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第 51 章 都做了?
宋郁丛冷脸拉开衣袖, 白炽灯下,流畅的肌肉线条上,是密密麻麻针孔留下的痕迹, 有些针孔周围泛着青紫,胳膊的肤色呈现出失血过多的苍白, 仿若冰冷的尸体。
医生已经见怪不怪,给他注射药物后, 静默等待了半小时左右,随后贴心地给宋郁丛一个眼罩,“二少, 我要开始取血了。”
宋郁丛蹙眉,却也没有抗拒,接过一次性眼罩。冰凉的碘伏擦拭肌肤, 只与血管仅隔着几层薄薄的组织, 尖锐的针头还未刺进去, 胳膊便开始轻微颤抖了。
他不由自主大口呼吸, 另一只手攥紧拳头,宋郁丛强行忍住恐惧, 直到针头刺入,他能清晰地感受到血液流逝,因为这样的事情, 从他出生起,就已经上演过成百上千次了。
直到医生说“可以了”,宋郁丛猛地把眼罩一扔,看也没看后面装血的针管便走了,徒留医生慌张道:“二少!要拿棉签压着啊!二少”
配型结果需要半个月以上才可以出来,宋郁丛坐在贵宾休息室里, 闭了闭眼,呼吸止不住发颤,其他医生在给他处理身上的伤口。
徐隽那虚伪的畜生当时是真的想杀了他,下手又狠又黑。宋郁丛睁开眼,冷笑,他虽然答应了陶柠会放徐隽一马,但绝对不会让他好过,几百万的赔偿款就足以让一个家庭倾家荡产了。
他绝不会那么轻易放过徐隽,救命恩人?宋郁丛根本没信多少,只要瞒着那个乡巴佬做就好了。
直到陶柠和医生出来,宋郁丛摆着一张臭脸,“都做了?”
“嗯。”
陶柠看他,此刻宋郁丛头上缠了一圈纱布,双手抱臂,脖子上贴了好几个创可贴,虽然是一张臭脸,但显得有点可怜
也不知道徐隽怎么样了。陶柠不敢问。医生战战兢兢跟宋郁丛说了结果:“目前陶小公子的病情控制的还不错,但并不保证后续情况,所以还需要尽快找到可配型的骨髓做手术。回去要按时吃药,避免劳累,勤休息,多摄入高蛋白质食物,如瘦肉、鱼类、禽类等等,注意避免高脂肪肉类,还要清淡饮食,最重要的一点是身上不能出现伤口”
陶柠很乖地点头,而宋郁丛双手抱臂,看似一脸不耐的模样,耳朵却一直在动,旁边的人眼疾手快,拿录音笔仔仔细细记下了医嘱。
出了医院,司机把两人直接送去宋家的庄园别墅,刻有蔷薇的铁门缓缓打开,许久未曾来过,陶柠依旧很新奇,只是这一次,乘坐别墅内部车辆时,宋郁丛没有坐在他身后,而是坐在他旁边,但依旧如从前那样,看也不看他。
陶柠也没有在意,绕过一座花园后就到主院了,门口站着左顾右盼的阿云,他一见到下车的陶柠,快步迎上去,“陶公子!你终于回来了”
话说到一半,瞥到他身后脸色冰冷的宋郁丛,顿时吓得不敢吱声了。陶柠正想接阿云的话,一条胳膊伸过来,不由分说就把他拽向餐厅。
身后的佣人和保镖顿时围在一起,用粤语叽叽喳喳道:
“喔唷,感觉二少爷脾气更差了。”
“最近老爷会回来,别墅里又有的折腾了”
“那是老爷资助的孩子吧,怎么看上去和二少关系不错。”
“能和二少爷做上朋友,肯定是有本事的死娘娘腔,你能伺候他运气真好。”
说话的人推了一把阿云,阿云缩了缩身子,脸色发白低下头,在他心里,陶柠那样美好的人,无论是否和宋二少成为朋友,都是他遥不可及的天上星,水中月。
所以陶柠能记住他足以让阿云高兴一辈子了。
宋家别墅的餐厅如陶柠刚来时一样,只有寥寥几个人,这一次没有宋夫人,只有宋郁丛的大哥宋珩坐在主位上喝茶,他抬起头,那双淡淡的眼睛落在宋郁丛拽着他的胳膊上,微挑起眉,随后目光落在陶柠的脸上。
轻飘飘的一眼,陶柠刚来时感觉不到什么,但也许是经历的事情多了。他忽然觉得宋珩的眼神令他很不舒服。
因为宋珩看他的目光不像是在看一个活生生的人,而是一件有利用价值的商品。陶柠感觉有些不适,避开了他的视线。
见状,宋珩轻笑一声。
宋郁丛瞬间冷脸,把陶柠挡在身后:“宋珩,你够恶心的,吃饭也不忘展示你那张丑脸。”
轻扣茶盏,宋珩面不改色,依旧浅笑,声音也丝毫听不出来怒意:“郁丛,母亲生病了,你应该提前回来去探望她。”
宋郁丛冷笑,“她遗嘱都立下了,家里养的阿猫阿狗都可以去给她上坟,唯独我不行,现在生病了会喊我去探望?我说宋检察官,你少在这虚情假意做好人了,倒胃口。”
话落,直接拽着陶柠去了二楼,电梯关闭前最后一秒,陶柠远远看见,宋珩面无表情,却略带玩味地看了自己一眼。
砰的一声巨响。
宋郁丛把房门关上了,门上贴的符箓被震得飞起,即便如此,也依旧牢固地贴在门上。陶柠陷入沙发里,看宋郁丛拿传唤机报了一连串菜名,什么佛跳墙、东星斑等等菜品,还有燕窝、人参等补品,几乎和医院里医生说的医嘱吻合。
宋郁丛不耐道:“把另一个山庄的营养师调过来,还有那个姓高的,叫他去奥克森特把乡巴佬的药送来别墅。”
传呼机那边的佣人有些迟疑:“二少您说的乡巴佬是谁?”
