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月明星疏,前厅的欢笑声逐渐听不见,后殿寂静无声。
云皎沐浴完,披着一身湿润的水汽,喜笑颜开,就着身寝裙便钻去隔壁殿室。
但甫一进入,却觉出几分异样。
殿内萦萦绕绕着一股奇异的香气,很是浓郁。
不似清雅的莲香,也不似她殿内误雪调配好的安神香,她对香不甚了解,闻来闻去只觉身体暖暖的,叫人血脉偾张,尸体闻见都能起来蹦一蹦的感觉。
虽不知是什么香,但暂时闻了不会死,妖还没那么脆弱,她遂不管,拢着衣裙往里走去。
绕开屏风,唯见软榻上高挂的妃色帷幔逶迤而下,将整张床完全罩住,隐约可见其中侧卧着一道修长身影,一截雪白衣角自幔隙露出,无声诱人窥探。
光下香雾缭绕,还带着一丝潮热湿气。
夫君也沐浴过了。
“夫君?”
云皎低唤,对方却不应。
直至她一连唤了好几声,幔内才传来回答:“……夫人,躺过来。”
是莲之没错,就是音色透着难言的哑,似压抑着什么。
云皎感到纳闷,又探探脖子环顾四周,这也没瞧见什么惊喜啊。误雪和白菰没交代他,今晚她要来宠幸他?
不过烛火盈盈,将缸中莲的影子映在墙上,影影绰绰,还挺好看。
她迟迟未动,哪吒便又开口:“夫人,你不愿与我同榻?”
这次他的语气微有不虞,却因喑哑,显出几分勾人的引诱。
云皎一听,这下就算脑子再慢半拍,也能听出其下意味——他在邀请。
她发誓她绝对没有不愿意,怎么误雪白菰看不见她的勇武,夫君也看不见!她轻哼一声:“激将法?少瞧不起我。”
新婚那夜,初觉少年惊艳,脑子昏沉,也不是没与他同床共枕过。
而且,只是有个人躺在她身边而已,这算什么?
云皎早年求仙寻道,那一路很艰难,枯草果腹,雨水解渴,天寒地冻时与流民挤作一团取暖都是常事,她会倒头就躺,哪管身旁是男是女。
她还记得最难的时候,她被一群不知从何处来的妖几乎弄死。
它们生生刮去她身上的鳞片,还将她的钱财洗劫一空,摆明了一点活路不给她留,她重伤垂危,连人形都快稳不住,在流民堆里都能把人吓到的程度。
她也不管,睡不舒服还要霸道地蜷在他人身上,汲取最后一丝能感受到的暖意。
因为,她想活,她要活。
现在只是躺在自己又香又帅的夫君身边而已,她说完就疾步往床榻走,一把掀开帷幕,挤进被褥里。
“你……”
但是下一刻,云皎却猛地弹起身,手里还攥着被角,满脸震惊地望向他:“你、你怎么把武器藏身上?!”
她面上惊疑不定,不知一个凡人怎么如此大胆,又自不量力。
难怪殿内熏了奇怪的香,是想害她,还是杀她?
哪吒:…………
烛火晃动,在帷幔上投射出二人影子。
少年低垂眉眼,并未多言,雪白的寝衣衬得他肤色愈发冷白,唯有俊美脸庞泛起薄红,高挺的鼻梁上凝着细密汗珠,欲坠不坠。
云皎不由咽了咽口水。
她并非真的什么也不懂,旋即反应过来,声音软了些,“你是…了吗?”
寂静少顷后,哪吒轻轻嗯了声。
他抬手,比她高得多的人,手臂亦是修长,轻易就将她重新揽了回来。
“夫人,早些安歇吧。”他道。
即便少年面庞绯色极盛,他的行动却不急迫,甚至还有几分从容,摸去她腰间解开寝裙系带,又得寸进尺探入,轻车熟路掐住她腰侧软肉,将她往身前箍。
这一套动作太行云流水,云皎心里才放松些,这下又有点懵。
丰盈细腻的肌理在他指腹间游移,很快抚到她后脊,似故意的,往微凹的逆鳞处按了按。
云皎唇间抑制不住地溢出声娇吟,真红了脸,“不许碰那儿。”
他懒声解释:“无意的。”
谁信。
云皎试图后退,但寝衣散开,半边肩上的衣衫滑落,她下意识抬手去提,反被他的大掌盖住手心。
“夫人,你在作甚?”他眼上没覆白纱,眸光却未聚焦,佯装不解问。
撑在她身前,微微俯首,鼻尖正蹭过那片裸.露的冰凉肌肤,之后是他的唇,轻轻落在上面。
不知是汗珠,还是他唇上一点温热的湿意,令她肩头染上水痕。
云皎也因此发觉夫君的皮肤烫得惊人,她天生体凉,那点热意于她更加鲜明,弄得她一激灵,用力推他。
“等一会儿!”她头皮发麻,被他揉过的尾椎更是阵阵酥.软,“你先别急,我得学习一下……”
自边几上摸到方才随手丢去的房中秘术,云皎假装埋头苦看。
又看书,一本新书。
但不敢看他。
云皎看书,看了也不过眼。新婚当夜的避火图很快被她丢至一旁,她的两个副手见状,许是忘了他目不能视、或是再无处可放,又都送来他寝殿里。
他倒是翻了一遍。
