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淮说:“这么看来,或许这个帖子的楼主也和白安一样,因诅咒符而遭遇到了不测。”
而这已经是去年发生的事了,这显然并不是偶然事件,这样的诅咒符显然不在少数。
而一张诅咒符的背后,就相当于会有一个相对应的恶鬼。
普通人在恶鬼面前几乎羸弱地宛若儿童,而谁又能预料到自己收到的平安符中,究竟有没有写着满怀恶意的言语?
这几乎是让人防不胜防的手段,难道普通人就无法应对恶鬼吗?
听到诸淮的疑惑,罗英卓反而有些诧异的样子,他认为诸淮不应该不知晓这些业内的常识。
罗英卓解释道:“你难道不知道吗?普通人的科技手段对恶鬼没有用。”
只有蕴含灵力、拥有法力的东西,才是对付恶鬼的最佳工具。
诸淮所担忧的情况确实存在,但他们已经与恶鬼共存了不知多少年,能够修习道法的人十分稀少,但也并不是对恶鬼毫无反抗之力。
诸淮之前只是普通人,而柳相更是不愿意让他知晓这些事,所以他才始终一无所知。
听完罗英卓的解释后,诸淮才了解到现在的状况,除去捉鬼天师,道佛子弟以外,那些专门狩猎恶鬼,并几乎是此界恶鬼死敌的存在叫做契灵。
契灵在某种程度上,是比鬼怪更加凶戾的怪物,他们拥有人形,本体却颇为可怖。
他们与鬼怪唯一不同的区别是,契灵会庇护普通人,而最强大的契灵,则可以成为祭神,收到家族的供奉。
诸淮忍不住看向自己肩头的小鲛人,鲛人歪着脸看向他,吐出一个小泡泡。
这样看来,他身边的这个家伙,就是一位货真价实的祭神了。
难怪柳家的仆从对祂如此畏惧,又为祂设立了神像,将祂视为整个家族的庇护者,原来柳相的真实身份,本就是家族所信仰的祭神。
“有了祭神与契灵存在,那些妖魔鬼怪才被压制在暗处,而那些从鬼蜮中逃出的恶鬼,则由我们这些天师负责清缴。”
罗英卓的话偏向于官腔,实际上,他也不清楚这其中的隐秘,但他不敢多说些什么,毕竟诸淮的身边就站着一个契灵,他可不敢一时嘴快就丢了自己的小命。
毕竟,那些凶戾的契灵在某种程度上,是比鬼怪更加可怖的东西。
“既然是这样的话,那契子和契妻又是什么呢?”
诸淮终于问出自己心底里的疑惑,从殷泉称呼他为契妻,并说他和柳相是天造地设的完美配偶时,他就一直感到不解。
哪知道这句话一问出来,罗英卓就像是被问住了一般,嘴糊得像是撕都撕不开似的。
“契子和契妻嘛,这……”罗英卓苦笑一声,他说:“我走南闯北这么多年,也没有遇到过那些传说中的契主,更是不清楚这其中的关窍,小兄弟,你还是别为难我了吧。”
诸淮叹息一声,他说:“好吧。”
而在这个时候,诸淮肩头的小鲛人却突然说话了,他的声音悦耳如笙,带着一丝淡淡的水汽,每一句话都像是跳动的音节嬉笑着跃入诸淮的耳中。
他笑着说:“契子是可以与契主签订契约,为其孕育子嗣的存在,是契主的伴侣。”
他慢慢凑近诸淮,湿黏的触感在他的耳侧一闪而过:“而契妻则是最强大的契子,也是祭神的妻子,诸淮,你是我的妻子。”
诸淮偏过头,就看见小鲛人端起一张小脸,在对着他露出高兴的笑,像是含着一块糖似的,鱼尾弹弹地晃动着,看上去有些坏。
诸淮说:“谁是你老婆了?”
他伸出手指,往小鲛人的额头轻轻敲了一下。
柳相冷哼一声,他说:“你不肯承认?”