余光情不自禁瞥向沙发上的人,少年已经半躺在沙发上睡过去了,他睡姿很乖,背靠沙发枕着半条胳膊,红润的唇微张,只能看见半张白皙瘦弱的脸。
宋郁丛收回目光,耳朵泛起不自然的红,轻轻冷哼了一声,干巴巴说:“陶柠。”
“是。”
佣人办事的效率很快,没过多久,摆满了一辆推车的食物送了进来。宋郁丛把陶柠推醒:“睡得跟猪一样,到底你是奴隶还是我是奴隶?快起来。”
陶柠迷迷瞪瞪清醒,他揉了揉眼睛,映入眼帘的是一桌色香味俱全的饭菜,身旁还余有宋郁丛威胁的声音:“等会有一滴油落地毯上,你就死定了。”
宋郁丛表情恶狠狠的,陶柠呆呆的“噢”了一声。
但他不知道陶柠有个很不好的毛病,就是每次吃饭不仅吃的慢,还会把米饭粒掉在桌子上。陶柠有自知之明,所以这次吃饭的时候吃的更慢了,生怕把饭落到地上。
于是陶柠夹一筷子只有几粒米,菜也只挑小青菜吃。这盘青菜做得很合他胃口,咬下去又脆又有蔬菜的鲜甜。
结果宋郁丛似乎很看不顺眼他吃饭的方式,“你是蜗牛和羊变得?吃快点会要命么,菜也只挑那几根草吃。”
他之前就说过陶柠是蜗牛,陶柠心里装着事,本就吃的有些心不在焉的,而且有些菜他不喜欢吃,觉得有点腥。面对宋郁丛的挑刺,他习惯性左耳进右耳出,又“噢”了一声。
哐当一声。
宋郁丛把叉子一撂,双手抱臂,“今天不把饭吃完,你下顿就别吃了。”
陶柠忽然觉得有些委屈,他今天已经很累很疲惫,一路上都在担惊受怕,吃饭没有喜欢吃的菜就算了,还要处处受限制。他把筷子放在盘子上,倏然站起身说:“我不吃了。”
宋郁丛也跟着唰地站起来,“陶柠,你别忘了自己说的,敢踏出这个房间你试试。”
脑海中闪过徐隽悲伤的眼睛,陶柠停下脚步,又默不作声坐回去,垂着头,开始埋头吃饭,细这次他吃饭的速度很快,没有停下来过,更像是机械地扒饭。
宋郁丛发现了他的不对劲,拽住陶柠细瘦的胳膊:“你在做什么?!”
但手里的人倔强得不像话,不抬头也不搭理他,继续大口大口吃着,连菜也没夹,“陶柠!你给我停下!”
直到吃得太快,没嚼便咽下的饭团噎住了嗓子,陶柠忍不住咳嗽起来,本就没有什么血色的脸染上病态的红,到最后甚至捂住胸口开始干呕,地毯也瞬间变脏了。
宋郁丛脸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慌乱起来,他迅速拿过水递给陶柠,一只手拍着陶柠瘦到骨头凸出来的背脊,语气慌乱道:“你有病啊乡巴佬?!我又没逼你,你他妈吃成这样给谁看?!”
他又迅速拿起传唤机,叫人赶快把家庭医生喊过来。
宋郁丛手忙脚乱,调动出很久以前老医生拍背的记忆,学着老医生的样子,笨拙地拍着陶柠的背。
但宋郁丛从未做过伺候人的事,拍背也没轻没重的,陶柠受不了他的力气,喘了口气,纤细的手推向他的胸膛,虚弱道:“疼你别拍了。”
宋郁丛抓住他乱碰的手,耳尖发红却臭着脸,也没有松开,力度放得很轻,“少废话,你要是噎死在这儿,倒霉的是我。”
一直到陶柠不再咳嗽了,宋郁丛才松手,家庭医生也急忙过来了,还有打扫的佣人,本来冷清的房间瞬间挤满了人,收拾房间的,给陶柠看病的还有承受宋郁丛怒火的。
“谁做的饭那么难吃?不想干了是么?”
