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1章 只是夜宵而已
季流景有些惊奇。
这还真是这位黑衣人和她认识以来,头一次开口交流。
虽然她与他相识已久,甚至可以追溯到她的学生时代,但她一度以为他是个哑巴鬼来着。
季流景知道黑衣人说的是谁,是上次那个小姑娘慕容云梦。
家里穷,写东西赚钱,警察上门了才知道写的是违法东西,爷爷跑去借钱交保释金,摔了一跤人没了,她欠的钱一分都还不上,也跟她爷爷一块去了。
她对那小姑娘的印象还挺深刻。
也实在是看不下去她倒霉催的一辈子,讲了一句,希望下面那一群能做点好鬼好事。
她和这黑衣人的联系向来都靠她的铃铛,她摇摇铃铛,就能把自己的想法传递出去。
这是师父在她小时候给她的。
那时候这铃铛还只是个铃铛,季流景嫌太素,和她的花裙子格格不入,不是很愿意带。
师父说缘法自然,到了该来的时候,自然就会有合适的鬼来联系她。
直到她高三毕业的那个暑假,她趴在树下看电视剧吐槽的时候。
那天季流景心情不错,嚼着刚买的黑松露饼干:“喀嚓喀嚓”
平板上载歌载舞:“这一集我们来讲著名的天衣无缝讨饭局!男主是一个皇帝,他寄予器重的大儿子居然会沦落到在路边和表面不受宠女主的丫鬟讨点心吃,而我们人淡如菊的女主虽然因为被人诬陷而百口莫辩,自己只能吃馊饭菜,但还要把闺蜜大兰子托人送来的点心送小孩,让孩子最后选她做后妈……”
季流景在草地上笑得打滚。
她要是这个编剧,她就把这大儿子的岁数再写大一点,搞点小妈文学,因为紫禁城闹饥荒时的一口饭而爱上了女主,这不比搞到最后就选个妈好玩多了吗?
耳边突然响起铃声的时候,她还以为是视频里的动静。
直到头上突然罩下一片阴影,她下意识一抬头,咧着的嘴还没来得及合上。
那是她第一次见到这张银质鎏花曼陀罗面具。
“哇,你面具真好看!”
这是季流景说的第一句话。
可惜对面并没给她回应,季流景也无所谓,下面的鬼各式各样,既然是师父给她牵头的鬼,总不是个恶鬼,说不定是出了什么事被拔了舌头。
那还怪可怜的。
天天能和她讲话的人多了去了,也没必要非得逼着人家哑巴鬼开口。
毕竟只要她有需要,就可以直接拨动这只铃铛,和那头用心念交流。
今年真是个好年份,连哑巴都会开口说话了。
就是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他声线有些熟悉。
在季流景的人生经验里,“第一次”一般都代表着要有幺蛾子,比如季总和裴夫人第一次生孩子,生的就是个幺蛾子孩子。
再比如她这个幺蛾子第一次从山上回到季家,张嘴就把季总在赌场输出去的七位数广而告之,害120不得不深夜赶来,当
场拉走一个昂着脑袋来看胖孙子季二的季老爷子。
再再比如长大后季二公子人生中第一次相亲,刚出门就挨了揍,人生中第一次动心,刚动完女方就跑了。
再再再比如明庭春高中时代第一次做芝士鸡肉包,做得她只咬了一口就直接丢在了路遇的季三小姐脑袋上。
当时她的同桌岑焕还没有成为白三公子,大抵是穷得可怕,盯了季流景丢出去的包子半天。
当然也可能是在盯暴跳如雷的季三,好可怜,多半是有阴影了。
季流景把他往后面护了护,顺便直接把手头剩下俩包子都给了他。
啊!好多可怕的第一次啊!
秉承着审慎的态度,季流景眼珠子转了几圈,觉得能让哑巴开口的事,必定不是什么好事。
她咬了口芝士鸡肉包,正了正色,“到底怎么了?”
对方没回音。
季流景有点警惕道:“下面不会真出什么事了吧?是那个小慕容云梦投胎的时候把轮回台随手砸了?不至于吧,我看她魂没那么沉啊。”
“没有。”这次他终于又纡尊降贵地吐出了几个字。
季流景有两个见不得,一见不得人可怜,二见不得话冷场。
场子实在太冷,对方没有说话的意思,她就又自顾自地说起来:“哥们要不你坐下歇会儿吧,你不忙吧?回回都跑这么急,下面工作压力这么大啊?”
银质鎏花面具下的面孔有一瞬间的僵硬。
肯定是说中心事了。
季流景朝他晃晃手里的芝士鸡肉包,“饿不饿?想吃夜宵吗?”
过了那么几秒钟,黑袍下的手居然抬起来,伸到了她面前。
俩人就这么对视着。
季流景看着眼前骨节分明的手,很快笑开来。
“这个我咬过了,吃泡面吗?我新买的芝士火鸡面可香了,我给你泡一个去?”
她原本觉得人家只会客气下,没想到还真点头了。
季流景从沙发里坐起来,心头同情更甚。
地府编制也不好干啊,这个点还得加班,瞧瞧把人家鬼饿得!
连不能随便接受联系人的请客都忘了!
她回头看一眼,趴在栏杆上喊:“明庭春!”
明庭春抬头,“啊?”
季流景喊:“我朋友来了,你要不回屋待会儿?”
明庭春瞬间意识到她口中的朋友是个什么物种,骂了声“我靠”,抓起手机就消失在了视线范围。
季流景扭过头,似笑非笑看着后面的人,“走吧。”
厨房又大又敞亮,是明庭春除了菜园子最爱的地方。
季流景从柜子里掏出两包粉色包装的芝士火鸡面来,又找出两袋芝士片,“你吃辣吗?”
结果她再一回头,发现这人已经站在了锅前面。
连水都倒好了。
季流景其实不清楚他的来历,也不知道他是从人变成的鬼,还是天生天长的鬼。
如果是后者,他的意思很可能是想把锅直接吃了。
他要是把锅吃了,明庭春明天得把她吃了。
季流景立刻阻止,“你站在那里不要动,我给你拿几个橘子。”
黑衣人果然没有下一步动作。
季流景有一种占了文盲便宜的感觉。
她盯着锅里开水“咕噜咕噜”冒起泡来。
她“哗啦”撕开一个袋子,刚要扔进去,却被一只手截住了。
她听到一道清冽的声音,“我来。”
季流景茫然抬头。
“别了吧。”她警惕道:“这锅不是一次性的。”
黑衣人似乎笑了一声,但他笑得极快,季流景几乎要怀疑自己听错了。
他说:“我会做。”
季流景最终把锅交给了他。
自己开始查京东快递,新锅送货上门最快要多久。
查着查着,鼻端突然传来一股异香,再一抬头,黑衣人正在熟练地往锅里倒牛奶。
季流景揉揉眼睛,确定自己没看错。
按理说下面的人和上面的吃饭法子完全不同,就算他是一个从人变成的鬼,变了这么多年,按理说也早该忘了。
她一直看着他把面煮软,放料,芝士拉了丝,香喷喷盛出来两大碗。
她听到了自己咽口水的声音。
季流景赶紧站起来找碗,拿出了自己前两天在外面吃饭送的小兔子勺子,她要珍而重之地对待这碗夜宵。
好香好香好香啊!
芝士牛奶火鸡面上桌了,季流景又从冰箱里拿了几根鳕鱼肠扔在面里拌。
她看黑衣人端坐在那,便友好地说:“面具摘了吃饭吧,你放心,你不用害怕我害怕,我肯定不会害怕的,哪怕你摘了面具里面是一团黑雾我也不会怕的。”
然而他手一拂,连碗带面整个消失了。
“我回去吃。”他说。
季流景有心把碗要回来,又想想,反正没拿明庭春的那组大师手绘碗,应该是她上次微博中奖中的碗,那拿就拿吧。
可能纯粹是不好意思见人。
多半容貌焦虑吧,季流景想。
算了,尊重。
她夹了一大筷子面,啊呜一口吃进去,发出赞叹的声音:“真香,你还挺会。”
“你活着的时候在新东方干过吗?”
她看到黑衣人手中的动作顿了下。
他问:“谁说我死了?”
季流景从面中抬起头,疑惑道:“你没死?没死为什么干这行?不想活了吗?”
黑衣人说:“我……”
他没能说完,门外突然传来了一声响亮的“喵呜——”
季流景站了起来。
是猫?
“喵呜……喵呜……”
这地方确实偶尔会来点野猫,但外面这猫似乎不太一样,似乎是认准了对着她这门叫。
季流景想了想,低头给明庭春发消息,“听见猫叫了吗?”
【明庭春:听见你叫了】
……
明庭春的房间在二楼,理论上和猫叫的方位最近,但她听不见。
普通人听不见。
季流景放下筷子,一眼没看黑衣人,径直走到门口打开了门。
一只狸花猫趴在门口。
正常人看不见这只猫,也听不见它的声音,因为它原本不是猫,而是猫原身死前最后凝成的一口气。
季流景俯下身,把这小猫抱了起来。
小猫“喵呜”一声。
黑衣人从后面过来。
季流景抚了抚它的毛,乌黑的瞳孔里透出一丝惋惜,“可怜见的,没救了。”
黑衣人看着她,“嗯?”
季流景将它又紧抱了抱,感觉到潮湿黏腻的液体顺着胳膊往下淌,她叹了口气,“就这一口气吊着了,待会你直接把它的魂拿着下去吧,也省得他们来抓。”
哪个丧良心的,把这猫给打死了?
她低下头,“咪咪,你主人在哪呢?”
小猫“咪呜”了两声。
季流景拨开它的毛,从项圈中拎起了一个银色小盒。
打开小盒,里面是个小姑娘抱着猫的照片。
可照片被刮糊了。
第132章 只是雨天下跪而已
停车场里,季烟南正在靠着车抽烟。
上次开车带着白二,人和车一起撞树上了,这些年一直都是无证驾驶,裴夫人好不容易给她办好了关系,托人带她考过了科三,她终于有证了。
怪激动的。
手机在这时候响了。
来电显示:季均宁
季烟南和季均宁关系不差,尤其是在季流景多年来的阳光普照下。
亲情有时未必来自于血缘,一次次的挨揍和挨骂,也能让它变得坚不可摧。
有时候背着人,还能一块看看季流景的直播,你一句我一句喝两杯。
她两根手指夹着烟,吐出一串眼圈来,“怎么了?”
“来喝点酒呗。”她听到电话那头季均宁的声音,带了一点诡异的抽搭。
季烟南答应了。
嫖酒是其次,她好奇什么事能让季均宁哭。
一路飞驰过去,按季均宁给的地址,终于到了那酒吧门口,季烟南觉得奇怪,这酒吧实在太小了,开在居民楼下面,完全不像季均宁平日里习惯的档次。
季烟南开始烦了,她不想进去了。
季均宁什么时候也和季流景一个德行了?开始喜欢这些下贱的地方了?
她刚想调转车头,天边忽然一道惊雷,紧接着,瓢泼大雨马上就下了起来。
雨大得离谱,满耳朵都是令人烦躁的哗啦声。
她烦得很,但这天开车是给自己添麻烦,她只好下了车。
酒吧人声鼎沸,她熟悉的几个公子哥都在,她拧着眉毛把伞塞给服务员,往人家给她拉开的凳子上一坐。
“怎么来这破地方?”
其中一个男的长得高又壮,嘴里叼着根烟,歪着嘴凑近了些,给她嘴里那根点上了。
“这是孟绯家楼下啊。”他说。
季烟南蒙了,她声音都变大了好几分,“谁???”
男的说:“季二公子的毕生挚爱。”
季烟南只觉得自己天灵盖下面在爬蟑螂,恶心得连眼眶子都发麻,“你说什么鬼话呢? ”
“真的。”男的说:“我们都是来叫嫂子的。”
季烟南抬腿就走。
什么嫂子?!
她人还没走到门口,外面又是轰隆一道惊雷,身后有人喊:“烟烟!”
她一扭头,季均宁穿着黑西装,一手捧着一大束玫瑰花,一手提着个喇叭,从里面款款走了出来。
季烟南:???
季二公子款款走到她面前。
“烟烟。”他开口。
“我今天叫你来,是想让你帮我做个见证,作为我的家人,见证我的爱情。”
男人羞涩地低下头,英俊的脸孔微微泛红。
季烟南脑子里除了“你有病吧”什么也冒不出来。
季均宁拿起喇叭,“各位!”
