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三一被哄骗着答应的事怎么能当真?……


    卫九并不知那些官员的思维已经歪到天边去了,他压低声量轻唤了一声卫三:“小主,已经到吏部了。”


    卫三其实早在马车停下时便醒了,只是不知为何打不起精神,有些懒洋洋的,并不是很想动弹,便拖到了此时才缓缓睁眼。


    “王爷出来了吗?”


    他还是觉得困倦,问话时嗓音带着轻微的鼻音,显得格外的软糯无害。


    卫六抿了抿唇,不知为何,竟觉得眼前的人与他记忆之中那个话少孤僻又死脑筋的卫三完全不同。以前的卫三就是一把开了刃只知饮血的兵器,而今却像是被上了色釉的陶瓷娃娃,多了几分灵动,有了人样。


    人还是那个人,但气质却是天翻地覆的变了。


    侧殿的伙食可真是养人。卫六心里嘀咕了一句,丝毫没有想歪。


    他点头道:“眼下这个时辰,应当是差不离了。”


    卫三嗯了声,刚要起身下马车,就见卫徵已经跨出府衙门槛,径直往马车这边走了过来。


    卫徵一见卫三这身行头,果然如那些婢女说得一样被迷了眼。他眼中闪过一抹惊艳,加快了脚下的步伐。


    “王爷。”


    卫三差点脱口而出喊了主子,幸好及时刹住了嘴,他再想起身下马车行礼,卫徵已经走到马车前,踩着架子俯身钻进了马车内。


    他眸色幽深,极具侵略性的目光在卫三身上一寸寸扫过,似乎极为满意他今日这番装扮。


    马车外明里暗里的浮动着似有若无的探究视线,卫徵抿唇哼笑了声,折扇在掌中轻轻敲了敲,戏谑道:“一日不见,本王的随云可越发好看了。快,让本王好好瞧瞧。”


    卫六与卫九眼观鼻鼻观心,识趣的拉下车帘,双双跳下马车站到了半丈开外,俨然是要给两人留出私密空间来。


    难得见贤王一改往日正经的作风,原本只是暗中窥视的官员们干脆停下脚步驻足观望,果然见贤王急色的将那貌美男宠扑倒,那男宠只来得及惊呼一声:“王爷,这可还在外头……嗯……哈……”


    话未说完,也不知做了什么,男宠原本清冷的声线压抑不住的上扬,带着几分粘稠的情愫与娇嗔。


    只是听声音便勾人得紧,好些个血气方刚的年轻官员被勾得起了反应。


    若是将美人压着身下行那巫山云雨之事的人是自己……


    官员们浮想联翩,马车内的动静持续了小半盏茶时间,而后突然陷入了安静。


    又过了片刻,车帘被再次掀开。


    卫徵先下了马车,在整理被抓得有些起皱的衣襟时,仿佛看穿了那些人脑子里污秽的幻想一般,目光冷厉的一个个看去,警告着他们不该肖想的别想。


    官员们纷纷回过神来,惊了一身的冷汗,才想起自己在意淫的对象可是贤王最为疼宠的男宠。


    贤王居然在光天化日之下白日宣淫,惹得自己在人前丢了脸面,年轻官员们敢怒不敢言,心里盘算着等明日早朝,定要好好参上贤王一本。而此时的他们不敢多说什么,只得尴尬的抬袖掩面,快步离去了。


    没了旁人窥视的目光,卫徵才屈指敲了敲马车车厢:“下来。”


    车厢里安静了片刻,随后是一声声衣料摩挲的轻响。


    过了好半晌,卫三慢悠悠的掀开车帘下了马车,他身上月牙白的广袖襦服穿戴得整整齐齐,有些散乱的发丝也被一丝不苟的别在了耳后。若是忽略他略微红肿水润的薄唇,以及下马车时因为腿脚虚浮差点没踩稳的步子,光看表象倒是极为正常的。


    “过来。”卫徵意味深长的勾唇,朝他伸手。


    卫三艰难的向他走去,感受着那处别扭与濡湿,脸颊飞上一抹不自然的红晕。


    短短几步路却让他汗湿了额发,隐忍的轻颤着指尖。


    卫徵目光一瞬不瞬的盯着他的反应,在他走到自己跟前时握住了他的手指,奖励般捏了捏:“好乖。”


    像是被欺负狠了一样,卫三雾蒙蒙的桃花眼欲语还休的看向他。


    只一眼,卫徵就差点没把持住什么都依了他,可话到嘴边却在最后关头让他给咽了回去。


    他搂住卫三的腰,将人往怀里带。


    “今夜京城极为热闹,沿途景色想必也是好看的,随云陪本王好好走走如何?”


    卫三心神一震,惊恐不已的抬眸:“王爷……能不能……”


    吏部府衙就在皇宫外,步行到居民区可要走上差不多一个时辰。一路走过去?那岂不是得折*磨死他?


    卫徵假意生气:“这可是你昨夜就答应我的。”


    卫三都快要哭了,兴致极浓时被哄骗着答应的事情,怎能当真呢?


    卫徵不但当了真,还变本加厉的讨要了好处。他存心想要折腾卫三,直接遣退了卫六与卫九两人,连随行的小厮都不让跟着,不由分说的揽着卫三的肩膀直接往前走。


    唯一一点好的,大概就是将落在马车里的狐狸面具拿了回来,扣在卫三脸上给他留了几分脸面。


    京城街道沿途景色果然与以往不同,张灯结彩的仿佛过年,河堤岸边挂了不少灯谜,等着有兴致的人前去解谜。


    一路走来,卫徵倒是好兴致,只苦了卫三,大半个时辰的路程硬生生磨到天黑尽,等他被带进了一间酒楼雅间时,已是汗水浸透了里衣。


    没了路人的目光,被折磨得虚软的卫三干脆卸了力,靠到了卫徵肩膀上,细细喘息。


    他破罐子破摔的想,反正在主子面前什么丢人的姿态没做过,也不在乎多这一次了。


    “真可怜,都累坏了,瞧着就让人心疼,”


    卫徵嘴上说着心疼,可脸上却全然是心满意足的餍足。他将卫三扶到软榻上,示意他侧躺着。


    “今日就先放过你这回,等回了府,本王再讨要剩余的好处。”


    他说着话时,手指扯掉狐狸面具的绑带,面具落在地上铺着的毛毯上发出一声闷响,而后撩起卫三那被压褶的襦服衣摆。


    修长的手指坏心眼的曲起勾弄,卫三隐忍的蹙眉,咬紧了牙关,才没失态的哼出声。


    小死士过于能忍,卫徵心中不满,但念及小死士面皮薄,等会儿又会有人来,到底没再多做什么。


    他这人小气,可容不得别人看到小死士这番漂亮的姿态。


    叮当一声脆响,一根一寸长拇指宽粗的玉势被搁到了软榻前方的小矮桌上。


    玉势不知被什么包裹过,湿淋淋,又黏腻。


    卫徵哼笑了声:“果然,本王就说你会喜欢。这次准备得匆忙,等下回再换根大些的。”


    卫三一眼都不敢看,只恨不得当场生出条地缝来钻进去,再也不出来才好。


    死士竭力装若无其事的模样实在是可爱,卫徵没忍住挑起他下颚吻了上去。


    “嗯……”


    这会卫三再也没忍住闷哼出声,但由于嘴唇被堵住,口腔也被肆意的掠夺,除了闷哼就发不出其他声音来了。


    绵长的吻持续到厢房门被敲响。


    门外卫九与卫六实在是不敢打扰主子兴致,但眼看着主子约好的人来了,正在隔壁雅间侯着不得不禀告,于是两人划了半天的拳,最终以卫九败北收场。


    卫九龇牙咧嘴的朝卫六比划威胁,后者老神在在的扭头转身不理他。


    愿赌服输,卫九只能认命,深吸一口气,带着慷慨就义的决绝敲了门。


    “主子,王大人他们到了。”


    室内安静好似无人在内,但卫九与卫六可都是习武之人,耳力非寻常人能比,暧昧的细响落在耳中,纷纷忍不住神态不自然的抿了抿唇。


    两人脑子里同时默契的想:主子不会当真这般急色,这个节骨眼还在里头办事吧?


    两人眼神复杂,倒是对卫三升起几分怜爱来。


    身为死士却被主子瞧上,也不知道算不算得上是件好事。反正换作是他们,大约是没办法做到这般坦然的。


    不等两人多想,屋内传来卫徵较之以往更为沙哑低沉的嗓音。


    “去请他们过来吧。”


    厢房的门被由内向外打开,开门的人是身为主子的卫徵,室内的情景与他们所想象的大不相同,没有半点让人浮想联翩的痕迹,穿戴得一丝不苟的卫三老老实实的端坐在软榻上,脸上的狐狸面具也将大半张脸遮得严严实实,看不清他此时的神态。


    光从表象来看,是极为正常,但细微末节之中又显示着异样的暧昧。


    两人目光乱窜,虽然做得隐晦,可哪里瞒得过精明的卫徵?他神情自然的取出手巾,一根一根的擦拭着手指,语气平淡的道:“还在看什么?还不快些去办事?”


    两人一激灵,忙不迭的齐齐转身往旁侧闪身而去。


    不多时,隔壁雅间传来卫九通报的低语,而后便是一连串的脚步声。


    “主子,卑职是不是该回避一下?”


    卫三已经缓过神来了,自觉主子应当是要与人商议大事,他在这里怕是不妥,便自觉的提议避开一下。


    他欲要起身,哪知卫徵却压住他肩膀将他按了回去:“不必,你走了一路也累了,就好好在这坐着,他们不敢说什么。”


    卫三桃花眼微睁,莫名的情愫缭绕心头。他低头垂眸,轻轻应了声:“是,主子。”


    第32章 三二你会永远都陪着本王的,对吗?……


    王大人他们当然不敢说什么,甚至连多看一眼都不敢。


    本该是放着软榻的地方突兀的被一道屏风隔绝,隐隐约约能见到两个亲昵交叠的身影。


    在他们踏进房门后,贤王才慢条斯理的从屏风后走出来。


    雅间隔音效果还算好,但不代表一点声响都听不到,大家都心知肚明,只是不敢表现出来罢了。


    屏风后,卫三羞耻的喘着气,那根万恶之源的玉势已经被好好的包裹在了手巾里,色泽莹润,一点都看不出来曾经被拿来做过什么。


    屏风外不时传来卫徵与人交谈的欢声笑语,仅仅只是听着声音,卫三的身体便违背了理智的控制,自主的细细战栗着,好似被一双无形的大手抚摸着。


    他觉得自己一定是哪里坏掉了,否则怎会只是听到声音都有了感觉。


    他羞耻的抬手横在眼前,牙齿咬着下唇,无声的闷哼……


    卫徵送走了王大人一行,门一关上就折返回屏风后,正要好好与小死士厮磨亲昵,却发现小死士像是做了心虚事般,蜷缩着身体闷头盖脸的背对着他。


    空气之中隐约浮动着一股淡淡的麝香,卫徵可不是以前那个不经房事的新手,自然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他闷笑了声,榻上的人肉眼可见的轻颤了下,身体缩得更紧了。


    他并未多说什么,而是意味深长的勾了勾嘴角,转身走出屏风,而后隔着房门对外头的卫六卫九吩咐道:“去,让小二打盆热水上来。”


    卫六卫九:“…………”


    倒也不必这么不避讳吧?这王大人他们前脚才走啊!