“刚才做饭的是刘大厨。”
有佣人颤颤巍巍道:“可是二少您之前还夸过刘大厨呢”
恶狠狠的眼神瞪过来,佣人瞬间不敢作声了。家庭医生给陶柠检查完,朝宋郁丛汇报,说他身体现在非常虚弱,体重也不正常,要多注重休息多吃饭,其他的没有问题,说完后便走了。
而佣人们把地毯全部换了一遍也弯腰退下。
听完医生的嘱托,宋郁丛臭着脸没说话,像是在想些什么。只是这顿饭是彻底吃不了了,那只剩下好好休息了。
他头上还缠着纱布,嫌弃枕头会碰到,便没有去卧室。陶柠本来想回自己的房间睡觉,再给徐隽打电话问情况的。但宋郁丛偏偏不放过他,冷声道:“就在这儿睡。”
陶柠知道自己反抗不了这个二少爷,只好认命蜷缩在沙发上了。他入睡很快,房间内彻底安静了下来,只能听见宋郁丛心跳加速的声音。
他待在原地盯着陶柠的睡颜,哼了一声,随后抱起陶柠去了卧室,把他放在自己的床上,臭着脸给他摘下眼镜,又非常不熟练地给陶柠脱了鞋子,还有裤子等衣物。
只是脱的时候,宋郁丛眼神闪烁,只敢偷偷瞄怀里人白到晃眼的地方,还有少年五官精致到像天使的睡颜。
宋郁丛不自在地移开视线,冷哼:“丑。”
最后给陶柠盖好被子后,宋郁丛双手抱臂,冷脸走出房间,他拿出传唤机,吩咐佣人去陶柠的卧室里,凡是尖锐的地方全部用棉和海绵垫包住。
他沉吟片刻,又喊了一拨佣人来房间,把这里尖锐的地方也封住。
“动作轻点,不要让我听见你们乱七八糟的声音。”
吩咐完后,宋郁丛把传唤机扔在茶几上,回了卧室。他径直走向沙发,双手抱臂,斜靠在沙发上,但沙发没有多大,宋郁丛很高,躺在上面有些不舒服,也放不了脚。
但他没发出声音,只是皱着眉,脸色不好看。
没过多久,墙壁上的挂钟刚走了半圈,床上便传来软糯虚弱的声音:“宋郁丛”
宋郁丛瞬间睁开眼,凶巴巴道:“我告诉你乡巴佬,你睡相差死了,刚才是你自己梦游跑到我床上去”
“我肚子疼。”
第52章 第 52 章 宝宝
宋郁丛瞬间站起身, 快速走到床边掀开被子,嘴上却不耐道:“你屁事怎么那么多”
陶柠咬住下唇,没力气跟他吵, 刚才吃东西吃得太快,肚子有些消化不了, 现在疼得厉害,他捂着肚子, 雪白的脸上冷汗涔涔。
下一瞬他便被人抱入怀中,但宋郁丛的体温比他还低,冰凉的双手箍在腰肢上时, 陶柠往他怀里缩了缩,有些哆嗦。
头顶上方传来咬牙切齿的声音:“别乱动!”
宋郁丛抱起陶柠快步去了卧室外,佣人们还在妥帖地把房间内所有尖锐的东西包扎好, 见脾气极差的二少爷抱着人出来, 纷纷吓了一跳, “还愣住干什么?!把医生喊过来。”
佣人们连忙应是, 以至于刚走没多久的医生办公室的软椅屁股还没坐热,就被人又火急火燎地喊走了。
医生心里嘟囔着, 莫非是二少爷犯病了?结果进门一看,沙发上的二少好端端的,眉头紧皱, 只是怀里紧紧抱着一个人,正是前不久他刚诊治过的少年。
他在宋家做家庭医生十多年了,从未见过这位脾气差的要命的二少如此护着一个人,还真是稀罕了。医生也不敢偷懒,仔仔细细将少年检查了一遍,得出的结果不过是胃部消化功能不好, 依旧是要注意饮食。
话说通俗一点,就是胃太脆弱了,吃东西不能太快,吃的东西更不能乱七八糟,总而言之,就是得精细养着。
医生给陶柠弄了点护胃的药物便走了,宋郁丛又在一众惊讶的眼神中,把陶柠抱回了床上。
佣人们瞬间回神,急忙凑到床边。有给递温水的,有冲药的,有端着很小巧甜点的,还有人打算用热水袋给陶柠暖胃的每个人对待这个漂亮的少年就好似对待易碎的瓷器,宋郁丛则站在旁边,双手抱臂冷眼盯着他们。
陶柠被这个阵仗吓得忘记肚子疼了,他拿起药便一口喝下,避开了要拿热水袋捂他肚子的手,“不不用,谢谢你们,给你们添麻烦了。”
佣人们对着这么一张似漂亮娃娃似的脸,还那么脆弱,心里更怜爱了。甚至之前觉得陶柠土气的人纷纷倒戈,也不知道是陶柠自己买的眼镜还是谁给他买的,那么丑?!简直暴殄天物。
要给他暖肚子的佣人连忙道:“没事的陶公子,您用热水袋护着吧,这样会好受点”说着要继续把小小的热水袋放到陶柠肚子上,一只手伸过来,把热水袋抢走了,伴随着宋郁丛冰冷的声音:“都滚出去。”