声音响彻在季烟南耳边。
季烟南从未觉得自己离失聪这么近过。
她“嗖”一下蹦得离他数丈远,声音变得尖锐而犀利,“季均宁你疯了?!”
然而季均宁恍若未闻,继续发出深情的声音:
“我要请我的家人和朋友一起见证这一切,我的绯绯,我的挚爱,她就住在这座楼上,今天我要让她知道,我究竟有多么爱她!”
……
季烟南那一刻以为自己失忆了。
她是不是其实已经喝过酒了?
不然怎么醉出幻听了?
季均宁捧着他的花,一把推开了门。
外头雨声劈里啪啦,他狠狠抹一把发胶,仰天大叫一声,毫不犹豫地冲进了大雨!
季烟南吐出一大口烟圈,揉了揉自己的耳朵。
哈?他叫了什么?
好像喊着羁绊啊爱情啊就冲出去了?
……
红玫瑰在雨中愈发娇艳,他拿起喇叭,“咣当”跪在一个大水坑里了。
季烟南瞠目结舌。
季均宁开始呐喊:
“孟绯!我爱你!孟绯!我想你!孟绯!我想你想得睡不着觉!”
身后的豪门狗友们卖力地做着群演:
“没想到季二公子居然是个情种啊,为了那个小小的平民女孩,已经一个月没碰过女人了啊!”
“可不是嘛,我们这个圈子的人,哪里有他这样深情的?”
“从来没想过啊,他这个地位的人,居然会为了一个不起眼的女人而折腰!”
“她一定想不到,在她闹别扭的那些日子里,他的桌子上摆满了她的照片,全是他悄悄雇人拍下的,外人都不知道啊,所有人眼中纨绔好美色的他,其实日日只凝视着她的一颦一笑!”
旁边有两个喝酒的小姑娘凑到一块。
俩人交头接耳:“三更半夜的在这里吵吵把火,有没有点公德心啊?”
“剧组拍戏也过分了,明天肯定有人投诉扰民。”
……
刚才给季烟南讲解的高壮男凑过去,“美女,你们也很感动吧?”
俩人一打量他体型,估计是剧组雇的保镖,合计了下觉得打不过,于是都勉强笑了笑,“你们这个点拍戏啊?”
高壮男瞟了眼外面的季均宁,“……差不多吧,美女喝一杯吗?”
小姑娘立马摇头,试探着问:“招群演吗?多少钱一条啊?”
……
楼上迟迟没动静。
隔着雨幕,倒是隐约能听见上面有老头在口吐芬芳。
俩小姑娘站在酒吧门口,面朝大雨春暖花开。
一个朗诵:“哇,好感人,浪子回头金不换啊!”
另一个朗诵:“虽然他意识到爱晚了一点,但我相信真心能克服一切!”
小姑娘们回头看向高壮男,高壮男悄然竖起大拇指。
季均宁受到鼓舞,背挺得更直了。
瞧瞧,连群众都被他感动了!
明天,这里就会传遍他和孟绯的爱情传说!
他的计划实在很靠谱。
先从这间酒吧开始,在孟绯的居住区附近开始传播。
很快,所有人都会知道,她是他的人。
所有人都会知道,他季均宁爱她孟绯入骨,她必须是,只能是他的人。
季均宁先前意识到自己爱上孟绯这件事的时候,以为自己被王大夫当年特制的五弟钱给咒傻了。
凭什么?他想。
像孟绯这种贪慕虚荣的女人,原本压根没资格和他季二公子产生一点联系,如果没有那张漂亮的脸,他根本不会注意到她。
走就走,他接着和网红鸳鸯戏水。
孟绯走的第一天,床有点大。
……
只是个倔强女大学生,到处都有,没什么好想的。
……
孟绯走的第十天,想她。
……
季三小姐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
季烟南拧着眉毛,“季均宁,你到底想干什么?丢人丢得还不够吗?”
季均宁接着喊:“绯绯啊!我知道我的曾经劣迹斑斑,我不能得到你的信任,但我今天带了我的家人和朋友一起来,就是让他们一起见证我对你的爱!”
季烟南忍不住了,她一只手扒拉开一个小姑娘,直接把人家推了个趔趄,自己站在门口朝着季均宁喊:
“谁是你家人啊?你找季流景当你家人吧!你个……”
“sb”二字就停在嘴边。
一辆布加迪威龙乘风破浪而来,拐弯刷地停住,就在这酒吧门口。
灯闪了两下,门开了。
鲜红的裙子在倾盆大雨中分外显眼,裙摆水钻随着关车门的动作旋了个漂亮的圈。
季烟南嘴张了个“O”型。
她紧盯着从车上下来的美女。
脸不露也行,看看腿,看看腿。
……
看腿就知道是季流景!
季烟南的O型嘴来不及放下,转身就往屋里跑。
你不要过来啊!
……
季均宁把喇叭在手上磕了两下,接着喊:
“孟绯!我爱你!孟绯!我想你!孟绯!我想你想得睡不着觉!”
季流景举着伞走到他面前。
“闭嘴吧,她叫孟绯,她不叫安红,这谁给你弄的台词?”
季均宁一抬头,瞳孔放大好几寸,“明……明明明……”
季流景问:“明庭春她哥?”
季均宁赶紧点头。
“懂得真多啊。”她感叹,“他告诉你这是一部电影里的经典台词?”
季均宁再点头。
季流景瞧着他膝盖身处的那个小水坑,看着他被雨水冲得乱七八糟的发胶,以及水坑上漂浮的玫瑰花瓣。
她笑了一声,“别费工夫了,孟绯已经搬了。”
“不可能!”季均宁甩着一脑袋水大喊:“我上午还看见她了!”
季流景稍微往后退了一步,避开他的甩水范围,“你是说你雇的那个私家侦探吗?他帮你在对面楼偷拍的孟绯照片的那个?”
季均宁疯狂点头。
“哦,他昨晚被抓了,警察叔叔在钓鱼呢。”
季均宁不甩了,水顺着耳朵流进他的脑子。
“被抓?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季流景说:“孟绯楼下的老太太她孙子新买了个望远镜,老太太摆弄的时候跟他四目相对上了,老太太儿子亲手把他抓住的,要不是警察来得快,差点给他揍个半死呢。”
季均宁骂了一声,“这老太太有病吧?关她什么事?谁拍她了?”
“当然是你拍孟绯一颦一笑
的时候她出镜了。“季流景说:“孟绯伸懒腰的时候她在楼下换衣服,入镜了大半个身子呢。”
季均宁心底鸟语花香。
他声音颤抖,“钓,钓鱼执法?”
“是啊。”季流景说:“你没发现今天早晨的照片一张香艳的都没有吗?你不会以为是摄影师不爱拍吧?”
……
雨好大,季均宁的心好凉。
怪不得,他想。
今早那些照片全是刷牙的挠脸的,他还是对着昨天的照片撸的!
……
季均宁爬起来。
没想到腿长时间跪麻了,一起来没蹲住,“咣”一声,一脑袋栽进了水坑里。
季均宁顶着几片玫瑰花瓣,麻木地叫人给扶了起来。
高壮男一手举着伞,一手护住他。
跌跌撞撞走到屋檐下,楼上的叫骂声和着雨声声声入耳:
“真没素质!”
“什么人呐?大半夜在居民楼底下鬼叫!”
“我要是女孩我也不要你!”
季均宁猩红着眼睛,握紧双拳大喊:“你们懂什么?这是爱情!我一辈子只爱她一个人的爱情!”
高壮男全程没吭声。
被扶着走到回廊下,季均宁一扭头,发现男人脸煞白。
男的颤巍巍,捏着他的衣服半天没松开,地上拧了一摊水。
他瑟瑟道:“季二,你姐后面跟着那东西是啥啊?给我吓得魂都快飞了!”
季均宁奇怪,“东西?”
他一回身,正看见季流景在往里面走。
她身后是个穿着黑袍的人,头顶也被黑布罩住,银质鎏花面具在雨幕中悄然闪了一闪。
他一口气差点没上来。
季流景气场太可怕了,连身后跟了这么个东西都叫她压过去了。
等等,她半夜带这货来干嘛的?
……
死神来了?
……
季均宁大叫一声“我的绯绯!”,拔腿就朝她的方向跑去。
第133章 只是只猫而已
水从季均宁的头发和毛孔中喷出,甩在季烟南脸上。
季烟南暂时将眼睛闭了起来。
脸上的洗礼远不如心灵的洗礼。
不敢睁开眼,希望是她的幻觉。
睁开一条缝,她眼看着季均宁脚下生烟一路小跑,拐个弯就消失在了雨里。
……
季均宁差点被季流景甩上的大铁门拍扁鼻子。
脚下一滑,他又差点扑进一个水坑里,濒危之际他四脚扑腾,抓住了一截面前的黑袍子,这才好险站稳。
好奇怪,那一刻他想,他也是阅衣服无数的人,居然第一次摸到这种材质的衣服。
说不出是什么感觉来,冰凉中又带点黏腻,又像长着无数小钩子,让他竟然觉得自己被刺了下。
然而一切都像错觉,半秒都不到的时间里,黑袍丝滑地从他手中溜走了。
季均宁惊魂未定——
抓着泥鳅了?
……
季流景打着她的大伞走进单元门,这是个老小区,楼下连防盗门都坏了。
孟绯又变回了一个大学生,不做季均宁的情妇了,房子都不租太贵的了。
季均宁喊:“姐!”
季流景:“怎么了?”
季均宁不太敢靠近黑衣人,特别是他发现黑衣人的怀里鼓鼓囊囊,好像有某种正在动弹的活物的时候。
他给自己鼓了鼓劲,说:“你……你来绯绯家做什么?”
离开了外面的雨,他耸耸鼻子,空气里似乎飘荡着血腥气。
他又吸了吸。
这血腥气似乎就是从黑衣人的袍子里散发出来的。
他一眼都不敢再多看,魂飞魄散的心都有了。
一时间差点哭出来,脚在地上连蹭了好几下,到底还是没能转回去。
季流景瞟他一眼,似笑非笑,“来找个人,要一起吗?”
季均宁脸白得可怕,嘴唇都发青了,但他尚且还处在一种惊吓过度的状态,始终没意识到自己事实上已经半死不活了这一点。
但季流景说起话来,他身体便不由自主打了个哆嗦,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好像浑身还在滴水。
活脱脱一阴湿男鬼。
季均宁用最后的一点力气问:“姐……你知道不知道,绯绯……她在哪?”
季流景似笑非笑看着他,那样子简直像在看她喜欢的吐槽视频,她问:“你怎么没给她打电话?”
季均宁垂下脑袋。
能没打吗?
要不是他被拉黑了,他肯定……肯定……
肯定早来跪了。
季流景沉思片刻,“你有没有看过我直播啊?”
当然看过,还看了不少呢。
但季均宁不好意思讲出来,所以他还是摇头。
季流景说:“没关系,我可以给你讲,我之前遇见过一个男的,比你还小点吧,上来找妈的。”
“他妈被人骗到山里面,说是给她找工作,结果把她卖给了他爸,成了他的媳妇,工作是家庭妇女,她好不容易跑出来,结果倒霉一家子非要巴巴找她,跑到我直播间找,在全国观众面前找,别提多丢人了。”
季均宁委屈巴巴说:“我……我俩是自愿的,我真的给她找了工作……正经工作……”
“这就好了啊!”季流景说:“她现在不自愿了不行吗?”
季均宁抹着眼泪,“可我们,我们说好的……”
季流景勾唇看他,“那个被拐的女人,当初人贩子跟她说帮她找工作的时候,也是说好的。她也是自愿的,可她后来发现这工作是给人当媳妇,她就不想再自愿了,她儿子认为他妈被骗的时候自愿,就该一辈子自愿,所以遭到了全国观众的谩骂。”
季均宁说:“啊……我……这……”
“自愿是当时的自愿,不代表要自愿一辈子。所以不自愿的时候就不要强求了,不然大家都很难看,好聚好散体面点不好吗?”
季均宁浑身滴水的样子看着有点可怜。
季流景说:“再说了,你找的工作她应该也不干了吧?”