    两人心有戚戚焉,但作为一个合格的死士,是不能对主子的事情有任何指摘的,连多想一下都不行。


    过了大约半刻钟,小二将盛着热水的铜盆和一条崭新的罗帕搁到木架上,谄媚的点头哈腰说了几句好话,卫徵随手赏了他一锭碎银,他立马眉开眼笑的退了出去,还贴心的关好了房门。


    卫徵将罗帕浸湿又拧干,坐到了卫三身旁,显然是打算亲自帮他清理。卫三也意识到他想要做什么,顿时惧怕的抖了抖,藏在发丝里的耳垂红得惊人。


    他闷闷的说:“主子,卑职……自己来。”


    卫徵没忍住伸手捏了捏他耳垂,好笑道:“害羞什么?你的姿态哪样本王没见过?不就是泄了吗?多大的事儿。”


    他说的是事实,但卫三还是觉得丢人。眼下他算是里子面子都丢尽了,连想要维持最后一点尊严自己清理都不成。卫徵摆明了是一定要亲自上手了,他只能咬牙忍耐,再次破罐子破摔。


    卫徵满意的捏着他后颈的软肉,“真乖,这才是本王的好男宠。”


    卫徵当然不是单纯的简单清理,等两人收拾好踏出雅间,已经过去了小半个时辰,期间发生了什么,看卫三闪躲的眼神就知道并不简单。


    卫九与卫六互相使个眼色,然后假装什么都不知道……


    七月七乞巧节,按照大禹朝的习俗,京中连着三日点花灯开游园庙会,但凡是年轻的男女皆盛装打扮,脸上戴上面具,女子手持香囊罗帕,而男子则配玉佩折扇,若男女之间看对了眼,可互赠信物,待乞巧节后,男子便会带着信物上门议亲。


    卫三脸上的狐狸面具被卫徵摘了,卫三不解,后者振振有词道:“未婚配的男女才戴面具,你可是本王的男宠,戴着面具是想勾引哪个单身男人或女子?”


    卫三被说得哑口无言,本来只是为了随习俗才戴的面具,到他嘴里却被扭曲出了其他的意思来。


    未免被戴上故意勾引人的黑锅,卫三只好由着卫徵把狐狸面具随手丢给了卫六。


    卫六垂眸看了眼手里的面具,又再卫三二人身上打转了一圈,觉得这面具大概率在自己手里待不了多久。


    没过多久,卫徵黑着脸朝他伸手:“面具,拿来。”


    卫六心道果然,面上恭恭敬敬的双手递上。


    也不能怪卫徵气急败坏,实在是卫三那张脸杀伤力过于大,不但勾得路过的男子走不动道,连那些个小姑娘都一脸娇羞欲语还休的拧着手绢,想要上前与他交换信物。


    这可就让卫徵极其不爽了,他那么大个人杵在隔壁与死士肩贴着肩,但凡有点眼色的都该知道他们是一对,还上赶着在他面前挖墙脚。


    在连续拒绝了几位欲要结识攀谈的男男女女后,卫徵总算忍不住了,狐狸面具被他牢牢扣在卫三脸上。只是戴上了面具仍觉得不够,若不是天热,他差点就要吩咐卫九去买件带兜帽的斗篷来给卫三穿上,恨不得将他遮个严严实实,不准外人看到一根头发丝。


    卫徵独占欲作祟,干脆让卫六与卫九潜入暗处跟着,带着卫三避开人群,上了京城最高的那座塔楼。


    塔楼最顶层可以将整个京城的夜景收入眼底,普通百姓是没有资格登上去的,能上顶楼非富即贵,又怎么会认不出京中最近的大红人贤王?


    贤王带着他的小男宠私会,他们这些路人甲在这碍眼可就不美妙了。


    不多时,塔楼顶层的人便识趣的离开,将顶楼让了出来。


    本就不多人的顶层一下子空荡荡的,只剩下并肩而立的主仆二人。


    夜空悬挂着一条银河,繁星重重点缀闪烁,朗朗明月悬挂正中,丝丝缕缕的云烟随风缥缈。


    夜里风大,塔顶的风只会更为猛烈,两人的长发如金蛇狂舞,互相纠缠着,难舍难分。


    卫徵好像只是单纯的带他上来看夜景,并没做任何出格的事情来。


    塔楼下是人间烟火,成双成对的佳偶并肩而行,偶有孩童在闹市中嬉闹追逐,手中的风车呼啦啦的旋转,又在看到扎着糖葫芦的草垛时急急刹住,扯着父亲母亲的衣摆闹着要上一支。


    卫徵垂眸看着,仿佛得了乐趣,忍俊不禁的笑着道:“还记得本王上一次来看灯会,是七岁那年。舅舅借着跟母妃问安的由头,偷偷将本王带出宫。”


    他指着那个要到了糖葫芦,正抱着父亲大腿撒娇的孩子:“那时我也是像他那样央求舅舅给我买支糖葫芦,只是我刚换了乳牙,舅舅不肯给我买,我便与他好是发了一通脾气。”


    “那一晚舅舅带我去猜了迷放了花灯,带我尝了许多宫中吃不到的小食,也来了这塔楼俯视整个京城。”


    “他跟我说这个繁华安定的大禹朝,是徐家祖祖辈辈拼死守下来的,让我长大以后也要好好守着这片江山。”


    卫徵说起那些久远的记忆时神态是怡然自得的,连尊称都懒得说自称了我。


    卫三看着他,无端觉得眼前的他不如表面那般轻快。掩藏在内心深处的,大约是难以排解的寂寥和悲伤。


    他抿了抿唇,觉得自己应该做些什么,于是他开口问道:“后来那糖葫芦主子要到了吗?”


    卫徵怔了怔,陷入了回忆,就在卫三以为他不会回答时,他淡淡的说:“要到了。”


    只是不是在灯会时要到的,而是在他舅舅出兵大金,临行前差遣副官送来的。


    那之后他就再也没见过舅舅,因为舅舅在出兵的第三年,他十岁生辰的那一天,战死沙场了。


    不知哪里放了烟火,五光十色的绚烂烟花在夜空之中炸开,绽放了一瞬间的瑰丽后,又拖着长长的尾巴消逝在空中。


    卫徵很自然的握住卫三的手,霸道的插。入指缝之中,十指相握。


    “卫三,你会永远都陪着本王的,对吗?”


    卫徵低声呢喃着,突然刮起的烈烈罡风将话语割碎,叫人听不清说了什么。


    他这前半生失去的东西太多太多了,一但得到了什么,就会忍不住想要抓牢握紧,一遍遍的确认这东西不会突然失去。


    卫三确实听不真切,但却会读唇语,他毫不犹豫的说:“卑职生来便是属于主子的,主子在哪儿卑职就会在哪儿,哪怕是死,卑职也要回到主子身边再死,这是永远都不会被改变的事情。”


    他不知道卫徵听不听得清楚,但心里这么想,便也就脱口而出了。


    卫徵听着高兴也不高兴,他眉头紧锁,用力掐了一把卫三的手:“不准乱说话。”


    他说错话了吗?主子怎么反而更不高兴了?


    卫三本是不解的,可转念一想,大约是刚才说了死这个字眼,让主子觉得晦气了吧。毕竟是大过节的,自己却说这般不吉利的话,主子会生气也是正常。


    他自觉犯了错:“是卑职说错话了,还请主子责罚。”


    卫徵侧目,一看卫三那诚惶诚恐的表情,就知道他必然是想歪了。


    他叹了口气,空闲的那只手抬起,食指曲起,在他脑门上用力敲了一记:“你这条命是本王的,没本王允许不准死,连说也不可以。”


    卫徵最后关头卸了力,看着气势汹汹,实际真敲上去却是不疼的。


    卫三却是蒙了,不是疼,而是意外。意外主子在意的,竟是不希望他说自己死。


    没来由的,卫三心底弥漫着一股欢喜。


    这是不是说明,在主子心里,还是有那么一点点在意他的?


    能得到主子的在意与认可,这大概是他的死士生涯最为辉煌的成就了。


    第33章 三三本王要的是贤王的项上人头


    乞巧节过后的日子并没有太多的改变,除了休沐,卫徵仍然要上朝和去吏部上值。明面上他还是那个没有任何实权,上朝都只是当背景的贤王,可细微末节之中却变了许多。


    原来朝中商议大事时是与贤王全然无关的,自乞巧节那夜会面后,以兵部尚书王大人为首的一众官员,以及朝中大半武官纷纷倾向于贤王,隐隐形成一股新的势力,与太子一党五皇子一党分庭抗衡。


    老皇帝看在眼里,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甚至颇有任由其成长的意味。


    会审时度势的官员隐约猜测到了什么,但也只敢在暗地里自行腹诽,丝毫不敢拿到明面上来说。


    七月末发生了件大事,前往泉州赈灾的五皇子,前脚刚到泉州后脚就被一群闻讯而来的流民围堵了。


    闹事的都是些难民,五皇子为了美名,便命令随行的官兵不能过于为难,官兵们只能好言劝说,但看到食物红了眼的难民哪会跟你讲道理?人人都怕少了自己那口吃的,有人带头哄抢物资,于是本来就闹哄哄的场面瞬间失控。


    赈灾物质被抢夺了小半,五皇子也因马匹受惊落马摔折了腿,如今正在泉州知府府衙养着伤。


    泉州赈灾一事出师未捷身先死,老皇帝发了一通火,当天就下旨派了一位大臣去辅佐五皇子。


    说是辅佐,可大家伙心里都明白,这是去接替五皇子的。


    如此看来,圣上对五皇子是真的不满了。


    朝中本来三足鼎立的势力,五皇子一脉因着这事陷入式微的境地。


    七月一过到了八月初,殿试就要开始着手准备,这差事最后落在了太子头上,卫徵一点都不觉得意外。


    当日下朝后,王大人曾找过他:“如此好的机会,王爷为何不争取?”


    卫徵意味深长的说:“争是争,不争也是争,本王为何要争?”


    他现在可还是那个刚插足朝廷没有后家支持,需要仰仗老皇帝才能发展势力的七皇子。


    老皇帝猜忌心重,越是要争表现,反而越遭忌惮,他又何必去自讨苦吃?


    “不急,本王自有决断。”


    王大人以为他是另有后手,没曾想卫徵说不急就真的不急,两天休沐日,本应是最好的与官员打交道的日子,他竟然带着男宠出城去了马场骑马!