没有人不敢听这位二少的话,那位佣人讪讪不已,跟着其他人退出去了。
宋郁丛不顾陶柠小幅度的挣扎,强硬地把热水袋捂在他柔软的肚子上,冷声道:“自己捂着。”
“噢。”
肚子上的手放开了,陶柠自己捂着,但是他很困,也觉得只是肚子疼而已,用不着那么大费周章,趁宋郁丛闭眼休神,偷偷把热水袋放到旁边,忍着轻微的疼痛想睡觉了。
但下一秒,冷嘲热讽的声音便在床边炸开:“你是真想死是么?”宋郁丛是真的想把陶柠裹成一团从二楼扔下去,这人自己全身上下都是毛病,偏偏自我感觉良好,没看住他一会儿,把热水袋往旁边一丢,被子也不盖就蜷缩身体要睡觉了。
这乡巴佬看着低眉顺眼好欺负,怎么生个病那么麻烦?!
宋郁丛憋着火,但又想起医生说陶柠要好好休息,情绪更不能大喜大悲。他臭着脸搬了把椅子放床边,坐下来拿起热水袋捂他肚子上,最后直接把被子闷陶柠头上。
动作要多粗鲁有多粗鲁,要多暴躁有多暴躁。
这下子,肚子上只能牢牢地贴着热水袋,不过刚才还疼的肚子一下便好多了,陶柠默默蠕动身躯,把自己的脑袋从被子里钻出来,露出两颗有些圆的眼睛,声音透过被子,也有些闷声闷气的:“谢谢你”
但凶神恶煞的宋二少丝毫不领情,臭着脸道:“闭嘴,等你肚子好了,立刻从我的床上滚下来,去把我的鞋全部刷一遍。”
刷鞋吗?还是很简单的,从小到大陶柠的鞋都是自己刷的,他“噢”了一声,又问:“刷完”
宋郁丛语气不耐:“再说一句废话,就把你从二楼扔下去。”
陶柠默默闭上嘴,不做声了。卧室内的空调开的刚好,不冷也不热,伴随窗外树叶窸窣的声音,还有身旁人平稳有力的心跳,陶柠沉沉睡了过去。
*
高宇接到宋家传来的消息时,正要打算去三亚度假,对面说要他赶去奥克森特一趟,把叫陶柠的药拿过来,简单跑这一趟腿,报酬便是两个月的工资。
那边特别爽快,把钱瞬间到打到他的账户上。
他不会过问金主家的事,但用脚指头猜高宇也能猜到这是谁的意思,必定是宋二少的。虽然平日里宋家二少脾气差,是出了名的难伺候,可对待佣人却是最为大方的一个,小到几千几万的奖金,大到数十万的奖励,而且用的都是宋二少的个人资产,不走宋家的账目。
因此簇拥宋二少的人虽有怨言,但一切向钱看齐,多的是人上赶着巴结宋二少。当然也有实在受不了他脾气的人,宁死也不乐意的。
而高宇,却是非常乐意的那一批人,收了这笔跑腿费,他连忙改了机票,把目的地换成拉斯维加斯。
于是高宇几乎是飙车去了奥克森特,按照资料找到了陶柠的宿舍,敲了敲门,没人应声。他去找行政老师,行政老师知道他的身份,叫人给他送了钥匙。
宿舍门顺利开了,高宇一进门,便闻到一股若有似无的血腥味,随即,一道冷淡的目光看向他。
宿舍内没有开灯,脸上青紫的男人坐在右方的书桌前,书桌上有一封牛皮纸信,他脚底下还有一小片血迹,大概是血腥味的来源,听到门口的动静,冷冷淡淡看过来,只是因为黯淡的光线,看起来有些阴森。
高宇被吓了一跳,这应该就是陶柠的室友徐隽,他对这人有很深的映像,不是从别人的口中提到过,而是一场慈善晚会,当时的徐隽比现在青涩许多,却已经西装革履跟在一个地产大亨身后,面不改色跟人应酬了。
他路过时偶然听见徐隽在汇报:“几天后的招标会应该没问题,但陈处长那边有些事情需要您亲自出面,他在您三点钟方向”
当时高宇便多看了这年轻人一眼,也就暗暗记下来了。后来他就知道了此人是徐隽,当时年仅十七八岁,便把股票、债券等金融玩得比专业人士还要厉害,但是他从不参与,只给人做咨询。
后面再次听到徐隽的消息,便是在奥克森特,据说是校长亲自从海州一中将人请来的。
只是如今那个低调却风头无两的年轻人,怎么把自己弄成这幅狼狈不堪的模样?高宇知道宋二少和人发生了冲突,但是不知道是和徐隽。
“你是陶柠的室友吧?”高宇问,“你知道他平日里吃的药放在哪里么?麻烦你给我找一下。”说着,他拿出几张钞票放到徐隽桌上,桌上还有一捧快要枯萎的向日葵。