工作仿佛戳中了季均宁的某个点,也可能是想到了他因为性骚扰女员工而被剥夺不久的分公司总经理职位,季均宁顿时激动了。
他猩红着眼睛大喊,“她不干了!她凭什么说不干就不干了!这年头工作好找吗?她知道大学生就业有多难吗?她连研都没读,她离开我还能找着什么好工作?”
季流景拍拍他的肩,“你说得有道理,所以她准备读研了,说真的,夏天才开始备考很不容易的,你还是等她考完再去找她吧。”
“不!”季均宁继续猩红着他的眼睛:“我受不了!我不能忍受她不在我身边!我都已经爱上她了,她还要读什么研?”
季流景绕着她的头发丝,沉默片刻似乎灵光一现,眼睛亮晶晶说:“要不你也考个研吧!和她做研友,明年985见?”
季均宁定了两秒。
他大声嚎哭起来。
……
二楼门开了。
一个卷毛老太太抱着泰迪探出暴躁的头,“就是你!刚才就在楼下喊!你到底想干什么!一身湿哒哒是水鬼吗?我报警了啊!”
季均宁从来没被人这么骂过,他当即也不哭了,跳起来就喊:“你懂什么?你是不是没被爱过啊!你知不知道什么叫爱啊?”
泰迪“汪”地一声,从老太太怀抱中跳下来,呲牙咧嘴往前冲——
被摇粒绒狠狠爱着的老太太昂起了骄傲的脑袋。
季均宁的惨叫声从楼下袭来。
季流景领着黑衣人上楼了。
“我弟,小时候可能跟白家那公公玩多了,脑子不太灵光。”她边走边说。
“你是不是挺少见到这种事的?”她继续念念叨叨地说:“下次来你说不定就没机会见到他了……不过也不一定,你干这行的话,应该不止来我们这一个时间线,那应该还是有机会的。”
……
黑衣人全程没吭声。
说话间,二人已经走到了五楼。
被他抱在怀里的猫忽然“喵呜”“喵呜”地叫起来。
季流景抬眼看了下门牌号,“就是这儿了。”
她敲了敲门。
一个小姑娘拖着沉重的步伐,嘴里骂着“大半夜的”“脑残吧专往水坑跪”“吵什么吵就这么一点事”从阳台走过来,打开了猫眼。
见到季流景时,她眼睛稍微睁大了点,似乎觉得这人有点眼熟,但一时间没看出是谁。
反正不是通缉令上看见的。
那就是安全的。
她打开门探出个脑袋,说:“有什么事吗?”
她撑着黑成一片的眼眶,看起来不知道多久没睡觉了,现在看起来也不像在睡觉的样,声音里还压着点气,多半是刚才骂过季均宁。
见了她的那一刻,季流景立马就知道,自己找对门了。
这要是个走丢的小孩,季流景能直接给家长打电话,但这是个小猫,她实在看不透它。
得亏下面六道都登记了户口,感谢这位不知姓名的黑衣人,帮小猫查了下它的户口,找到了它家。
有编制的就是靠谱啊!
季流景露出礼貌微笑:“麻烦问一下,你是不是丢了只狸花猫?”
小姑娘瞪大眼睛,随即疯狂点头,“对对对!是在你这里吗?”
她慌忙说:“谢谢谢谢,实在是太感谢了!我找不到它已经很久了,我真的很想它……我……我我我我我靠!这是什么东西???”
季流景看着推门而入的黑衣人。
“别这样凶巴巴的,吓到人家了。”
黑衣人蹲下身,将小猫放了出来。
奄奄一息的狸花猫趴在地上,女孩当即一声尖叫,“小灰!你怎么了?”
她手足无措地跪在地上,把小灰抱起来,“你怎么这样了?对不起……妈妈对不起你……是妈妈把你弄丢了……妈妈带你去医院!”
她抱着猫站起来,正就要往外走,季流景伸手将她拦住,“别去了。”她说。
“对不起。”她说:“这猫救不回来了,它现在就是个魂?”
女孩整个人都在发抖,“魂?什么意思?它在我怀里动,它怎么会是魂?”
“你试试它呼吸就知道了。”季流景说:“准确来说,现在你怀里的它,是它凝成的最后一口气,它一直挺着,就是想回来找你。”
女孩的手颤巍巍探向小灰的鼻息。
她眼眶陡然湿润了,她摸着小灰柔软的毛发,连着叫了几声“小灰”“灰灰”,小猫伸出舌头来,舔了舔她的手。
这是她很熟悉的动作。
它甚至“喵呜”了一声。
可确实是没有鼻息的。
她不死心地将手指放在那里半晌,始终没有得到一点回应的感觉。
她抬起头,有些慌乱地看向季流景,“可,可它在叫。”
“因为它想让你听见。”季流景说:“你可以下楼问一下,随便问问谁,看看除了你,还有谁能听到它在叫。”
“甚至于,还有谁能看见它。”
她眼睛红彤彤的,连着眨了数下,面前伸过来一张纸,是季流景给她递过来的。
“怎么……怎么回事?”她看着季流景,“你是谁?”
她甚至没敢问季流景后面的黑衣人是谁。
“随便你去哪个搜索框里搜,宇宙超A美少女。”季流景朝桌上的手机努努嘴,“可以去核验一下我的身份,我是个美丽好女人。”
她眼看着面前女生的面孔定格了十几秒。
她呆呆开口:“你……你……我……”
季流景挑眉笑了笑:“认识我了?”
女孩点头,抱小灰的手更紧了些。
她一时间说不出该哭还是该笑来,居然叫她在家里等到了这位多少人梦寐以求都排不上队的大网红。
可小灰到底……
季流景问:“怎么称呼?”
女孩说:“我,我叫陈双燕。”
她有点怕这黑衣人,尤其怕他那张诡异的面具,因此她抱着小灰,不由得往季流景身后躲了躲。
“什么时候丢的?”
“前天。”陈双燕垂下头:“我不知道它跑到哪里去了,我平时除了去医院,从来没带它离开过小区,就只有前天,它之前病了几天,我抱着它下楼透透新鲜空气,当时有个小孩从滑梯上摔下来了,我去扶他,一转身小灰就不见了。”
小灰在舔她的手指,她怀里仍然是温热的毛孩子,一切都像一场梦。
仿佛它从来没离开过她。
陈双燕摸着它身上凝结的血块,听到季流景说:“是有人故意的。”
她震惊地抬起头。
“你手里抱着的它,是它死后强行撑着的最后一口气,一旦这口气散了,它的身体就会瞬间溃散。”
陈双燕看向季流景,少女长发微卷,水钻红裙在黑暗中发着光,唇角勾出盈盈的笑。
她眸中有奇异的鬼魅之色:
“你想知道它是为什么死的吗?”
“你想给它报仇吗?”
第134章 只是心愿而已
陈双燕一把抓住了季流景的手。
“帮帮我!”她声音发着抖,“求求你……谢谢你……我知道你是个好人,只要能帮小灰报仇,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季流景环顾四周,客厅里摆着一个巨大的猫爬架,底下有几袋没拆封的猫粮,周围还有不少猫的玩具,零零散散堆在地上。
墙上还挂着几张照片,是女孩和猫的合影。
“小灰是我从学校救回来的流浪猫。”陈双燕说。
“当时学校在打流浪猫流浪狗,保安已经打死了一只狗,差一点就要把小灰也打死了,我当时路过,扑在它身上才没让它被打死。”
“后来我们同学就想办法,因为学校态度很差也很硬,我们只能自己努力,起码要让这些流浪猫狗有个安置的地方,正好当时我要考研,和前男友一起租了房子,就把它给接出来了。”
她抱着小灰的手更紧了,声音抽泣着,越发泣不成声。
“后来我和前男友分手了,我还和他争夺了一下抚养权,他好几次想回来偷猫,当时我把他打出去了,现在我想,当时要是叫他偷走就好了,说不定现在小灰能过得很开心呢……”
她忍不住了,放声大哭起来。
季流景赶紧从桌上拿了纸巾递给她。
瞥见旁边有饮水机,她又给她倒了碗水,拍着她后背让她喝。
陈双燕抱着她嚎啕大哭。
哭了不知道多久,季流景活动了下被她紧紧勒着的脖子,咳了一声说:“其实你俩还有一段缘分!”
陈双燕猛地就把脑袋扬起来了。
她披头散发,急促地喘着气,“什么缘分?”
“别激动。”季流景说:“那得缘分确定了才能说。”
她目光接着在墙上照片流连了一圈。
“明天白天连麦
吗?”
这话说的猝不及防,让陈双燕楞了下,“我们还需要连麦吗?”
“当然。”季流景说:“毕竟小灰也是有自己账号的,总该叫它的粉丝们都看一看,它生前生活的是个什么样的地方吧。”
陈双燕咬咬嘴唇。
她运维了一个账号,是小灰的日常,不是什么大网红,也没公司,其实粉丝流量也不大,很多还是她的校友来回忆灰学长的。
陈双燕说:“那,那今晚?”
“今晚就不用了。”季流景说:“他今晚不会做什么的,镜头怼脸上也没的拍,正好我先把我朋友送下去,明天早晨我来接你。”
陈双燕懵懵懂懂,“啊,啊,好。”
季流景继续说:“小灰的最后一口气郁结未发,它还有心愿没完成,只有它心愿了了,它才会彻底离开。”
陈双燕忽然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她猛地睁大眼睛,“那,那要是它心愿一直不了,它是不是就不会真的死?”
“想什么呢?”
季流景瞧向她怀里奄奄一息的小东西,目光中带着难以遮掩的怜悯。
“你看见过快死的人吗?”
陈双燕摇摇头。
“不少老头老太太,到最后基本都皮包骨头了,就是一直抻着没死,就是因为咽不下最后一口气,一般这种就是孩子在外面,只要孩子赶回来见了老人最后一面,老人基本上也就可以咽气了。”
陈双燕轻声说:“老人真好,一定很爱自己的孩子。”
“老人自己可不好哦。”季流景说:“死活不咽气,就是拿死人的身体强行在活,身体的所有器官感觉都消失了,只有一个脑子是在转的,差不多就是有感觉的丧尸,连自己的胳膊腿都感受不到了。”
陈双燕倒退了一步。
季流景看着她的样子,“害怕吗?”
陈双燕看着自己怀里的小灰,小灰仍旧伸着舌头在舔她。
“它……它也没有感觉了吗?”
“它有感觉。”季流景说:“它和老人还是不一样的,老人生前没有遭受过虐待,一般和儿女牵绊比较深的老人,晚年生活也不会特别痛苦,死也是好死,死后的丧尸感也只是死前那种无力感的延续。”
“小灰不太一样,生前遇见了垃圾,所以现在的它,四肢五官重复的是死前的痛苦。”
陈双燕的脸贴在它的毛发里,眼泪滴在毛间,小灰喵喵地叫起来,舌头试着去舔它。
哪怕它很痛苦,但在感受到主人熟悉的气息时,它还是下意识想要和主人挨在一起。
它贴着主人的手,依赖地蹭了蹭。
陈双燕的眼泪流到它的身上,滴在它的项圈上。
陈双燕问“那,那它的心愿是什么?”
“心愿啊……”季流景目光从小灰的脸上移到她的脸上,眸中露出一点狡黠。
“你今晚不用惦记这件事了,这不是你今天能解决的。不过放心,我答应它了,明天就会帮它完成的。”
她告别了陈双燕。
下楼的时候,楼下酒吧还在骚动。
雨稍微小了点,是能走的了,季烟南铁青着脸往车上走,看见季流景的时候,又闭了闭眼睛。
季流景跟没看见似的走过去了。
倒是她身后的黑衣人多看了她一眼。
季烟南被他的装扮吓得发毛,总觉得面具后面那双眼睛在死死盯着她,硬是一声也没吭,面上倒是很体面的,还在捏着她的长指甲。
只有拉开车门的速度暴露了她在逃命。
……
季流景开车,黑衣人坐在副驾驶。
他全程没打伞,全程没淋湿。
季流景挺好奇地问:“你这衣服是什么材质啊?下面发的工作服吗?有机会能不能帮我也搞一件?四舍五入我也算个外包吧。”
黑衣人说:“我问问。”
一路畅通无阻,开回到明庭春别墅前,季流景熄了火,“拜拜?”
黑衣人看着她,没下车的意思。
季流景说:“还有事吗?”
黑衣人似是想说什么,然而半天才说出了一句:“每个在你面前哭的人,你都会那么抱着安慰吗?”