    听到手下报告贤王行程的王大人当场无语,开始怀疑当初决定跟随贤王的决定是不是正确的。


    京郊马场内,卫三一身精简的骑马装,一头青丝用发带高束马尾,毛色油亮乌黑的骏马神气的喷着鼻,乖顺的跟在他身侧,整个人显得精炼又帅气,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家养出来的骄矜小公子。


    卫徵一瞬不瞬的盯着他,心思浮动,想将他弄得乱七八糟的,再亲手替他仔仔细细的收拾干净。


    只可惜眼下不合适,除了他们以外,马场之中同样来玩乐的达官贵人并不少。


    “主子。”卫三牵着马向他走来,很自觉的就把马绳递给了他,像寻常男宠那般亲昵的抱着他手臂,而后仰头在他耳边低语:“段统领已经把人带到了。”


    卫徵趁机在他红润的唇上亲了亲,惹得他怔了怔,而后后知后觉的红了脸。


    马场里到处都是似有若无的窥视,两人亲昵的姿态落在旁人眼里只是普通的调情嬉戏,并未引起任何的怀疑。


    “走,本王带你去兜风。”


    卫徵翻身上马,一手扯住缰绳,居高临下的弯腰朝他伸手。


    卫三是会骑马的,但他时刻谨记着在外人面前自己就是个文弱的书生,可不能表现得与人设不符。他假意害怕,犹豫了片刻才颤颤巍巍的伸手。


    大约是嫌他太磨叽,卫徵干脆拉住他手腕用了巧力一提,便将他整个人捞上了马背,而后将他锁在怀中,马鞭一扬,马儿被抽得吃痛,嘶鸣一声,撒开蹄子就冲了出去。


    贤王突然纵马疾驰,马场里的人不得不避让。黑色的骏马似闪电般掠过,转瞬就跑进了马场后方的大草场。


    “王爷慢些,小生害怕……”


    马儿跑远了,却隐约还能听到贤王那小男宠恐惧轻颤的哀求。


    暗处,几道身影如鬼魅般潜入林中暗处,往着京城去了。


    骏马一进了草场就放开了天性,一通竭力的狂奔后直接跑过了草场穿入密林。


    马背上并不平稳,颠簸得卫三有些难受反胃。


    他心中闪过一丝疑惑,对于死士而言,马术是必修课,在一众死士之中,卫三的马术不敢称第一,但也绝对是不差的,压根就不存在会被马背颠得反胃的可能。


    他不禁回忆起近来半个月,自己好像已经不是第一次有这种反胃的感觉。不仅仅是反胃难受,精神状态也时常陷入困倦疲惫之中,连刺激些的味道也是闻不得了。


    难道是生了什么疾病不自知?


    卫三心中疑惑渐生,他寻思着得空还是得去找个大夫看看,免得真是得了怪病……


    林中静谧,连虫鸟都稀少,阳光穿透繁茂的枝叶,投下一片斑驳陆离的光影。一匹黑马没有栓绳,自由的穿行在林中,马蹄踩着枯枝败叶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马儿偶尔会停下步伐啃咬矮灌木丛新生的嫩叶。


    不远处,卫徵与卫三并肩而立,他们对面是两群从头蒙到脸只露出双眼的黑衣人。


    两群黑衣人井水不犯河水,气氛剑拔弩张,却又维持着诡异的平静。


    在两人到来后,以段林为首的死士暗卫纷纷站到了卫徵身后。


    “主子,这位便是千杀阁的阁主。”


    段林上前一步,眼角余光扫向对面黑衣人的首领,低声与他耳语。


    卫徵点头嗯了一声,扬了扬手示意他退下。


    “千杀阁阁主,久仰大名。”他双手抱拳,像那些江湖侠客般拱手行了个礼。


    “本王来得唐突,还怕阁主会不愿卖本王这个面子前来呢。”


    千杀阁阁主似乎有些意外,还以为他们这种皇室子弟应当是看不上他们这种刀尖舔血的亡命之徒的,不曾想态度居然意外的好。


    “贤王相邀薛某岂敢不来?”


    或许是得到了尊重的原因,原本还犹豫着要不要接这单买卖的千杀阁阁主顿时就下定了决心,他侧目看了一眼手下:“贤王是要同我们谈生意的,都这么紧张做什么?”


    浑身紧绷警觉的杀手们闻言纷纷收回了杀意。


    “千杀阁只做人头买,贤王要与薛某谈生意,是要买谁的人头?”


    两人都不是拖泥带水的性格,千杀阁阁主直接省略了不必要的寒暄,直入主题。


    卫徵就喜欢和这样的聪明人打交道,他意味深长的笑了笑:“本王要的是贤王的项上人头,你敢不敢接?”


    除了早就知道的段林以外,在场所有人都愣住了,包括卫三。


    卫三瞳孔轻颤,猛的抬头看向卫徵,差点就忍不住出声阻止他,但理智永远比思想更为强势,他忍住了,指甲死死的掐着掌心,掐出一刀刀月牙印。


    他想,主子这么做必然是有自己的道理的,他身为一个死士,唯一能做的就是绝对服从主子的命令,不需要有任何的思想和决断。


    “这世上还没有薛某不敢接的单。”


    取别人性命的单子他见多了,要自己人头的还是头一遭遇上,千杀阁阁主楞过以后升起了浓浓的兴趣。他当然不会以为贤王是真的要买凶杀自己,十有八。九都是为了栽赃陷害。


    也不知道是哪个倒霉蛋要被算计,不过这与他无关,他只是个平平无奇的杀手头子罢了。


    第34章 三四三哥只是有孕了


    八月正是一年夏季最为酷热的一个月,许是中了暑,卫三连着几天都昏昏沉沉的,连带着也没什么胃口,闻着点鱼腥味都要犯恶心,但这种程度的不适尚且还算能够忍受,他便也就没惊动卫徵,只是吩咐下人去抓几剂清凉降火的药,熬了吃了也就算了。


    他压根就没想过要找刘太医来把脉治病,因为刘太医是卫徵的人,刘太医知道了那么就代表卫徵也知道了,近几日临近科举殿试,卫徵也跟着忙了起来,他并不想因为自己的一点小问题给卫徵添麻烦。


    今日科举最后一场殿试,卫徵身为吏部右士郎也是要在场的,所以直到入了夜才得以回府。


    卫徵风尘仆仆的回府,刚一进门就闻到一股苦涩的药味,他的小死士正面不改色的捧着药碗喝药。


    他下意识的皱眉:“怎么吃起药来了?哪儿不舒服?”


    卫三已经听到了脚步声,对他的突然出现倒也没觉得意外。他放下空了的药碗,忍着嘴里的苦涩味:“回主子,卑职没有生病,只是有些中暑了,就让下人煎了些降火的药。”


    他说着话时还是没能忍住,胃部一阵阵抽搐泛酸,刚喝进去的汤药差点就没忍住吐回出来。


    他捂着嘴,眼角泛起生理性的泪花。


    “你这模样看起来不像是普通中暑,让刘太医来看过了吗?”


    小死士的脸色实在算不上好,卫徵快步走上前站到他身旁,轻抚着他背脊为他顺气,语气之中难掩担忧。


    他了解卫三,卫三是不会对他说谎的,他担心卫三得了怪病却不以为意,以为只是小病不做理会,从而导致越病越重。


    胃部的不适来的急去得也快,卫三缓了一下好过多了,只是还是有些虚弱。他摇了摇头回答道:“卑职以为只是寻常中暑,就没敢叨扰刘太医他老人家。”


    卫徵一听可就不高兴了,横眉竖眼的数落道:“你这小死士怎能讳疾忌医呢?今日若不是刚好让本王撞见了你喝药,你是不是打算瞒着?”


    已经瞒了几天的卫三:“……”


    他丝毫不敢让卫徵知道这症状已经持续了好些日子了,只是之前没有现在这般严重。


    卫徵一看他这心虚的模样就来气,但他也没再指责卫三什么,而是无奈的叹口气叮嘱道:“本王这就让人去把刘太医请来。”


    卫三没想到他居然比自己还在意自己病得厉不厉害,心头一暖的同时又有点受宠若惊。眼看着卫徵转身就要叫侍从进来,他赶紧握住卫徵的手,轻声道:“主子,已经入了夜了,想必刘太医已经歇息了,咱们就不要打扰他老人家了。”


    死士这般主动,甚至还撒起了娇,卫徵极其受用,只是他并未让卫三蒙混过关。


    他故意冷着脸说:“生病的事情可大可小,哪有拖着的道理?”


    卫三一想觉得他说得也对,再回想一下这几日的病状,已经往着越来越严重的趋势走去了。如今左右主子已经撞见了他生病吃药的事情,也确实该找大夫好好看看。


    他点头应承道:“今夜太晚了,明日吧,明日卑职就去找刘太医让他好好瞧瞧。”


    卫徵对此不算满意,但好歹把人说动愿意看太医了,倒也没逼着他必须马上去做。


    念着他身体不适,卫徵难得没弄他,沐浴更衣过后,搂着他便睡了。


    卫三又起晚了,等他睡醒都已经辰时了,卫徵早已去了上朝。


    他坐起身,脑袋昏昏沉沉的,哪怕已经睡了一夜,还是觉得极为困倦。


    这是以往从来没有过的状况,换作是以前,这个点他都晨练完回来了。


    也不知到底是得了什么病,倒是不算难受,就是折腾人。


    哪怕卫三很想躺回去继续睡,可他没忘了答应过卫徵的事情,只得强行打起精神起了床。


    日头高起,婢女还在外头尽职尽忠的等着,他并没使唤婢女替他洗漱更衣,只要了一盆水自行打理,而后遣退婢女随从,自己慢慢走去了刘太医的院子。


    为了方便给卫徵随时看诊,刘太医的院子并不远,步行一盏茶的时间就差不多到了。


    卫三到时院门紧闭,他抬手敲了敲:“刘太医,在吗?”


    如此往复敲了两三遍,门吱呀一声开了,只是出来的不是刘太医,而是他院中的扫洒随从。


    那随从道:“刘太医前不久出府了,说是要去京城里买什么药材。”


    卫三心中道了句不巧,他只得问:“那刘太医大约什么时候回来?”


    扫洒小侍抬头看了眼天色:“以往刘太医出府都是黄昏后才会回来,今天大约也是差不离的。”


    黄昏后主子都回来了,卫三又不能去城里把人拉回来,只能先行离开另想办法。


    刘太医不在,王府里也没了其他大夫,卫三重承诺,答应了的事情肯定是要做到的。他没有直接回侧殿,而是转身走向王府大门。


    “卫三,你要去哪儿?”


    他前脚刚走出后院,被卫徵特意吩咐留下来保护他,潜伏在暗中的卫二冒出了头。


    卫三看到他颇为惊讶:“你怎么在这儿?”


    今日该轮到卫二轮值了,他不跟在主子身边,跟着自己做什么?


    卫二随口解释了一句,然后又重复的问了一遍:“你还没回答我你要去哪儿?”


    主子可是嘱咐过他的,盯紧了卫三别让他出意外。虽然他不理解以卫三的武力,又身处这个被暗卫死士包围成铜墙铁壁的王府里能出什么意外,但这些都不是他一个死士该管的,他只需要听命行事就行了。


    卫三倒是没多想,只以为卫二是主子派来盯着他看太医的,他无奈的解释道:“这几日身体不太舒服,本来想找刘太医给看看结果他不在,我就想着进一趟城找找大夫。”


    “找大夫?”