他心里犯嘀咕,这年轻人看着冷清不好接近,没想到还会买向日葵,挺有情趣的。
徐隽面无表情看了他几秒,随后拉开抽屉,将一份早已经打包好的药物放到桌上,合上抽屉。
高宇直接拿走了,临走前关上门:“谢了啊,桌上的钱你收着吧。”
徐隽收回冷淡的视线,没有去看那几张钞票一眼,而是拉开了抽屉,除了刚才被拿走的部分,里面还有一部分药物,高宇不清楚,但陶柠记忆力很好,不会不知道拿到的药只是一部分。
他猜到宋郁丛会派人过来拿药,回来后便把药物妥帖打包好了,说明书上甚至还沾有他打包时留下的血迹。
徐隽已经不确定陶柠会不会亲自回来,但他想见陶柠。
他缓缓抬眸,又把视线凝在桌上的牛皮信封上,过了片刻,视线转移,落在那几张钞票上,昏暗的光线下,他面无表情盯着,没有人知道徐隽此刻在想什么,但那双似鹰的眼睛更像是阴冷的毒蛇。
过了片刻,他用纸包住那几张钞票走向厨房,因为走动,有血迹从他的裤缝中滑出,落在地板上,一尘不染的地板瞬间染上了肮脏的血液。
他打开炉灶,蓝红交织的火焰燃气,徐隽冷漠的瞳孔映出纸张和钞票一同燃烧的倒影。
徐隽盯着它们燃烧殆尽,随后掏出一部手机,是陶柠的。
他打开那个备注刺眼的聊天框,上次他把“对不起”连带着一条虚假定位发送过去后,这人又发了许多消息过来:
【呆宝,那个学校不好,我来了替你转学好吗?】
【宝宝我错了,不该说那样的话,理我一下行不行。(T_T)】
【呆宝,你收到礼物了吗?】
【呆宝,你是不是交到新朋友了(ㄒoㄒ) 】
徐隽冷眼滑过信息,最后输入宋家庄园别墅的位置,按下发送键。
做完这一切后,他回到自己的桌前,打开电脑,拿出一份文件,再拨出一个加密的电话,电话那边响了几声,随即一个年轻女子的声音响起:“这里是李总办公室,请问您有预约吗?”
“没有。”
电话这边的声音听起来是个中年男子。
“那不好意思”
“我有宋荣国贪污的证据,你们李总感兴趣么?”
第53章 第 53 章 “抱一下我”
一架达索猎鹰2000LXS私人飞机正从所罗门群岛上空飞过, 胎牛皮座椅凹陷,男人半靠背垫,阴鸷的眉眼间是挥之不去的疲倦, 他捏着眉骨,前方折板上堆满了各种各样的文件。
最上方, 有一部手机。
手机外接设备,有个印裔在对着机器操作, 显示屏上是密密麻麻的代码数据。赵静群睁开眼,“查到了么?”
两周前,他察觉到有人动了陶柠的手机, 便请了一个印裔过来,叫他查找发送那条短信的基站位置,但此人非常谨慎, 还精通反侦察, 请过来的印裔一直在和此人‘交涉’。
那时候赵静群心情极不好, 时常阴晴不定。他的呆宝身边什么时候有这么个朋友了?他酸溜溜的想, 陶柠身边不再只有自己,与此同时也更加焦急, 迫切地想要知道陶柠的踪迹。
可疑的是,他除了能用这部手机知道陶柠有限的信息后,其他一无所知。而且赵家的事情堆积如山, 他不仅要处理赵家外面的生意,还要好好敲打族里那些不安分的叔伯。
前几天赵静群刚结束缅北的事情,后脚便要飞往澳大利亚抓叛徒看合作项目,每天的睡眠可以说不足两个小时。
之后手机又发来一条可疑的位置,赵静群半信半疑,但他不敢赌, 就叫人迅速去查这个学校了,结果是查到这个学校旁边有个火葬场和殡仪馆,其他扑了个空。
他意识到被人耍了,却也不放过一丝可能性,继续给陶柠发消息。
“赵先生,有消息了。”印裔蹩脚的中文打断了思绪,赵静群抬眼,印裔已经把手机捧到他面前,追踪显示屏里一条定位在海州的位置被标红。
“您的爱人在这个范围。”
赵静群若有所思,他最开始其实按赵静岁说的海洲搜索过,只是因为海州太大,找人无异于大海捞针,而且他本人不在海洲,还有各种人盯着他的一举一动,他不好明目张胆寻找,因此至今没有什么消息。
除了孙老二还有赵静岁等人知道他在找陶柠,其他的都不知情。
如今具体范围被标出来了,赵静岁沉着眉:“叫孙老二带人过去。”
随即手机震动,赵静群迅速拿了起来,视线凝在置顶备注发过来的消息上,他挑眉,“白云鹤湖山庄?”
