳。”
又禁不住问:“在哭什么?”
“……”怀幸无法回答这个问题,她还提着琴,只能伸出另一只手回抱。
可真的当回抱过去,她的泪意不仅没止住,反而因为委屈而越发汹涌。
却不敢哭出声来,也不敢去唤一声楚晚棠的名字。
电梯门再次合上,徐徐上行中。
怀幸大学期间好多次她都想回来早点看见楚晚棠,因此曾一度觉得她们住的有点高,觉得难等的时候,她还特地计时过,原来这趟电梯不被打扰地上行居然要足足二十秒,她还为此跟楚晚棠说过:“姐姐!从楼下上来电梯要二十秒。”
那会儿,楚晚棠含笑问:“怎么想起来计时这个?”
她只好囫囵找个借口:“无聊。”
可这一次,她希望这二十秒可以无限延长。
但时间就如同她当下的眼泪,不受控制。
泪水往下滴落到楚晚棠单薄的肩头,继续蔓延,她清晰地感受这滚烫泪水,缓缓垂下长睫。
她记得怀幸说过这一趟旅程是二十秒。
她没有半点酒意,此刻却放纵自己沉浸在这二十秒里,她很清楚自己不应该跟怀幸处于同一趟电梯。
更清楚自己在看见怀幸的眼泪时,第一反应不该是心疼,应该跟之前那样觉得很畅快才对。
可是,为什么……
根本没有多余的时间去思考答案,目的楼层就已到达。
“叮”的一声。
提醒她们都该醒了。
楚晚棠的肩上都是怀幸的泪,她的思绪回笼,毫不犹豫地松开手臂,先一步转身离开这个让人感到窒闷的空间。
怀里的温度顷刻间消失,怀幸想要出口,嗓子眼却被淤泥堵住似的,她抬起千斤重的腿,又抬起手来熟练地用手背抹掉眼泪。
这个都不知道还能不能称之为“家”的门留有缝隙。
怀幸进去,先把钥匙放好。
客厅的灯开着,鞋柜这里整齐放着今晚看见过的高跟鞋。
穿着它的主人却不见身影。
怀幸深呼吸了两次,提琴回到自己的房间把琴挂好。
她坐在书桌前趴着,失神地望着相框里的走秀照片,这些都是楚晚棠特地去找摄影师要的照片,保存并打印再送给她。
这一切她都记得,楚晚棠似乎是忘了。
或者说,楚晚棠并不想记得。
她的喜欢给她们的关系蒙上一层霜,她让楚晚棠不自在。
是不是像上次那样不在家才是最好的选择?
想通这层,怀幸开始收拾东西,只是这次期限不知道是多久。
她沉默地整理着,最后塞满了行李箱。
没多久,她拉着行李箱从次卧出来,滚轮声发出沉闷的声响。
她不确定主卧的人能不能听见,但她确定主卧的人已经不在意了。
这些认知再次让她心口发闷。
怀幸来到玄关缄默地换鞋,只想快点腾出地方来让楚晚棠自由呼吸,过于专注的后果是她连楚晚棠的脚步声都没听见。
直到两米之外再度响起楚晚棠带着些冷意的声音——
“怎么。”
“又要抛下我去闻时微那里住吗?”
第33章 想你了,杏杏。
空气在这一刻凝滞,玄关处的灯光默默照着这一切。
怀幸没想到楚晚棠会出来,如果放在之前,她一定会下意识就为自己辩驳,说“姐姐你怎么又误会我”,可这次,她就连抬头去看人的想法都没有,免得好不容易才收住的眼泪又会决堤。
至于回答,她更没有想法,既然楚晚棠决定这样跟她冷战下去,那她何必在这个问题上跟人掰扯?她的去留跟楚晚棠有什么关系?
“不回答吗?”楚晚棠看着她因为换鞋而下蹲的身影,往前迈了一步,轻声道,“刚刚电梯里的问题,你也没回答我。我就是这样教你的吗?小幸。”
怀幸难得置若罔闻,她系好鞋带,慢慢直起身,重新拉上行李箱拉杆。
楚晚棠这会儿又往前了些,缩短她们之间的距离,她看着怀幸这幅赌气模样,不由得抛出第三个问题:“今天加你微信的西装男,是为了什么?”
“……”怀幸抿紧了唇,拉着行李箱就往外走。
门刚开了条缝隙,她的行李箱拉杆被一只手拉住。
拖不动了。
楚晚棠已经站到怀幸身后,她伸出另一只手臂,先是把门合上,再勾过怀幸的腰,清润嗓音吐出两个字:“太晚。”
说着把人往怀里揽,直到前胸贴后背地贴到一起,又皱起眉,不紧不慢地道:“瘦了。”
怀幸依旧默然,不想回应半个字。
只是用行动表了态:挣开这个让她无比眷恋的怀抱。
楚晚棠本就抱得不算紧,轻而易举就让人得逞。
怀幸没敢去看楚晚棠的脸色,被这么一阻拦,她也歇下现在去酒店的心思。
行李箱在地面再次发出声响,这次是往回的方向。
按理说她应该在关门的那一刹那用点窝囊劲,发出很大的一声“砰”才对,她曾经跟妈妈闹不开心的时候就会这样干。
但等到要关门的时候,她又取消这个念头了。
她早就不是以前那个任性的小孩,在门外站着的也不是怎么样都会包容她的怀昭。
想起这个难免黯然。
次卧房门轻轻合上,隔绝一切视线和光亮。
楚晚棠目送她回到房间,等到一点缝隙都没有,才低眼看着自己空荡的身前。
是错觉吗?上面似乎还有怀幸的余温,还有她环着怀幸细腰的手臂上,仿佛还有让她恍惚的触感。
好一会儿,她回到主卧,视线禁不住一转,看向书桌上的音响和春日来信。
音响安静,春日来信的花本来早已枯萎,其它做点缀的花她并不在意,因此中途被她换了几轮新鲜的海棠花。只是海棠花种类繁多,现在五月上旬能开的种类不是之前那样娇嫩的颜色,而是更偏紫一些。
她在原地定了下,睫毛扇动。
几秒后,缓步走过去,用细削指尖抚了抚花瓣,看着它轻颤的模样,她的唇角往下压了下。
再怎么替换,也不是怀幸之前送的那一束。
翌日,天朗气清。
怀幸从睁眼就看见任姣发来的无数尖叫表情包,她的搭子不愿意面对五天小长假就这样到期的现实。
不止是任姣,她的群聊和朋友圈,大家都在如此感慨,都想一键回到节前。
怀幸没这样的想法,节前她在跟楚晚棠冷战。
现在节后照旧,没什么不一样。
可令她意外的是,她今天从次卧出来,一眼就看见在餐桌的楚晚棠。
过去这些时日来,她们没在这样的时候见过,明明是以前最平常不过的事情,现在竟然会生出一些稀奇的感觉来。
怀幸没把注意力落在楚晚棠身上,进了浴室。
几分钟后,她涂好脸出来。
陈阿姨已经把她的碗筷放在楚晚棠正对面,正一脸欣慰地看着她们,这个目光……形容一下就是有一种看着解散女团再合体的感觉。
怀幸被自己脑子里的形容无语到:“……”
她没有流露出一点异样,在楚晚棠对面坐下。
陈阿姨今早准备了小米粥和清炒时蔬,还切了酸甜刚好的夏橙。
楚晚棠正拿着叉子品尝着夏橙,她咽下一小块,对陈阿姨笑着道:“陈阿姨,您回去吧,好好休息。”
“好的,楚小姐,怀小姐。”
怀幸也朝陈阿姨露出一个笑容,等人一走,她的笑容敛去,只低着眼看着眼前的早餐。
就当对面的人不存在。
这也是她昨晚想出来的策略——
就算楚晚棠知晓了她的心意又如何,她难道明说了吗?也没有吧?
那么她应该对楚晚棠发起的冷战感到“莫名其妙”并配合才对,等找到时机再“倒打一耙”,表示自己不理解,这样就可以占据主导位置,还能打消楚晚棠的疑虑。
但这张桌子并不大,宽度不够,有些窄。
她再怎么想去忽略楚晚棠,楚晚棠慢条斯理叉橙子的动作依旧会进入她的视野。
最近气温偏高,楚晚棠的西装外套已经去掉,今天上身只穿着一件面料轻柔的浅蓝色衬衫。
她的袖口随意挽至手肘,小臂线条优美,露出手腕上戴着的精美腕表,拿着叉子的手纤长秀峻,姿态优雅,就算瞧不见脸,也能感受到一丝慵懒。
眼见着楚晚棠盘子里的夏橙快吃完,怀幸才觉得呼吸轻快了些。
不曾想,楚晚棠在吃完后,没有立即放下叉子,而是朝她提出一个要求:“把你的橙子分我点。”
“……”怀幸不抬头不回答,默默把盘子往前推。
楚晚棠望着怀幸这副模样失笑,她也没再叉橙子,转而把叉子放下,再将手肘抵在餐桌上,就着托腮这个姿势看着怀幸细嚼慢咽。
怀幸能准确感应到她的目光,只觉得坐如针毡。
吃饭速度忽而拉快不说,还把果盘给拿回来,默默吃掉酸甜可口的橙子。
不多时,她收好自己的碗筷进厨房。
等把碗筷放到水槽,她一转身,人就被楚晚棠围住似的。
实际上是楚晚棠也进来放碗筷,只不过是站在她身后。
这样一来。两人身高相当,平视着。
厨房光线好,有细碎阳光钻进来,进入楚晚棠棕色眼瞳,在里面形成明显的光点。
怀幸撤回视线,往旁站走。
楚晚棠正巧侧身放碗筷,挡住她的去路,见她被自己圈起来,轻轻笑了声:“不是故意。”
“……”依旧选择当哑巴的怀幸选择了另一边,这次没再有阻碍。
出门以后,她一路小跑到小区门口打车。
这会儿她只觉得她在参加“密室逃脱”比赛,而她终于成功闯关。
她坐上车,回望小区大门的方向。
忍不住地很疑惑,你到底在想什么呢?楚晚棠。
在距离九点还有三分钟时,怀幸来到工位坐下。
过去五天没在公司待着,她擦着桌子,顺带着给任姣也擦擦桌子。
任姣踩点进来就看见这一幕,备受感动地过来:“怀幸!我将授予你‘感动中国2020年度好同事’奖。”
“客气。”怀幸刚好擦完,在自己位置上坐下。
任姣拉开椅子,很自然地感慨着:“很难想象你之后要是不在这里上班了我会怎么样,你可千万不能走啊,你要是走了,那我怎么办?”
“我为什么要走?”
“因为我知道这份工作对你而言不是必须啊,你更像是来体验生活的。”
怀幸一怔,没有否认。
任姣又问:“那你自己有没有想从事的工作?”
见怀幸真的陷入思考,任姣一脸“孺子不可教”的表情:“跟我认识这么久,看来还是没被我洗脑成功,面对这个问题,你应该坚定说‘没有’,人就不该工作!就该天天玩!”
怀幸微微一笑,没有跟着附和,而是转头看向窗外。
她小时候被怀昭保护,成年后被楚晚棠关照。
这类问题从来不在她的思考范围内,而这一刻,她生出一点茫然来。
既然都是不缺钱而体验生活这个条件的话,那她想从事什么工作?
没一会儿,她又觉得自己掉入了思索陷阱,正在思考一些无意义的事。
现在的生活很让人知足不是吗?
哪怕还在跟楚晚棠冷战,可已经没什么好挑剔的了,不出意外的话,她会一直跟随楚晚棠在“岚翎”。
接下来的好几天,怀幸早上正常时间醒来,都会看见在餐厅上坐着的楚晚棠。
不止早上,晚上也跟楚晚棠前后脚回到家。
她们之间的交流依旧很少,几乎都是楚晚棠几个字几个字地出口,她依旧不怎么开口。
但起码楚晚棠不再像之前那样早出晚归,没有刻意避着她。
还会对她说自己有点痛经,需要喝热水,等她接了温水过来,又会朝她笑一笑道谢。
有些客气,氛围却有所缓和。
想想也对。
楚晚棠肯定也意识到她根本没有明说自己的心意,没必要为这种“不存在”的事情纠结。
她们还可以继续当姐妹-
因为调休,本周周六要上班,假期只剩下周日一天。
难得的假期,怀幸生物钟醒来时没看见楚晚棠在吃早餐,她洗漱过后又去睡回笼觉。
等睡醒,她松开玉梳,听见有人在敲门。
主卧没动静,怀幸趿着拖鞋过去。
先从猫眼里看了眼,不是熟悉的快递员,而是一个穿着鲜艳很陌生的女人。
她想了想,开门露个头,询问:“你好,请问有什么事吗?”
女人不止穿着艳丽,妆也画的浓,但岁月在她的脸上留了痕,看上去约莫四十多岁。
“我找楚晚棠。”许从筠皱眉看着女生,“你是谁?”