    卫二嘶了一声,“你怎么不找小九?他之前不是在医馆里潜伏了两年学了不少本事吗?小病小痛找他可不就成了?何必跑那么远进城。”


    卫二不提卫三还真没想起卫九会点医术来,主要是平日里卫九过于跳脱不靠谱,也鲜少显摆他的医术,就下意识把他这本领给忽略了。


    “你说的对,我这就去找小九。”


    卫三眼睛一亮,转身就要往死士营去,卫二又把他拦了下来。


    “你别去了,身体不舒服就回去歇着,我帮你叫就是。”


    像是怕他不答应,卫二亲自盯着他回了侧殿,才安心离开。


    不多时卫九就来了,第一件事就是一屁股占了软榻,抱走了小桌子上摆着的糕点。


    卫三眉头微皱,越看越觉得不靠谱。


    卫九囫囵着咽下最后一块糕点,又喝了一口茶,这才擦擦手对他道:“三哥哪儿不舒服?伸手来让我号个脉瞅瞅。”


    更不靠谱了。


    卫三叹口气,人都来了总不能看都没看就把人撵走,他只好伸出手。卫九刚要搭上手,突然想起什么,转身去取了张丝巾来铺在他手腕上,嬉皮笑脸的打趣道:“如今三哥可是主子的人,得记着避嫌才行,免得让主子知道了吃醋。”


    卫三:“…………”


    “算了,我*还是去找大夫吧。”


    “哎哎哎别,我不说话了还不成吗?”


    被卫三敲打了一番,卫九总算正经了起来。他抬手搭上卫三的手腕上,还没搭上一会儿,脸上的笑容逐渐凝固。


    卫三也跟着提起了一口气:“我得了什么奇怪的病吗?”


    卫九一脸怀疑人生的看着他:“没有,三哥只是……”


    他欲言又止了半晌,咽了咽唾沫接着道:“只是有孕了。”


    第35章 三五可惜你我注定没有父子缘分……


    卫三是个正正经经的男人,怀孕这种事情怎么都不可能跟他沾上边。


    “我就不该听了卫二的话找你这个庸医。”


    他面无表情的抽回手,明面上淡定,可内心里却差点被卫九的话炸开了花。


    他一个男人,就算是下位那个,也绝不可能会怀孕,他压根就没有女人生孩子那功能,肯定是卫九误诊了。


    卫九潜伏在医馆里只是当个捡药小童,会的医术都是在那些医馆大夫耳渲目染之下学的皮毛。他被卫三骂得缩脖子,心里嘀咕着不可能啊,那脉象如盘走珠,分明就是再寻常不过的喜脉,而且孩子还非常健康,怎么可能会错呢?


    他只敢心中腹诽,丝毫不敢说出来,怕多了这么一嘴子就要发生医闹致死的凶残画面来。他只能心虚气短的点头认同卫三的观点:“是是是,我连个赤脚大夫都不算,肯定是号错脉了,三哥还是回头找刘太医看看比较稳妥。”


    卫三将人送走,虽然不信卫九的诊断,可难免心中不安。


    这种不安在吃午膳的时候达到了顶点。


    吃食之中有一道鲫鱼豆腐汤,刚端上来,卫三只是闻着味就忍不住了。


    他捂着嘴冲到了外头,扶着树干干呕不止,除了些酸水却又什么都吐不出来。


    婢女追了出来,瞧着他这模样,既紧张又不安。她见卫三吐得实在难受,下意识想替他拍后背顺气,但到底没敢上手。她只敢站在一旁担心的问:“小主您没事吧?奴婢这就去将刘太医请来。”


    她说着当真转身就要跑,却被稍稍缓过劲来的卫三拦住了。


    “不必去了,刘太医今日不在。”


    “啊?那怎么办?”


    婢女心急不已,王爷宠爱随云公子的程度府里上下都是有目共睹的,随云公子若是在自己的照顾下出了什么问题,王爷知道了可不得扒了她的皮?


    婢女都快哭了,卫三见不得女孩子哭,只好叹口气对她道:“我没事,只是有些中暑罢了,昨夜王爷就知道了,不会怪罪与你的。”


    他假装虚弱的接着说:“先扶我回内室吧。”


    反胃确实难受,但不至于让他虚弱得走不动路,单纯只是给婢女找些事情做,免得她胡思乱想。


    婢女果然安心了些,从院子到内室短短的距离,扶着他像是呵护易碎的瓷娃娃,好似一不小心他就碎了一样。


    婢女侍候着他躺到床榻上,脸上的担忧没消退半点。卫三性子好,从来不会为难她们这些下人,婢女很喜欢这个随和的主子,也是发自内心的担心他的身体状况。


    她想了想道:“奴婢让管家去城里请位大夫来吧。”


    卫三觉得也无不可,点头算是同意。


    在婢女张罗着重新让人给他准备开胃爽口的吃食时,他说了句:“不必麻烦了,堂屋里的午膳也让下人撤了吧,没胃口。”


    饭是吃不下了,卫三现在只想躺着好好休息休息。


    婢女不知想到了什么,欲言又止的瞧着他卫三抬眸看向婢女:“想说什么就说,我不怪罪你就是。”


    婢女这才小心翼翼的说:“小主您这反应,与我嫂嫂有孕孕吐时可真像。”


    卫三眉头一皱,刚生起的困意瞬间被打散。他不免得回忆起卫九的话来,心中惊疑不定,面上却假装好奇的问道:“孕吐?怎么个吐法?”


    婢女回忆了一下,道:“就好像您刚才那般,闻到点腥味或者刺激的味道都会恶心反胃呕吐不止。”


    卫三心里咯噔一下,继续不动声色的道:“那除了孕吐,还有其他反应吗?”


    “有呀。”婢女掰着手指,一件件的细数出来。


    “食欲不振,吃不得重油重辣腥味重的,嗜酸,还容易犯困。”


    除了嗜酸这点基本全中,卫三越听越心惊,都快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有孕了。


    未免自己胡思乱想,卫三迅速打断还要细说的婢女:“好了,我累了,你先下去吧,若是大夫请来了就来喊我。”


    他说着真躺下去闭目养神,婢女不敢再吵他,想起还要替他传话找大夫的事情,快步的出去了一趟,回来时手中却端了一个大盆子,里头装了块冰块。


    卫三瞧着有些惊讶:“你怎么去冰窖里取了冰?”


    婢女道:“奴婢同管家说了公子生病的事情,管家让我顺手带过来的。”


    夏日里冰窖的冰量少,管家向来看管得紧,除了主子,其他人都是不够资格用的,没想到他居然会让婢女取走那么大一块。


    再怎么受宠,他眼前是个没名没分的男宠是事实,管家其实完全没必要让婢女送这冰块来,但他却送了,卫三记住了这个人情。


    冰块的凉气暂时驱散了屋内的暑气,原本就有些困乏的卫三没多久就睡了过去。


    婢女拿着蒲扇在一旁为他扇风,直到他睡熟,才放轻脚步悄悄出了内室。


    对于卫三生病要请大夫这事管家很是重视,立马差人快马加鞭的进城请了大夫来,往常来回要将近两个时辰的路程,硬生生缩短了一半。


    大夫被马儿颠得一把子老骨头都快要散架了才到地方,还没来得及歇口气,有被拉着去了侧殿。


    婢女早在大夫快到时就知道了,大夫被带着进门时,她正好帮卫三束完发。


    “你们都下去吧。”


    卫三抬眸撇了一眼屋内的人,他并不想让太多人知道他究竟得了什么病,万一当真像女子那般有了身孕……


    他眸光微暗,抿紧了唇,情绪不太高。


    婢女和管家都是懂眼色的人,知道该做什么说什么,卫三不让他们留下便什么都不问,毕恭毕敬的退了出去。


    屋内只剩下卫三与那老大夫,虽然没有明说身份,但老大夫活了这么多年哪能猜不出他身份来?


    老大夫诚惶诚恐的等着他发话,卫三这才意识到自己好像把老人家给吓到了。


    他放软了些态度,直奔主题,将自己这些天来的身体状况详细说了一遍。


    老大夫越听越迷糊,这怎么听都像是有身孕的人的症状啊,可眼前的人分明又是男子……


    他斟酌了半晌,小心翼翼的说:“公子可否让老夫把一脉?”


    “可。”


    老大夫原本就做了心理准备,可真把了脉后还是大吃了一惊。


    脉象如盘走珠,来往迅疾,是再正经不过的喜脉。


    男子有孕,这可是世间闻所未闻的奇闻异事,不曾想竟被他给撞到了。


    老大夫战战兢兢,觉得自己好像撞见了个惊天的秘密。眼前的人可是京中人人知晓的贤王的心疼肉疙瘩,身为男子却有了身孕,这传出去不得让人认为是妖邪?


    而作为第一个知道这秘密的人,他还能活着走出这王府吗?


    “大夫看出什么问题来了?”


    老大夫愣神太久了,卫三想不发现异样都难。他只是试探着轻声问了句,却把老大夫吓得当场跪了下去,身体止不住的颤抖。


    只听老大夫颤颤巍巍的说:“老夫……老夫学艺不精,实在是号不出是什么脉来,公子还是另寻高明吧。”


    看着老大夫这反应,卫三心下一沉:“婢女说我这症状与女子害喜相似,大夫您这反应……难道我当真有孕了不成?”


    “老夫不知。”


    老大夫擦着额头上的冷汗,问就是什么都不知。


    卫三见他实在惶恐便也没再步步紧逼,而是笑了笑,亲手为他倒了杯茶。


    “既然您也瞧不出是什么病来,那我也不好再为难您,劳烦您跑这一趟,辛苦了。”


    “喝杯茶水歇歇吧。”


    卫三说着话时指尖捏着茶盏往前推了几分,而后盯着老大夫,分明就是没给他拒绝的余地。


    老大夫又惊又怕,明知那茶可能有问题,但他却不敢不喝。


    “怎么?大夫不肯给我这个面子,茶都不愿喝?”


    卫三脸上笑意缓缓收敛,语气都变冷了几分。老大夫吓得心惊肉跳,他连忙道:“没有没有,老夫只是有些受宠若惊。这就喝,这就喝!”


    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老大夫干脆心一横眼一闭,一口把茶水全喝完了。


    微凉的冷茶下肚,老大夫非但不觉得舒坦,反而凉透了心,炎炎夏日之中浑身发冷。


    卫三瞧着面色灰败抖如糠筛的老大夫只觉得心中好笑。他明面上冷着脸,厉声恐吓道:“这茶水喝了,大夫可愿说实话了?”


    他什么都没多说,全凭老大夫自己脑补把自己吓破了胆,以为自己真喝了毒药的老大夫一股脑的全都说了。


    “公子确实是有了身孕,脉象来看,已有将近两个月了。”


    他说完就闭紧了嘴巴,眼角余光止不住的偷看卫三的反应。


    只见卫三捏着眉心,沉声问:“你确定没有误诊吗?男子怎么可能会有孕呢?”