季流景想了想,“也不一定,我弟我妹哭起来我基本不管。”
因为基本是她搞哭的。
季流景其实挺想四目相对,但黑衣人没有目,她只好用自己的两目和黑衣人的面具相对。
黑衣人似乎很轻地叹了口气。
“明天见。”他说。
季流景很意外,“明天你还来?”
黑衣人说:“不行吗?”
季流景看他的目光又多了几分同情,“下面是换领导了吗?最近压力给这么大啊?”
黑衣人:“……”
黑衣人:“你这么理解也不是不行。”
……
第二天季流景起了个大早。
她开着昨夜那辆布加迪威龙来到了陈双燕楼下。
老小区八百年找不到这样鲜亮颜色的车,买菜回来的老头老太太纷纷侧目。
陈双燕下来的时候吓了一跳。
车窗摇下来,露出一张精致的面孔,“上来,我们走吧!”
季流景今天的头发没有像昨天那样散下来,而是扎了对低双马尾,裙子也没昨夜那么鲜亮了,就一条短款牛仔背带裤,里面是件白T,塞进大学里上个课也不会有老师怀疑。
陈双燕抱着小灰,小灰的身上已经被她仔细擦过了,此刻趴在它怀里,就只是一只普通的小猫。
季流景发动了车子。
陈双燕挺茫然地看着她,“我们要去哪?”
“去它执念在的地方。”季流景说:“你前面那个小盒子里有张符,你给它拿出来,待会儿揣兜里,省得误伤到你。”
陈双燕赶紧照做。
她拿着那张黄灿灿的符纸,上面朱砂笔走龙蛇,她看不懂,但握在手里倒是有种奇异的令人安心之感。
季流景说:“你可以开个直播了。”
陈双燕惊讶,“啊?”
“开个直播,拉一下我。”恰逢一个路口,季流景转头眨眨眼:“给你导点粉,不好吗?”
陈双燕颤巍巍打开了直播。
原本没什么人来,直到季流景接受了连麦邀请。
无数宇宙超A美少女的粉丝涌了进来。
季流景专心开车,只是在陈双燕的镜头里偏偏头,白皙的面孔在阳光下镀了一层金,少女在金光中漫不经心地看向镜头,“嗨,大家好。”
【刚醒就能看到我们老婆!好开心好激动!老婆看看我!】
【啊啊啊啊啊老婆今天这是要直播日常吗,要和朋友一起出去玩吗】
“差不多吧。”季流景弯眸笑了笑,“我朋友的猫丢了,大家一起出来找找。”
【好怪,再看一眼,老婆好看】
【老粉来了!老婆不会轻易在这个时候开直播的,之前只开过一次,就是安如皓大闹老板婚礼那次,那次有多炸裂大家都知道的,这次肯定不简单好吗】
【老婆说是来找猫的,找猫需要开直播搞这么大阵仗吗,投一票肯定有大动作!】
季流景笑了下,接着说:
“怕大家找不到我,所以连麦了一下,待会儿大家都来了,我就把我的直播关了哦,希望大家关注一下我朋友的号。”
水一样的灯牌和礼物砸进了陈双燕的直播间。
陈双燕人都麻了。
这辈子没见过这么多礼物。
她想尖叫,想抓着朋友狂笑,但一想到这一切是小灰换来的,她又觉得自己笑不出来了。
季流景随手和粉丝打了几句招呼。
车没开多久,十分钟的功夫就停在了一处高档小区楼下。
保安一看车,根本没多拦。
季流景跟自己家似的,下车脚步没停,径直上了楼。
电梯直达18层。
这层楼安静得出奇,听不到一点声音。
一梯一户,季流景径直走过去敲了敲门。
门开了。
男人面容斯文,鼻梁上架着一副眼镜,身上衬衫挺括整齐,似乎是个知识分子。
季流景歪歪头,整个人突然散发出一种极其惊人的,天真烂漫懵懂无知的气质来。
“嗨!你好,我们是大学生兼职出来走访做调查的,能借你家上个厕所吗?”
第135章 只是采访而已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这就是老婆今天这个打扮的原因吗】
【大学生调查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我要笑完了,后面的姐子都懵了】
陈双燕是真的蒙了。
大概是为了让她的怨气不要散发得那么浓烈,身上多一点清澈和愚蠢,季流景没告诉她。
季流景的手机放在了口袋里,摄像头就在她胸口的小熊眼睛里转。
本来是她之前买着玩的。
没想到还能有这种用处。
男人立刻笑了笑,“可以啊同学,进来吧。”
季流景回头示意陈双燕和她一起往里走。
陈双燕更加局促,她是个i人,性格向来很老实,和陌生人说句你好都能耗费她的一半精力,这种事对于她而言实在是有点难做了。
她偷偷去打量这个男人。
男人镜片反着光,她看不清楚他的表情,心里不断打着鼓,她想,真的是他吗?
一个纸杯递到了她面前。
男人面容温和,朝她笑了笑。
“喝点水吗小同学?”
他讲话声音和气,听起来让人如沐春风。
陈双燕拿了过去,但没喝。
男人扶了扶眼镜,镜片下有一丝精光,他看似毫不在意地问:“你们是大几的啊?”
陈双燕心里咯噔一声,她磕巴了,“我……我们……”
“我们大三。”
身后“嘎吱”推门声响,季流景从里面走出来,眉眼弯弯地笑,“打扰啦,我们走访半天了,老师给布置的任务,实在是太烦了。”
陈双燕手指紧紧攥着衣角,看季流景毫无破绽地答了下来,这才稍微舒出了一口气。
真的是他吗?
她余光不断地往男人身上瞥。
他看起来并不像什么心理有问题的人,甚至说他是个学校的老师她也会相信。
季流景大咧咧环顾了一圈周围。
这间客厅全部做了软包处理,棕色的软包包住了从上到下的每个角落,乍一看让人以为是ktv的布置。
【好刺激啊,老婆刚才在厕所转了一圈,看起来是没什么东西】
【我是懂一点玄学的,我总觉得这个家气场不太对劲,像凶宅的感觉,但又说不出来】
【好奇怪啊,这种软包谁会放在家里呢,一般都是ktv用来隔音用的】
【隔音,划重点,隔音】
【楼上好聪明,我也觉得这男的其实在这屋里偷摸干了什么很刑的事,都需要隔音了】
季流景露出亮晶晶的眼睛,“哇,您家真漂亮,这是什么时候装修的呀?”
男人看着她,嘴角依然有一丝仿佛做了微笑唇似的勾起。
他说:“差不多快两年了吧,我自己设计的,因为我很喜欢唱歌,总找朋友来家里唱歌,也是怕打扰到周围的邻居,所以特意用了这种隔音的材料,能吸音。”
【很完美的说辞了也算是,但我还是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点了,我朋友家里有个私人的唱歌房间,也没搞得像他这样压抑,而且只有那一个包间是做了这种从头到尾软包的,别的房间根本什么也没弄,像他搞成这样子,连走廊上面都包上的也是蛮离谱】
季流景的眼睛更亮了,“哇塞,您居然会唱歌!好厉害啊!”
【哈哈哈哈老婆,老婆如果拿这个声音哄我,让我干啥都行,这男的真好命,哄成胎盘了已经】
男人笑容更浓了,再仔细看,他的耳根后面稍微透出了一点红。
男人说:“要不,要不我给你们唱唱?”
“好啊!”季流景仿佛就在等着他的这句话,人也站稳了,声音也高亢了,“不过,您可不可以先帮我们个忙啊,我们的调查还缺人,您愿意参加一下吗?”
话已经说到这个程度,实在没有给男人一点拒绝的可能,他说:“那,好啊。”
季流景从包里拿出了一张纸。
陈双燕已经有点瞠目结舌了。
“是这样的。”她坐在沙发上,两条笔直的腿交叠在一起,单手撑着头,姿态随意地撩起眼皮。
“我们是学兽医的,所以这是个和宠物相关的问卷。”
【我们至今仍然不知道老婆到底是学什么的,她给我一种什么都干过的错觉,哪怕她现在拎起一只羊接个生,我大概都不会觉得有什么奇怪】
【我还是很好奇今天这场直播的目的是什么,这个男的是坏的吗】
【老婆说是要来找猫的,这男的不会是猫妖吧】
【我怎么看这男的面孔有点僵呢,就在老婆说宠物这个词的时候】
季流景放下手中的纸,露出一个标准化的微笑,“这位先生,您愿意接受一下我们的调查吗?”
她眼睛一眨不眨,就这样看着他。
她又重复了一遍:“您愿意吗?”
男人忽然觉得一阵天旋地转,少女的眼瞳似乎有魔力,让他不由自主地想要沉浸进去。
他努力克制着自己,他说:“不好意思,我没有宠物。”
说出这话的时候他才突然发现自己的嗓子哑了,他根本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变哑的,他“啊啊”了两声。季流景依然坐在对面,笑容平和,甚至有一丝温柔。
季流景再次问了一遍:“您愿意吗?”
他说:“我……”
他发现自己说不出不字来。
一旦他想要不下去,他的嗓子就会自己变哑,他试探着说:“愿意。”
声音宏大又嘹亮。
季流景很高兴:“好呀!那我们就开始吧!”
一股冷汗从他脚底猛地冒上来,一路直接蹿上天灵盖,衬衫完全和后背贴在了一处,粘腻感让他皱起眉头来,他伸手去摸,却摸到了一张纸片。
纸片上还在往下滴水。
那是一只猫咪造型的剪纸。
剪纸做得栩栩如生,猫咪是红色的,血一样的鲜红,连眼睛都剪出来了,样子憨态可掬。
男人捏着那纸片。
纸片在他手中颤抖,粘腻的液体从纸上滴下来,一路滴向他的**。
“滴答!”
红色的。
黑色裤子上明显的一点。
男人整个人都在发抖,旁边就是垃圾桶,他迅速展开手,想把纸片甩进垃圾桶里,可他却怎么也甩不进去。
可恶的猫片就跟黏在了他手上一样,
如针扎着他。
如血粘着他。
空洞的眼睛在瞪着他。
季流景好奇地看着他,“先生,您怎么啦?”
【我靠这男的怎么这么吓人,他拿的是啥啊,不就身上沾了个纸片子吗,至于吗】
【这是什么情绪不稳定的超雄啊,能不能像个人一样,往那一杵还打扮得道貌岸然的,身上沾个纸片子就能急眼啊】
男人扶了扶他的眼镜,说了声“抱歉”,急促地站起身,似乎是想要去拿点工具。
然而他刚一站起来,手上的猫片就自己飘落了下去。
落下去就不见了。
季流景睁着无辜的眼睛,“您怎么啦?”
男人看她一眼,莫名有一种遍体生寒之感,他一时间拿不准什么,人已经站起来了,只好先走到旁边饮水机处倒了杯水喝。
他复而坐下。
季流景的声音又乖又甜:“不好意思,您怎么称呼啊?”
男人说:“我姓范。”
“好的范最先生。”季流景手里转着笔,看着挺认真的在纸上写了几个字:“接下来的问题,希望您能如实回答。”
范最说:“好……”
他猝然意识到什么不对,猛然抬头看向季流景,“你怎么知道我叫……”
“您只需要如实回答我的问题就好。”季流景笑眯眯从包里摸出瓶尖叫,自己喝了一口。
范最是真的很想尖叫。
“您今年多大了?”
范最说:“我……¥%&#¥你个¥%#……%信不信我把你先口口再杀……%T&¥……”
然而一切止步于他的幻想。
上下嘴唇黏在一起,他看着眼前的季流景,少女手中正转着一支笔,笑容漫不经心。
他试探性着说:“36。”
声音回荡在客厅内。
季流景点着头,“做什么工作的?”
范最心中七上八下,心脏突突跳着,只能老实说:“在实验室,沧海大学生物学系博士生导师。”
“工作不错。”季流景说。
【我说这么眼熟呢!这是我们学校的老师啊!我师兄就在他手下都的!】
【我的互联网果然处处都是熟人,这老师怎么样啊】
【师兄说人还行啊,还推荐了别人去读呢】
季流景接着问:“以前养过宠物吗?”
范最:“傻x才养宠物,小蠢东西看着就让人恶心,还有一群sb爱得死去活来?实在太可笑了,这种低质量东西还能被人喜欢?畜生就是畜生!”
季流景眨眨眼。
范最从妄想的谩骂中抽身出来,嘴唇一碰,终于张开了,“有,是个仓
鼠。”
“什么时候养的?”