怀幸不回答,她问回去:“请问你是谁?”
“楚晚棠人呢?”许从筠也不回答,就要推门往里。
怀幸很警惕,没放人进来。
她再次强调:“你需要告诉我你是谁,女士。”
“我是楚晚棠她姑姑,我姓许,还需不需要我报身份证号码?”
怀幸张嘴,还没答话。
她的肩被身后的人轻轻揽过,楚晚棠来到她的身前,对着许从筠道:“姑姑怎么突然来访?”又打开门,“有什么事进来说吧。”
话音落下,楚晚棠牵过怀幸的手,捏了捏。
这是她们最近最亲密的举动了,却依旧熟稔得像是没有冷战过,又转头关心地问:“有没有被吓到?”
“……没有。”怀幸摇头。
她朝已经在客厅坐下的许从筠看了眼,这还是她来京城这么久第一次见到楚晚棠家里的其他人,那上次给楚晚棠脸上扇出指痕的人,是不是这个姑姑?
可不等她出口问,楚晚棠已经松开牵着她的手,眉眼柔和,说:“回房间吧,小幸。”
怀幸看着来势汹汹的许从筠,想着之前的指痕,摇头:“我不要。”
“嗯?”
“要是她还扇你巴掌怎么办……”
楚晚棠看着她眼里不加掩饰的担忧,双唇抿了抿,颔首:“好。”
许从筠本次来是有正事要说。
她喝了点怀幸接的水,清清嗓,这才道:“老太太进医院了,你就算不去医院看她,那也该有所表示吧?晚棠。”
“不该。”楚晚棠双臂环抱,神色淡然,“老人家不是早就觉得我这个孙女不孝顺了?那我一旦有所表示,岂不是就是崩人设了。”
怀幸在一旁听她这样阴阳怪气,唇角微微翘了下。
许从筠叹口气:“她为什么觉得你不孝顺你自己不清楚?给你介绍的青年才俊通通被你拒绝,你是大哥唯一的孩子……”
“姑姑。”楚晚棠打断长辈的发言,“不一定是唯一的孩子,麻烦注意措辞。”
许从筠紧皱着眉:“大哥人是多情了些,但这些年绝对没在外面有野种,这点我可以保证。”
怀幸消化着这些信息,她记得六年前见到许直勋时的印象。
四十多岁的男人长相俊朗,温文尔雅,身材保养得也不错,看上去很有精气神,那会儿她觉得妈妈的眼光还可以,这个老同学不是那种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
可现在听楚晚棠和许从筠的对话,她双唇抿紧,觉得不对劲。
许直勋的私生活貌似很混乱。
那楚晚棠的妈妈呢?知道这一切吗?
“多情……”楚晚棠不由自主地把脑袋靠在怀幸肩上,她稍侧着脸,姿态懒散,评价着,“很好的包装词汇,听上去人深情了不少。”
许从筠不想跟她在这件事上纠缠:“老太太住院开销不小,我和你姑父商量了下,你出十万就行。”
“姑姑,还请回吧。”
楚晚棠闭上眼,没什么力气地道:“上次老人家扇我那一巴掌,我脸还在疼呢。”
怀幸一听这话,神经就绷了起来。
原来是住院的许老太太扇的,那更不可能给钱了,她冷着脸看向许从筠,不免跟着下逐客令:“许女士,我姐姐上次挨完那巴掌之后就有轻微脑震荡,怎么也该是我们索赔才对。”她拉长了音,“既然如此,还请许女士你代老人家赔我姐姐十万块,毕竟您这样孝顺,这钱您来出最合适不过。”
“你谁啊你,什么姐姐妹妹的。”许从筠怒目而视,“我跟晚棠讲好好的,你一个外人插什么嘴?”
这话一出,气氛就跟冰冻住一样。
楚晚棠一张脸拉下来,脸上的寒意浓郁。
她盯着许从筠,毫不客气地道:“叫你一声姑姑还是看在我那死得早的父亲的面子上,从小到大你们许家人不一直觉得我姓楚是外人吗?”话到这里,她极为嘲讽地勾起唇角,“现在怎么我们又成一家人了?”
许从筠气得提起自己的名牌包起身,食指指着楚晚棠,又挪到怀幸身上。
声音有些尖锐地问:“你叫什么?”
“怀幸。”怀幸很从容地回答。
许从筠一怔:“怀?”她捂着嘴笑起来,“你姓怀……你居然姓怀……”
楚晚棠神色一凝,起身赶客:“慢走。”
没多久,许从筠笑着离开,她嘴里还在念叨着怀幸姓怀这件事。
门关上,将声音断开。
怀幸在沙发上呆坐,她没从刚刚许从筠的惊讶里回过神来,她姓怀怎么了,很让人震惊吗?
楚晚棠来到她跟前,弯腰,向她解释:“许直勋在跟怀阿姨再婚前,跟家里说过的,所以姑姑她一定是震惊于我把你带来了。”
“这样哦……”怀幸掀起眼皮,“很合理。”
楚晚棠的长发垂散,她看着怀幸的眼睛,抬腕,勾去怀幸稍乱的几缕头发,漫不经心地问:“现在舍得理我了?”嗓音里又带着笑,“谢谢你刚刚护着我。”
“……”怀幸别开脸,有些别扭地道,“发起冷战的又不是我。”
楚晚棠凑近,在她的脸颊上印下一吻,音色柔软:“想你了,杏杏。”
第34章 我要怎么原谅你?
温热的气息和熟悉的柔软都传至脸颊这一片肌肤,耳畔还响着她们彼此再清楚不过的暧昧称呼。
怀幸的心情却并未轻快起来——
在过去的一个月五天的时间里,她期待了无数次楚晚棠这样对待她,最好是后面再跟上冷战的缘由。
但每一次期待都落空。
她就这样熬过一天又一天,可现在楚晚棠的态度又算什么呢?当作这一切从未发生,以一句“想你了”就可以轻飘飘揭过吗?
不。
她不接受。
她迎上楚晚棠缱绻的目光,眼眶不免有些发涩。
这双看任何人都深情的漂亮双眸,在过去这段时日里,藏着她看不透的淡薄凉意。
“姐姐。”怀幸对眼前之人的称呼没有发生变化,她有些困惑的模样,“你养我这么久,我护着你不是应该的吗?今天如果是有人上门来讥讽我,你也会护着我的。”
楚晚棠的视线徐徐往下扫,路过她好看的眉眼,一路往下,落在她不断翕动的粉润嘴唇上。
随后,喉骨微微一动,再看向怀幸的眼睛,唇边的梨涡出现:“你说得对。”
怀幸指了指自己的房间方向:“我还有点困,继续睡觉去了。”
说完往旁边挪了点,再起身。
呼吸都没来得及切,她的手腕就被楚晚棠拉住。
渐渐地,楚晚棠顺着她的手腕往下,直至牵住她的手。
温柔声音在怀幸一侧响起:“我也还有点困。”
怀幸低眼。
她和楚晚棠正十指相扣,紧紧连在一起。
她轻抿着唇,而后不再迟疑地挣开。
手指一根一根撤离,直到整个手恢复自由,她又露出假装不知道这个行为代表什么意思的模样,冲楚晚棠歪了歪脑袋,莞尔:“那姐姐好好睡觉。”
连着两次的拒绝,楚晚棠不再坚持,有些落寞地“嗯”了声。
怀幸强迫自己忽略掉这声回应里的低落情绪,抬腿走向次卧。
门甫一关上,她低着脑袋,抚着胸口,大口呼吸。
在这次的博弈里,她作为被冷战的那一方,才不要轻易妥协。
但想着楚晚棠因为许从筠说她是外人而发怒,她的心又情不自禁地柔软下来,在这一刻,她再次拥有和楚晚棠的确是全世界最亲密的人的实感。
不过,她回想起来许从筠说的这番话,不难从这些只言片语里得到一些有关楚晚棠过往的讯息。原来许家人一直都因为楚晚棠随母姓而觉得她是外人吗?再结合之前楚晚棠说的梦话……
怀幸回到床上,一时间有些失语。
她挣扎了会儿,翻出手机,再一次点开跟楚晚棠的聊天对话框。
她们的聊天记录还停在四月五号她从云城回来那天。
自那之后,连个表情包都不再发过。
她编辑着对话,指尖犹豫不定。
刚刚她的态度那样冷硬,她现在回到房间就关心的话,会不会显得太不值钱了?
就在她纠结的时候,对话框里倏然冒出两个新的白色气泡。
姐姐:【睡不着。】
姐姐:【今天还是母亲节,小幸。】
怀幸看着下面这行字,没有去翻日历。
在“岚翎”的营销部工作,对这些节日最为敏感,更何况网上早就铺天盖地地宣传起来,今年的五月十号星期天就是母亲节,她今早睡醒过后还给闻如玉发了红包表示一下。
可现在看着楚晚棠发这样的消息,心里怎么也不是滋味……
过去几年,楚晚棠工作忙,她也因为怀昭不在世而没有过这个节日的想法。
但楚晚棠也会在意这样的节日吗?
怀幸摸过玉梳,在床上躺下来。
思虑再三,没有回文字过去,而是拨通楚晚棠的电话。
声音起码比文字有温度一些。
关系再紧绷,她此刻也很难做到对这句话视而不见。
对面很快接听,柔声询问:“你也睡不着吗?小幸。”
这种感觉很奇妙,她们距离不远,只隔着客厅和两道门,却在各自的房间通电话。
“嗯。”怀幸简单应了声。
楚晚棠知道她睡觉的习惯:“玉梳呢?”
“在手里。”
“一直都忘记问,这枚玉梳是怀阿姨的吗?”
“嗯……”怀幸回想了一下,“听我妈妈说,是她一个旧友送给她的。”
楚晚棠默然了两秒:“是吗?”
“对。”
怀幸就着这个话题继续深入:“我后来查了查,送梳子的含义有好几种。”
“比如呢?”
“比如送梳子给朋友,是希望朋友的生活能够像梳子梳理头发一样,条理清晰,一切顺利;长辈送给晚辈梳子,是希望晚辈能够继承家族的精神,规范自己的行为,茁壮成长。”她说到这里停顿了下,才又继续,“还有爱情,梳子有‘结发’之意,代表着想与对方白头偕老,如同梳齿般紧密相连,永不分离。”(1)
“含义很多,全看两个人怎么理解。”楚晚棠点评。
“是的。”怀幸翻了个身,这个话题结束后,一时间又不知道说些什么。
对面的人也沉默着,只有些许呼吸声传进耳朵。
怀幸看着窗外随风而动的云,等到看见的云切换成了下一朵,听筒里传来楚晚棠的细声:“在*想什么?”
“没想什么,在看云。”
“好看吗?”
“好看。”
“那我也好看。”楚晚棠低笑一声,“怎么不来看我?”
怀幸回过去:“也没见你来看我啊。”
她才不会中美人计。
只不过现在一听楚晚棠笑出来,她勾勾唇,那些担心就暂且收起来,不准备再去聊沉重的话题。
电话那头没声了。
怀幸茫然一瞬,看向来电,电话没挂断,网络也好好的,就在她准备切去微信询问之前,门被敲响。
“……”怀幸这才意识到自己掉入圈套。
她蒙上被子。
门外和手机听筒同步响起楚晚棠的声音,并且听筒声音还在被窝里放大,她无处躲藏。
楚晚棠嗓音带笑地问:“我现在来看你了,不让我进去吗?”她拖长了音,“要言而无信吗?小幸。”
怀幸装死两秒,还是极其认命地回:“请进。”
她没从被子里出去,能清晰听见门口传来的开门动静,以及感受到几秒后身侧位置有人躺下的陷落痕迹。
楚晚棠拉过被子给自己盖上,又把女生蒙着脑袋的被子往下扯了扯。
声音清润而和缓地提醒:“天热,会闷到。”
怀幸侧过身背对着她,握着玉梳,紧闭着眼,不搭理。
刚刚的电话是她心软。
但此刻的她,心肠会硬得跟钻石一样。
过去一个月五天流过的泪丢过的魂受过的委屈,她都记得。
不能否认的是氛围似乎柔和了许多,大概是熟悉的气息在身边,她真的生出了不少困意。
失去意识之前,她觉得需要严查楚晚棠喷的这瓶香水的成分,是不是加了什么蒙汗药。
再睁眼时她在楚晚棠怀里。
楚晚棠像之前那样圈着她睡,不止如此,这次还握着她的手,跟她一样握着玉梳。
怀幸盯着她们握着的手,没有对这样的接触表示抗拒。
甚至是,她还轻轻动了动指节,看着楚晚棠的手指因为自己的操作而无意识地跟着动,嘴角不知不觉就噙着一抹笑。
也是这会儿,身后响起楚晚棠刚睡醒还有些绵软的女声:“好玩吗?”