鲛人眯起眼,一线寒光在他眸中闪烁:“不承认也不行,你就是我的妻子,我就要这么叫你。”
“你怎么耍起无赖来了?”
诸淮耳语,他们两个人之间的交流仅有他们可以听见,普通人甚至连柳相都看不见。
而罗英卓则眼观心心观鼻,等到诸淮重新抬起脸时,罗英卓才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说:“既然季小姐的事已经处理好了,在下还有其他事,我就先一步离开了。”
说完,罗英卓脚底抹油,就要直接跑路,可能他是真的有很重要的事要忙吧。
在走出医院后,罗英卓才长长地舒了口气。
电话声响起,罗英卓接起电话,一道声音传来:“师傅,您这次出马一定是手到擒来吧?听说季老板出了两百多万的价格才把你请过来,这一次的恶鬼是不是很凶?”
“是啊,我这次可算是从鬼门关里走了一趟。”罗英卓摇了摇头,语气中满是庆幸。
电话那头的徒弟有些被吓到了,他小心翼翼地说:“这么凶?师傅,您现在没事吧?您要是死了,那我们该怎么办?”
“都说了祸从口出,你怎么天天咒你师傅死,你这臭小子是要气死我啊!”罗英卓对着电话大骂。
见他如此生龙活虎,徒弟们也安心了下来,而他则在平静之后吐出了两个字:“契灵。”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沉默了,罗英卓像是预料到了这一幕,他挂断电话:“回去再说。”
罗英卓站在屋外,最后往门内看了一眼,这一眼却让他冷汗直流,脊背也迅速发凉起来。
在通道尽头的房间里,诸淮所在的区域已经被一团漆黑的浓雾完全笼罩,一道足有三米多高,鱼尾人身,满头黑发铺散在地的身影正站在他的身侧。
从始至终,这可怖的怪物都低低地垂着脑袋,将头凑近自己契妻的身侧,对着他轻轻地笑着,时不时伸出漆黑分叉的舌头,舔着诸淮的眼睛、耳朵,将那片玉白的肌肤舔得湿漉漉的。
在罗英卓的眼中,那身影被黑雾笼罩大半,只能看见那身影的耳侧、脸侧似乎都覆盖着细密的鳞片,正旁若无人地注视着诸淮,对着他亲密无间地说着什么……
像是感应到了小虫子的窥视,那道身影缓缓扭过头,在那道视线捕捉到他的身影之前,罗英卓便头也不回地狂奔了出去,再也不敢回头多看一眼。
诸淮说:“罗大师怎么走得这么快,我转过头,就看不见他的人影了。”
殷泉梳理着自己软软的绒毛,它好像很在意自己的鳞粉有没有飘落,殷泉说:“可能是真的很忙吧,急着回家吃饭吧。”
在它眼里,进食就是一件很重要的事。
这番话倒也确实有些道理,说到吃饭,忙活了这么久,诸淮也确实有点饿了。
他本来想要在附近随便找一面面馆吃顿饭,这条街上做的最多的就是面馆生意,临近饭点,街上就飘满了牛肉面的香气,热气腾腾的面香十分吸引人。
季父看出了这一点,他当然知晓像诸淮这样的天师是多么难得,又是多么厉害的存在,更别提诸淮是如此的年轻,除非他是一个驻颜有术的老妖怪,像这样年轻的天师可不常见。
作为商人,他自然是不可能放过眼前的贵人,于是季父便极为热情地邀请诸淮吃饭,提出的借口,还是诸淮帮助他的女儿驱鬼,他要好好地答谢对方。
季父作为商场上的老油条,真的热情招待起人来时几乎让人无法推拒,就算是刚刚急着跑路的罗英卓,季父都结清了他的定金,也难怪他能够如此迅速地请来这样一位大师。
在季父的软磨硬泡之下,诸淮终于开口:“好吧,不过其他人应该也饿了,大家一起过来吧。”