范最:“上小学的时候。”
“你的第一只宠物是怎么死的?”
范最:“我杀的。”
“为什么要杀它?”
范最冷汗津津,他试着挪动腿站起来,然而他的屁股就像被黏在了沙发上,让他居然一点都动弹不得。
他吸了口气,用尽可能平静的声音说:
“因为小东西实在太弱了,世界本来就是物竞天择的世界,我只是轻轻一摔它它就死了,这样的生物有什么留在世界上的必要吗?”
边上的陈双燕原本一直默不作声地当背景板,在听到他这串话时,忽然一拍沙发,握着拳站起来,眼睛通红,带着哭腔喊:“你说什么呢?!你再说一遍。”
范最的面孔仍然温和,他甚至有些不解于她的激动,“我说错了吗?”
季流景拉了拉陈双燕的手,让她先坐下。
“新的问题。”她拍了拍手,漆黑瞳孔中看不见一点笑意。
“三天之前,你抱走了一只名叫小灰的狸花猫,你对它做了什么?”
第136章 只是打一打而已
范最如坐针毡。
他不认识小灰这个名字,但他认识一只狸花猫。
他前两天出去办事,路过一个小区楼下,老旧的滑梯上有小孩在玩,小孩咯咯笑,笑声让他耳朵疼。
他讨厌小孩,就像讨厌猫狗,一切弱小的,乖顺,只能依靠着向人乞怜才能生活下去的小东西都让他感到无比烦躁。
他很想杀了那个孩子。
在手掐住狸花猫脖颈的时候,他如是想着。
既然杀不了他,杀了它也不是不行。
他就这样带着新的战利品回到了家,狸花猫在他怀里挣扎,他感到一种说不出的快感来。
“我……我就是……捡到了它,带回了家,然后……”
范最磕磕绊绊地说着,他的下一句话已经准备好了:
“然后过两天就不知道它去哪了。”
但他的嘴干巴巴张了几次,一个字都没能说出来。
“然后……”
“然后……”
【这男的说话是什么意思,所以猫就在他这里对不对!按照我吃瓜的经验总觉得没这么简单】
【吃瓜吃到自己头上了,这是我导师啊,要不是学弟把直播间发给我我都还不知道呢,导师平时很正常个人啊,咋这么磕巴呢】
【我还没弄清楚,所以主播说是进来上个厕所,但为啥她说话这男的这么听啊,完全陌生人,怎么就问啥说啥啊,叫啥名多大岁数都说,再问两句感觉身份证号都能报出来,我村头的傻子都没这么实在】
【我认识小灰,我是这个号主人的学姐,就是主播旁边的那个女生,小灰一开始是我们学校的流浪猫,后面学校捕杀猫狗,她把小灰抱走了养的,是很好的人!我没事还总来刷一刷小灰的动态呢】
【我们学校也干过这缺德事,不知道哪个脑残领导想的,户口本没了吗要拿动物撒气,让那些sb保安在学校里打,非得说猫狗咬人,我看是把他鸡8咬下来了,不然猫狗从他面前跑两步,让他能破防成那样?】
【楼上好骂,嘴能不能借我】
陈双燕坐在季流景旁边,眼中恨意如果全都化作刀子,已经能把范最扎成个洞洞鞋了。
季流景欣赏了会儿范最的表情,帮他说完了接下来的话:“然后,你就把它带回了家,和你其他的动物朋友们放在一起,对不对?”
范最点头。
他发现点头好像没什么问题,浅浅松了口气。
“你还很友好地安慰了一下它。”季流景说:“需要我把这些话帮你回忆一下吗?”
范最说:“不……”
可季流景已经开口了:
“小东西,你可别怪我,要怪就去怪你的主人吧。”
“如果她不去扶那个孩子,而把你扔在一边不管,你怎么会到我这里来呢?”
“是你的主人扔了你,是你的主人不要你了。”
……
将它摔在地板上的时候,狸花猫发出痛苦的喵呜声,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它,声音慢条斯理,和他上课时说话是完全同一个调子。
他手下都是博士生,所有人都是聪明人,他喜欢他的实验室,聪明人的讲话让他身心舒畅,没有任何一个蠢物能活着离开那里。
是了。
蠢物本来就不配活着。
能成为他研究史的一环,已经是他们烧了高香,不服的话,下辈子投胎就做个聪明人,做个天才儿童,到他的旗下来,和他一起打造一支超极团队。
他掐着它的脖子,把它往铁皮柜上狠狠撞去,猫咪发出绝望的呜咽声,小爪子在他的衬衫上留下抓痕。
它也疼,也想活着。
他看着它的动作,像在看一场马戏。
他最喜欢看马戏了,尤其是在他看了一篇报道之后,听说那些动物从小受到严苛的训练,无法在大自然间奔跑,只能沦为人类的玩具。
这还是他的一个同事给他看的,这位同事实在傻得可爱,是个令人无语的圣母,她甚至还会抵制貂皮大衣和象牙,认为人类不该这样对待动物。
呵,可笑。
听说她是从小城市考出来的,一路不知道拼了多少命,才和他一样成为了博士生导师。
明明是个聪明人,为什么会和蝼蚁共情?
范最不理解她,范最鄙夷她。
果然是小家子气,见不得世面的人,哪怕走到了和他一样的位置,也无法享受弱肉强食的愉快。
而他是食物链的顶端,可以轻易碾碎所有的蝼蚁。
这就是生物学存在的意义!
狮子、老虎、大象,它们是自然界的强者,可它们仍旧要沦为人类取笑的工具,让人类轻松地在脚下践踏,可怜巴巴地供人类取乐,来稍微获得一点生存的可能。
天底下简直没有比这更高兴的事了!
物竞天择!
弱肉强食!
这就是最正确的生物链!
弱小的生命就天生是高级生命的玩物,他们的存在,只要能让高级生物有片刻的愉悦,就已经顶过了他们生命存在的大部分意义。
这个女生到底是来做什么的?
审判吗?
难道她就是传说中的高级生物?
如果她进门以来,他所遭遇的一切都是她的手笔,那她可能,也许真的是传说中的高级生物!
范最的眼睛近乎狂热地亮了起来。
……
季流景将他眼底神色收入眼中,“这么开心啊?”
她握紧了一旁陈双燕的手,不断抚摸着她的手背安抚她。
“这么开心的话,要不再说说?”
季流景看着他,嘴角微微扯出一点弧度,瞳孔却不带一点笑意。
她眼珠乌黑,如果一点不笑的时候,仔细和她对视,其实会有种令人心惊的凛冽。
只是她时常爱笑,因此这种凛冽从不轻易在人前展露出来。
“刚才还没说完呢,你把小灰带回了家里,到底对它做了什么?”
范最忽然仰起头,整个人形似癫狂,放声大笑起来!
天底下怎么会有这么有意思的东西!
如果这个女孩真的是传说中的高级生物,这是人类史上的奇迹,是生物学上的奇迹!
她不应该待在这里!
她应该跟着他进他的实验室,她应该躺在解剖台上,让他好好地看看,她究竟是什么构成!
是高级生物,是比人类更高级的生物,居然能叫他遇见!
居然只是因为他杀了几只猫狗,她就愿意现身来找他!
这是神迹吧?
……
【我不行了,我实在是太恶心了,怎么会有这么烂的人啊】
【学妹别哭了,真的很想抱抱她,她真的是个很好的孩子,千万别冲动做什么啊】
【靠,这垃圾死八百次都不为过,我真想看着他死啊】
陈双燕却骤然一把挣开了季流景的手,她快步走到范最面前,一把拎起他的脑袋,也许是怒极之时爆发出了猛烈的力
气,也可能是范最正沉浸于自己的艺术中,一时间居然也没挣脱,就抬头呆呆看着她。
“她在问你话!”
陈双燕一出声,气势就撑不住了,人就哭出来了。
可她还是在喊,她在声嘶力竭地喊:“她在问你!你听不见吗?你到底对小灰做了什么?”
范最没有小瞧他,他眼中光芒大盛,整个人像是突然活过来了一样,甚至于近乎讨好地拉了拉陈双燕。
“您别激动,您坐下,您听我说……”
陈双燕抡起胳膊,差一点就要落下去了,可她到底还是没有落下去,因为季流景的直播还在继续,一旦她把范最打了,直播间说不定就要直接封了。
她眼睛是令人惊心的血红色,死死看着范最,这却成了范最的兴奋剂,范最说:“小姐,您……”
陈双燕盯着他,几乎是声嘶力竭地大吼:“说!你对小灰做了什么!”
“那小东西。”他笑起来,“摔一摔,踢一踢,打一打而已,这应该也不算什么事吧?”
季流景似乎并不满意他的答案,眉一挑,“还有呢?”
她翘起嘴唇,面孔似笑非笑,接着说:
“范最先生,您是个很聪明的人,可天底下并不都是和您一样的聪明人,所以我们讲话的时候,最好还是把话说得再明白一点,省得像我这种脑子不太够用的人容易傻呵呵听不懂,您说是吧?”
弹幕:
【越听越觉得自己被骂了,老婆说完最后一句的时候感觉骂得真脏】
【这种人还配做教授?为人师表就是这样的吗?这是什么学校?我要去举报了,我是家长,我不允许我的孩子将来有可能上这种学校!听见了吗?我是家长!】
【唉,又想起我们学校的大胖橘了,我之前还见过它呢,很通人性的,不知道被谁把眼睛给挖掉了,被挂上表白墙了,但还是没有调查出来凶手,也不知道凶手毕业之后去祸害谁了,一想到将来还有可能有人和这种人渣结婚,我自己都不想结婚了!听见了吗?我不想结婚了!】
【怪不得现在大学虐猫虐狗的越来越多了啊,原来老师们都是这样的,果然是给学生带了个好头】
范最张开手,他心中既恐惧又兴奋,让他整个人处于一种巅峰之态。
他张开了嘴,似乎有几次粘合,没人知道被消音了什么,但他终于说了出来:
“我把它带回来,变成了我房间里的一员。”
“我掐它的脖子,把它往柜子上撞。”
“我把它举到高空,又狠狠摔在地上。”
“我还当着它的面杀了另一只猫,直接拿刀剁爪子呢,我逼着它看,它叫得别提多伤心了!”
……
声音在直播间里回荡。
在每一个观众的心上回荡。
水一样的观众流入直播间,他们都不由得抬头看了一眼直播间的名字。
不对吧?这频道不叫《忏悔录》吧?
怎么犯罪嫌疑人就酣畅淋漓地自爆上了?!
第137章 只是礼物而已
陈双燕倒退几步,后背“嘭”一声撞在墙上。
她的喉咙里爆发出一阵喑哑的嘶吼,她双目充血,胸脯不断起伏着,“你……你……”
“你凭什么……”她低低呜咽着:“你凭什么……”
季流景在桌下拍了拍她。
她表情动也未动,眼尾扫过范最的脸,淡声说:“开门。”
范最问:“哪间?”
季流景弯起唇角,“你小动物朋友们住的那间。”
范最慢慢站起来。
他说:“小姐,您真的是人类吗?”
季流景眼睛眨都没眨一下,“我是仙女。”
范最咧了咧嘴,“您可真会开玩笑,您愿不愿意跟我回实验室一趟?我们那里有最好的设备,什么都有,您需要我做什么,我们可以商量着来!”
“那待会儿再说。”季流景嘴角弧度未变,“您还真是盛情邀请,让我受宠若惊啊。”
“小姐您很厉害,我从来没有见过您这样的能人。”范最一看季流景没直接拒绝,立刻觉得自己来了机会,忙说:“我对您非常感兴趣,只要您愿意,价格需求一切都随您开!只要我能做到,我都可以满足您!”