“……”怀幸立即装睡。
可是没有用。
楚晚棠覆盖在她右手上的手缓缓收束,直到掌心和手背贴合得再紧密些,环着她腰线的手臂也在同步进行这样的行为。
“瘦了。”楚晚棠再次发出感慨,“快多吃点,养回来。”
怀幸睨着她们贴合的手,鼻尖又禁不住酸了些。
她为什么还会再瘦,楚晚棠肯定再清楚不过,那么现在只讲结果,算不算一种逃避?是不是还是想轻飘飘地就带过?
这个想法充斥在怀幸的脑海,一想到就让她难过不已。
正巧,陆雪融的电话过来,她干脆地从楚晚棠怀里出来,也不去看楚晚棠此刻的表情,拿着手机直接走向门外,拉开距离。
客厅落地窗前,怀幸站着,跟陆雪融通话。
上次她着急着从云城回京,给陆雪融发了消息过后,陆雪融表示五月份自己还要再来京一趟,到时候见面也没关系。
“小怀。”陆雪融声音很平静,“这周五晚上你有时间吗?我过两天来京。”
“陆阿姨,周五是我朋友生日,我已经跟她们约好了。”怀幸给出解决方案,“周六可以吗?”
“周六我这边也另有安排。”
陆雪融又问:“周四晚上?没问题的话就定下来。”
“没问题,那陆阿姨,到时候见。”
“好。”
电话挂断,怀幸叹口气。
窗外艳阳高照,落地窗面上还是可以印出一点她的身影,一转身,楚晚棠不知道什么时候在单人沙发上坐下,正支着脑袋看着她。
见她又要直接回房间,楚晚棠神情慌了一下,喊住她:“小幸。”
“姐姐还有什么事吗?”
“不会有下次了。”楚晚棠望着她,“最近工作让人头疼,许家人催婚又催得紧,我很烦,想把自己封闭起来……不会再有这样的情况了,这次可以原谅我吗?”
怀幸听着这番话,吸了口气,算起账来:“前两个月在云城的时候,姐姐,你也说过类似的话,你说让我流泪是你的错,没有下次了。”
床上流的泪可以全当情/趣,妇女节第二天醒来流的泪,楚晚棠也不知道。
可上次在电梯里她的眼泪又一次浸湿了楚晚棠的肩,楚晚棠不会感受不到。
“但很显然……”
“我要怎么原谅你?现在吗?我好像做不到。”
楚晚棠走过来到她面前站着,见她没有抗拒,缓慢地伸出双臂,拥住她,轻拍着她的后背,很诚恳地说:“对不起,我不是故意……”
“你不用现在就原谅我,多给自己一些时间,我保证,真的不会再有下一次。”
末尾,亲了亲她的耳朵,换了称呼:“杏杏,再相信我一次。”
怀幸没有躲,却也没有伸出手回抱。
楚晚棠的视线往前,看着落地窗面她们的清淡身影,只觉得好像怀幸真的会在这一刻消失,不自觉地把人抱得更紧了些。
怀幸声音闷闷地提醒:“抱太紧了……”
“但我不想松开。”
怀幸不吭声了,她对楚晚棠的忽冷忽热忽远忽近保持高度警惕。
可融化在楚晚棠的温柔里,不是她能控制的。
不过楚晚棠的话是这么说,还是松开了些。
又去贴近她的耳朵,轻盈启唇:“现在不想抱我原谅我没关系,但别再生我的气,好不好。”
第35章 她想要楚晚棠。
生气对身体不好,怀幸依言没有再生楚晚棠的气。
至于什么时候原谅楚晚棠,她有自己的节奏……换个说法,是根据楚晚棠的表现而定。
还好楚晚棠很“上道”,知道抓住机会,在周一早上主动提出一起去上班:“很久没有一起上班了,小幸。”
怀幸眨眨眼,说话不免带刺:“是我不想的吗?”
楚晚棠托腮,闻言赔了个笑:“那还请怀小姐赏脸,给我一个送你去公司的机会。”
“既然楚总监诚心邀请,那我就给你这个机会。”怀幸拉长叹息。
上车前,楚晚棠还亲自拉开副驾车门,就在她弯腰准备再赠送系安全带服务时,怀小姐直接拒绝:“我自己来。”
楚晚棠颔首,没有勉强。
京城的早高峰一向拥堵,车流密集,一眼望不到头。
忙碌的交警在车流中显得格外渺小。
还好她们出门前就会算上堵车时间,否则真得迟到不可。
只不过这几天天气很舒服,此刻阳光温暖,不会让人觉得热,正懒洋洋地洒进车里,再加上堵车,照得怀幸昏昏欲睡。
楚晚棠的衬衫袖口依旧挽着,露出皓白手腕。
她掌着方向盘,睨了眼在副驾的人,唇边挂着一抹浅笑。
但经过一处公园时,怀幸就从迷糊的状态里抽离。
她望着公园里绽放的紫色海棠花,嘴角抿了下,又若无其事地看向主驾的司机,挣扎了好几秒,还是轻声开口:“再过不久,京城的海棠花都会凋谢。”
“来年会再开。”楚晚棠似是疑惑,“为什么那天送我海棠花?因为我的名字吗?”
怀幸的神经瞬间紧了起来,像是被人扯着,她的睫毛抖动,顺着回答:“对啊……”
又把问题抛回去:“难道还有别的意思吗?姐姐。”
“没有,我只是好奇。”楚晚棠说到这里顿了顿,“但你送我的那束花早就枯萎了。”
“我知道。”不用看,但也能猜到。
“我后来自己换了三次。”
“什么?”
“我不想它枯萎。”楚晚棠拐了个弯,声音很轻,“只能以这种方式续上。”
怀幸听着这话,唇边的笑意深了些。
表面上,还是很端着地“哦”了声,却又不敢多说什么,怕暴露此刻愉悦的内心。
比起上次在车里的氛围,眼下这一刻柔和得多。
这一瞬间,怀幸心想,如果能一直这样就好了。
不过如果只能是如果,没再过多久,怀幸就提前在路边下车,望着楚晚棠的车影远去进写字楼的地下车库。
她迈开步伐,人影也在原地消失。
一周工作就在这样的清晨开启,后面的时间里,不只是上班,就连下班,楚晚棠也会邀请怀幸一起。
怀幸没有那么快说出原谅,楚晚棠看上去也不着急。
但她们彼此都清楚,有暗潮在平和的表面下流动——
对视的时候,不小心碰到手的时候,洗完澡看见对方在客厅端正坐着的时候……
这样的时刻有许多。
周三晚上,怀幸擦干净手。
她跟楚晚棠最近接触最大的尺度就是周日那天的拥抱,这几天楚晚棠知道自己还在考察期,所以连主动的拥抱都没再有,看上去很规矩、安分。
可……
怀幸感受着自己,她闭着眼,呼吸急促了些。
不再是最初那样的尝试未果,她在这方面的技术是楚晚棠亲自教出来的,她知道哪里最敏/感,哪里会让人更舒服……
但在这之前,她都用在楚晚棠身上。
她今晚不过是被洗过澡后的楚晚棠勾得临时起意,即使楚晚棠并没有做什么,只是站在那跟她说“晚安”,却也让她招架不住。
……好想念。
想念楚晚棠的体温,想念楚晚棠的气息,想念那一声声暧昧旖旎的“杏杏”,想念楚晚棠在自己的服务下眼尾潮红的模样。
怀幸的呼吸越发失去频率。
小夜灯照着她,能清晰看见她难耐地舔了舔自己干燥的唇瓣,但渴意并未减少半分。
怀幸侧了些身,她的半张脸压在枕头上,长发跟着晃动,指尖力度加重了点。
“楚晚棠……”她轻轻喊着,声音和睫毛抖有些发颤。
同步颤抖的,还有她自己的身体。
她的手指没有立马撤开,被自己紧紧夹着,被窝之下的胸口起伏幅度很大,浑身发热。
她睁开眼,眼睫莫名发润。
不够……
她想要楚晚棠。
这个念头刚起,门就被敲响。
下一秒,楚晚棠的声音穿过门,到怀幸耳里:“小幸,吃夜宵吗?”
怀幸一愣,连忙抽过纸巾和湿巾。
她不记得自己有没有锁门。
“小幸?”楚晚棠音调困惑,现在还没到十点,怀幸肯定没睡着。
怀幸喉骨滚动,后知后觉地应:“姐姐,我不吃。”
她拍暗小夜灯,故意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很困:“我今晚想早点睡。”
“好,晚安。”
脚步远去,怀幸无力地躺在床上。
她望着无边的黑暗,气息仍然没有恢复,提着的心跳也迟迟没有回落。
怎么这么凑巧。
楚晚棠饮食习惯好,平时是不怎么吃夜宵的,偏偏就在今晚来问她。
难道她的心声被楚晚棠听见了?
这个荒谬的想法在怀幸脑海里挥之不去,她扯了扯唇,把手擦干净后摸过手机,忍不住给楚晚棠发消息问:【姐姐怎么今晚想吃夜宵了?】
两分钟后,楚晚棠的回复递了过来:【吃不到想吃的,只能吃点夜宵。】
怀幸指尖发抖:【想吃什么。】
【我想吃什么,你不清楚?】
这样的对话在月澜坞的清晨也发生过。
怀幸在手机这端都能想到楚晚棠似笑非笑的神情,又回忆起来那天早上她们在洗漱台绵长的吻。
她轻咳一声,脸颊好像烧了起来。
匆匆丢下“晚安”两个字过去-
陆雪融选的正是劳动节最后一晚怀幸来拉小提琴的那家高级餐厅。
餐厅负责人后来给怀幸再发过合作邀请,但怀幸都委婉拒绝了。
她哪儿有时间?本来就是为了转移自己的注意力才做的兼职,现在跟楚晚棠的关系缓和,她就更不需要做这些。
现在进店后,负责人看见她,怔了一瞬,脸上挂着职业笑容走过来:“怀小姐……”
“你好,我今天是来吃饭的。”怀幸知道她的意图,提前笑着打断。
陆雪融朝负责人颔首:“还请带下路,我姓陆,订了二楼包厢。”
“好的。”
等进了包厢点好单,怀幸听见陆雪融慢慢问:“上次来不是为了吃饭吗?”
“上次来拉小提琴。”怀幸如实回答。
陆雪融的眼睛眯了下,脸上缓缓覆了层冷意,问:“楚家那位待你不好吗?”
察觉到陆阿姨的表情,怀幸立马道:“没有,姐姐对我很好,是我偶尔希望拉琴可以有很多听众。”她莫名有些紧张,“陆阿姨,您别误会她。”
“你没跟着阿玉我还有些意外。”闻如玉跟怀昭关系最好,常来律所,陆雪融跟闻如玉自然也比较熟悉,“但我还是想问,为什么选择楚小姐。”
问题一出口,陆雪融自己微怔。
似乎很久之前,她也问过同样的问题——
只是问的对象从怀昭变成怀幸,提到的“楚小姐”从楚令仪变成楚晚棠。
“闻阿姨自己就养两个小孩,很辛苦。”怀幸的回答扯回陆雪融的思绪,“再加上姐姐父母双亡,我也……父母双亡,所以我觉得我们可以成为家人。”
陆雪融:“嗯。”
没一会儿,精致饭菜上桌。
怀幸品尝着可口饭菜,只觉得上次来拉琴中途休息吃到的都不算什么,眼前的正餐好吃很多倍,比起她的“色香味弃权”,这些菜品真正做到了色香味俱全。
陆雪融显然胃口欠佳,速度慢上许多。
不多时还先放下筷子,接了通工作电话。
怀幸等她挂断电话,问:“陆阿姨,您现在的工作很忙吗?”
“是有点,这趟来京城有些工作要在这边处理,但主要是为了你。”
“我?”
“去年在你大学毕业的时候我就该来问的,但当时公司有事要忙,就往后拖了些。”
“那陆阿姨找我是有什么要紧事吗?”
“师姐当初嘱托过我在五六年后看看你过得怎么样。”陆雪融像一本历经岁月却愈发珍贵的书籍,头顶有几缕银丝在灯下明显,“你满意现在的生活吗?小怀。”
怀幸不带犹豫地回答:“满意,陆阿姨。”
“有家人,有朋友,公司里遇到的同事也都不错。”
陆雪融静静听着,好几秒后,从自己的包里取出一个公司宣传册,推到怀幸面前。
“这是我在海城开的公司,你看看。”
“我看着你长大,你也知道我不婚,膝下无女。如果你愿意跟我去海城,我会好好培养你,让你来当我的继承人,小怀。”
怀幸看着宣传册,这才后知后觉意识到陆雪融话里的其它信息,她抬起头来,问:“陆阿姨,您的意思是说当初在您离开律所前,我妈妈就嘱托了您这些吗?”她的眼眶发热,嘴唇不自觉有些抖,“我妈妈她……她到底……”
“结局已定,不要多想。”陆雪融很平静的口吻,“朝前看,小怀。”
怀幸深吸口气:“我正在朝前看,陆阿姨,我……”
“我给你一个月的时间,不用着急拒绝我。”
怀幸拒绝的话到嘴边咽了回去,转而点头:“好。”
这个话题结束,陆雪融招来侍者点了瓶红酒。
怀幸喝酒上脸,没跟着一起。
她就看着坐在对面的陆雪融一点一点饮着杯中的红酒,神情悲伤又落寞。
“陆阿姨。”怀幸出声,“朝前看。”
陆雪融莞尔:“正在努力。”
饭后,陆雪融送怀幸回家。
她这次是从海城开车来的,一辆高档商务轿车,还有专门的司机。
路过京城最大的一家花店时,怀幸叫了停。
又进去抱了一束新鲜的海棠花。
陆雪融酒意上心,有些失神地看着怀幸抱着的海棠花。
好一会儿,问:“你知道你妈妈最喜欢海棠花吗?”