在聊天的过程中,季父一直在观察着诸淮的脸,他当然认出了诸淮的模样与顾俞光十分相似,但那位顾俞光却从来没有过这样一位弟弟,所以季父很聪明地没有开口说出这件事。
餐馆的环境很好,一桌子人聚在一起,诸柘战队的所有人都坐在这里,当诸淮过来时,他才看见其他人都心有灵犀地让出了主位。
他明明看上去是很年轻的一张脸,却莫名地与其他人的样子格格不入,像是一瞬间成为了所有人眼中的特殊存在,诸淮并不习惯这种情况,他动了筷子,其他人也才跟着聊起天。
这家店做的脆乳鸽皮如玻璃,即使放久了也不回软,肉质更是软韧弹牙,翅膀尖连骨头都被烤脆了,一口可以直接嚼碎骨头吞下。
神仙鸡软烂脱骨,一抿连皮都要带着酱汁在口中化开,诸淮的厨艺继承自诸莫,甚至于青出于蓝,仅尝了一口就能品出食材的极鲜。
松鼠鱼更是美味极了,至少其他人都在埋头苦吃,诸柘眼睛一亮也捞起了一个猪蹄开啃,季父看着这一幕思索着什么。
诸柘说:“哥,你怎么不吃?这猪蹄做得比老爸还好。”
诸淮说:“确实,如果让老莫过来,他可烧不出这样的成色。”
两个人聊天的内容吸引了季父的注意,他询问道:“令尊的厨艺可不能说差,这里请的厨师可是这一片最好的师傅,相信他也一定是一个很懂美食的父亲。”
诸淮笑了笑,他放下筷子对季父说:“我的父亲是一位厨师,他做的菜也很不错,我的厨艺也是跟着他学的。”
厨师?季父的耳朵动了动,他思索着诸淮的背景和家世,一位厨师的儿子成为了天师吗?
他原以为诸淮必然是某个家族的弟子,没想到居然会是这样的背景,但诸淮却并没有隐藏这一点的意思。
吃到一半,诸淮像是想起了什么,他看向自己的肩头,就好像那里有什么东西似的,对着空气忽然说道:“你饿了吗?”
“对了,我记得你喜欢吃生肉。”
诸淮接着说,像是在自言自语,柳相仰着小脸看着他,诸淮当然知道柳相喜欢吃什么。
他前世最开始接触柳相时,可是一直在照料对方的。
柳相喜食生肉,若不是场面太过血腥,诸淮甚至怀疑柳相更喜欢生食活物,他不喜欢吃人类的食物,但在诸淮为了做饭后,他才愿意吃诸淮做的东西。
诸淮不确定现在的柳相愿不愿意吃人类的食物,他不愿意在自己吃饭的时候,柳相却在旁边饿着肚子。
诸淮要了一份生肉来,在服务员的疑惑之中,诸淮端起切好的肉丝,接着将其拎起,像是递到了什么东西面前,看着柳相张嘴一点点咀嚼着肉块。
他的嘴巴一鼓一鼓的嚼动着,吃相并不算难看,甚至有些斯文,诸淮看着这一幕忍不住捏了捏他的脸,回过头来,却看见其他人都沉默地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却没有一个人敢看向诸淮的方向。
“抱歉,不用管我,我只是觉得他饿了。”诸淮解释道:“他不吃人的。”
沉默,诡异的沉默。
诸柘挠了挠脖子,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夹起面前的猪蹄继续吃了起来。
反正诸淮是他哥,害!那可是他哥,难道诸淮还能害他吗?别管那些有的没的,有人请客就吃。
季父干咳一声:“诸大师,我想多嘴一句,您豢养的这一位……是那些东西吗?”
“当然不是。”诸淮这才意识到他们想歪了,他笑着说:“某种程度上,他才是恶鬼的死敌,有他在,才没有任何恶鬼可以靠近这个地方。”
“原来是这样吗。”
此话一出,其他支着耳朵的人这才松了口气,他们是真的不想看见任何跟恶鬼有关的东西了。
只是他们不知道的是,恶鬼的死敌,又怎么不算是更加可怖的怪物呢?