    老大夫忙不迭的摇头:“老夫行医四十余年,喜脉是不会把错的。况且大千世界,无奇不有,男人生子也并非绝对不可能。”


    卫三沉默了,卫九与老大夫都信誓旦旦的说他有孕,他眼下的病状又与婢女所说的害喜别无二致,纵然他再不愿相信,也不得不接受现实。


    连翻的冲击让卫三觉得脑子乱的很,他缓缓吐了一口浊气,从袖袋中取出一锭银元宝递给老大夫,意有所指的敲打道:“今日这事你就没发生过,无论是谁问起,只说我是中暑了就是。若是王爷遣人来问起……”


    卫三眼底闪过一丝歉然和愧疚,接着说:“也同样说法就是。”


    老大夫连连点头,捧着银元宝只觉得是烫手的山芋。


    给了钱买通人卫三还是觉得不够安全,在他观念里只有死人才不会说话,但老大夫没做错任何事,他没理由为此就取他性命。于是他又暗示着恐吓了一句:“大夫可要记得您还喝了我一杯茶,若是这事传出了风声……”


    他话说一半就止住了话题,老大夫当即表示若是他将这事传出去就不得好死,卫三这才满意。


    看着老大夫伛偻着背脊,担惊受怕的跟着管家离开,卫三垂眸看了眼平坦的小腹,怎么也不相信里头会有个孩子,还是流着他与主子血脉的孩子。


    他抬手摸了摸小腹,低声呢喃:“可惜你我注定没有父子缘分。”


    第36章 三六老七还是得注意些影响才是……


    卫三只是一个小小的死士,阴暗的角落才是他的该存在的地方,做着见不得人的勾当,哪日身死暴毙才是归宿。若不是相貌好让主子瞧上,他断不可能以男宠身份在王府的明面上活动。


    卫三一直都很清楚自己的身份定位,哪怕如今被锦衣玉食的侍候着,他始终没有想过要恃宠而骄,心心念念着的都是何时重新回到死士营里继续当忠于主子的死士。


    而主子身为皇子,又被册封为贤王,深得皇帝的欢心,日后更有可能取代老皇帝成为天下最尊贵的人。


    他们本质上有着巨大的身份差异,更不说其中还掺杂着许许多多的因素。主子只是一时迷恋他的脸,等哪日遇到更为欢喜的人,自然就没他什么事了。且不说主子早已到了婚配的年纪,极大可能还是要与那些世家大族联姻的。


    等日后主子娶了正妻,他身为一个男宠却先生下了个长子或长女,可不是在打正妻和其后家的脸面?如何还会尽心尽力的助力主子的宏图大愿?


    卫三虽然接受了他能怀孕的奇事,但他绝对不会允许一个突然到来的孩子成为主子登基大业路上的绊脚石。


    主子的第一个孩子,必须得是正妻嫡出。


    卫三指尖攥紧了衣襟的布料,轻声叹息。


    “别怪我狠心,只能怪你投错了胎。”。


    老大夫咬死了卫三只是中暑,症状较为严重才会这般,多休息些时日注意避暑就成。


    管家旁敲侧推了几遍都是同样结果,实在是问不出什么别的来了,这才拿着老大夫给的药方叫下人去库房拿药。


    今日殿试最后一日,老皇帝钦点了状元郎进士与探花,之后又把群臣留下开了场宫宴,卫徵回到府中时已经接近亥时,卫三已经忍不住困意睡了。


    难得的,一向警惕心极重的死士竟然没有被他惊醒。他心中疑惑,但见死士脸色仍有几分病气,就不舍得将人吵醒。


    他转身出了侧殿,将候在外头的管家召了过来问府上的事务,管家自然知道他想知道什么,事无巨细的将白日里的事情都抖搂了出来。


    “只是中暑?”


    卫徵不太相信,但那大夫没必要说谎,而以卫三忠心的程度真有什么事也肯定不会瞒着他,于是他就没再多想,只是吩咐管家这些天仔细的盯着卫三好好喝药,天气炎日就多取些冰块来给卫三消暑降温,别让病情更严重了。


    管家一一记下,心中对卫三的地位又为此多加了些考量。


    屏退老管家后,卫徵沐浴完了才重新回卧室,人刚躺上床,已经习惯了被他抱怀里睡觉的死士很自觉的就贴了上来,甚至不太安分的往他怀里钻。


    小死士倒是睡得安稳,卫徵好似心尖被猫爪搔挠着一般心痒难耐,结果却不能把人叫醒好好弄一番,只能眼巴巴看着。


    他失笑道:“就欺负本王心疼你生病了不弄你,等你病好了,看本王怎么收拾你。”


    他说着侧躺下去,顺手就环住死士的腰。


    虽然不能做什么,但却不妨碍他摸摸过一下瘾。


    卫徵对卫三身上每一寸地方都十分的了解,没几下就察觉到不同来。他只觉得手感好像比以前多了些肉感,连那结实的腹肌也绵软了许多,摸着更舒服了。


    他并没有觉得这样不好,反而更喜欢了。他甚至还有些自豪,只当是自己把人养得好,都养胖了些。


    卫徵也没舍得闹卫三多久,只上下其手过瘾了一次后,就熄了灯火搂着他睡着了……


    卫三做了个很长的梦,梦里他被一条大蟒蛇追赶,那蟒蛇气势汹汹的要咬他,他无论如何逃都摆脱不了,后来他狠了狠心,回头握着弯刀打算与蟒蛇殊死一搏时,那蟒蛇居然像人一样噼里啪啦的掉泪珠子,控诉自己不要他,是个坏蛋爹爹。


    卫三直接被梦境这突如其来的神展开给弄懵了,还不等他做出反应来,那蟒蛇抓住他愣神的机会一口咬上了他小腿。


    卫三瞬间从梦境之中惊醒了过来,他猛的坐了起来,略微茫然的睁着双眼,还没将梦境与现实区分开来。


    “做噩梦了?脸色这么难看?”


    熟悉的嗓音从耳边传来,他本能的循声看去,才发现该去早朝的卫徵侧躺在他身旁,单手撑着头,好整以暇的看着他笑。


    卫三愣了愣:“主子不用上早朝?”


    这个点才去,恐怕是要晚了。


    卫徵没想到他第一反应居然是关心自己为什么不上朝,他好气又好笑的说:“今日休沐,本王去上什么早朝?”


    卫三眼中闪过一丝歉意,他忘了这两日主子休沐的事情了。


    “身为下属,你是一点都不关心主子啊。”


    卫徵佯装伤心的指指点点,顺势翻身将他压在身下上下其手,美其名曰惩罚他不称职。


    卫三自知理亏,根本就不敢反抗,只是在卫徵握住某处羞耻的地方时,他本能的抗拒了一下,但也只是扭动了一下就被无情的镇压了。


    两刻钟后,卫三像条被抛在陆地上缺水的鱼一般大喘着气,一双漂亮的桃花眼被欺负狠了一样雾蒙蒙的,眼眶里还挂着星星点点的泪珠。


    “本王怎么觉着被惩罚的是自己呢?”


    卫徵起身擦着手指上的污浊黏腻,视线却紧紧的盯着床榻上的人,目光如狼似虎,直把人看得羞耻得蜷缩着脚趾。


    自卫三病了后,卫徵就没怎么碰着人了,今日也有正事要办,否则绝不会如此简单就放过他。


    卫徵目光有所收敛,压**内翻腾的燥热,将手绢丢进盆中,而后手掌贴着卫三滚烫的脸颊轻轻摩挲,后者犹豫了半晌,还是自觉的蹭了蹭他掌心讨他欢心。


    卫徵猛的抽回手,差点就前功尽弃。


    “别来勾引本王,今日还有正事,不能陪你继续胡闹了。”


    他压抑得嗓音都有些沙哑,在卫三身上扫视的目光仿佛要吃人。


    无端被扣上勾引人的黑锅卫三压根不敢生气,反而像是做了错事一般迅速起身欲要下床,却因为腿软差点被被褥绊倒摔下床去,幸好他反应迅速的扶住了床柱,这才幸免于难。


    自觉丢人的他头也不敢抬,含糊着说了句:“卑职这就去打水来侍候主子洗漱。”


    他说完迅速穿上鞋子往室外跑去,手抬起一半没拦住人的卫徵只能讪讪的收回手,也跟着起了床。


    等两人穿戴整齐出现在王府大门前时,已经是一个多时辰后了。


    卫三看着眼前等候多时的马车,便猜到卫徵是要带他进京城里,只是不知去做什么。


    马车载着人晃晃悠悠进了城门,时间刚好掐点在正午时分。进了城后马车不曾停下,一路穿行过平民区,最终拐进官员府邸区最中心处。


    “到了,下车吧。”


    马车停在一座大气素雅的府宅门前,卫三刚要掀开帘子看看是哪家,枕在他腿上闭目养神的卫徵这时睁开了眼,很自然的牵住他的手,拉着他就往马车外走去,他只好放下车帘跟着下了马车。


    “太师府……这是太傅府上?”


    卫三仰头看见那块字体龙飞凤舞的牌匾时眼底难掩惊讶,怎么也没想到卫徵竟然会带他来拜见太傅。


    他一个对外上不得台面的男宠,主子带着他拜访太傅,那岂不是在打人脸面?


    卫三仿佛已经可以预见那些文人墨客们要怎么写小书编排卫徵了,他扭头在卫徵耳边低语:“主子,卑职还是在马车里侯着您吧。”


    他本意是为卫徵好,哪知卫徵却不领情,捏着他后脖颈戏谑的说:“那不成,本王就是特意带你来的,你不进去本王还拜见太傅做什么?”


    他说着不由分说的压着卫三往里走,卫三急得冒汗。


    “主……王爷,小生身份卑贱,这如何使得?”


    他话音刚落,身后就传来一声轻嗤。


    “这不是老七和老七的小情儿吗?”


    两人顿住脚步,循声回头看去,竟是一袭白衣气度不凡的太子殿下。


    只见他摇开折扇,眉眼带笑道:“这太傅府门前,光天化日之下,老七还是得注意些影响才是。”


    第37章 三七主子活儿好吗?


    “劳烦太子哥哥替本王操心了。”


    太子与卫徵明面上没有任何矛盾,在外人面前还是要维持基本的体面。


    太子正要假装欣慰的接上一句孺子可教,就听卫徵好奇的目光越过他,落在后方打量了一圈,像是在找什么但却没找到般失望的垂了眉眼,最后语气带着几分责备的问:“怎么没见着嫂嫂?太傅请宴哥哥都不带嫂嫂来,是又与嫂嫂闹架了?”


    太子一下就被哽住了,手中折扇尴尬的晃了晃,随后被啪的收起。


    某次宫宴太子一眼相中随父赴宴的太子妃,便恳求皇帝下了封妃圣旨,哪知太子妃喜欢的是与她青梅竹马的表哥,本来两家都要议亲却被他横插一脚,太子妃又不能违抗皇命,只能含恨嫁人。太子妃心中对他有恨,哪怕如今已经成婚十余年育有一子依旧感情不合。纵然两人明面上还维持着相敬如宾,但大家伙心里都明白这就是一对怨侣。


    若是不明着提起也就罢了,卫徵偏偏要杀人诛心,不但说了,还阴阳怪气的讽刺了他一顿。


    “哥哥疼媳妇这点可得同本王好好学学,你看随云以前多烈的性子,如今还不是被本王疼宠得乖乖巧巧的。嫂嫂那是面冷心热,与你成亲多年怎么的也是有感情的,哥哥多哄着点嫂嫂,相信嫂嫂还是会发现哥哥的好来。”


    卫徵说着还炫耀般亲了卫三脸颊一口,可把太子气得一阵阵胸闷气短,差点没气死。


    若是太子妃当真对太子有半点感情,这么多年也早该日久生情了,卫徵可谓是狠狠的踩了太子的心窝子。


    他勉强的维持脸上的温和做派,转移话题道:“哥哥的家事就不劳七弟操心了,七弟还是快些带着你的小情儿进去吧,让太傅久等了,他老人家可是要闹脾气的。”


    “哥哥说得是。”卫徵恍然,好像刚想起自己来这里是为了啥,他立马拉起卫三的手转身就走,没忘了给太子摆摆手示意自己先走一步。


    太子一身低气压,直到两人身影隐没在府门后,他才捏紧了手中的折扇,咬牙切齿的深呼吸一口气。


    另一边,卫徵带着卫三将太子远远甩在身后,只是两人来不及松懈片刻,太傅府上的管事就寻了过来。


    “贤王殿下,家主已经在临水小榭等候两位多时,还请两位随小人前去。”


    卫徵不置可否的点头,管事便自觉的走到旁侧为两人引路。


    卫三心中惴惴不安,虽然他目前的身份是个书生,可实际上他也只是识字的程度,作词品诗琴棋书画那是一样都不通,倒是骑射舞刀弄枪还能拿得出手,但显然这些是不符合他如今这文弱书生身份的。


    他想,太傅应当不会注意到他这么个小人物的吧?