季流景朝他笑了笑,“先去开门吧。”
【有一种门后藏着葫芦娃的感觉怎么回事】
【楼上的不要在这时候逗我,讨厌你,我怪害怕的】
范最朝着最里面那扇门走去。
他的身体相当沉重,每一步好像都花费了巨大的力气。
他缓缓地,向最里面的那扇门口走去。
关于研究的一切狂热因子退却下来时,他终于隐约感觉到有什么不对。
可他已经停不下来了。
他试图停下自己的动作,可脚下宛如有某种活物在拉着他挪动,就在他碰到门把手的时候,他突然感觉他的门把手变了。
原本应该是金属的,他熟悉的冰冷质感。
现在却是软绵绵的,上面带着绒毛,但是粘腻的,潮湿的。
他看向自己的手。
手是红的。
鲜红。
还在不断往下滴着血。
一只猫遍体鳞伤地趴在门把手上,身上不断往下滴血,呲起牙朝他“喵呜”了一声。
饶是从未怕过这些畜生,范最的本能反应仍然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
他想要松手,可那些血却像黏住了他,死死将他沾在那把手上,让他怎么也松不开。
他想起刚刚那片天杀的诡异猫片来。
“刚才你问我,怎么会认识你。”季流景的声音突然幽幽从身后传来。
范最的心脏险些就要停摆了。
他回过头。
季流景就站在他后面。
她勾起一点唇角。
“我怎么会不认识你呢?像你这样的人,当然要大名鼎鼎的才行啊。”
【这男的怎么不动弹了?不是?刚才他那个学生呢?能不能出来替大家伙答疑一下啊,这真的是正常人类吗,咋跟傻子一样,动不动自己笑了,现在又杵在这里不吭声了】
【楼上的,是不是没看过很多次直播啊,老粉表示,咱的视角和他的视角可能不太一样】
【我可太好奇他的视角了,能不能待会儿老婆给我们专门演示一遍啊!】
【我更好奇主播的话,现在这个事情我已经梳理出来一半了,男的肯定没少虐猫狗,也不知道小灰现在怎么样了,还能救出来吗?我总是看小灰视频的,它是个很通人性的小猫,大学的时候我特别喜欢喂它,它很乖,每次喂完都会蹭蹭你】
【为小灰祈祷吧,它是一只好小猫,肯定会有好下场的】
【不过啊,刚才主播说他大名鼎鼎,我还真觉得他长得有点眼熟,我说不出来,我不是他的学生,城市都不是同一个的】
范最当然听出了季流景声音中的嘲讽,“大名鼎鼎?”
“是啊。”季流景的声音听起来轻飘飘的,却叫人遍体生寒:“7年前,你还是一个研究生导师,因为你的学生太蠢,心里的气郁结难发,于是跑到一家猫咖去,当场摔死了三只猫。”
【我靠】
【我靠】
【一个蠢猪研究生突然被骂了,幸好我的导师脾气好,没去摔人家猫啊】
【主播这么一说我想起来了啊!想起来了全都想起来了!当年我还参与过这件事情呢,高校老师摔死猫,很多人都去举报了,当时那个学校说是给停职了啊】
【停职哪有用,我知道一个公务员,不光停职还挨处分了,过了两三年照样又升官了,家里有人】
【好气啊,当年的事情我印象特别深,那个猫咖老板很可怜的,很多猫咪都是收养的,本来以为能拥有幸福,没想到遇见了这样的畜生】
【支持虐待动物入刑!必须严惩!这种人不关进去几年根本不会长记性,很多杀人犯杀人之前都喜欢跟小动物过不去的】
【支持虐待动物入刑!】
季流景其实并没看见弹幕,她
往前又走了一步,就这样看着范最的瞳孔。
像是要从里面看出些什么来。
逼得范最竟然也往后退了一步,身体和门板相碰,发出巨大的一声动静。
“怕什么?”季流景微微抬眸:“你当年不是也没怕吗?”
“当时那么多网友,他们给你寄花圈,给你寄你的照片,寄小猫惨死的照片……噢!你还把小猫的照片给收藏起来了是不是!”
【这是什么变态啊!疯子!给你爽到了是不是】
【服了,虽然很恶心,但他这种情况还真的会爽到,可能他自己都没来得及拍呢,都是他自己的成果,别人帮他打出来他感谢他们还来不及呢】
【好像还真的是这样!很多杀人犯也是要拍照的,甚至还有回到犯罪现场欣赏成果的,警方会利用他们的这种心理把嫌疑人给引出来】
季流景接着往下说:
“虽然这件事,很多网友都很生气,可网友的生气大多数只在对面手无寸铁的时候有用,当对面是个手无寸铁的可怜虫时,网暴可能会把她逼跳楼,但当对面是你这个归国小天才时,你身边的所有人包括你在内,谁也不会在意网上的几句话。”
【天杀的,过于真实了就是说,网暴能杀掉的只有可怜的没有能力抵抗网暴的人】
【唉,脑子里浮现出了很多新闻】
“虽然,你当时所在的学校给你停职了,但没关系,天底下又不是只有那一所学校,你还是有着光明的未来。”
“因为你是好不容易引进的海归人才,你是神童,十几岁就能出国读哈佛,做出几个科研成果,升级跨越成为博导,对你来说也是再容易不过的事情。像你这样年少有为的人,当然瞧不上这样普通的小生命。”
季流景忽然后退两步,放开了对他的桎梏。
“猫啊狗啊的,这些小东西的命怎么能是命呢?”
她一步步朝后退去,一直退到了客厅,扶住了摇摇欲坠的陈双燕。
“别怕。”她在她耳边迅速说:“马上就结束了。”
陈双燕迷迷糊糊点着头。
季流景目光停留在范最的手上。
“所以,范教授,您的手在门把手上那么久,还没有打算按下去吗?”
范最低下头。
那只猫仍旧趴在那,面露凶光看着他。
然而只是眨了下眼的功夫,那猫竟然消失了。
……
就那么一瞬间,客厅阳台的窗把手忽地反了地球重地,自己向上弹去!
那一刻不知名狂风席卷而入,吹起不知道从哪里来的一张血红色的小纸猫,如高空飞扑而来,扑在了男人的脸上。
意识陷落前的最后一刻,他听到了少女欢快的笑声:
“不过别着急,正好我有一份礼物也想送给你。”
……
范最眼前陷入了一片黑暗。
他什么都看不见,只感觉到有什么毛茸茸的东西按住了他的手,跟他一起将门把手向下按去——
……
黑暗彻底将一切笼罩。
“哇呜——哇呜——”
是婴儿的哭声。
是范最最讨厌的婴儿。
“刷”一下某处灯光亮起,他发现自己似乎身在一条漫长的走廊中。
似乎是医院的走廊。
一架婴儿小床就停在他面前,当中躺着的孩子正拼命蹬着小腿,脸涨得通红。
耳畔女声突然响起,如同鬼魅,“杀了他,你就可以出去了。”
他大脑高速运转着,皱眉看着眼前的婴儿,毫不犹豫地掐在了他的脖子上。
他掐在婴儿的脖子上。
婴儿蹬着腿嚎啕大哭。
“怎么不动呢?”女声带着笑意,“这么小的孩子,不是你最讨厌的吗?”
他忽然感到一阵窒息,似乎有什么东西在狠狠掐着自己的脖子,低头看时,那婴儿的脸刷地变成了一只猫,毛茸茸的脸上是一对巨大的眼睛,张开嘴呲出尖牙,发出一声巨大的“喵呜!”
然而它的手却仍旧是人类的手。
是婴儿的手。
不,不只是个婴儿。
手臂起初是小小的,嫩嫩的,像一节一节圆滚滚的小面包,它在以惊人的速度生长着,像树一样抽枝拔节,变成了两条细长有力的手臂。
被白色衬衫包裹着的,分外眼熟的。
是他自己的手臂!
他的手掐在人身猫脸的脖子上,而另一双和他一模一样的手,掐在了他的脖子上!
他的喉咙越来越紧,他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他紧紧涨红着脸,那女声却似乎在笑,笑得很快活。
“继续啊。”她说:“你不是最讨厌这些东西了吗?你怎么不动了?”
他大声叫起来,对面的人身猫脸也跟着他叫起来!
“嗷——”
“喵呜!”
“嗷——”
“哇呜!哇呜!”
猫脸突然变成了婴儿脸,声嘶力竭地哭起来。
然而他还没有反应过来时,婴儿又变成了猫,呲出尖牙大喊:“喵呜——”
第138章 只是再见而已
这是孩子?
不对!
这是猫?
不对!
这到底是什么?到底是什么世界?
天底下存在这样的生物吗?
怎么会?!
他最讨厌的小孩和最讨厌的小动物叠加在一起,居然能让他吓得魂飞魄散吗?
人在临死之前或许都会有一段人生走马灯的经历。
范最徒劳地向前伸着脖子,他感觉到有东西在他身上挠来挠去,像是猫,可他不知道这东西要做什么。
他想要叫出来,可他说不出话来,扼得越来越紧的喉咙让他一个字都说不出。
他偏偏在这时想起了小时候的事情。
他的第一只宠物,他的仓鼠。
小东西柔弱又可怜,他的妈妈很喜欢,他妈每天给它换水喂食,和他说要和小仓鼠做朋友,因为小仓鼠的寿命很短,他要对它好。
他当时的年纪只是一个小学生,可他已经是一个初中生了,甚至马上就要参加中考。他轻蔑地看着他的妈妈,说他没义务对它好。
这样的小东西如果没有人类饲养,只有死路一条。
它依附于人类生活,也可以随时被人类终止生命,对它好是一时开心,对它不好也是理所应当。
他记得很清楚,他妈妈原本是笑着的,还摸着仓鼠软软的毛,在听到他这话的时候,身体整个颤了一下。
她试着说:“最最,你不能这样说,小动物是人类的朋友,我们应该和谐相处,你看它多可爱啊。”
“可爱?”范最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哼了一声,“妈,你也太天真了,我以为只有我们班上那些愚蠢的小女孩才会这样说话。”
他妈连眼睛都不再眨了,捧着那只仓鼠,她明明是俯视着自己的儿子,却从儿子的目光中看见了嘲讽。
“这种小东西的存在本来就是不符合进化论的。”范最淡淡说。
“正是因为一无是处,所以才只能用所谓的可爱外表来讨人类的欢心,它自己把命交到了人类手中,所以该不该活着,该怎样活着,都该看人类的心情。”
他实践了这样一观点,在他中考的前一个晚上,他将这只仓鼠摔在地上,仓鼠甚至连一声惨叫都没有发出,就那么安静地死在了原地。
他向来觉得一切都很无趣,却在那一刻露出了真心的笑容。
他主宰了它。
弱肉强食,他是顶端。
……
范最仰起头,不断地喘着气,他额头青筋暴起,脸色已经和猪肝别无二致。
他的手挣扎着,想要松开婴儿的脖子
可他却无法再离开了。
他也许是要死了。
死在比他更高级的生物手下。
物竞天择。
可凭什么?
凭什么要杀我?
“凭什么要杀我?!”
他用尽全身力气,从只剩一口气的喉咙中嘶吼出了这句话。
“嘻嘻嘻~”
耳畔笑声如银铃。
“你还没告诉我,你为什么要杀小灰呢?”
“那么个小东西,杀了就杀了,我高兴,不行吗?”
“所以啊!”
女孩心满意足地笑了,“我高兴不行吗?”
“物竞天择,适者生存,你不适,我适。”
……
门开了。
十几只猫狗趴在笼子里,地上,墙上到处都是血,每个的身上都伤痕累累。
范最立在一边,像只僵尸。
无人知道他正在经历什么,他站在门口睁着眼睛,好像永远都不会再动了。
一只血红色的纸猫从他脸上飘下来,轻轻挨在了他的胸口。
……
他的手指突然僵硬地动了动。
如同一根机械臂似的,他的右手手臂缓慢而僵硬地抬起来了,接着,几根手指蜷曲起来,像个爪子在空中抓了抓。
他向屋里走去。
每一步都走得像千斤重,甚至栽栽歪歪,像人生中第一次走路。
屋里的猫狗们争先恐后地叫起来。
是绝望的,是凄厉的,是无数次哀嚎而无门的。
在看到范最的那一刻,他们的第一反应是往后缩了缩。
一群小动物谨慎地缩在一起。
而范最俯下身,笨拙地用手指动着笼子上的锁。
小动物们嚎叫的声音越发微弱。
季流景抱着手臂倚在门边,悄声对陈双燕说:“给宠物医院打个电话吧,找大医院,所有这些都需要救治。”
陈双燕立刻点着头去做。
“那么……”
眼前漆黑一片。
混沌之中,濒死的范最听见了女声欢乐昂扬地响起来:
“感谢我们的范最先生,替我们打开了门,原来范最先生收留了这么多猫狗,现在您是要打算放它们出来吗?”
什么?
不对,什么?