“妈妈没跟我说过……”怀幸有些惊讶,“原来她喜欢海棠花。”
陆雪融失笑:“嗯。”
又过了二十分钟,轿车才在目的地停下。
怀幸遥遥地就看见在小区门口站着等待的楚晚棠。
本来楚晚棠说晚上送她去又接她回来,但陆雪融说的话在前,怀幸就没同意。
没想到楚晚棠会特地在小区门口等待。
“小怀,一个月内任何时间告诉我答案都可以。”陆雪融揉着太阳穴,点明今晚的核心。
怀幸点头:“我会的,陆阿姨,晚安。”
她灿烂一笑,打开车门。
商务轿车驶向远方,怀幸朝着楚晚棠小跑。
楚晚棠没站在原地,见她出现,唇边挂着梨涡。
也走向她。
晚风在她们之间穿梭,吹动她们的长发。
两人并肩往里走,夜间凉快,小区有很多住户都下楼来乘凉、锻炼。
有人从她们旁边夜跑而过,
楚晚棠把怀幸往旁边拉了拉,笑着问:“跟这位阿姨聊得怎么样?”
“很开心啊。”多余的内容怀幸没有出口的打算,反正她的答案很固定,说不说都无所谓,“去的是上次拉琴的那家餐厅,负责人看见我还以为我又要去拉琴。”
“上次为什么要去拉琴?”
“没事儿干。”怀幸轻哼一声,“在家里待着心烦。”
“以后不会了。”楚晚棠岔开话题,“这花呢?”
光线拉长她们的身影,怀幸微抬下巴,清了清嗓:“给我自己买的。”
楚晚棠挑了下眉,应声:“好。”
“但是鉴于你这几天表现很好,所以这束花,我就大方送给你了。”
“好。”
“不说谢谢呀?”怀幸脚步一顿,转头看过去。
“你不是应该问‘怎么只会‘好’这个字?没有别的要跟我说吗’?”
小区灯光有些暗淡,可楚晚棠的双眸明亮。
这样的问题,怀幸曾经听见过。
她抱紧了花,不由自主地顺着问:“那……你怎么只会‘好’这个字?没有别的要跟我说吗?”
“好想你。”
楚晚棠牵过她的另一只手,十指相扣:“我好想你,杏杏。”
……
那束新鲜的海棠花被插/进有些泛黄的信封里。
在它旁边,是新点燃的的香薰蜡烛。
今晚没把窗户关得很严实,烛火悠悠摇曳,照在窗帘上,窗帘受夜风撩拨,晃着上面暧昧的两道交缠身影。
空气散发着让人耳热的气息,两人昨晚没吃上的“夜宵”在默契中悄然降临。
第36章 喜欢,超级喜欢,全世界第一喜欢。
两人昨晚没吃上的“夜宵”在默契中悄然降临——
怀幸的衣服全都被楚晚棠剥掉,身上的每一处都泛着薄粉。
她勾着楚晚棠的脖子,微仰着头,和女人气息交织,唇舌交缠,让这个吻深了又深。
她们贴得极其紧密,中间不留什么缝隙。
滚烫体温又在对方的肌肤上过渡。
楚晚棠闭着眼,她灵活的舌头在怀幸嘴里掠夺。
呼吸不免偏重。
没一会儿,她松开唇,微微撑开自己的上身,让气流在她们两人之间流动。
她垂着眼,睨着怀幸被自己吻得水润的嘴唇和迷离的眼光。
单手在慢慢沿着怀幸的腰腹往上。
很快,熟悉且让她想念的手感重新回来,她用指尖捻了捻。
女生立马轻滚了下喉咙的动作落入她的眼里。
她又舔了下唇,手上动作没停下来,引诱着问:“过去这些时日,有没有想我?杏杏。”
“……”怀幸稍稍偏头,“我还没原谅你。”
“还没原谅我的话,怎么在跟我做/\爱呀。”说着,膝盖往上收,轻轻一顶。
怀幸通红的耳朵暴露在光影下。
楚晚棠见状,笑了声。
随后弯下腰去含住她的耳垂,不仅如此,她的另一只手往下。
指尖很容易就拨开柔软面料。
她往里探。
刚碰到,怀幸就“嘤”了声,转过头来,想吻她。
她不同意。
脑袋往上扬,嘴角噙笑:“嗯,好热情……有点黏我手指。”又徐徐说,“看来总有一张嘴可以给我答案。”
“楚晚棠……”怀幸咬了咬唇,声音细碎。
她深深清楚自己对楚晚棠的想念有多深,明明在三月跟楚晚棠发生关系前,她在这方面没什么探索欲。
但现在,她希望自己可以被楚晚棠填满。
楚晚棠眉头抬了抬:“不叫我楚楚吗?”
“楚楚……”
怀幸有些难受地晃着腰,这才刚开始,嗓音里就掺着明显的娇意:“我不想穿……”
“可是你都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楚晚棠说话温吞:“上次问你的三个问题,你也一个不回答。”她去亲怀幸的脸颊,“我记性很好,也很记仇,你知道的。”
上次?
怀幸的思绪慢半拍,终于想起来。
是电梯她落泪那天。
“你跟我冷战,还不愿意跟我进同一趟电梯,我在哭这个。”怀幸至今想起来也会觉得心闷,开始回答第一个问题。
而这一次,楚晚棠过来安抚她:“真的不会有下次,乖。”
“我不会抛下你去找时微姐,我是想去酒店。”她从实招来,“上次也没在时微姐那里住一周,我一直都在酒店。”
楚晚棠听她这么说,心情好上不少。
指尖下勾,给她褪着布料。
就切个呼吸的时间,掌心倾覆上去。
手指缓缓滑动。
“第三个问题……”怀幸因为她的动作,呼吸瞬间一紧,有些卡壳。
“继续。”
楚晚棠另一只手也没闲着,抚着她的腰。
“那个男的也、也是开餐厅的,加我微信是想让我去他的餐厅拉、拉琴……”怀幸说得断断续续,“加上以后我拒绝了两次,就把他删了。”
“那就只剩下刚刚的问题。”
“想你……”怀幸舒服得只能发出低音,她闭着眼,从心地道,“特别想你。”
楚晚棠掌心早就湿润。
她盯着怀幸这幅模样,想了想,拉过怀幸的手,伸向自己。
须臾。
怀幸的手心也是同样的情况,她睁大眼睛。
楚晚棠觉得她这样特别可爱,神色松软,笑了声,凑过去亲她的嘴角:“我也想你,是不是很明显?有没有感受到?”
“是……有……”
楚晚棠摸过一旁的指套,顺带着问:“那有自己再试试吗?”
“……”怀幸还是觉得这个答案难以启齿。
楚晚棠猜测:“昨晚?”
“嗯。”
“好巧,我昨晚也试过。”
……到底在巧什么?
但这个问题怀幸来不及思考了,因为楚晚棠在做够充足的准备后。
往里。
一点一点。
填满她。
也才一个多月没做而已,可她们身体给出的反应非常夸张。
怀幸发出的音节逐渐破碎起来,她有些慌乱,试图去挽楚晚棠的脖颈来缓解。
“不行。”楚晚棠这次拒绝了她的请求,“我想看你,杏杏。”
“什么?”
“看你在我手里迷失……”看你的眼里是否真的只有我。
怀幸只能把手臂放在额头。
楚晚棠没有控制她这次的打算,静静凝着她,看她的双唇微张,眼睫颤抖。
看她的平坦小腹起伏不定,优美腰线也晃着波浪线。
看她这颗熟透的杏子被自己摘下。
怀幸昨晚在到达时夹着自己的手,而今晚,她就夹着楚晚棠。
迟迟没有松开。
楚晚棠感受到里面的紧迫和呼吸,也不着急。
她俯身下去吻住侧身的怀幸。
一个缠绵的吻结束,手也得以抽离。
楚晚棠给她温柔擦着。
怀幸双眼迷蒙,眼周都是一层粉色,她望着楚晚棠,很有志气却没力气地说:“我说的‘很想你’里,也包括很想睡你,楚楚。”
楚晚棠把湿巾和纸巾丢进垃圾桶。
听她这么说。
直接双腿岔开。
往下坐。
贴在她的大腿上。
微卷发尾轻晃。
“很欢迎。”楚晚棠拉过她的手,音色蛊惑,“等你很久了。”
怀幸没有翻身的打算,她命令楚晚棠像她们清明假期前最后一次上床那样。
跪趴在自己身上。
这样一来,两处地方她都没有放过。
她微仰着头,嘴巴咬着。
舌尖一会儿抵一会儿舔一会儿搅,左右都不放过。
而她的手指也被楚晚棠咬着。
楚晚棠不受控制的喘息响在耳畔,有点3d环绕的感觉。
没多久。
楚晚棠彻底软下来,她发着抖,趴在怀幸的身上,含情的双眼像是被水泅湿。
怀幸摘着指套,笑容浅浅的:“楚老师亲手教的我,现在看着楚老师这样子……”
“嗯,我很有成就感。”又禁不住透露自己无穷的占有欲,“楚老师可以只有我一个学生吗?现在和以后。”
楚晚棠的回答在两秒后落下:“可以。”
“好。”
怀幸凑过去,亲了亲她的脸颊:“还继续吗?楚楚。”
回以她的是绵长的吻-
“周五周五!生龙活虎!周五周五,快乐入股!”
强撑着开完组会后,怀幸刚在工位坐下,就听见任姣在一旁欢呼。
她打了个哈欠,眼眶里迅速蓄起一层泪光:“你变了,姣姣,你以前连周五都骂的。”
“在工资的淫/\威下短暂屈服了。”任姣说,“但我还是更希望突然有个人能来送我一百万,或者五百万也可以,我不贪心。”
怀幸耳朵一动:“有个问题,姣姣。”
“什么?”
“假设有个公司的老板想培养你当她的继承人,你会答应吗?”
“会……”
“但你不是不想上班吗?”怀幸疑惑。
任姣叹息:“我只是不想上钱这么少的班。”她反应过来,“哈哈,你也被我影响了吧,大白天的搁这儿做这些梦……等等,不对,发生在你身上还蛮合理的。”
怀幸失笑,又打了个哈欠:“只是刚刚开组会发呆时的幻想。”
“你今天怎么这么困啊?”
怀幸:……
实在是难以回答。
因为过去这些时日以来没跟楚晚棠做/\爱,她们昨晚没顾着今天还要上班,从洗完澡开始做到了凌晨两三点。
压根没睡几个小时。
想着这些,她起身,转移注意力:“我去接杯咖啡。”
楼上的设计总监办公室里,同款咖啡飘香。
楚晚棠也才开完一轮会议,她坐在软椅上,脑袋往后仰。
她今天也是穿着衬衫,只是领口系上了,否则会暴露怀幸在她身上留下的吻痕。
闭目休息了会儿,她伸出纤臂,拉开抽屉。
抽出给怀幸设计的稿子。
这条裙子她从四月五号怀幸回京那天有这个想法起画到现在,奈何冷战让她状态不对,中途修修改改,一直设计得不满意。
可现在再看着这张稿子,她眼里酝酿了些笑意,重新拿起笔。
画了会儿,又端过咖啡杯。
嘴里苦味蔓开,裹着她的舌尖,但她却觉得有点甜。
等到成稿出来,她举着稿子,很满意地勾起唇角。
迫不及待地想给怀幸看。
这么想,她也这么干了。
趁着中午休息时间,她把怀幸约到公司附近的君灵酒店。
“姐姐……”情不自禁又做了一次后,怀幸依偎在楚晚棠怀里,眼皮在打架,“我上午好困。”
楚晚棠:“……我还好。”
她摸着怀幸的脸:“先别睡,杏杏。”
“嗯?”
“过去这些时间,我躲在书房是在给你设计生日裙子。”楚晚棠从包里取出设计稿,难得有些赧然,“本来是想等到你22岁生日那天再送你,但我想了想,你从现在就在期待7月17号那天的话,惊喜的感觉不会减少。”
“我希望你从这一刻开始就开心。”
怀幸困倦的视线落在设计稿上,立马清明了些。
楚晚棠26岁就当上岚翎的设计部总监,现在还稳在这个位置,无人可以撼动,实力自是不用多说。
这张设计稿图以怀幸最喜欢的薄荷绿色为主,明媚的绿配上了些许神秘的深紫,裙子的褶皱细密,纹路精致,点缀精美,每一处都宛如艺术品般雕琢。
光看图纸,都觉得像细柳垂于春日湖面。
柔和又迷人。
“仅此一条。”楚晚棠去亲怀幸的脸,“喜欢吗?”