*
卧室内的床柔软如天鹅羽,陶柠睡的很沉,直到被一阵窸窣的东西吵醒的,他睁开眼眸,便与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对上。
一个七八岁的小女孩穿着碎花裙,一只手探进被子里,见他醒了,双手缩回去捂住嘴,眨巴着眼睛,用脆生生的声音问:“漂亮哥哥,是我吵醒你了嘛?”
陶柠怔了一下,听到她说‘漂亮哥哥’,摇了摇头,脸颊微红,弯着眼睛道:“没有。”
小女孩笑了起来,又赶忙把小手伸进被子,陶柠感觉到有温热的东西放到了自己肚子上,应该是那个热水袋,可他记得,睡觉前是宋郁丛在身边的。
小女孩用甜甜的身影说:“漂亮哥哥,我叫囡囡,是小草哥哥叫我来给你捂肚子的。”
小草哥哥?陶柠一时有些没反应过来,后知后觉意识到她可能在说宋郁丛,他掀开被子,把热水袋从囡囡手里拿下来,看到她,他想起了许久未见的小檬,自然而然将她抱了起来。
囡囡高兴到大喊:“起飞啦!”
陶柠弯起眼睛,他很喜欢小孩子,摸了摸她柔软的头发说:“不用给我捂肚子,小草哥哥在哪里?”
囡囡眨巴着眼睛:“小草哥哥说不能告诉你。”
“”
囡囡又有些不好意思低下头,她很喜欢这个漂亮哥哥,是她见过最好看哥哥,于是在陶柠怀里揪着自己的头发说:“如果漂亮哥哥亲我一口,我就告诉漂亮哥哥!”
陶柠有些忍俊不禁,在囡囡左右两边小脸蛋上,都亲了一口。
“现在可以告诉我了吗?”
囡囡笑成了花儿,从陶柠怀里下来,肉嘟嘟的小手抓着陶柠的拇指,带着他往外走,“漂亮哥哥跟我来,我们去找小草哥哥”
但是陶柠跟着囡囡刚打开卧室门,两只如铁箍的手便拦住了他们,保镖为难道:“陶公子,二少爷下了命令,您不能离开这间屋子。”
囡囡面对外人有些怯生生的,躲到了陶柠大腿后去。
陶柠护着她。
“噢。”
既然出不去,陶柠也不强求,甚至礼貌地问:“可以去我的房间拿几本书过来吗?”他去学校的时候没有把所有书带走,一些没那么感兴趣的练习册都留下了。
两个保镖互相看了一眼,其中一个跑去给陶柠拿书去了,没过多久,就有一辆推车送进卧室,上面摆满了点心,还有各式游戏机以及陶柠眼熟的药物。保镖把书恭恭敬敬给他放到桌上,关上了卧室门。
囡囡抱着陶柠的腿,撒娇道:“漂亮哥哥,我可以吃这些漂亮糖果吗?”小孩子认的不多,把所有精致的点心统一叫糖果。
陶柠给她拿了两块牛乳糕,“不能多吃。”
囡囡捧着点心,高兴道:“谢谢漂亮哥哥!”她咬着牛乳糕,嘴里含糊不清道:“小草哥哥不让我们出去,但是我知道他去哪儿了。”
陶柠拆开药物,看了一眼瓶内,药少了,盖子上还有一小块血迹。他忍不住用手摸了摸,徐隽知道他在这里
他的伤是不是很严重?
担忧的滋味油然而生,陶柠微微皱眉,以至于没怎么注意到囡囡说了什么,直到囡囡扯着他的衣角,委屈巴巴道:“漂亮哥哥,你不理囡囡了。”
陶柠放下药物,蹲下身摸了摸她的头,“对不起这次哥哥会好好听。”
囡囡重重地“嗯”了一声,脆生生说:“刚才囡囡讲到宋老爷回来了”说到这里,囡囡有模有样压低声音,“漂亮哥哥,宋老爷是个坏人,他每次回来,小草哥哥都会受伤,他很坏。”
小孩子说话没有那么多逻辑,但陶柠大致听懂了,宋老爷是宋郁丛的父亲,为什么他每次回来宋郁丛便会受伤?陶柠问了。
但囡囡也不知道,只是有些颠三倒四说:“就是就是坏人!他回来,小草哥哥会掉眼泪!”
掉眼泪?陶柠想起宋郁丛那副总是凶巴巴的脸,有些难以想象他掉眼泪的样子,姑且是小孩杜撰出来的吧。他摸了摸囡囡的头,但囡囡能感觉到陶柠不相信,急到要哭了:“哥哥他是坏人!”