哪吒支着身在她身前,垂头,便瞧见她不时抬头看他一眼,又假装什么也没发生般挪开视线。
她知他“瞧不见”,面对他时神情都是真实的,如此,也便于他次次观察她的情态。
烛光透过帷幕渡来,将少女那双漂亮的眸映得莹亮,其中水光潋滟,俨然也因他方才的触碰而情.动。
但胸口只是小心翼翼起伏,似不想让他察觉。
他若有所思着,没有强迫,嗯了一声。
云皎顿时松了口气,却因放松,一点迷香浸染的潮红神态完全漫上脸庞。
愈发显得肌骨艳冶、眉眼生春。
哪吒静静看着她的一举一动,亦在感受体内躁动的心火,一呼一吸间,尽是燥热与沉郁。
难受么?自然是难受的,仿佛有什么在血肉之下企图撕毁一切,又渴求着什么。如今他只是一具凡躯,仅是凡界的迷香,便叫欲.望以摧枯拉朽之势燃起。
凡人,本有七情六欲,无可避免。
但这本是他刻意纵容。
允许迷香的点燃,暗火的流动,放任她躺在他身边,他想要与她亲近、沉沦,彼此交.融,密不可分。
甚至想要永远纠缠,至死方休。
为何会想如此?哪吒不是想不明白。
他向来是见微知著、一念通明的人,正如凡人有欲,他对她的欢喜与占有之心,亦由此而生。
少女的姿容是那般秾艳,稍显稚气的脸庞,娇俏灵动的意态……于如今占据凡躯的他而言,却尽数恰到好处。
作为凡人死去的那一年,他也正是年少。
——一切便理所当然。
从第一眼,就是极合眼缘。
他明白如今的身.体渴望与她亲近,那便亲近。哪怕之后回去原本的莲花仙躯,无论对她还会不会有爱或欲……
但他想,她是他的。
哪吒从不计较未发生之事,亦不会因此退缩。他清楚自己担得起一切后果,自然也包括这一瞬的悸动,与妄念。
“嘶,这个怎么是这样的……拧麻花似的。”云皎呐呐的音色却将他心头躁动搅乱。
她只是随口哼唧,拧起好看的细眉,钻研认真。
哪吒却眉心一跳,预感不妙——她又看入迷了。
他不由自主地回忆起新婚之夜的荒唐。云皎慵懒倚在软榻上,喜服妍丽,姿态妩媚,但只要一张嘴,每一段犀利点评,都会落在他意想不到的地方:
画中女子头发太少、男子头身失调、两人的姿势过于抽象,谁绝不可能以这等姿势将对方抬起……
哪吒不动声色地往前倾身,她下意识想缩,反被他扣按膝弯,“夫人,学完了么?”
怎知此举还是太急,反倒激起她的提防。
但她的提防不是防御,而是睁大明眸,倏忽提出另一个要求,“我知道你很急,但你先别急……今夜,我要自己来。”
言罢,她轻轻眨眼,一缕纤细蛟丝自指尖窜出,攀上他的手腕就将他捆了起来。
哪吒蹙眉,仍未反抗,任由她将他的手缠在床柱上,整个人仰面躺倒。
他心觉自己应耐心些,只低声,诱哄道:“夫人,此事交由夫君便好。”
云皎却不听,自顾自跪坐起身,挑眉轻笑。
微凉的指尖不知何时染上热意,揉按在他腰腹间,拨开那一层雪色衣料。
但很快她的神色又变得古怪,掌心合拢寸寸丈量,只觉和书上看过后能想象的不太一样……
哪吒闷哼一声,呼吸微乱。
他音色又哑了一分,“夫人,怎么了?”
衣衫被她剥开半边,少年精壮的上身一览无余,冷白如玉的皮肤、条理分明的肌肉,紧实有力,没有丝毫赘余。可当她再向腰腹瞥去,仍忍不住怔住。
她又仰头看他。
烛火盈盈间,他乌发垂落,剑眉凤眸,五官精致昳丽如玉雕精琢,尤其是高挺的鼻梁,轮廓分明,更添出彩。
就是……
脸这么白这么嫩,怎么……
“那什么…”她又瞥了眼,声若蚊呐,“我以为吧,书里已经够夸张了,但你怎么比书里还……”
“……”
随口嘟囔几句,夫君的武器却似有灵性,在她掌中猛地搏动。
她下意识地收拢五指。
哪吒眉心紧蹙,眼尾殷红,喉间压抑着喑哑的喘。云皎见状连忙将书摊在他腰上,又不小心勾缠到他的发丝,悻悻埋头实干,“我不是埋怨你,是夸!夸你天赋异禀呢……哈哈。”
前世她从网上听闻说“鼻梁挺的男人天赋异禀”,好像是真的,她感慨。
夫君却毫无被夸奖后的开心,面色沉沉,不发一言。
云皎并无察觉,只低头对着书上引导,照做。
白菰与误雪的批注很细,有些字句还颇雅,一看就是误雪所书,只写这等秘术,甚是屈才。
就是那些风花雪月的辞藻,此刻在云皎眼中,只令她头晕目眩,难上加难。
才看几行,字就晕乎乎全在眼前飞舞,她的动作仍然青涩,很慢,一次次紧捏又松开,小心试探。可她自觉发挥不错,抬眸,却见少年精致的脸上汗珠密布,晶莹薄汗顺着他下颌滑落,蜿蜒没入衣襟。
她不解,“夫君……不是说这种事会很舒服吗?”