怀幸紧紧抱着她,咧着嘴角,回以最真诚的回答:“喜欢,超级喜欢,全世界第一喜欢。”
喜欢你。
超级喜欢你。
全世界第一喜欢你。
如果时间可以暂停在这一刻,那就再好不过了。
第37章 更像小宠物吧,呼之即来挥之即去。
万依的飞机预计晚上七点落地京城机场,作为在模特圈和娱乐圈都混得开的大明星,来到机场接机的粉丝并不少。
她们满眼期待地望着到达口,有些粉丝持着灯牌,上面闪着“万里挑依”这样的字。
楚晚棠和苏澄下班过后驱车过来,没混在粉丝团里,进了不远处的一家甜品店等待。
不过实际上等待的人只有苏澄,楚晚棠在她对面盖着一张鸭舌帽,双臂环在身前,正在抓紧时间补觉。
甜品店装修温馨,暖色灯光偏亮。
一直到苏澄吃下一块甜点,楚晚棠才掀起鸭舌帽,她先是适应了一下光线,又抬腕看了眼手表。
距离八点还有五分钟。
苏澄回完工作消息,不禁问:“晚棠,你怎么困成这样?”
“少儿不宜。”
“……”苏澄差点被呛到,她盯着面色疲惫的女人,“今早几点睡的?”
“三点。”
苏澄幸灾乐祸,哼哼了一声:“你也是加上班了。”
楚晚棠摘下帽子,把长卷发撩了撩,唇角上扬:“但我加班很爽,你加班很苦。”
“够了,再聊下去我们的友情会崩塌。”
楚晚棠果真不再聊,她喝了口饮料,再解锁手机。
今天是卓忻生日,怀幸从下班以后就赶到聚会场地,中途给她发了不少消息过来。
拥堵的车流,可爱的云朵,奇葩的店铺名字……
楚晚棠双眸含笑,挨个引用回复。
一抬眼,对上苏澄的打量,挑了下眉:“看什么?”
“在跟杏杏聊天?”
“嗯。”
“好甜蜜哦……”
楚晚棠微怔,不动声色问回去:“看上去很甜蜜吗?”
“是的。”
楚晚棠低下眼,看着怀幸最新送过来的对话:【她们说很想你。】
“她们”指的是涂朝雨那几个朋友。
【那你呢?】楚晚棠扯了下唇,敲字回复。
【姐姐难道不知道我的答案吗?】
【不是很清楚。】
【晚上再说给你听。】
【好。】
刚回过去,万依就在群聊里出现:【保安!保安!我的两位保安何在!】
楚晚棠和苏澄对视一眼,纷纷叹口气。
从甜品店里出去。
万依知道粉丝等得很辛苦,不会特意走VIP通道,没一会儿就推着行李*箱出现在到达口。
两位“保安”站在一起,遥遥看着她给粉丝们签名、互动。
有不知名路人结伴经过,目光在楚晚棠和苏澄面前停留了下,小声讨论起这两位是不是也是女明星,最后消失在人潮里。
就这样耽搁了好一会儿,她们仨才跟粉丝脱离,走向停车场。
楚晚棠和苏澄一人推着一个行李箱,万依在最中间,在大众视野里依旧保持着仙女人设。
这样的人设维持到上车才收尾。
万依在后座悠悠躺下,很苦恼地道:“我这无处安放的大长腿啊。”
“诅咒你矮二十厘米。”苏澄在主驾魔法攻击。
楚晚棠在旁边揉着太阳穴:“幼稚。”
“呵呵,你不幼稚?你不幼稚你能说出‘第一,我不叫喂,我叫楚晚棠’这样的话?”苏澄回击。
万依忽而笑起来,轻咳一声:“澄澄,我跟你说,楚晚棠这人她有‘幸瘾’。”
“我知道她有,她昨晚做到三点才睡,现在都不敢开车,怕睡着。”
万依怒了:“我在异国他乡受苦受难!楚晚棠你在国内吃这么好!”
楚晚棠眉心直跳:“……”
为什么她要答应来接机?这个友情断绝了不好吗?
吵吵闹闹间,轿车驶离地下停车场。
这个点的京城还没完全暗下去,日渐西斜,天边还剩下一部分橘橙色。
但当她们到达订好的餐厅时,天际的最后一抹白色也被黑暗吞噬,夜色笼罩着整座城市,周五晚上大家都在为即将到来的周末兴奋。
这顿是中餐,万依虽然不能吃多少,但她控制量,解解馋没什么问题。
人太出名会担心吃饭也不安生,她们三人就在靠窗的包间里,聊工作聊美食聊甲方聊未来的计划。
但吃到一半,正要端上一道新的凉菜时,服务员是万依的粉丝,看见本人出现在这里惊喜万分。
一个不注意,盘子里的油有一部分洒在了就近的楚晚棠肩上。
红油顺着楚晚棠的肩往下流,很快染脏了她的衬衫,就连她的大腿上也有零星几点,很是碍眼。
服务员立马道歉,慌乱不已:“对不起对不起,我给您擦掉。”
苏澄二话不说叫来经理。
万依再在外人面前端着,看着这样的场面也禁不住冷脸,直接问经理:“你好,请问这怎么处理?你们应该庆幸这道菜是凉菜而不是热菜。”
经理立马提出赔钱,数额还不小,而这一切都会从服务员的工资里扣。
“就按照市面上的干洗价格赔我就好,多的不用。”楚晚棠摆手,没有太追究。
但这样一来这顿饭吃得也没什么心情,她本来就有点洁癖和强迫症,顶着这身衣服继续吃饭的话很难受。
苏澄和万依也了解这点,在楚晚棠简单处理了下身上的油不往下/流后,她们三人又回到车里。
即使友情随时“岌岌可危”,但面对这种事情时,她们的阵容始终一致。
“那今晚就这样结束了?”苏澄开着车,不甘心地问,“我还说去喝一杯呢。”
楚晚棠也不想扫朋友们的兴:“我回去洗个澡换个衣服再出门。”
万依闻着车里的红油味,咂咂嘴:“……还别说,这红油好香,是川省的吧?”
苏澄:“……”
楚晚棠:“……”
半小时后,她们回到楚家,现在才九点出头,时间尚早。
万依换完鞋,问:“杏杏妹妹呢?”
楚晚棠往里走:“她去给她朋友过生日了,晚点才回来。”她说,“十点左右吧,她一向不会在外面待很晚。”
“我到现在都没跟她正式见一面呢。”万依忙完“岚翎”妇女节走秀没两天就飞国外,现在才回来。
苏澄在客厅大喇喇坐下,想起来一件事:“对了,晚棠,你之前天天搁我那儿加班加点设计的稿图完成了吗?”
最近又没在她的工作室待很晚了。
“完成了。”楚晚棠没带包回来,翻出今天中午在酒店拍下来的照片,递过去。
万依凑过来:“什么稿图?”
“给杏杏的生日礼物。”苏澄看着图纸,作为内行人,她自然能看出来这款裙子的设计多么用心。
万依当模特这些年在这方面也有所了解,她看着图纸,啧啧称奇:“我们楚总监的设计有朝一日用在爱情这上面,真是让人意外……”
“啊”字还没出口,就被楚晚棠截断。
她抽回手机,淡声说:“不是爱情。”
“嗯?”万依在沙发上长腿交叠,“跟杏杏妹妹不是爱情?那你?”跟人家上什么床?
苏澄之前就问过类似的问题,对于这个答案并不意外。
“谁规定一定要爱情才可以上床?”楚晚棠摘着自己的手表,慢条斯理地回万依的所想,“你跟你那些漂亮妹妹之前上床,也不见得你都是因为爱情。”
万依:“……”
她摸摸鼻子,还真是无法反驳。
楚晚棠说到这里,想起来“甜蜜”这两个不该出现在她和怀幸身上的词,睫毛扇了下。
迟疑了两秒,再度启唇:“还有件事,你们是不是一直都很好奇。”
“什么?”
“为什么我当初要主动提出跟她成为家人。”
苏澄托腮:“是很好奇,主要是你也没跟杏杏见几面。我们之前还问过,你一直都没回答。”她问,“所以到底是为什么?因为看她可怜吗?”
“不是。”
楚晚棠望着落地窗面上自己模糊的身影,轻飘飘地说:“是想把她养在身边,让她依赖我、信任我。”她一顿,吐出的口吻没什么温度,“再在她的世界只有我最重要的时候,抛弃她。”
这话一出,苏澄和万依俩人都愣住了。
还是万依先反应过来:“我不能理解,还是说杏杏妹妹做了什么,你要这样对待她。”
“你们不用知道发生了什么。至于……妹妹?”楚晚棠捕捉到这个称呼,扯唇,“更像小宠物吧,呼之即来挥之即去。”
“这件事唯一的意外是她对我有了超出家人之外的感情,但大家都是成年人,她喜欢我,我也可以给予她肉/\体上的回馈。我这几年还给她花了几十万,还提供了那么多情绪价值,算下来我很好心,她也并不吃亏。”
苏澄张张嘴,一个字都还没来得及出口。
楚晚棠抢先一步道:“你们犯不着生气,因为我的想法已经改变了。”
她指着苏澄坐着的位置:“前几天,我姑姑上门,她还保护了我,那一刻我觉得似乎这样一直养下去也挺不错,不用再按照原计划在生日那天进行。”她看着手机里的图纸,“这条裙子我本来不想设计的,但我还是心软了。”
“跟你们说这些也是希望你们之后不用在我面前说我在跟她谈恋爱,我没有所谓的‘幸瘾’,我跟她也并不甜蜜,我听着刺耳,你们不要再误会……”楚晚棠说到这里眉头一拧,她不理解自己为什么会有些胸闷,但还是坚持着把余下的话说了出去,“我跟她只是你情我愿的床伴。”
“晚棠,杏杏早晚会知道的。”苏澄皱眉提醒,“你这个想法好伤人。”
“我不会让她知道的,你们守口如瓶,我继续对她和之前一样好,她就不会知道。”
“那她是怎么想的?你有问过吗?”万依追问。
楚晚棠轻笑:“我说过了,她喜欢我,我也可以给予她肉/\体上的回馈,这不就够了吗?这些年在我的有意引导下,她早就离不开我了。”她不想在这个话题上继续下去,“不跟你们说了,我赶紧去换衣服洗澡,晚上还喝不喝了?”
她说完抬腿,轻盈地朝卧室走去,留下两个努力消化信息的朋友——
以及隔着一道门在次卧里浑身发冷的小宠物本人。
第38章 不要哭,怀幸。
卓忻对待生日一向很有仪式感,会在生日当天请来所有的朋友一起吃饭。
她家庭条件好,不差这点钱,餐厅包间也托人认真布置过,看上去过节气息浓郁。
包间容了近二十人,怀幸挨着涂朝雨她们坐,大家有阵子没见面,又都是下班以后就赶来,看上去班味很重,不自觉地吐槽起工作和奇葩领导。
但怀幸对自己的工作挺满意,不怎么参与进去,主打倾听和配合着笑。
只是她难免有些走神地想到中午收到的图稿,以及送她图稿的主人,笑容就忍不住深了些。
“怀幸。”涂朝雨用胳膊肘撞了下她,“晚棠姐姐今晚要来接你吗?我们又想她了。”
怀幸摇头:“她今晚也要跟朋友见面,我自己回去。”
韩迎在旁边叹息:“哎,还是很想问晚棠姐姐为什么不能是我的姐姐?”
怀幸笑得像融化的焦糖,她努力忍了忍,轻咳一声,尾音上扬:“那不好意思哦,我运气好。”
要不然她怎么会遇到楚晚棠?
至于楚晚棠让她难受的这一个月时间,在今天中午收到图稿时,就彻底一笔勾销。
她没法不原谅这样一个用心对待她的人,更何况过去几天楚晚棠的表现也很好。
不过……朋友们在想念楚晚棠啊?
好巧,她也想。
怀幸挑了下眉,解锁手机。
两边都是人,她往后坐了些,再把手机亮度调低,给楚晚棠发消息:【她们说很想你。】
跟楚晚棠拉扯了几句,怀幸笑吟吟地关掉手机。
一旁,涂朝雨面色奇怪地看着她:“在跟谁聊天啊?笑这么灿烂。”
“还能是谁?”她喜欢不需要明说就能被朋友准确猜到的感觉。
涂朝雨果然知道,端起饮料杯:“姐妹情深!”她说,“也祝我们姐妹情深好吧!”