无论是大人哭还是小孩哭,陶柠见到都会手足无措,急忙擦掉她掉的泪珠子,轻声哄着:“是,他是坏人,我相信的。”
囡囡小声擦着眼泪,陶柠干脆把她抱进怀里,像刚才那样举高高,但是他胳膊力气不大,举一会儿便放下了。但囡囡成功被他哄好,圆圆的小脸上瞬间破涕为笑,只是精力一下便被消耗了,趴在陶柠肩上睡了过去。
陶柠悄悄松了口气,给囡囡脱下鞋子,给她放到床上去休息了。
他也有些精力不济,就着温热的水吃了药,只是囡囡刚才的话还回荡在耳边,为什么宋老爷回来以后宋郁丛便会受伤?这是真的吗?
陶柠无从得知,只好守着囡囡看起书来,宋郁丛不让他回学校上课,他只好自学,这些书的内容是数学系研究生才接触的,但他半年前就开始学习了。
他打算报考数学计算及应用,毕业后直接去研究所工作,再把陶圆和小檬接到城里来,之后安安稳稳度过一生。只是以他目前偏科的成绩,拿下省状元有点难度,但去心仪的学校还是没问题的。
翻书声伴随窗外树叶落下的声音,这次看书陶柠没有戴眼镜,因为他本来就不近视,只是习惯使然。
他没有找到眼镜,就没有戴了,等会问宋郁丛眼镜在哪里吧。
陶柠垂着头安静看书,露出白皙纤长的后脖颈,淡淡的自然光线洒在他脸颊上,周身好似点缀了点点星光,浓密弯曲的睫毛轻颤,好似两朵蝴蝶,即将从世间飞走。
开门的宋郁丛看到这一幕,心脏狠狠一跳,声音很哑:“乡巴佬,你在做什么?”
陶柠抬起头,翻页的手顿住,除了上一次在会所的争端,他从未见过如此狼狈的宋郁丛。
男人站在门口,身后的两个保镖已经不见了,他穿着黑色的长衣长裤,脸上没有不耐没有臭着,应该说什么都没有,惨白如纸,没有一丝血色,就好似被剥夺了生气的行尸走肉。
放下手里的书,陶柠站起身,呆呆地问:“你怎么了?”
不同寻常的是,宋郁丛没有像往日那般讥讽,只是又重复了一遍刚才的问题,声音沙哑:“你在做什么?”
“在看书。”
囡囡因为两人的动静被吵醒了,她揉了揉眼睛,看见宋郁丛后,惊喜道:“小草哥哥!你回来了吗?我有好好看着漂亮哥哥哦。”
她‘噔噔噔’地跑下床,正打算抱住宋郁丛的大腿,但因为看见宋郁丛很难看的脸色后,怯生生地收回了手。
“小草哥哥,你怎么了?是他们又欺负你了吗?”
他们?陶柠敏锐地捕捉到这两个字。
宋郁丛没应声,捏了一下她的脸,“出去玩吧。”
“嗯!”囡囡重重地点头,她很听话懂事,知道两个哥哥有事情,不会再缠着他们,只是到了门口时,她扒住门框,露出一颗圆滚滚的脑袋,神神秘秘说:“小草哥哥,我今天看见你偷亲漂亮哥哥了!”
说完,她做了一个小鬼脸,迅速溜走了。
陶柠沉默,因为他睡着了,自然对这种有人偷亲他的事毫无知觉。看向站在原地的宋郁丛,他蹙了蹙眉,却没有反驳。房间内没了囡囡叽叽喳喳的声音,徒留他们四目相对,一时间安静到可以听见彼此的呼吸。
就在陶柠以为宋郁丛不会解释也不会说话了时,却听见他说:“喂乡巴佬。”
陶柠没应声,看着宋郁丛面露不耐,身形分明高大,足以投下一片阴影,却一小步一小步靠了过来。
“我跟你说话,乡巴佬。”
“嗯。”
陶柠这次应了,随后听见他声音别扭,却带着一丝若有似无的祈求。
“乡巴佬?”
“嗯。”
“我命令你……抱一下我。”
第54章 第 54 章 真的不会不要我吗
陶柠有些意外, 如果忽略宋郁丛别扭的语气,这还是他第一次说出类似于服软的话。他想了想,虽然不知道宋郁丛身上发生了什么, 但还是伸手抱住这个向他祈求一个拥抱的人。
陶柠只到他胸口,在他抱住男人的一瞬间, 宽阔冰冷的手掌反手将他拥住,清甜的柠檬香在鼻尖萦绕, 男人埋在他颈肩,深深地呼吸着,微恐这些清甜美好的味道会消失。
而内心暴虐不安的痛苦也随着这个拥抱, 逐渐平息。
这个乡巴佬只能是他的。宋郁丛有些偏执地想,谁也不能抢走,宋珩不行, 徐隽不行谁都不行。
感受到怀中人的不安, 陶柠本来没有放下的手轻轻放在他的后背上, 拍了一拍, 这样应该没事吧?但是显然这个拍背的动作踩到了怀中人的自尊心,宋郁丛看似强势实则很轻地推开他, 冷哼:“你拍小孩呢?”