他仍不言,微微阖眼。
“我怎么看你表情有点痛苦。”她凑近端详,手里也不曾放。
凡躯脆弱,细微的牵扯也带来痛楚,哪吒强压着想用混天绫将她那张口出诳语的嘴彻底捂住的冲动,呼出一口气,“夫人,能否别再说话?”
云皎:“……行吧。”
她复又垂头,才发觉自己手心也已汗湿,炽热又略带黏膩,明明是要凝神,思绪却又飘远……
还好方才留了个心眼,说今夜自己先来,不然他这样…虽然她不怕痛,但,还是感觉有点超过了。
“夫人。”良久,哪吒嗓音喑哑浓重。
云皎的手早已滚烫,柔嫰的掌心贴着他,微微发颤。
他抬眼,亦可见她睫羽在轻抖,两颊晕染绯红,眼中剔透晶莹,像是浸润了水色。
“又怎么了?”她略有不耐。
她还“又”起来了,哪吒额角青筋跳动,“弄疼我了。”
如此生涩,不如不做。
但云皎道:“那我慢点吧。”
“……”
帷幔浮动下,少年的呼吸愈发急促,他一直在忍,忍她根本不含其他心思的探玩。甚至有几次,她做的实在是过分。
他渐渐忍不住,心底的燥勾缠起不耐的怒,心知她完全是在玩.弄他。
事实上,他也早看出来,云皎与他成婚,起初不过是受香粉蛊惑,心觉自己有了个夫君。
可她并不懂,或是说,她本不需要这个夫君,更遑论与他更进一步。
她对“夫君”的理解,不过是可以珍藏在另一个的琉璃柜里的漂亮人偶,尚未真正意识到…夫君,究竟意味着什么。
思及此,哪吒心底生出莫名郁气,用尽最后的耐心,哑声唤她:“……皎皎。”
云皎片刻后才意识到他是喊她,仰起头,便见他漆黑如墨的眸子,眼尾一点水盈,似蒙了层雾。
分明该瞧不见她,可瞳孔里又真真切切映着她赧红的脸庞,叫她愣了愣。
“皎皎,我教你如何做。”
“……”
哪吒音色泠泠,如清泉击石,本该极为动听。
他又聪慧过人,学什么都快,既看过避火图,便对此事亦有把握,语气里带着稳然气度,唯有尾音还透着一丝被她磨蹭出的颤。
可云皎并不是个好学生,或是本就对此事不甚感兴趣,只是听得白菰误雪一激将,激动的心褪去后,面上意兴阑珊。
她甚至明目张胆打了个哈欠,掀起眼皮瞥他,“好困,要不明日再说吧。”
哪吒沉默下来。
“此事也无甚乐趣。”她自顾自松了手,还在他衣摆上蹭蹭,“还不如看画呢……夫君,听闻它会自己消去的,我们先睡吧。”
哪吒喉间溢出一声意味不明的冷笑,甚至,流露几分戾气。
云皎立刻警觉,却听他徐徐图之,“但夫人是愿意与莲之鱼水相欢的,对么?”
提议结束还是让云皎有点不好意思,哄他几句也无妨,她点点头道:“那是自然,就是今晚我有点——”
哪吒轻笑,压抑下语气里的一丝怒火裹挟后的恶劣兴味,“好,好,夫人,你凑近些。”
“怎么?”云皎不解,反懈了几分警惕,凑去看他。
顷刻间,帷幔中原本弥漫的浓郁香雾,似换了种更清冽却也更具侵占性的气味。
是莲香。
云皎总在自己夫君身上闻见的、熟悉的莲香。
她颤了颤眼眸,顿感迷茫,却觉得这样的香气比迷香好闻太多,叫她忍不住渴望地向他攀去。
贴住他烫得惊人的肌肤,在他身上留下自己的体温,手掌按压下去时触及的硬朗腰腹,透着隐忍不发的蓬勃力量感。
香气太浓,她逐渐失了力气,手腕一软险些栽倒一侧,又被他宽厚的大掌扣住腰抚正。
她听见他轻叹:“云皎……”
玩弄他,戏耍他。
呵,云皎。
云皎最后的意识,唯余略带薄茧的温热指腹抚过她的脖颈。
旋即,仿佛带着不容拒绝的某种意图,猛地扼紧她下颌……魔.蝎`小`说 k.m`o`x`i`e`x`s.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