“不过,你们还是要小心,这个恶鬼虽然被我除去,但这些诅咒符却还仍然存在。
如果之后见到类似的符咒,就要及时处理,烧毁,绝对不可以轻易接触这些东西。”
诸淮提醒道,单论这句话的价值,就足够季父费心思讨好他了,饭后诸淮带着诸柘离开,无论季父怎么旁敲侧击的请求,诸淮都没有留下联系方式。
“见到我就相当于重新见到那些东西。”诸淮说笑一般:“难道你真的想天天见鬼吗?”
“我当然知道请来天师需要昂贵的报酬,只是我跟想要遇到事情时还能有个保障,就像这次……就算花几百万请来罗大师,我也想要我的女儿平安。”季父苦笑着说。
“几百万?”诸淮沉默了,他忽然幽幽地叹了一口气:“要少了。”
“诸大师说了什么?”季父没有听清。
“没什么,再见。”
诸淮转头大步离开,他想着罗大师的几百万,又想到自己的十几万,一瞬间,诸淮深呼吸了一口气。
他那块玉就要五万块钱,也就是说,这一次诸淮身上还剩下的报酬,就只有十万。
他带着诸柘回家,好几天没有好好休息一次的诸柘当场就躺到了床上大睡一觉,而诸淮则捧起那只小鲛人,他对上那双金色的眼睛:“你是怎么找到我的?既然来都来了,就不要急着走了,先留在这里吧。”
小鲛人坐在诸淮的掌心,黑曜石般的鱼鳞反射出奢华深邃的光芒,他望着诸淮,忽然张嘴,一口咬住了伸到他面前的手指。
诸淮像是被什么冰冷的东西死死咬住,怎么拔都拔不出来,他收回手,却看见自己的手指上已经有了一圈细细的牙印,不似人类,更像是某种深海捕食者留下的印记。
“坏蛋。”诸淮指着这些痕迹说:“你怎么这么坏啊?”
小鲛人舔了舔唇,他脸上的笑容是完全属于顶级捕食者般,望着自己心爱猎物的猩红笑容。
诸淮气不打一处来,却又拿他没有办法,只能看着小鲛人飞在空中,耀武扬威地摇着尾巴,在房间内巡视一圈,像是在巡视自己的领地。
感受到这个简陋狭小的巢穴内满是属于伴侣的气息后,虽然对领地的大小有些不满,但鲛人也还是坐在诸淮的床上对他说:“我喜欢这个地方,现在它是我的了。”
一回到家就被小鲛人霸占房产的诸淮:“……”
诸淮:“不,这里是我的家。”
他加重了我的两个字。
“你是我的。”小鲛人指了指诸淮,脸上的笑容扩大,隐隐可以看见锋利的弧度:“所以这里也是我的。”
诸淮:“…………”
诸淮:“你今晚去沙发睡。”
小鲛人不满地望着他,对着他张牙舞爪地转了一圈后,就重新落在床上,霸占床、霸占他的被子、霸占他枕头的小混蛋!
诸淮无可奈何,只能在洗漱一番后睡到床上,感受到被窝里挤进一团冷冰冰的东西,用力贴在他的肌肤上。
他感到一丝熟悉的睡意,就像是从前睡在柳家祖宅,睡在柳相身边一般,被那股清新的香气包裹着,他感受到一股无法形容的安全感。
即使现在睡在他身边的,才是某种程度上最恐怖的怪物,但被这样纯粹的黑暗包裹,却也是安全的,因为除此之外,不可能有任何东西来侵扰他。
“睡吧。”有什么人将他抱进怀里,轻轻吻了吻他的额头:“那些东西或许会来报复你,不过别担心,有我在。”
这短短的几个字带来了无尽的安心感,诸淮闭上眼睛,终于沉沉睡了过去。魔.蝎`小`说 k.m`o`x`i`e`x`s.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