等她们这边的人干了些饮料,包间的门才打开,卓忻和她的老公桓远走进来。
卓忻笑起来:“不好意思啊,朋友们,我来迟了。”
“迟到了那岂不是要自罚三杯?”有人立马扬声回应,其他人也附和起来。
桓远拉开椅子,扶着卓忻坐下,对于这个提议,他清了清嗓:“我可以喝,她不行。”
“为什么?”
卓忻从包里取出B超图像晃了晃:“这就是原因,怎么样?我可以不喝吗?”
众人:“?”
众人:“啊啊啊!你怀孕啦!”
怀幸也很震惊,随后跟着恭喜,笑眼弯弯。
因着这个喜事,就餐氛围更好,时不时就有人来到卓忻身边去询问一番。
怀幸提着礼物过去,在卓忻身边蹲下来。
看着朋友看上去还很平坦的肚子,有些疑惑:“现在几个月?”
“三个月。”卓忻伸出三个手指,“之前测出来就想跟你们说,但家里长辈说要等三个月以后稳定点才能往外说,忍到现在终于通知啦。幸幸,以后你就是我宝贝的干妈之一!”
怀幸点头:“以后她想学小提琴可以找我。”
她站起来,揉了揉朋友的脑袋,很温柔地道:“生日快乐,辛苦啦,忻忻。”
当母亲从来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卓忻知道她妈妈早就离世这件事,闻言拉过她的手腕,脸颊在她的掌心蹭了下:“再辛苦也值得。”
又抬着头,很真诚地说:“你也要快点啊,找到自己的幸福,还有那个值得的人。”
“我现在就很幸福。”也早就找到了那个值得的人。
即使对楚晚棠的感情见不得光,即使跟楚晚棠在暗地里是另一层关系这件事不能被大家知晓,但她是幸福的。
跟卓忻聊了一小会儿,怀幸回到自己的位置。
涂朝雨在旁边显然还没缓过来:“老天……我感觉我还是个孩子,而我的朋友都要有孩子了……”
“我希望是小女孩。”卢泠双手合十开始许愿,“我喜欢小女孩,最好是像忻忻那样漂亮可爱的小女孩,桓远的眼睛还是小了点,别遗传他。”
这边刚说这么几句,就见卓忻捂着嘴巴,脸色不太好看,一旁的桓远立马紧张起来,找过垃圾桶。
随后卓忻抱着垃圾桶,狂呕不止。
有人眉头皱着,很担忧地过去问:“怎么回事?”
“我肚子疼……”卓忻的肠胃本就偏弱,现在还怀了孕,更是脆弱。
桓远立马歉然地跟大家告别,祝福大家吃好喝好,再横抱着卓忻出了包间,前往就近的医院。
留下一众朋友们忧心相视。
怀幸坐在位置上,这下没什么胃口,包间的气氛有些绷着。
直到半小时后,桓远发来视频通话跟大家说说没事,她们才松了口气,纷纷举杯再次庆祝手机那端的卓忻生日快乐。
只是这样一来,缺了寿星,后续的环节大家也没心思再续上。
上了一天班,早点回家休息也是不错的选择。
怀幸本来也是这样想,但这家餐厅地处京城知名商圈,跟几个朋友出来以后,她望着前方的一些奢侈品店铺LOGO,前阵子刚到手的工资又蠢蠢欲动。
夜风轻柔,怀幸跟要坐地铁的朋友们道别,转身朝着那几个奢侈品店铺走。
尽管那条裙子还只是在图稿里躺着,但7月17日她就会收到并穿上,因此她不想一点在物质上的表示都没有。
想着楚晚棠,她的影子都轻快许多,迈出的每一步都像是踩在蓬松的云朵上。
愉悦的心情化作街边微晃的树叶,在空中圈起阵阵涟漪。
选礼物是一件很难的事情,她前两次给楚晚棠送了高跟鞋和音响,这次她又纠结上了。
进的这家奢侈品专柜的柜姐很有眼色,没因为她看上去年轻就怠慢,很亲和地问:“您好,请问您想看哪类产品?我可以为您详细介绍。”
“包。”虽然楚晚棠有很多包,但她还没送过,所以不算。
至于没送过的首饰、服装,她以后也会慢慢送。
她要在楚晚棠的生活里留下自己的痕迹,每一个礼物的品类都要有她的出现。
“请问是送给……?”
怀幸的指尖又在手机背面抠了一下,才有些艰难地从喉咙里蹦出四个字:“我女朋友。”
我对着陌生人说这样的话可以吗?楚晚棠。
她在心里默问。
“我想给她准备惊喜。”又怕自己说的话不够有力度,连忙跟了一句。
柜姐眉开眼笑,说起好听的话:“那您和您女朋友的感情一定很好,祝你们百年好合,长长久久。”
转而介绍起来:“那这款包您看看……”
没花多长时间,怀幸结好账,提着袋子从店里出来。
脑海里已经开始预想楚晚棠收到这款包的反应,可能又会问她是不是花工资买的,等到她确切的答复过后,大概率会朝她笑一笑:“谢谢杏杏。”
楚晚棠不会扫兴她送的任何东西。
高跟鞋会穿,音响会听,就连不贵的春日来信也会在冷战期间换上新鲜的海棠花……
踩着雀跃的影子,怀幸回到家。
今晚提前结束的事情她没跟楚晚棠说,免得让楚晚棠在跟朋友聚会之余还要想着在家里的她,而且,她也想准备惊喜。
不过这个包要怎么送出去?需不需要先放在一个地方,等待楚晚棠发现了再来问她怎么一回事?这样会不会更有效果?
怀幸踩着拖鞋,来到客厅,先把袋子放在立灯旁边。
不行,太明显了,应该隐晦一点。
她又来到餐厅,放在餐桌。
不行,餐桌的布置不够浪漫。
纠结了好一会儿,她关掉客厅的灯,回到自己的房间,把包放在自己床头柜上。
在这端详着看了几秒钟,她打了个响指:今晚可以把楚晚棠勾引过来,再让楚晚棠发现这里多了一个袋子。
虽然不是情侣,但可以有情调。
这个念头刚起,她就听见门外传来了开门的动静。
这个时间明明还早,楚晚棠也提前结束了?就在她疑惑着准备开门迎上去时,她还听见了苏澄和万依的声音。
她悄然按掉灯光,心跳提到了嗓子眼——
因为她听见苏澄提到了图稿,还说楚晚棠在自己那里加班加点设计的,让她对楚晚棠在这件事上花的心思又多了一层认知。
就当她有私心,她想听见更多。
“给杏杏的生日礼物。”苏澄说的这话让怀幸双眼弯起。
“我们楚总监的设计有朝一日用在爱情这上面,真是让人意外。”万依的话让怀幸的笑意更深。
所以苏澄和万依这两个楚晚棠多年好友是知道她们的关系对吗?那楚晚棠是否对着朋友诉说过自己难以出口的情意?她就说嘛,她的感觉没有错,楚晚棠是喜欢她的,只是碍于不知道什么原因,无法说明。
要不然,朋友们为什么会用上“爱情”这样精准的词汇。
可不等她细品,隔着一道门,楚晚棠冷淡的声音响起:“不是爱情。”
怀幸的心跳顿时漏半拍,她刚刚那些侥幸的猜测悉数化为泡沫,她低着眼,只觉得呼吸都有些艰难,又深知楚晚棠说的也没错,她们本来也没有在谈恋爱。
她们不是敞亮的恋人,也不是纯粹的姐妹。
她对柜姐说的那句“我女朋友”根本不能当着楚晚棠的面讲,否则是她在越过她们的边界。
也是在这时,她又听见楚晚棠说——
“是想把她养在身边,让她依赖我、信任我,再在她的世界只有我最重要的时候,抛弃她。”
“妹妹?更像小宠物吧,呼之即来挥之即去。”
“我这几年给她花了几十万,还提供了那么多情绪价值,算下来我很好心,她也并不吃亏。”
“我跟她只是你情我愿的床伴。”
“我说过了,她喜欢我,我也可以给予她肉/\体上的回馈,这不就够了吗?”
……
没一会儿,客厅安静下来,怀幸的气息也在楚晚棠的言辞之下,越来越微弱。
她不敢再贴着门,很想往后退几步,可是她根本没有力气抬腿,就连手指也不断地发抖。
她努力抬起手来,用手指摸了下自己的脸。
手很冷,脸也很冷,可今天不是出了太阳吗?就连晚上她从餐厅出来后,还觉得空气有余热。
她试图眨眼,却觉得眼眶干涩,像是被风吹了许久。
可是房间窗户紧闭,哪儿有风呢?
哪儿有风呢……
她脑子混乱不堪,回想起来,摸到了一点线索。
是六年前二月份妈妈墓前那天的风吗?混着暴雨,吹到今天,淋了她满身。
好冷啊,妈妈。
我那天是不是不该答应她……
过去六年经历的种种在脑海里放映。
她记得楚晚棠在墓前撑伞弯腰问她要不要跟自己做家人,她记得楚晚棠千里迢迢从京城来给她开家长会,她记得自己在高考前很有压力向楚晚棠倾诉,楚晚棠很温柔地帮她纾解了这些情绪。
她记得来到京城以后,她们一开始还有些生疏,是楚晚棠带着她一点一点熟悉这个家,熟悉这里,向苏澄介绍她时说她是自己的妹妹。
她记得楚晚棠说的那句“色香味弃权”,记得楚晚棠觉得她害怕打雷而拥抱她,记得楚晚棠每次出差给她带回来的礼物,记得楚晚棠在知道她痛经以后,一边给她揉肚子一边严格要求她不准再碰冰的。
她记得她们接吻,记得她们上/\床,记得她们在月澜坞那晚,楚晚棠表达对闻时微的嫉妒,记得昨晚楚晚棠对她保证不会再有下次的冷战,记得今天中午楚晚棠说希望她可以从这一刻期待着7月17日的到来。
好多回忆啊,她都记得。
她一度觉得这些回忆很珍贵,恨不得可以永远刻录下来,但有时候又觉得这个想法多余,因为她和楚晚棠就是世界上最亲密的人,她们这辈子都不会分开。
但原来在楚晚棠那里,她们一起经历的这一切都很廉价。
她也不过是楚晚棠随时可以抛弃、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小宠物。
她像是一只蝴蝶卷进龙卷风,也像一只纸船漂入湍流里。
最终,她不能控制翅膀,纸船也会倾覆。
怀幸一张脸做不出什么表情,她的鼻腔仿佛被人塞满了沙子,根本不能呼吸。
她勉力张唇,一点点渡着稀薄空气。
终于,她好像恢复了些力气。
这间次卧她住了四年半,她熟悉这里的每一个角落,她的圆润指甲嵌着掌心,不紧不慢地放轻脚步。
漫长的十来秒后,她来到衣柜前,把自己藏进去,坐下来曲着腿。
不要哭,怀幸。
喜欢她的这几年时间里,你为她流的泪已经够多了。
可身体控制不住地发抖,冷意也还在持续。
明明是明媚的春,但她恍若置身于京城的寒冬。
漫天风雪已至。
唯有她萍踪浪迹,衣衫褴褛。
衣柜里暗得什么都看不见,她就干睁着眼,把下巴垫在膝盖上,再抱着腿,以一个极度保护自我的姿势。
黑暗如流水将她溺住,这里安静得只能听见她自己虚弱的呼吸声。
半晌,她微微偏头,把脸贴在膝盖上,合上长睫-
二十分钟不到,楚晚棠换上一身新的装扮从浴室出来。
才洗完澡,衬得她脸上的肌肤更好,白里透红,而且跟朋友们把想说的话说通了后,心情更佳,唇边的梨涡挂着。
“走吧,出门,还好红油没泼到头发上。”说着又觉得有点热,她随手取过放在客厅的发夹,把头发挽起来夹好。
万依和苏澄已经从震惊里回过神来,看着她,欲言又止,又没法说什么。
她们跟楚晚棠好友多年,清楚朋友有多么固执。
楚晚棠看着她们这副模样,忍俊不禁:“不用担心我,我的精神状态很好。”她说,“如果有人能伪善一辈子,那就是真善。我这件事同理。”
一边说一边往外走。
路过次卧门口的时候,楚晚棠视线落在门把上,脚步一顿。
“怎么了?”苏澄经过她身边,问。
楚晚棠摇头,几缕没夹好的头发轻晃。
“没怎么。”她说。
怀幸永远也不会知道,她想。
第39章 但我再也、再也不会被你骗到了。
夜色仿佛被稀释的墨汁,在天空泼开。
京城道路两旁的槐树多,这个季节挂着碎玉般的白花,晚风轻轻一掠,花瓣簌簌飘落,带来一场温柔的花雨。
怀幸坐在路边长椅上,被淋得脑袋、肩头和腿上都是花,她却恍若未觉,什么都看不见听不见,像是失去了一切感官。
一辆辆车从宽阔道路经过,车灯联合路灯在她的身上浮跃,照着她此刻木然的神情。
有人趁着这个点出来遛狗,小狗闻了闻怀幸的裤腿,又被主人牵着走:“不要打扰姐姐。”
“姐姐”两个字触动怀幸的神经,让她从空洞的抽离。
她困难地扇了下眼睫,呼出一口浊气,这才抿紧了唇,去撇掉落在身上的花。
只是望着这些掉落在地上的花,她有些怔然。
她跟眼前不受控制坠落的花瓣没什么两样,毕竟楚晚棠想要抛弃她的想法那样轻松,好似可以随意撇去。
又做了个深呼吸,她缓缓望向四周。
在楚晚棠她们离开后不久,她就提着袋子出来了。
一开始并不知道自己该去哪儿,她一直都很庆幸妈妈走后有楚晚棠在她身边,让她伤心的时候有人安慰,难过的时候有人引导,让她不至于太孤单。
今天才发现,她都活在假象里,这一切都是楚晚棠有意的引导。
那现在偌大的京城,她能去哪儿呢?