正在贴脸开大的猫和婴儿突然都不见了,连掐着他的那双手也不见了。
他的脸色渐渐由紫变白了。
酱猪肝变成了注水猪肉。
手中突然传来铁刺声。
这是他自己的手,他仿佛在动什么东西,可是他动不了,他只能看见一片虚空中,自己的手指在翻飞。
可他控制不住。
下一刻手指被什么东西猛地包裹住,手指登时被往外一扯,不知道究竟是什么东西夹住了他的指头,连皮带肉撕下来一团!
有东西蹿上了他的身体!
尖牙蹿上肩膀,狠狠撕扯着血肉。
剧烈的痛楚席卷全身,从脖颈处传来锥心的刺感,宛如四面八方无数根线连住了他,拉着他的皮向外扯着,连他头皮都几乎要连根拔起!
他看清了眼前的场景。
他正跪在地上。
屋中薄雾缭绕,猫和狗一只只从笼子里爬出来。
它们围绕在他周边,鼻端是浓郁的血腥气。
猫身上的,狗身上的,他身上的。
猫和狗顺着他的身体向上爬去,不断攀爬着,毛茸茸的身体一个又一个地往上堆,将他围成了一个毛乎乎的骨架。
终于将他淹没了。
……
【好多猫狗啊,救命,家里养狗的人真的受不了,好心疼】
【划重点,老婆刚用的词可是“收留”,这可真是个妙词啊】
【还得谢谢他呢,要不是他收留了这些猫啊狗的,它们说不定就要在外面流浪了,他给它们提供了一个家呢】
【是啊,这是个好心人啊,快在屋里看看吧,说不定还有他跟猫狗生的孩子呢,这年头多流行收留照顾到床上去啊】
【楼上的别说了,我饭要吐出来了】
【西巴西巴西巴西巴!】
陈双燕全程瞪大着眼睛,打完了和宠物医院的电话。
胸口的符纸发着热,她仍旧没知道这是做什么的。
她并不觉得范最对她还有什么攻击能力。
这人也许是疯了,她想。
可小灰的命呢?
他只是没了个脑子,小灰的命谁来赔呢?
陈双燕死死咬着牙。
男人跪在地上,正对着那些空空荡荡的笼子,他一动不动,不知道是死了还是活着。
也许他想动,但思维被锁在了**深处,就像尘封多年的人性一样。
窗外天光摇动,透过树影斑驳洒进来,洒在猫猫狗狗们的身上。
橘猫瘦得像只纸片,灰扑扑的毛发在阳光下闪了闪,不知道是不是昨日的光彩。
蓝猫光秃秃的肉垫在他的身上扒着,胡须一根都不剩了,眼珠子茫然地看着天空,像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好的太阳。
两只白色幼犬缩在一起,身上皮毛有一块没一块,它们离范最最远,连靠都不敢靠近他。
它们的妈妈呢?
被范最从18层楼上扔下去了。
和小灰一样。
……
它们都像是那只猫片。
陈双燕脑中浮光掠影,刹那间略过无数场景。
是她和小灰的点点滴滴。
他们在学校里第一次见,她喂给它火腿肠。
她回到寝室楼下,它趴在楼梯上,见到她的时候,伸出小舌头舔了舔她的鞋。
保安在校内喊打喊杀,她把它抱回了家。
和前男友吵架分手,它窝在她旁边陪着她。
……
陈双燕觉得自己应该好好地哭一场,在这间小灰洒过血和泪的房间里面,好好地为它大哭一场。
可她舍不得闭上眼,她就是想看着,看着杀了小灰的这个人到底能有什么样的下场。
他该死。
他必须死。
他必须死!
陈双燕的手握成了拳头,她长长的美甲掐进了掌心里,鲜血顺着手掌流下来,随时等待着一场暴雨。
暴雨能将一切洗净吗?
……
【我怎么看学妹状态不太对呢】
【真的太痛苦了,这么多猫和狗,可想而知小灰都遭遇了些什么】
【这里还是没有小灰,那应该凶多吉少了,唉】
【小灰要好好地生活啊,下辈子如果没地方去,就投胎来我们家好吗,我家里有三只猫,你肯定可以和它们做好朋友的】
【多希望小灰现在就从某个角落里扑出来啊,一下扑到学妹怀里,如果是电视剧的话走向肯定是这个了,我第一次希望能强行包饺子一下】
季流景走到了她身后。
她轻拍着陈双燕的肩,目光却看向了房间里面。
“小灰。”她轻声说:“该走了。”
最后一个愿望马上就要完成,最后一团执念,不需要再属于这里了。
这时。
一团闪着银色晶光的,很小很小的气团从屋子中飘了出来。
它停在陈双燕颊边。
伸出了小舌头,舔了舔她的脸蛋。
似乎是毛绒绒的一团,散发着熟悉的温热,绒毛蹭过她的脸,她忽然再也忍不住,嚎啕大哭起来。
她坐在地上嚎哭,什么也顾不得了,她只想再抱一抱小灰,能再抱一抱她可怜的小灰,让她做什么都愿意。
泪眼朦胧间,她看见有只小小的狸花猫站在她面前。
它身上干干净净,胖乎乎的,朝她伸出爪子,圆圆亮亮的眼睛中映出她的倒影。
狸花猫挥了挥爪子。
“呜……呜……”
奇迹般地,陈双燕听懂了。
它说:“再——见。”
第139章 只是纯爱而已
季流景也将手机拿了出来。
已经用不着再揣兜里了,屏幕大大方方呈现在她眼前。
她看到了弹幕的这些话。
“如果可以的话,我也希望能天天包饺子。”季流景说:“今天所有救出来的猫和狗,我会承担它们接下来的所有医疗费用。”
“等到所有的这些小家伙全都康复了之后,我会把它们恢复好的照片公布出来,在接下来的日子里,如果有原先的主人认出了它们想要接它们回家,我会一一核实,如果有人想要给它们一个新家,也可以直接在后台联系我,我会想办法帮它们每个找到家。”
【真好啊,这个结局真好啊,就是想知道垃圾人死了吗,还有多久死啊】
【快死快死快快死,老天保佑啊,只要能让那坨垃圾死掉,我愿意
用我领导的命来换】
【我可以领养的,我一直很想养只狗,一直没有遇见有缘分的,等这些猫猫狗狗都看好了病,我也想养一只,保证对孩子好,家里不是很缺钱,保证什么都可以用最好的】
陈双燕的手机铃声打断了弹幕的发散。
是宠物医院的车来了。
与此同时,屋内。
气若游丝的范最颤巍巍睁开眼睛。
戴着银质鎏花面具的黑袍男人身体一摆,带着一身彼岸花的香气,从天花板上降了下来。
黑无常来了?
他眼白一翻,彻底分不出死活。
……
男人对着光团伸出手。
这团泛着光亮的小东最后一次舔了舔陈双燕的手,终于在她撕心裂肺的哭声中飞了起来。
它却没有先降临在男人的手心,而是停在了季流景肩头。
季流景摸了摸它,似乎还能感觉到它活着时毛乎乎的手感。
“你是个好小猫。”她轻声说:“你看,坏人在这里,你的朋友们已经安全了,你救了它们所有,你很了不起。”
小光团又蹭了蹭她。
外面传来敲门声。
季流景走过去开门,几名穿着白大褂的人站在门口,急切道:“受伤的猫猫狗狗在哪?”
季流景带着他们进屋。
猫猫狗狗们已然散开,地上都是打翻的各种东西。
手术刀。
镊子。
大剪刀……
每一样东西上都带着触目惊心的斑驳血迹。
墙上是一个巨大的环,射箭专用的那种,弓箭被扔在一边,弦上沾着干涸的血,已经断了。
让人不愿意去联想它是怎么勒断的。
季流景并没有将镜头对准墙上,直播间可能被封,她也不想让更多人看到这些东西。
只要看到范最就好了。
毕竟她的直播间现在鱼龙混杂,绝不可能保证所有观众都是正常人。
如果有胆子小的心脏病的,不能吓着。
如果有范最的同类,不能兴奋。
季流景看向墙上。
巨大的墙面上插着两只利箭,一只钉着猫,一只钉着狗。
大约是昨天晚上新杀的,血已经流干了,那只狗的眼睛却像是死不瞑目的,还在看着窗外的方向。
死猫,死狗,和地上不知道死没死的人。
这画面吊诡又鲜艳。
季流景走过去,迈过地上的范最,走到那只狗的面前,伸出手,把它的眼睛合上了。
它再也不用去眺望光明。
它来世一定可以享受光明。
白大褂们没见过这样的景象,他们吸着气,捂着嘴,胆子小的已经哭出来了。
“这个人到底干了什么?他凭什么?”有个女孩子带着哭腔喊。
季流景沉默了下。
最后她说:“他把他自己当个人。”
猫狗的尸体被小心翼翼地取下来,幸存的同伴们在它们的身边呜咽。
陈双燕突然拉了拉季流景,声音嘶哑道:“你刚才说要完成它的心愿,它的心愿是什么?”
季流景看向手机。
“已经实现了。”
……
光团里,狸花猫依依不舍地朝陈双燕摆着爪子。
小灰的心愿是什么呢?
是和他一样被困在这里的朋友们能被救出去,看到它看不到的未来。
是他妈妈的账号能火起来,能有许多粉丝,有更多人像它一样爱她。
陈双燕哭得不能自已。
“有什么用呢……”她说:“有什么用呢?小灰都不在了,这个账号还有什么可要的呢?”
“小灰你回来!”她喊:“你回来,你和妈妈一起更新啊!”
“你别走!”
“你别走……”
……
小灰的葬礼在三天后。
陈双燕和她的大学同学们一起给小灰主持了葬礼。
连她的前男友都来了,还是特意坐飞机从外地赶过来的,他嚎哭着去抱小灰的遗体,全程哭得鼻涕一把泪一把。
“如果你愿意,你可以再收养一只小猫。”葬礼结束后,季流景站在门口。
陈双燕顶着一双桃子眼睛摇了摇头。
“不用了,谢谢你。”她说:“小灰是我这辈子唯一的小猫了。”
季流景笑了笑,不置可否。
她突然报了个日期。
五年后的日期。
陈双燕一时间没懂,季流景眨眨眼,“记住这一天,你会和它再见的。”
“小灰?”
“嗯。”
“它,还会回来吗?它会变成神猫吗?”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季流景并没给她什么答案,如果一切都知道了,就一点惊喜都没有了。
……
当晚,季流景如期开了直播。
她穿了条白色短款小裙子,衣领上一圈钻,当中别着一只黑蝴蝶结。
【老婆来了来了,看看我看看我,今天能抽到我吗】
【喜大普奔,范最已经被警察抓走调查了,学校现在在装死,我们在网上给压力给热度,一定要开除啊】
【我就是他那个学校的,听说他现在精神不太正常了,抓他的时候他还念叨着有外星人什么的,真是生物研究魔怔了】
【装的吧,精神病判不了刑的,他肯定是想趁机逃脱法律制裁,千万不要放过他啊】
“小猫小狗们目前都在治疗,大家可以尽管放心。”季流景说。
【切,小仙女都是这样,猫主子狗主子都比人要紧,今天最好是个人,成天看这些宠物真是一点意思都没有】
【楼上的,你得多没有人爱啊,只能跟猫猫狗狗争宠啊】
季流景点击抽奖。
“让我们一起来看看,今天的第一位幸运观众是谁。”
放大的头像和名字闪闪发光弹了出来。
“好的,让我们欢迎这位——细狗妈妈。”
【等等,不会是我想的那个细狗妈妈吧,那今晚可热闹了】
【集美们,细狗妈妈是个好人啊,我们都要为她做主!帮我们可怜的细狗讨回公道,不能让更多的人被垃圾兰子蒙骗了!】
【真的是我认识的那个细狗妈妈吗?我怎么记得他家是骗子啊,之前警方都通报了,这些事基本都是假的,兰子不是坏人啊,她也把钱转回去了的,细狗姐都被封号了】
【呵,某些男人和精神男人可别装了,有本事你就去和细狗冥婚啊,看见一个男的就能吻上,真是偷偷藏不住】
细狗妈妈立刻连上了直播间。
“你好你好!主播你好!”
对面是个三十几岁的女人,外貌泼辣,穿着一件宝石绿的无袖上衣,头发烫满小卷,十指都贴满了亮闪闪的钻石。
长相不大好辨认。
因为她的美颜实在开得过分大了,让她整张脸都是煞白的,只有一张嘴红得鲜艳夺目。
她桌上放着一大包纸巾,周围全都堆满了纸。
季流景说:“哈喽哈喽,你好啊细狗姐姐!”