    太傅确实没注意到他,但与太傅同坐的青年却在他被卫徵前进去时,便一直盯着他没挪过眼。


    对方视线不带丝毫遮掩,卫三本将注意力都留在如何应付太傅上,但过于强烈的目光却让他下意识将视线落在对方身上。


    只一眼,卫三就愣住了,甚至难掩惊讶的瞳孔微颤。


    是……他?


    后者被当事人抓包却半点歉意都没有,反而熟稔的朝他微微颔首。卫三压了压嘴角,半垂着眼睑不再与他对视。


    “随云。”


    卫徵似乎没发现两人之间的动静,错身让了让,将卫三推到了身前,看向老神在在摆着谱的太傅道:“这是太傅。”


    卫三愣了愣,没想到卫徵居然会这么正式的教他认人。他心想这其实是完全没必要的事情,但主子这么做必然有他的用意,他便毕恭毕敬的向太傅稽首,谦逊的道:“小生见过太傅。”


    太傅无可无不可的嗯了一声就没其他表示了。


    虽然态度算不得多好,但也没太为难人,顶多就是对他摆了点脸色,卫**而松了口气。


    卫徵知道太傅那个迂腐的脾气,对一个他万分瞧不上眼的男宠之流不直接出言讽刺刁难,已经算是极好了。


    他又转向太傅身旁的青年,这回介绍的态度倒没那么热络了,反而隐隐有些厌弃。


    “这是昨日新晋的状元郎,成兰。”


    这新科状元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是太子的人,卫徵自然不会对他有什么好态度。


    那状元郎成兰非但没生气,反而极为热络的抢在卫三行礼前先开了口。


    他说:“我与随云是旧识,那些虚礼就不必了。”


    “哦?旧识?”


    成兰这句话同时引来了太傅与卫徵的好奇,太傅在两人之间打量了一眼,“你两似乎不是同乡,怎会是旧识?”


    “这个问题,可就得随云来作答了。”


    成兰引起了话题却不作解答,反而将问题抛给了卫三。


    卫徵侧目看向卫三:“当真是旧识?”


    卫三无奈道:“早些年去过梁城游学了一年,有过半载同窗之情。”


    成兰正是梁城人氏,如此倒也说得通。


    “既然你们是旧识,那不如去说上几句话,好好叙叙旧吧。”


    卫徵还未作表态,太傅倒是先拍板替他们做了决定。这么明晃晃的把人支开的意图,显然是有别的事情要同他私底下说。


    卫三隐约猜到了什么,为了不妨碍卫徵办正事,他很是自觉的起了身。


    “王爷,小生去去就回,要劳烦您在此等候片刻。”


    卫徵微微皱眉,显然是对他们的自作主张不太满意,但终究没有说什么。


    得到了主子许可,卫三才扭头对成兰道:“成兄,请吧。”


    成兰自然乐见其成,一一与太傅卫徵告了罪后,与卫三一前一后的走向不远处的庭院。


    两人并未走远,卫徵能看见两人的身影,但却听不见他们在说什么。


    扣扣……


    骨节敲击石桌的脆响拉回卫徵的视线,他一回头,就对上太傅恨铁不成钢的眼神。


    像是不好意思般,他无奈的笑了笑,道:“让太傅见笑了,他们孤男寡男的相处一室,本王实在是不大放心。”


    太傅嘴角微微抽搐,好在他素养极好,还不至于因为小年轻的情不自禁而责骂人。


    他目光随意的看了看四周,除了远处的两人外就只有守在院门负责拦人不让人随意闯进来的管事,绝不会隔墙有耳。


    他又敲了敲石桌,示意卫徵坐近些,卫徵一点就透,直接坐到了原来成兰坐过的位置。


    “太傅要叮嘱本王些什么?”


    他心中已有了猜测,但表面上还装出一副虚心受教的好学生模样,恭敬又谦逊的微微低头,等着他训话。


    太傅将他的反应看在眼里,暗暗点了点头。


    他压低嗓音,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音量说:“你可知前些时日陛下立了遗诏的事情?”


    卫徵眼神一凛,抿唇道:“不知。”


    他已经猜到了太傅今日宴请他们的目的就是为了说遗诏的事,若是单单只请他一人,或许他还以为太傅当真是倾向与他的,只可惜除了他以外,太子来了,连不在京城里来不了的五皇子也有其派系的官员被同邀了过来。


    他觉得讽刺,他那个好父皇大概是要撑不了多久了,指使着太傅将遗诏的事情传到他们这些儿子耳中,为的就是他们之间互相残杀。


    大约最后胜利的那个人,才是他心目中最适合继承皇位的人。


    他心中冷笑了一声,面上不动声色的道:“还请太傅提点。”。


    庭院内,卫三觉得已经足够远了就停了下来。他视线余光打量着四周,本能的确认暗地里都没有眼睛盯着。


    他身后的成兰双手抱臂,好笑的道:“这么紧张做什么?既然我与太傅都敢选在这里说事,那必然是已经提前被清了场的。你不信太傅,难道还不信我?”


    他说着话时绕着卫三转了一圈,啧啧感叹:“长胖了不少,也更好看了,想必是被主子滋润得很好。之前卫二飞鸽传书,我还当他在同我开玩笑,没成想主子是真看上你了。”


    他撞了撞卫三的手臂,坏心眼的问:“怎么样,主子活儿好吗?”


    他对卫三说话的语气是极为熟稔亲近的,若是不知情的人见了,还以为两人是兄弟。


    卫三被问得闹了个大红脸,他颇为无奈的道:“快别拿我寻开心了,你还没说找我做什么。咱们时间不多,还是速战速决的好。”


    成兰,或者说是卫一更为恰当些。


    卫一一拍手掌,这才想起正事来。他在伸手进袖袋里摸索了几下,没多久就手指夹着一包小小的折得严严实实的药包来。


    他将药包放到卫三手里:“这是种慢性毒,太子让我交给你,让你找机会下到主子的吃食里面去。”


    太子原话当然不是这样的,但卫一懒得转述,反正大概意思没差多少就是了。


    “让我……给主子下药?”


    卫三一言难尽的抿了抿唇,他正想问太子为何那么自信,认为他作为贤王的枕边人一定会替他下药时,突然想起之前太子来找过他一次。


    那次之后太子就一直没有动静,原来是在这里等着。


    如此急躁,倒不像太子往日行事谨慎的作风,卫三猜是这两个月主子势力发展得太迅猛,老皇帝又隐约为其保驾护航,太子这才心急了吧。


    既然如此,他自然要好好的“帮”太子一把。


    第38章 三八想把他弄得乱七八糟……


    皇帝立了传位诏书的事情果然很快就暗中传遍了,远在泉州得到消息的五皇子当场就坐不住了,以要回京中养病的借口申请了回京,老皇帝自然不会多加阻拦,没多少日五皇子就高调的回了京。


    他回京的第一件事就是拜见了老皇帝表孝心,随后又去拜见了太傅,旁敲测推也没能从太傅口中得到关于诏书更多的信息。


    五皇子*心急不已,但也知道这个关键的时刻不能乱来,难得沉下气来暂时按兵不动。


    王府侧殿内,卫徵正亲自吹着一碗蒸腾着热气的汤药,而卫三则看着他出神。


    老大夫不敢明目张胆的开安胎药,一是卫三不允许,也是怕叫刘太医察觉出了端倪,只能开些都是益气补血的补药,又添了一种安胎用的药材,倒也算对胎儿有益。


    卫三本就没想过要留下孩子,让卫一帮他留意药神谷传人的行踪后,就更不在意保不保孩子了,苦涩的汤药尽量能不喝就不喝,只是没曾想第一次悄悄倒药就让卫徵给抓了个正着。


    卫徵数落了他好久,还为此发了一通脾气,从那之后卫三就不敢倒药了,但卫徵哪会信他?日日派人亲自盯着他喝药,还要手下汇报,空闲的时候就亲自盯着他,卫三再不喜药味的苦涩也只能忍着。


    也不知是汤药起了作用,还是过了害喜的阶段,卫三恶心呕吐的反应倒是消了很多,只是嗜睡的毛病不见减退反倒更加严重了,除此之外倒也没其他什么不适了。


    卫三如今每日除了喝药就是睡觉,很少能提起精神来,晨练是彻底起不来了,但也坚持每日抽空锻炼一下身手免得生疏。


    “想什么想得这么出神?又想怎么把药偷偷倒了不成?”


    卫三被卫徵充满怀疑和不满的嗓音拉回神智,他定眼看去,卫徵已经将滚烫的药汤吹凉了,亲自舀了一勺试了试温度,这才满意的将药碗推到他面前。


    卫三垂眸看着拿碗药,心中唏嘘不已。


    若是主子知道了这汤药是做什么用的,会不会把他当成怪物撵出王府?


    若是被撵出王府,这世界大约是真的再也没有他的一处容身之地了吧。


    他压根就没有考虑过卫徵会有接受这个孩子,接受他身为一个男人却能怀孕生子的畸形的自己的可能性。


    这一刻,想要打掉孩子恢复正常的迫切心思达到了顶峰。


    他暗暗叹了口气,希望卫一能给力些,尽早找到药王谷传人的消息,不然再过两个月肚子大起来,他可能就再也瞒不住了。


    他抿着唇将满腹心思收起,乖顺的回了一句:“卑职没想倒药,卑职真的不敢了。”


    “那就赶紧喝,等会儿凉了更难喝。”


    卫徵显然不信,非要看着他喝完才信。卫三只好无奈的端起碗,忍着难闻的苦涩味,一口将药喝完。


    他倒了倒碗,“主子看,一滴都没剩。”


    “好乖。”


    卫徵这才满意,挑了块蜜饯塞进自己嘴里,而后俯身吻上卫三的唇,霸道的将蜜饯渡到他口中,而后勾着他舌尖吸吮玩弄。


    “嗯……”


    卫三闷哼了一声,对此他似乎已经习以为常,非但没有推拒,反而主动的回应了卫徵。


    两人唇齿相依,残余的苦涩药味被蜜饯霸道的酸甜侵占得缴械投降,没多久就口腔里就只剩蜜饯的香甜。


    小小的蜜饯在互相追逐的舌尖之中夹缝求生,直到味道淡了一大半,卫徵才意犹未尽的撤了出来。


    卫三微张着红肿水润的嘴唇轻喘,漂亮的桃花眼再次被泪水打得湿淋淋的,勾人得很。


    卫徵并未就此放过他,而是指腹按压着嘟起的唇瓣狠狠地碾压,丝毫没有收敛着力道,带着一股想要撵破皮的狠劲。


    “嘶……疼……”


    卫三没忍住哼了哼,被刺激出来的生理泪水再也挂不住了,自眼角滑落下来。


    已经憋了快半个月的卫徵哪能受得了这样勾引,不由分说的把人抱起往内室走去。


    卫三吓得脸色发白,虽然没想过要那孩子,但他本能的还是怕激烈的情事会伤到孩子。


    他不敢拒绝卫徵,只好颤颤巍巍的攥着他的衣襟,软着嗓子央求道:“卑职……卑职还未好全,主子能不能轻点?”