去找闻时微吗?不,她不能去打扰闻时微;去找朋友们吗?不,她不想被朋友们知道这件事,她化作一粒尘埃,在这天地间茫然。
但冷静下来后,她隐去一切自己回去过的痕迹,删掉打车的订单和付款记录,再回到商圈这边。
她已经没有力气去质问楚晚棠为什么了,那些冷漠的话是她亲耳所听。
她们之间不存在第三个人误传的误会。
但心脏有些延迟地一阵一阵抽痛,她抬手抚上心口,紧闭上眼,调整气息。
不要哭,怀幸,她再次告诉自己。
这种感觉之前不是已经习惯了吗?在听见楚晚棠眼神发凉问她是不是女同性恋时,在楚晚棠说她们都是成年人各有生理所需时,在楚晚棠没有前提下突然跟她冷战时……
在许多的时刻。
她自以为藏得很好的情意,楚晚棠都知晓,那折磨她也是楚晚棠计划里的一环吗?
答案那么明显,连思考都显得多余。
好一会儿,她起身走向附近的便利店,拿了两瓶冰水。
再给卓忻发前去探望的消息。
……
楚晚棠她们不爱去吵闹的酒吧喝酒,习惯在以前大学附近的一家清吧待着。
这么些年过去,店铺没倒闭,老板对她们仨的印象很深刻,只需提前打声招呼就会有很好的卡座。
卡座靠近走道的方向有布帘挡着,对面则是视野极好的窗。
从这望去,能看见被灯光点亮的京城,熙熙攘攘的人群在霓虹下穿梭,一张张面孔或笑或严肃。
室内响着驻唱歌手深情的吉他弹唱,有其他顾客附和跟着哼。
楚晚棠喝了些度数不高的花酒就觉得有些撑,她眉头轻蹙,托腮翻着手机。
快十点了,怀幸那边还没有给她发消息说要回家的事情,她解开涂朝雨和卓忻的朋友圈权限,皱着的眉头紧了些。
她们这些朋友每次过生日都会拍合照记录,但涂朝雨和卓忻到现在都没发。
尤其卓忻还是今晚的主角,朋友圈却很安静。
“烦。”一旁,苏澄端着酒杯,正在跟万依吐槽家里的事情。
楚晚棠听着这个字,把手机盖上。
也跟着端起一杯酒,慢条斯理地喝着。
苏澄唉声叹气:“我说我现在就是没心思恋爱结婚啊,这个工作室开得我头大,钱没怎么赚到不说,还受一肚子气。我爸妈一听这话就说,不想结婚没关系,我是他们的女儿,他们也不希望我跟别人组成家庭。”她把酒杯往桌上一放,“我还以为他们想通了,结果他们说让我去做个试管,生个小孩给他们带,其它的不用我操心,还额外给我五百万……”
万依咋舌:“你爸妈的想法真是……”
“问题是我还真的很心动,那不是五万、五十万,而是五百万,我当初不就是想着不想靠我爸妈才这么拼吗?那我现在已经被现实给揍老实了,我又赚不到五百万。”苏澄喝的是高度数烈酒,她说着看向楚晚棠,“晚棠,是你你心动吗?”
楚晚棠长睫一颤:“什么?”
“合着我们刚刚聊的你一个字没听啊。”万依自律地喝着白水,她一会儿还要开车送这俩人回家,试探性地问,“在想什么?杏杏?”
“没有。”楚晚棠指腹摩挲杯口,含笑否认。
苏澄没心思计较朋友走神的事情,跟她碰了下杯,继续喝酒。
时间一点一点流逝,桌上的空杯逐渐多了起来。
楚晚棠每喝一杯就会绷着脸点开手机。
跟怀幸的对话框依旧空荡一片,她那两位眼线的朋友圈也没有新的动态。
聚会还没结束?
她把玩着早就取下来的发夹,犹疑半晌,眼见着时间跳到十点半,还是给怀幸发了消息过去:【到家了吗?】
五分钟过去,没人回。
她的脸色有些沉下来,想了想,给卓忻发消息:【小忻生日快乐。】
卓忻秒回:【谢谢晚棠姐姐!】
楚晚棠:【我现在人在外面,刚刚给小幸发消息她一直没回。】
楚晚棠:【你们还在聚会吗?太晚的话我来接她。】
卓忻:【聚会在八点就结束了,晚棠姐姐。】
楚晚棠盯着“八点”这两个字,呼吸一窒,心跳骤然提速。
她抿紧了薄唇,正想询问些细节,卓忻又发了新的消息回来。
卓忻:【不过幸幸跟我才分开没多久。】
卓忻:【她现在可能在洗澡,所以才没空回。】
楚晚棠的气息松了下,敲字:【好,那我等她回我,再次祝你生日快乐,小忻。】
用完工具人,楚晚棠切出对话。
正如卓忻所说的那样,等她又喝了一杯酒,怀幸就给她回了消息:【刚刚在洗澡,姐姐。】
【月经提前来了……】怀幸这句话后面还跟着个看上去可怜巴巴的表情包。
再附上一句:【有点痛。】
还问:【姐姐你什么时候回来呀?】
【现在。】
回完消息,楚晚棠把手机一收。
询问起朋友们的想法:“差不多了?苏澄喝够多了,你还要回去倒时差。”
万依嘴角一抽:“呵呵,现在想起来我要倒时差了。”
“先送我回家,谢谢。”楚晚棠微微一笑,才不管那么多。
距离不远,二十分钟不到,楚晚棠安置了下后座发酒疯的苏澄,下了车。
她叮嘱着:“注意安全,到家了跟我说声。”
万依摆手:“晚安。”
苏澄晃臂:“歪……歪安啊!”
轿车远去,楚晚棠也进了小区。
没一会儿,她回到家,客厅的立灯亮着,沙发上没人。
她洗过手,来到次卧门前叩响,想着怀幸在痛经,她蹑手蹑脚开门。
房间里,怀幸只开着小夜灯,正侧蜷着身体,半张脸掩在被子里,却也能看见她额头上覆着一层明显的冷汗。
楚晚棠还没换衣服,就在床边蹲下,伸出手去摸怀幸的额头,很快拧起眉:“怎么发烧了?”
把被子往下拉,怀幸苍白的脸清晰进入她的视线。
怀幸的嘴唇没有平时红润,她睁了睁眼,也看着楚晚棠,扯起唇角:“吃过药了,不用担心,姐姐。”
“我怎么不担心?你还痛经。”楚晚棠问,“晚上吃饭喝了冷饮吗?”
“我这么听话,才不会背着你喝冷饮。”怀幸拉过楚晚棠的手,把脸贴在她的掌心,尾音扬了扬,“很在意我哦?”
楚晚棠看着她的杏眼,脑袋点了点:“嗯。”
“你喝了很多酒吗?有没有难受?要不要去泡杯蜂蜜水?”怀幸还有时间关心。
“花酒,度数不高,我很清醒。”
楚晚棠说着想站起来:“我去洗漱下,很快回来。”
怀幸没松开她的手,握得很紧:“姐姐。”
“怎么了?”
怀幸望着她两秒,而后绽出笑容,说:“*忻忻今天在饭局上掏出B超图像,她怀孕了,我说以后她的小孩想学小提琴可以找我。”
楚晚棠哑然她这会儿还能说笑,配合地问:“那怀老师,我现在跟你学小提琴来得及吗?”
“来不及了。”
楚晚棠揉揉她的脑袋,离开房间。
人一走,怀幸唇边的笑容放了下来,闭上眼,沉沉地呼出一口气。
她今晚本想直接消失不见的,但很快就被理智拉了回来。
因为她现在就是没办法立马抽身,她需要先把一切处理好才离开。
比如要找时机提离职,否则直接走掉的话,她会给一些无关人员带来麻烦。
妈妈教过她,能自己解决的,就不要给别人添麻烦。
还有楚晚棠提到的那几十万,她也需要时间一笔一笔清算,至于情绪价值,她难道没有提供吗?
就像删掉今晚的打车订单那样,她要一点点删去有关于楚晚棠的痕迹。
至此,再也不见。
想着这些,更是头痛难忍。
十分钟后,楚晚棠在怀幸身边侧躺着。
她身上有些不太浓郁也不难闻的酒味,给怀幸揉着小腹,一边揉一边问:“还没起药效吗?”
怀幸看上去像是更难受了,脖子上都贴着一层薄汗,她的睫毛有些湿润,嘴唇微张,又什么都没说出来。
楚晚棠把她揽进怀里,用自己的额头去贴了贴她的,一颗心不免悬着。
“怎么越来越烫……”想去拿体温计过来,但下一秒被怀里的人抱得很紧。
楚晚棠一怔,拍拍她的背:“杏杏,你现在烧得厉害,先松……”
“姐姐……”怀幸的泪水夺眶而出,鼻音在这一刻浓郁到极点。
楚晚棠心脏被攥了下,她继续轻拍着女生的背,低声应着:“我在。”又禁不住困惑,“怎么突然就发烧了,吹风着凉了?”
怀幸听着楚晚棠一如往常柔和的声线,呼吸都像是被按了暂停。
晚风的力度怎么会够,是她回来特地洗了冷水澡,她需要身体上的疼痛来转移一下注意力,却不想一点儿效果都没有。
她的世界崩塌,再难重建。
而此刻,面对眼前人的关心,有些问题到嘴边又咽下去,因为毫无意义,可是,这些关心都是假的吗?过去的关心也都是假的吗?楚晚棠。
她问不出口,因为明确的回答早就在这几个小时里狠狠扎进她的血肉,让她千疮百孔。
她亲耳听见的效果就是有如此杀伤力,让她一想到肩膀就有些剧烈地颤抖着,压抑的呜咽声断断续续地从喉间挤出来。
不是为楚晚棠流的泪,而是为自己。
滚烫泪水逐渐打湿楚晚棠的睡衣,烧着女人肌肤。
怀幸闭着眼,什么也看不见。
“好痛……”她努力翕唇,声音听上去脆弱万分,“肚子痛,头也痛,哪哪儿都痛。”
跟怀幸相处几年下来,楚晚棠还是第一次看见她痛成这样。
人往后撤了些,看着她满脸泪水,连忙用手去擦她的泪,但她哭得越发失控,怎么也擦不干净,抽噎声变得急促又破碎,睫毛凝着水光,像暴雨中沾湿翅膀的蝶。
“怀幸。”楚晚棠很自然地凑近,一边抚着她的脸,一边吻去她的泪水,眉眼间是自己察觉不到的心疼,“等药效起作用,很快就会不疼了。”
温热呼吸落在脸上,关心嗓音响在耳畔。
怀幸头昏脑涨地回忆起楚晚棠说过的话——
“为我流的泪,很甜。”
“好甜的眼泪。”
我的眼泪在你尝来当真那么甜吗?
其实那些时候就该察觉到的对不对?这世上谁会觉得在意的人流下的眼泪很甜?