细狗姐姐一仰脖,使劲抽了张纸,狠狠抹了两把眼睛。
她直接大声嚎哭起来——
“我苦命的弟弟啊!我的弟弟啊!主播!你是好人,你一定要帮我苦命的弟弟做主啊!”
【她弟咋了?死了?】
【大家都忘了这件事情吗?这大概是一年前的事了,这个细狗是个小网红,当时自杀了,他们家认为是他当时的女朋友拿了他的钱把他逼死了,在网上吵了很久呢】
【楼上这么一说我好像也想起来了,男的那一家子都有账号,每次刷着就是他们哭哭啼啼的,我有点烦就给拉黑了】
【哟,还有谁不认识我们大名鼎鼎的细狗哥哥吗?心疼男人倒霉一辈子哈,觉得细狗可怜的就赶紧去帮他送点快递吧】
【我来给大家讲讲吧,细狗一家的直播我全都听了,说是细狗被他的对象兰子骗了钱,把钱全转给兰子了,自己的东西都舍不得用一点好的,家里连床垫都是拼夕夕的呢】
【对对对,他和我一个城市的,这事出了之后,一帮人到他家楼下送床垫,他那小区居民老倒霉了,邻居都受不了搬走了,但你别说,
真有人站在那风口上飞起来的,我知道有个老板就去那小区门口直播带货床垫,老多人买了,之前工厂快倒闭了,现在他们家都买别墅了,儿子也出国留学了,真是好大一笔狗难财】
【哈哈哈哈哈狗难财,我笑发财了】
季流景没吭声,放任她痛哭了一会儿。
耳边没有想象中温暖的问候,只有她一个人的舞台。
怎么和人家说的不一样呢?
细狗姐姐悄悄睁开半只眼睛,去看屏幕中季流景的神色。
季流景抱着一袋子恰恰瓜子,“呸”地吐出个壳。
见对面哭声戛然而止,季流景伸出手,友好道:“您继续,没关系,我们直播间不按时间扣钱,别害怕,女人哭吧哭吧不是罪。”
细狗姐姐有一口气堵在胸口没上来。
她拿起旁边的水猛地灌了一口。
“我今天之所以来找主播,就是想要问一问,那个女的!兰子!她凭什么煽动别人网暴我的弟弟?”
“哦?”季流景看起来有点意外,“你确定是兰子在网暴你的弟弟?你有什么证据吗?”
第140章 只是爱生活而已
“怎么就没有证据?!”细狗姐姐大喊:“我站在这里,我就是证据!”
“主播,我告诉你,你现在立刻就可以上网去搜,你就搜细狗这两个字,你好好看一看,我弟弟一直被恶意中伤恶意谩骂,多少人毫无理由地笑话他,他是我们家唯一的男丁,哪怕他死了,我们也受不了网上的人这么诋毁他!”
【搜了回来了,本来细狗这个人我已经记不清了,一搜发现是床垫哥嘛,这就是老熟人了】
【脑子里突然浮现出了一万张表情包怎么回事】
【原来你也知道细狗惨啊,细狗遇见你们这一家子就够倒霉了,死了还不得安宁呢,你当初要是不出来骂兰子,根本0个人认识他也0个人会骂他好吗】
【所以为什么细狗姐会用细狗妈的号重出江湖啊,细狗妈去哪了】
“我妈一会儿就来。”细狗姐抽泣着擦了擦眼睛,“她最近身体和心情都特别不好,她总是想到我弟弟,总是想到可怜的细狗,我那苦命的弟弟啊,他先是遇见了捞女,被骗财骗色,死之后还遇见了这样的事情……”
【支持细狗姐姐维权!凭什么网暴这一家人?】
【我之前就是细狗的粉丝,我非常了解他一路走来有多么不容易,他作为唱见区比较出名的主播,居然只能住在出租房里,睡拼夕夕买来的破床垫,有些人只凭着一点转账记录就能洗白?实在是太无知太单纯了,捞女可绝没有这么简单!】
【细狗妈妈加油!绝不能被打倒,我们都支持你!】
礼物劈里啪啦打进细狗姐姐的直播间。
细狗姐姐使劲咬着舌头。
她从桌上随便扯了张纸捂住脸。
餐巾纸下,她咧开血红的嘴,露出了无比欣喜的笑容。
离她几米远的地方,一对夫妻加一个五十几岁的男人齐刷刷朝她竖起了大拇指。
细狗爸,细狗妈,细狗大舅不约而同地想:
这250花得值!
……
确定自己不会笑出来了,细狗姐姐这才拿下了脸上的纸巾。
她长长的指甲拨弄着面前的相框,“这就是我的弟弟,我给大家看一看,这是他死前一年拍的最后一张证件照。”
黑白相框里,身材微胖的男人目光空洞,面孔不带一点笑意,嘴角向下耷拉着,其实很难让人把他和唱见区那个挺有名的主播混在一起。
这确实是他,本场的主角细狗。
季流景的目光从细狗的脸上移到细狗姐姐指甲闪闪发光的水钻上。
“美甲真好看。”她将头发往后拨了拨,露出形状完美的侧脸,“你这是新做的吧?”
细狗姐姐呆了。
“啊……啊……”她一时间没想到季流景会突然问这个问题,“前天做的。”
“心态真好。”季流景竖起大拇指。
她声音飘飘悠悠,带着若有若无的嘲意。
“我觉得直播间的大家都应该向这位细狗姐姐学习一下,在面对亲人离世,网暴无休无止,甚至自己身上还有官司的情况下,依然愿意去给自己的手做个美甲。这代表了什么呢?是对生活的追求,是对品质的享受,是对未来的憧憬。”
季流景眨眨眼,“好心态,实在是太值得人学习了。”
细狗姐姐:“啊……啊?”
真的是夸她吗?
季流景仿佛看穿了她的心事,嘴角一翘,“当然是夸赞,很多自卑敏感的人绝对做不到这一点,千万不要妄自菲薄。”
细狗姐姐:……
而季流景的声音还在继续:
“在这里我们也顺便提一下上一场直播的主角范最先生,当年在猫咖摔死小猫后,他也遭遇了很久的网暴,但他也选择了无视,并无视到了今天。”
“由此可见,无视痛苦就会让自己超越痛苦,只要人变得足够强大了,就没有任何东西能打倒你。”
【哈哈哈哈哈哈我要笑完了,老婆嘲讽有一手的】
【老婆如果玩我这款游戏肯定是个顶级大盾,嘲讽值拉满了】
【想起那个范最我就来气,虐猫男能不能死一死啊,希望他出门就和我领导的车撞在一块一起上天哈】
【看不下去了,这主播什么意思啊?我是听女朋友推荐过来的,还以为拯救世界的仙姑呢,没想到就是个小仙女。细狗姐姐是个非常重情重义的人,他们一家为了细狗不断奔走,做个美甲怎么了?难不成在你眼里,家里死了人就要蓬头垢面的吗?这是什么道德绑架?】
“怎么会是道德绑架呢?”季流景看着屏幕,嘴角笑容半分未减,“我只是夸夸姐姐的美甲好看,哪里有别的想法呢?”
【比茶是吧,我老婆也不差哦】
【又是男的是吧,知道主播现在这么火,肯定会有一群乱七八糟的人涌进来,你这种人我们老早直播的时候就见过了哈】
【这还能叫道德绑架?男的真是诡计多端,以为所有人都是染个头发就要被逼自杀的研究生吗?这样善良可以说说研究生那个事情你是怎么想的吗】
细狗姐姐抠着自己美甲上的钻,开始有些坐立难安起来。
旁边传来两声咳嗽。
细狗姐姐一扭头,是她妈走了过来。
细狗妈岁数不算太大,看着也就五十多岁,但脸上已经生出老相来。
好在美颜开得足够大,把她脸上的褶子美了个干净。
她是个爆炸头,可能和她女儿是在同一家理发店做的,看起来很有亲子感。
细狗姐姐赶紧扶住她,让她坐下了。
“谢谢大家来帮我的儿子细狗讨公道。”她张嘴就说。
【不?啊?谁来讨公道了?张了嘴也不能乱说吧,我和细狗很熟吗】
【阿姨应该是混饭圈的吧,我只在流量粉骂街的时候见过这种打法,查主页路人看过哪个超话就说是哪家粉丝,没想到阿姨这个年纪还懂这个啊】
【楼上,骂得真脏】
“阿姨好啊。”季流景抬手打了个招呼,“您也认为您的儿子受到了委屈,需要让我想办法制止兰子那边的网暴对吗?”
“对!”她立刻说:“兰子那个女人简直太过分了,虽然我们先前说话的时候可能是有一点误会,但她就要这么搞我们,这么搞细狗,她还是不是人?”
【细狗墓碑上刻的名字该不会就是细狗吧,连他妈都这么叫他了,真名也改名了?】
细狗妈看了一眼弹幕,心中暗骂一声。
但她的心态已经在一次又一次直播中百炼成钢了,这种话根本不会打倒她,她继续昂起头,义愤填膺地说:
“兰子,她和细狗是同居过的,是睡过的,我觉得她不是什么
好女人,好女人是洁身自好的,是不会在结婚之前和男人睡的……当然,细狗是个负责的好男人,他肯定是愿意娶她的……他现在死了,她怎么能这么对他?怎么能让那么多人在网上骂他?”
季流景频频点头,总结发问:“所以,您认为您的儿子本来是个冰清玉洁的好男人,被可恶的兰子哄骗了,还骗身又骗心是吗?”
细狗姐姐补充:“还骗钱!”
“可如果我没有弄错的话,早在去年你们第一次引导网暴兰子的时候,兰子报了警,警察就已经公布了调查结果,兰子并没有骗钱,二人之间是情侣的正常转账,兰子也给了他很多钱,他们是准备一起买房的,不存在任何犯罪现象。”
看着细狗姐姐铁青的脸,季流景恍然大悟,又忙补充,“我知道了!一定是兰子这个女人手眼通天,连警察叔叔都被她收买了,特意向着她说话,对不对?”
细狗姐姐:“也……也……”
季流景感叹:“天底下居然有兰子这么厉害的人?不光能把一个二十好几的成年男人骗财骗色,还能让警察都为她遮掩,好了不起啊!”
细狗姐姐:……
细狗妈:……
季流景一拍大腿,“这么一说,兰子才是真正的纯爱战神啊,明明有这样的顶级骗术,不去骗那些富二代,不去骗季均宁那样的傻子,非要逮着细狗那几十万薅,她也真是重情重义了!她好爱!”
【她好爱】
【她真的好爱】
【季均宁走过路过突然挨了一巴掌】
【我是个女人,我自认做不到兰子这样的重情重义,我好敬佩兰子姐姐】
细狗姐姐在桌子下抓住了细狗妈的手。
细狗妈微微垂下眼睑,从桌下把手抽了出来。
她拍了拍女儿的肩膀,“别哭了。”她说。
“咱当时确实是有一些误会,弄错了一些事情,人家警察也调查出来了,有些话咱说错了,我们对兰子态度也不好。但希望大家体谅一个做母亲的心,不要再对细狗做什么了好吗?”
她面容痛苦,眼中含泪,确实是一张慈母的脸。
【把一个老母亲逼成这样!评论区还是人吗?主播拉黑了,大家都有妈,能不能想想自己的妈!你会这样逼迫质问你妈吗?】
【等一下,我来给大家翻译一下细狗妈的这段话,虽然我们不仁,但你们不能不义,虽然我们造谣又生事,但你们不许骂我们家细狗哈】
季流景却颇为好笑地说:“是不对细狗做什么,还是多对你们做一些什么?”
她瞧了一眼,礼物还在水一样打进细狗妈的账号。
季流景并未揭穿她们美颜相机下拼命蠕动的嘴角。
“如果我是你们,我现在就会想办法去雇律师,在法院传唤你们的时候争取少赔一点钱,不然这些礼物都不够赔的。”
细狗妈嘀嘀咕咕,“兰子那个贱人……”
“不然呢?”季流景略带讽刺地一摊手,“你们希望兰子对你们做什么?”
“火力全叫她吸引了,流量全叫你们吃了,你们觉得兰子是你们的都市兵王吗?”魔.蝎`小`说 k.m`o`x`i`e`x`s.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