    他说完后便忍不住羞耻的把头埋进卫徵颈窝里,觉得自己现在是越**荡不要脸了。


    卫徵显然也没想到他会提要求,愣了一下后非但没觉得生气,反而还觉得高兴。


    他低头亲了亲卫三的额头,坏心眼的哼笑了声:“可是本王激动起就轻不了,不若这样,你自己来动,力道如何自己掌控吧。”


    他说着还隐隐生了期待,两人试过的姿势不少,卫三在上位的姿势还真没试过。


    卫三显然也与他想到一块儿去了,但为了孩子着想,纵使再羞耻难耐,他还是闷闷的答了声好。


    这可让卫徵高兴坏了,抱着人一脚踢开了房门,随后又将门拍回去锁上,动作粗暴得不似以往那般气定神闲。


    卫徵果真信守承诺,这整整一下午都让他在上位自己动。


    小死士难得主动,卫徵兴致高涨到了极点,迟迟不肯结束。


    这可就苦了卫三了,绕是他底子好,都被折腾的浑身虚软的累晕了过去,被人抱着去清理的时候都没能醒过来。


    自那日以后,卫徵似乎对这体位食髓知味,隔三差五的按着卫三在上方,卫三苦不堪言但又不敢推拒,只能吃了这哑巴亏。


    老皇帝立诏书的事情明面上并没有掀起太大的波澜,但暗地里已经暗潮涌动。


    老皇帝近来精神养得不错,中秋宴之后就是秋猎,他难得穿上了干练修身的骑装,带着妃子与皇子,以及一众大臣禁军护卫就浩浩荡荡的去了猎场。


    而卫徵自然也在其中,连卫三这个明面上的男宠也被带着去了。


    猎场里早有侍从备好了营帐,卫徵的营帐在老皇帝东侧面不远,与太子的营帐遥遥相对。而五皇子则落得远些,在太子营帐的后方。


    旁人一看这位置,纷纷感慨贤王果然得圣宠,就连太子都比不得。


    卫徵可不管旁人是什么心思,也不在乎老皇帝这样安排的用意,他此时满心满眼的只有面前半。裸。着上身换骑装的小死士。


    小死士身上的皮肤比脸蛋还要白嫩,像上等的羊脂白玉一样滑嫩有光泽,遍布的细小的伤疤不但不碍眼,反而增添了几分凌虐的美感。


    他半眯着眼,欣赏的目光大大方方的在卫三后背上游移,半点界限感都没有。


    背对着他的卫三被盯着浑身战栗,为了尽快结束这种仿佛被视。奸一样的错觉,他迅速套上里衣,接着就是外袍和护甲。


    卫徵看着小死士漂亮的身躯一点点的被衣物包裹,不无可惜的轻叹一声。


    真想把小死士的衣服重新一件件剥下来弄得乱七八糟,然后欺负得他哭着求饶。


    那画面光想想就有些情动,但卫徵还是极为理智的将这些恶念压抑了下去。他看着换好衣服的死士向他走来,便直接起身迎了过去,而后握住死士的手捏了捏,道:“走吧,陪本王去好好演场大戏。”


    就让他看看,是谁先按耐不住落到他圈好的陷阱里。


    第39章 三九本王才是主子,本王怎么说你就怎……


    因为要装痴傻,卫徵往年都没被带到猎场来,但不代表他不懂得秋猎的规矩。


    秋猎可独自行动,也可三五人结队而行,猎得的猎物越好受到的嘉赏自然也越好,而拔得头筹者甚至可得老皇帝一个允诺。


    赵福按照惯例说了几句,便在老皇帝的示意下宣布秋猎开始。


    随行的官员也待了家眷来,这些年轻的少年郎都想在猎得头筹,好在皇帝面前好好表现,但太子与卫徵两人都没有先行动身,碍于身份其余人也不敢越过他两先行一步。


    太子与他的两位伴读共同牵着马走到卫徵面前,端着一副兄友弟恭的姿态温和的邀请道:“老七第一次来秋猎,若是与哥哥一同组个队肯定是要方便许多,不知你意下如何?”


    卫徵当然不可能会跟他同队,更也不会在这个时候抢他风头,他伸手将卫三往怀里搂了搂,意有所指的道:“本王无心在狩猎之上,今日是想带我的随云好好玩一玩的,就不扰了太子哥哥的兴致了。”


    明眼人都能看出他所谓的好好玩玩是什么意思,太子忍不住嘴角微微抽搐,目光深邃的看了卫三一眼,随后笑着说:“看来是哥哥没眼色了,怎么忘了老七身边还有美人相伴呢?”


    太子半开玩笑的说着,好像只是普通兄弟之间的打趣,他身后的伴读也跟着嬉笑调侃。


    其中一人道:“贤王正是血气方刚的时候,更爱美人也算不上多奇怪。”


    另一个甚至开玩笑似的对太子建议道:“贤王喜爱美男,殿下作为哥哥何不多寻几个美男来送去,让贤王多尝些别的风味?”


    话语之间对卫三这个男宠没多少尊重。


    卫徵不由得多看怕两人一眼,看得两人遍体生寒生硬的住了嘴。


    眼见卫徵沉着脸要发火翻脸,太子扬手阻止伴读继续说下去。他道貌岸然的说:“净出馊主意,你当人人都似你这般风流浪荡?”


    那伴读自知说错话,作势掌自己的嘴,但没用几分力假得很。


    卫徵与卫三脸色都不是很好看,已经达到挑拨离间目的的太子满意的勾了勾唇,这才对卫徵道:“哥哥就不打扰你们二人世界了,你们好好玩。”


    卫徵皮笑肉不笑的朝他做了个请的手势:“祝皇兄夺得头筹。”


    “借你吉言。”


    太子带着人翻身上马,手中马鞭一甩,马儿吃痛的嘶鸣了一声,随后撒开蹄子跑进了林中。


    有太子带头,其余少年郎便也兴奋的扬声吼叫着,上马扬鞭紧随其后。


    卫徵目光冰冷的看着大部队离去,而后一手牵着卫三的手,一手拉着马绳,闲庭信步的步行着也进了猎场。


    五皇子营帐内,伤着腿只能坐轮椅的五皇子黑着脸,透过营帐的缝隙看着外头的热闹。


    他十指扣紧了轮椅的木柄扶手,愤愤的瞪着自己至今还不能久站的双腿。


    直到外头动静停了下来后,一个侍卫装扮的中年人走了进来,躬身在他耳边低语。


    “主子,杀手已经在暗中埋伏了起来,保证万无一失,只等您一声领下便可……”


    那侍卫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五皇子畅快的笑了几声。他咬紧了后牙槽,目露凶光:“让那些杀手动作麻利些,我要他们全都得死!”。


    皇家猎场在京郊,是被围起来的几座相连的山头,地域不算广阔,但也绝对不小。


    为了方便狩猎以及返回营地,猎场里被修建了好几条平坦的通道,为了避开大部队,也是为了实行计划,卫徵带着卫三走了相较人少的一条道。


    今日的天气不算好,明明是接近正午的时间,天空中却浮着一层薄薄的阴云遮蔽了日光。


    这并不是一个适合狩猎的天气。


    卫徵领着卫三一路往林中深处走去,闲庭信步的悠闲姿态好像真的就是来陪小情人游玩似的。


    越是往里走,越能见到有动物在暗处远远的好奇窥视,若是换作旁人说不定就要拉弓搭箭去猎杀它们,但它们运气好,遇上的是卫徵主仆二人。


    “主子,那千杀阁阁主当真可信吗?”


    两人已经远离了大部队,而狩猎的少年郎大多数随着太子而去,此处林深静谧并无外人。


    “杀手向来只认钱银,只要钱银够多什么都敢做。若是那千杀阁阁主双头拿回扣,这边接了您的单,转头又去太子或五皇子那出卖了您,那您的安危岂不是被置于绝境之中?”


    卫三将内心的疑问和不安说了出来,卫徵极其顺手的摸了摸他发旋:“怕什么,你信不过那千杀阁的杀手难道还信不过段统领他们?再说了不是还有你在本王身边吗?难道你会丢下本王不管不顾?”


    卫三忙不迭的摇头,他就是拼死也会护主子周全,又怎么可能会做出叛主的事情来?


    卫徵瞧着紧锁眉头担忧的凝视着自己的小死士,没忍住亲了亲他眼角偷了个香,手掌握着他后颈安抚一般轻轻摩挲着:“莫要想太多,你主子可不打没把握的仗。”


    卫三听着这番话并没有放宽心,反而心底的不安却越来越浓烈,总预感会发生些什么来。


    此后的时间里他都多留了一个心眼,明面上一切都风平浪静的,可他本能的直觉却让他嗅到了一丝异样。


    夜里,卫三悄悄睁开眼,刚坐起身还没来得及下床,身后就贴上一副火热又熟悉的身体。


    “去哪儿?”


    大约是在睡梦之中被惊醒,卫徵嗓音还带着一丝困顿,他并未睁眼,双手揽住卫三的腰肢,下巴枕在他肩膀处蹭了蹭。


    卫三将手搭在他手背上,压低声量解释道:“卑职想趁着夜深出去查探一下。”


    卫徵原本剩余的那点困意顿时没了,他松开卫三,一手撑着床榻一手捏了捏因为睡眠不足而隐隐发胀的眉心。


    “本王陪你一起去吧。”


    他没有阻止卫三,而是决定要陪同他一起去。


    卫三眼中闪过一丝讶异,显然没料到他会做这样的决定。


    此时已经夜深,外头除了守卫的是禁军以外其余人都睡下了,但暗处还不知潜藏着多少人保护着老皇帝,卫三对自己的身手很自信,他有把握能在老皇帝的暗卫眼皮子底下来去自如。


    他看着卫徵当真摸黑起身去翻夜行衣,犹豫了半晌,还是开口提议道:“主子,夜深了,还是让卑职一人去查探吧,您该好好休息。白日里还得对上圣上与那些官员,您若是精神不济很容易让人猜出端倪,至于卑职一个小小男宠,不会有人过多关注的。”


    他并非不相信卫徵的实力,只是他总会忍不住倾向于更注重主子的安危,哪怕是有一丝不确定因素他都要排除掉。


    他打算得很好,但卫徵却不领情。


    卫徵不置可否,却挑了两套夜行衣甩了其中一套给他让他穿上,而后便自顾自的换了衣服。


    “主子……”


    卫三攥紧了衣服还欲劝说,卫徵却回身打断了他的话语,眉头微皱。


    也不知是不是没睡好导致头疼的原因,他脾气有些暴躁,语气也比平日重了些:“本王才是主子,本王怎么说你就怎么做。”


    卫三脸上血色瞬间褪去,心脏像是被一双手抓住狠狠地捏了一把一样,紧缩得刺疼。


    是了,他一个小小的死士怎么敢质疑主子的命令的?必然是主子近来太宠他,他才会这样胆大包天的妄图左右主子的决定。


    卫三垂下头跪了下去,轻声告罪道:“是卑职逾越了,还请主子责罚。”


    帐篷内没有点灯,卫徵看不见他苍白的脸色,而卫三向来将内心的想法藏得很深,说话时一点端倪都没表现出来,卫徵并未察觉到他的不妥,只是不满的将他扶了起来。


    “说了多少次不要动不动的给本王跪下,怎么又犯了?”