好悲哀,怀幸。
你沦陷在楚晚棠的占有欲和温柔里,你以为楚晚棠有口难言,对自己也是喜欢。
实际上依旧是自己的一厢情愿,你只是不愿意相信。
电梯上行的那二十秒里,你在因为她不想跟你同乘电梯而心碎,你在担心她察觉到你的喜欢而进退两难。
她却觉得你的眼泪好甜,让她再次体会到折磨你的快意。
她对你忽冷忽热忽远忽近的一切行为,都有了合理的解释。
浑浑噩噩想着这些,整个人陷入混沌的漩涡。
怀幸身体不自觉地又开始发冷、发抖。
楚晚棠明显感觉到她更加虚弱的状态,更慌乱地擦她脸上的泪:“你现在状态很不好,我们去医院。”
“姐姐。”怀幸眼前模糊一片,她呼出的气息像烧红的炭,鼻腔黏膜也燎得很疼,还是坚持着道,“生理期免疫力低下,生病很正常,等药效来了就不会这样了。”
她扇动两下眼睫,说话有气无力:“我只是突然好累,好想好好睡一觉。”
“好,我守着你。”
楚晚棠爱怜地贴了贴她的脸,说话的嗓音里竟然夹杂着些鼻音:“等你退烧了我再睡。”
怀幸扬起唇角:“谢谢楚楚,有你在真好。”
她舔了下有些干燥的唇,想要在一片泪光里看清楚晚棠的脸,只是一切都是徒劳,能看见的是夜灯的暖色调散光。
过去这些年,她对楚晚棠从来也没有看真切过,就如同她曾经做的那个在大雾里寻楚晚棠的梦一样。
并不是梦啊……
可她多希望,她所经历的这一切只是一个梦,这样等到醒来就不会这么痛了。
失去意识前,怀幸的最后一个念头是——
楚晚棠,你的演技真的很好,但我再也、再也不会被你骗到了。
第40章 来车里。
这一夜两个人都没睡好,怀幸人一直昏昏沉沉,高烧过了好久才退,楚晚棠也秉着承诺那样等到她退烧后才敢合眼,却也睡得不太安生,一度怕她再烧起来,起夜过好几次,听着她均匀的呼吸才逐渐放心。
天还没亮,京城就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等白昼来临,窗外可见的是灰蒙蒙一片。
楚晚棠先睁眼,她脑仁有些发疼,缓了缓给陈阿姨发消息,自己来到浴室洗澡。
她身上有不少怀幸的眼泪,时间过去这么久,早就不黏了,可她却觉得这一块肌肤尤有滚烫的感觉。
从浴室出来时,陈阿姨已经在厨房忙碌。
她穿着另一套睡衣裤来到次卧,凑巧,病号也刚醒,正在床上发懵。
看见她,怀幸反应慢半拍地开口:“姐姐。”
“现在还有很难受吗?”楚晚棠来到床边弯下腰,去摸女生的发顶。
怀幸的黑色瞳仁没什么光亮,唇色也还有些泛白,说:“想洗澡,昨晚出了好多汗。”
楚晚棠轻蹙秀眉,回绝她的想法:“不行,你现在还很虚弱,洗澡我怕加重感冒。”见她一张脸垮下来,无奈地笑了笑,“可以好好擦一擦,等到明天症状减轻了再洗,好吗?”
“那我现在就去。”
楚晚棠很自然地问:“需要我帮忙吗?”
“不要不要。”怀幸摆手拒绝,脸颊上浮着一层薄红,“我自己来就可以。”
她说着掀起被子,只是人没什么力气,有些站不稳。
楚晚棠立马扶住她,而后搂过腰,看着她黑曜石一般的眼睛,莞尔:“确定不需要我帮忙?”
又清了清嗓,带着些揶揄地问:“又不是没有一起洗过澡,害羞什么?”
“那不一样……”怀幸的耳朵也开始染上粉色。
楚晚棠也不再坚持:“那你刷牙的时候,我给你接水。”她捏捏怀幸的手,“你现在也没有什么力气。”
“谢……”
“不要再谢我了。”
楚晚棠截断她到唇边的话,抬手捋着她有些凌乱的头发,嗓音里有些责怪的意味:“昨晚你已经谢过了,更何况我们的关系很陌生吗?我生病的时候你也会照顾我,我们是世界上最亲密的人,杏杏。”
怀幸听着她这一连串的话,小幅度地勾起唇:“我知道了,姐姐。”
等怀幸回到餐厅,饭桌上摆着陈阿姨做的早餐,长辈面对生病的晚辈,总是会再过多关怀一番,忍不住问:“怀小姐怎么也生病了?”又叹息,“前阵子楚小姐病才刚好。”
楚晚棠失笑:“陈阿姨,我生病是一个多月前的事情了。”
“一年四季总有感冒的时候,陈阿姨。”怀幸拿着勺子,也礼貌地笑着答。
“你们现在年轻人工作太累了,身体就容易不好,之后可得要多注意啊。”陈阿姨进说完进厨房收拾。
“会的。”
楚晚棠坐在怀幸对面,她搅着碗里的白粥,不动声色地问:“昨天怎么聚会到那么晚?”
“聚会早就结束了,姐姐。”
“那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十点?”
“没太注意,我翻翻我的打车记录。”怀幸拿过手机解锁,徐徐说着,“忻忻她不是怀孕了吗?孕妇有点敏感,她吃着吃着就吐了,又说肚子疼,桓远就把人带去医院,留下我们这些朋友在那吃饭。本来后续还有别的环节,但忻忻人在医院,我们就提前散场了,连合照都没来得及拍。”
“后来我就去医院看她这个准妈妈……哦,十点五分我到的家,姐姐。”
她眨眨眼,把手机推向女人,露出一个笑容:“我在外面聚会一直都很自觉,不会回来很晚。”
楚晚棠很相信怀幸的模样:“我知道。”
她没看,把手机推回去,唇边梨涡出现,顺着问:“那小忻的状况怎么样?”
“没什么事,她和桓远在这方面是新手上路,没有经验,很容易紧张。”
怀幸舀起一勺粥,嗓音有些哑地感慨:“真不容易。”
楚晚棠睨着她的神色,确认她说的话不造假后,没有在这个话题上继续下去,转而道:“快吃饭,吃完饭好好吃药。”
“好的!”
吃过药后怀幸回到房间,她的床上四件套被陈阿姨换过,上面的味道很清新,没再有汗味。
窗外的细雨从铅色云层垂落,怀幸靠着床头,垂下眼睫。
她还有些痛经,身体也不是很舒服,但没什么困意,昨晚听见的那些话和楚晚棠在她面前的行为,让她觉得很割裂。
可她清楚那些都不是幻听,在她面前对她关爱有加的女人的确有让人看不透的两幅面孔。
她发现得太晚,陷得太深,摔得也越疼。
想着这些,怀幸起身去把柜子里昨晚买的包放在小夜灯旁边,按照原计划进行那样,她清了清嗓子,朝着门外喊:“姐姐!”
很快,楚晚棠推开门,很担心地问:“怎么了?”
入眼的却是双眼弯弯的怀幸,以及在一侧柜子上放着的奢侈品袋,她愣了半秒,反应过来:“给我买的?”
“对。”怀幸有些不好意思地道,“昨晚在医院去看忻忻之前,我还在那边转了一下,你送我那么好看的裙子,我不想一点表示都没有。”
楚晚棠在床边坐下,拿过让她熟悉的袋子,拆着,唇角上扬,笑着问:“又是用自己的工资买的?”
“对呀,三四月的工资,和之前走秀的奖金……”
“谢谢杏杏。”
“我也不想听你说谢谢。”怀幸轻咳一声,“我想听你说你很喜欢这个礼物。”
楚晚棠把包取了出来,嗓音带笑地说:“嗯,我很喜欢这个礼物。”
“破费了。”
“哪儿有破费,你之前还给我转了五万,你才破费了好吗?”
“给你转钱是我的习惯。”
听着这话,怀幸忍不住想起来那句“我这几年还给她花了几十万”,她吞下心里升腾的难受,笑吟吟道:“那给你买礼物,也要成我的习惯,反正现在有工作。我想在你的每个礼物品类里,都有我的参与。”
楚晚棠一怔,神情柔软了些:“那每一份礼物我都会喜欢。”
怀幸:“好。”
说着凑过去,抱住她的腰,把脸埋在她的肩颈。
一时间沉默下来,不发一语。
怀幸的沉默让楚晚棠觉得有些不对劲,或者说从昨晚她就觉得怀幸不对劲了,她回抱着,徐徐开口:“你还有件事情忘记了。”
“什么?”
“昨晚你在微信里回我的事情。”楚晚棠轻哼一声,“到现在了我都没听见。”
是有关于想念的话题。
怀幸清清嗓,但因为感冒声音还是有些闷闷的:“我也很想你,姐姐,比她们还要想念你。”
她禁不住难受地想——说出这些话的我,是否让你更“心软”了?那还真是我的……荣幸。
“知道了,我也很想你。”
楚晚棠转而问出自己的疑惑:“有什么心事吗?”
“昨晚看着忻忻怀孕,想到了妈妈,晚上做梦也想到了她。”这是怀幸提前想好的自己情绪低落的理由,但也不全是理由,昨晚她确实数次想起怀昭,可怀昭早已不在人世。
楚晚棠听她这么说,心里绷着的弦又松了松。
偏过头,用下巴蹭了蹭她的耳朵,说话时带着绵密的柔意:“那之后找时间又回云城看看她?”
“好啊。”怀幸一口应下。
楚晚棠翘翘唇角,又问起来:“现在痛经怎么样?要不要再给你揉一下?”
“你昨晚给我揉很久了,姐姐。”怀幸松开这个怀抱,去看女人有些憔悴的脸色,抬手抚上她的脸,满眼关怀,“不用管我啦,你快去睡会儿吧。”
“我在你这睡。”
过了会儿,楚晚棠把怀幸圈在怀里,她闭着眼,用自己有些热的掌心贴着怀幸的小腹,缓解着怀幸的不适。
怀幸背对着她握着玉梳,目光停在空气中不知道哪处,双唇轻抿,眸光发凉。
—
这场故意的病配合着生理期来得快去得慢。
三天过去,怀幸的咳嗽还有些严重,她的喉咙干痒疼痛,夜间动不动就会狂咳不止,为了不打扰楚晚棠睡觉,她提出让楚晚棠回主卧去睡,免得影响楚总监下一周的工作。
楚晚棠却不同意,说自己在的话正好照顾她,又搬出那一套她们是世界上最亲密的两个人这套说辞。
怀幸没辙,同意了。
但楚晚棠说的不是假话,当怀幸夜半咳得想喝水时,她就会适时送上温水,屡次被吵醒了,一点不耐烦都没有。
怀幸能做的就是抱着她,抱得很紧,像是把自己的爱意都融进拥抱里。
楚晚棠在这会儿就会轻拍着她的背,在她耳边低声回应:“我在。”
等到周三,怀幸感冒好了不少,几乎不怎么咳嗽,才出现在公司。
前两天她请了假没来,任姣给她发了消息来问她什么时候来,她再不来一起受苦的话,自己快扛不住了。
现在怀幸在工位上坐着,任姣走过来先是关心了一番,就忍不住道:“我真怕你离职啊,怀幸,你知道吗?上班搭子一旦辞职,那和天塌了没什么两样。”
怀幸没说自己准备离职的事情,她露出一个笑容:“我现在不就来了?”
“打工!启动!”
“不过,姣姣,我有个问题。”怀幸敲着键盘,顿了顿,“我们公司从提离职到离开,要多久,你清楚吗?”
“我们这个岗位工作交接不多,提交离职申请以后,审批一天,再交接一周,应该就差不多了。”任姣说完紧张死了,很警惕地问,“等等,怀幸,你什么意思?”
怀幸敲键盘的手指停了下,笑着回:“只是好奇啦!”
人还在经期,感冒也没好全,怀幸一个上午工作下来有些吃力。
到了中午休息时间,楚晚棠给她发了消息,想让她去附近的酒店睡觉。
怀幸很委婉地拒绝:【好远啊,姐姐。】
姐姐:【那在茶水间的沙发上躺着。】
【有人占了。】
怀幸:【没关系,休息时间很快就会过去,我现在的首要任务就是等下班。】
姐姐:【来车里。】
怀幸看着这三个字,都能想象到楚晚棠说这话的模样,大概是眉头皱着,口吻也不容拒绝。
对于她没能休息好而生气的模样。
如果是以前,怀幸肯定会觉得楚晚棠很关心自己。
可现在……
怀幸盯着这三个字,有些失神。
姐姐:【车座椅我已经给你调好了,车位在A区。】
姐姐:【乖一点,下来。】
怀幸眼睑一低,最后认命地穿过昏暗的停车场,进了熟悉的银色轿车。
楚晚棠递过一杯温水:“早上还咳吗?”
“有点。”怀幸握着杯子,她看不太清楚晚棠的脸,“组长还来关心我,问我要不要继续请假,我婉拒了。”
楚晚棠:“为什么?”
怀幸咽了两口温水,她凑近了楚晚棠一些,很认真地答:“想跟你一起上下班,在家里等你的滋味我不喜欢。”
她凝着楚晚棠的双眸,自己的眼里仿佛盛着一盏温茶,氤氲热气漫在车里,又翘翘唇角,说:“我可是要靠工资给姐姐买礼物的人,请假一天就要扣好多工资,我不允许。”
有其它车辆从地下停车场路过,将车里的光亮照得一下明一下暗。
楚晚棠听着她言辞里的真意,感受着她不小心泄露的真心,伸出手去,抚了抚她的脸。
怀幸抬腕,握住女人的手:“怎么啦?姐姐。”
楚晚棠睫毛颤了颤,喉骨轻轻一动,没回答。
却不料怀幸在下一秒凑近,在她的唇上轻轻一印,低声叹着:“还不能接吻,但亲亲没关系,楚楚。”魔.蝎`小`说 k.m`o`x`i`e`x`s.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