    卫三顺从的起身,依然是认错。


    这回卫徵隐约察觉了不对劲来,只是还不等他深思,卫三已经背过身去利落的穿上夜行衣。


    这么一打岔卫徵就没再细想,两人借着乌云短暂的遮蔽了月光的间隙,贴着帐篷的边缘迅速穿过大营,而后瞬间隐没于黑暗之中,并未让任何人发现端倪。


    山林深处一座洞穴内,千杀阁阁主正闭目养神,忽然一道黑影从洞口闪身进来,隐没在暗处的数十名杀手一瞬间将来人围了起来。


    那人摘下面罩,赫然就是贤王的暗卫统领段林。他丝毫不惧人多势众的杀手,目标明确的与千杀阁阁主对视道:“主子让我给你传话,后日辰时会有一场围猎,届时你们就寻机会动手。”


    千杀阁阁主挑了挑眉:“不需要薛某趁乱多杀些人?”


    他十分好奇,贤王居然是如此仁慈之人,都已经买凶杀人了,杀一个是杀,顺便多杀几个又有何妨?左右不过是多打发些钱银罢了。


    段林冷哼一声:“不需要,阁主按命行事即可,请不要自作聪明给主子添麻烦。”


    千杀阁阁主耸肩道:“放心吧,赔钱的买卖薛某可不做。”


    第40章 四十为了杀本王,五哥可是下了血本……


    深夜的山林极为安静,连虫鸣蛙声都稀少得可怜,偶有几声夜莺鸣叫,但很快就消停了下去。


    猎场非常的大,仅凭卫徵二人想要在这偌大的山林里找到除千杀阁以外其他杀手组织的蛛丝马迹,这无异于大海捞针。


    两人搜索了将近一个时辰一无所获,对此结果也并不意外。


    卫三抬头看了看夜空之中的乌云,心中不安更甚。


    这山林太安静,安静得处处透着一丝诡异。为了每年的秋猎,猎场里圈养了不少野兽,纵使现在是深夜,也断不可能这么安静。


    死士对危险的直觉向来敏锐,越是查不到端倪才越叫人心惊。


    走在前头的卫徵突然停了下来,他站在一棵粗壮得要两人环抱着才能抱全的大树跟前,俯身凑近仔细观察了一眼。


    大树躯干上长着不少青苔,那些嫩绿的青苔上,有几个不太明显的压印。他抬手去比了比,恰好与呈抓握手势的手指对比上。


    这几个压印,是有人曾将手压在上面靠扶时留下的,当然也不排除是白日时那些少年郎狩猎猎物时留下的痕迹。


    “主子,有发现了?”


    卫三赶忙走了过来,同样是一眼就发现了那几枚浅浅的压印。


    卫三可不会天真的以为是狩猎队留下的,他心道果然,自己的直觉是对的。


    “不用查了,这猎场里恐怕已经藏了不少老鼠,就是不知道是哪个好心人给本王送助力来了。”


    卫徵冷笑了一声,这么沉不住气的作风,还真是一如既往地的像是五皇兄呢。


    既然他上赶着要找死,那他这个当弟弟的,怎么也得全了五哥的愿望才是。


    卫徵搓了搓手指上沾染上的青苔:“把卫二他们叫来,让他们好好找找这些老鼠都藏哪儿去了。”


    卫三点头示意明白,而后学着那夜莺的鸣叫声,以三长一短的节奏鸣叫了两遍,附近潜藏的王府死士暗卫听到信号以后纷纷潜伏了过来。


    不多时,几十道身影在暗中影影倬倬,他们并未现身,卫徵雷厉风行的吩咐道:“找到那些老鼠后不要轻举妄动,只需要盯着他们一举一动即可,本王留着他们有大用。”


    “千杀阁阁主那边让段林去通知一下,任务临时更改,让千杀阁的杀手想办法混进那批杀手里,把着猎场的水搅得越浑越好。”


    既然要玩,那就直接玩票大的,谁也别想置身事外。


    遮蔽月光的乌云散去,莹白的月光穿透枝叶,斑驳昏暗的树影撒在地上,而卫徵大半身躯隐没在黑暗之中,如墨般深黑的瞳孔泛着凛凛冷光,眼底的狠戻和嗜血叫人心惊肉跳,宛如地狱深渊里爬出的恶鬼……


    秋猎的最后一天阴雨蔽日,颇有种黑云压城城欲摧的气势。


    比起第一日,今日显然更不适合狩猎。若是以往老皇帝兴许就直接班师回朝了,只是今日不知为何兴致极其高涨,硬是顶着山雨欲来的天气开始了最后一日的围猎。


    为期三天的秋猎最重要的其实就是最后一日的围猎,谁猎得猎物最多个头最大,谁便是今年秋猎的魁首。而卫徵带着男宠游山玩水,自然是一头猎物都没猎到。


    “老七,今日最后一次围猎,你若是再不好好表现,回京了自个去祠堂里跪着去。”


    老皇帝直接点了他的命,卫徵纵是再不情愿也不能忤逆皇命,只能乖乖的牵着马儿上了马,只是在出发前,他竟驾着马儿直直冲那男宠而去,然后在众目睽睽之下单手把人捞上了马。


    只听得那男宠惶恐的惊呼一声,随后马蹄扬起尘土,那汗血宝马托着两人消失在密林深处。


    一切都只发生在转瞬之间,等众人反应过来早已不见两人身影。这几日猎场的人都是看着贤王是如何宠爱那名男宠的,对此也只能感叹上一句贤王年少轻狂醉心情爱,是难得的痴情人。


    老皇帝绷紧了下颌线,望着远处不知在想什么,浑浊的双眼透着精光。


    坐在轮椅上的五皇子看着这出闹剧散场,皮笑肉不笑的扯了扯嘴角,而后朝人群边缘的一个侍卫看了一眼,那侍卫微不可查的颔首,他又若无其事收回了视线。


    太子默不作声的将所有人的反应收入眼底,当触及自以为隐藏得很好实际上一眼就能让人看穿的五皇子的神情后,原本已经想猎场迈出的步伐突然停了下来。


    他将马鞭随手递给了身旁的伴读,快步走到了老皇帝身边。


    他径直坐了下去,一副不准备走了的架势。


    老皇帝侧目看了他一眼:“太子缘何不去围猎?”


    太子捧起婢女奉上的茶浅喝了一口,泰然道:“儿臣前两日已经猎了不少猎物,若是再参与今日围猎,那魁首可就没什么悬念了,总得给其他人些机会才是。”


    老皇帝闻言淡淡的说了句:“如此看来,太子倒是体恤他人。”


    太子但笑不语,亲自为老皇帝斟了一杯茶:“父皇,请。”


    老皇帝看了奉到眼前的茶盏,终是接了过去,如此也算是默认了太子留在他身旁……


    卫徵虏了人进了围猎场,他快马扬鞭将身后尾随而来的其他参与者甩在了身后。


    卫三兢兢业业的扮演的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柔弱男宠,他仿佛极为害怕的面对面贴着卫徵的胸膛,双手死死的抓紧了卫徵的衣襟。


    虽然卫徵知道他这都是演出来,但依旧稀罕得不得了。


    内心诡异的掌控欲得到空前的满足,他忍不住起了逗弄的心思,戏谑的调笑道:“随云,你可得抱紧本王,若是不小心摔下马,本王可是会心疼的。”


    怀中吓坏了的人僵了僵,顿时将双手环住他腰腹,死死的抱紧。


    卫徵畅快的大笑:“本王的好随云真乖,待本王给你猎条大虫回来做披肩好好奖赏你。”


    身后追不上人还被迫吃了一嘴粮的少年们:“…………”


    与此同时,猎场的某处密林里,收到指示的杀手们别紧了腰上的弯刀,而后四散开来,如鬼魅般潜入林中。


    为了给那些杀手创造机会,卫徵早已提前让手下找到了大虫的踪迹,他与卫三配合演了一出戏给那些参与者看了以后便开始往围猎场深处去。


    原本跟着他们的少年郎们见他们越走越深,深知围猎深处其实不算安全的人有心提醒,结果前头人跑得太快压根来不及开口就被甩没了影子。


    天上阴云倾压,疾风骤起,树木枝叶不堪摧折疯狂抖落。


    马匹在林中疾驰,快得只剩一道残影。


    “来了。”


    卫三自他怀中抬头,凌厉的眼神仿佛穿透密林的遮掩的箭,将潜藏在暗处的敌人一一钉死。


    “有将近上百人,为了杀本王五哥可真是下了好大的血本。”卫徵侧耳聆听,没放过一丝一毫的异动。


    他拽紧了缰绳,马儿吃痛得扬声嘶吼,缓行几步后停了下来。


    动物对危险有着天生的直觉,或许是察觉到了异常,它异常焦躁的踢着马蹄。


    卫徵安抚的拍拍它颈侧,往常都会安静下来的马却并没被安抚到,反而更加焦躁的踏着步。


    豆大的雨滴一颗接一颗砸落,本应是朗朗晴天的白日,却因阴云遮蔽天日而昏暗异常。


    呼啸的风声夹杂着树叶婆娑的声响,几片落叶被雨水打落,飘零到半空时,被一簇寒芒穿透击碎。


    卫徵脸上神色一凛,护着卫三的同时抽出缠在腰上的软剑。


    锵——


    软剑剑身极软,与尖锐不可挡的箭矢正面交锋也不落下风。箭矢被软剑反震开去,笃一声扎入树干上,入木三分,箭身铮鸣抖动。


    暗处的杀手见第一手就失利也不意外,本就没想过一箭就能射杀贤王,放完第一支冷箭后,又有无数冷箭自暗中疾射而来。


    “走!”


    卫徵二人并非对付不了,但那些杀手不与他们正面交锋,明显是想先将他们内力耗尽,再一举绞杀。


    卫徵可不会给他们这个机会,他确实需要制造一场被刺杀遇险的戏码,可为此受伤就没什么必要了。


    按照卫徵原先的计划,今日这场围猎他会与几位大臣的子嗣一同行动,千杀阁杀手追击他们一行人逼至悬崖,他与卫三不甚被刺伤至重伤,最终掉落悬崖九死一生。而那些大臣子嗣也受伤严重,但千杀阁会刻意留他们一命,让他们成为他被刺杀的落崖的见证人。


    之后想要拉谁下水,那就是他从悬崖下被救回来后,想说是谁就是谁的事了。


    卫徵这计划几乎天衣无缝,却不成想五皇子沉不住气横插一脚。


    早在一个月前他就已经在这猎场布置好了一切,左右不过是杀手临时换了一批人,最终结果殊途同归。


    卫三遥遥看了一眼,“那些大臣子弟……”


    卫徵道:“不必了,有没有他们都没差别。”


    他改变主意了,要什么目击证人,越是得不到关于他的消息,他那好父皇才会越关切他的安危。魔.蝎`小`说 k.m`o`x`i`e`x`s.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