被他莫名其妙讨要一个拥抱,又莫名其妙被他推开,陶柠也不生气, 顺着他的话点了点头,很赞同他的自知之明。
不过陶柠心里嘟囔了一句,是脾气很差的熊孩子。
宋郁丛瞬间黑脸,但比起刚才血色惨白的样子,现在有了几分生气。他哼了一声,“药已经给你拿过来了, 别想再找借口离开,否则就把别墅上下的厕所全刷一遍。”
“我吃了,谢谢你。”陶柠自动忽略后半句,想起瓶盖上方的那抹血迹,犹豫道:“等你伤好了,放我回学校吧。”
宋郁丛阴沉沉地看过来,陶柠不为所动:“不是因为谁,是为了我自己,你知道我是你们家资助的学生,如果完成不了合同的任务,我没有办法继续在这里待下去。”
宋郁丛冷脸:“你给我当一辈子奴隶,我保你一辈子在这里生活无忧。”
一辈子?
陶柠怔了怔,一辈子这个词对他来说有些陌生,也无法想象,更不会去想如此遥远的事情。有时候不得不承认,无论发生什么事情,赵静群求他不要分手,亦或是宋郁丛说要一辈子的事情,陶柠总是理智思考,没有感情用事过。
陶柠果断拒绝:“不用那不一样。”
他有属于自己骄傲,即使宋郁丛如今的态度是他需要的,意味着离攻略进度更进一步,但陶柠有能力完全任务,不需要任何人插手。
不过宋郁丛的想法跟他很不一样,他逼近陶柠,那双凤眸酝酿着风雨:“你不想给我当一辈子奴隶?”
陶柠说:“我本来就不是奴隶。”
宋郁丛捏住他的肩膀,只是力道很轻,“我是说一辈子!只属于我一个人的奴隶!”
陶柠默不作声看着他。
宋郁丛看着他那双美丽到令人魂牵梦萦的眼睛,从前他总看不惯陶柠低眉顺眼土气胆小的模样,认为他那双呆子似的眼睛里充满了怯懦,可如今他仔细看才发现——
这双如宝石的眼睛里什么都没有,是无机质的、冷静的,几乎到冷血无情的地步。
陶柠看着刚才似乎魔怔一般的人忽然松开他,双手捂住脑袋,大口喘着气,整个人仿佛陷入了无法自拔的混乱之中。
他小心接近:“你怎么了?”
“滚滚开!”
男人双手捂住脑袋,无意识死死抓住自己的头发,好似连带着要把头皮扯下来,陶柠靠近他,他便像是受到刺激般,一直往后退,最后抵在门上,颤抖着身体蹲下来,语无伦次道:“你不要我你也不要我滚开滚开”
你不要我。
陶柠落在半空的手僵住,思考了片刻,他叹了口气,没有害怕宋郁丛的抗拒,脚步轻缓靠近他,就连声音也放的很轻:“我没有不要你。”
他弯下腰,最后也跟着蹲下身,与浑身发抖的宋郁丛平视,只是后者抱着头,不肯露出眼睛。陶柠轻轻碰了一下他发抖的胳膊,软糯的嗓音继续道:“我我没有不要你。”
纤细的手指刚碰到冰冷的肌肤,就一把被人捉住,但宋郁丛依旧埋着头,不肯与他对视,陶柠任由他握着手,只是维持这个姿势久了会有些麻,他索性靠得更近一点。
下一瞬,他便被浑身冷冽的气息拥入怀抱,宋郁丛双膝跪地,将他紧紧扣入怀里,冰凉的唇贴着陶柠温热的脖颈,他忍不住打了个寒颤,也能感受到抱着他的人仍旧在发抖。
这一次,陶柠伸出手来,回抱了他,轻轻拍着他的背脊,直到抱着他的人不在发抖,好似从一场梦魇中醒来。
过了许久,陶柠听见曾经时刻处于暴虐的人小心翼翼问他:
“真的不会不要我?”
“嗯,真的。”
*
经历过门口的事,陶柠感觉到宋郁丛好像更加别扭了,他凶巴巴威胁自己说:“不准把今天发生的事告诉任何人。”
陶柠点了点头,但即使他答应了,宋郁丛依旧对这个回答不满,俊美的脸上都是怒意,瞪着他。
陶柠有时候真的猜不到他的心思,小时候陶圆偶尔会跟他插科打诨,也不管那时候的陶柠能不能听得懂,告诉他女人心海底针,他个呆若木鸡的臭小子连自己的心思都猜不到,以后别想娶媳妇了。
陶柠觉得现在陶圆说的话可能有错误,因为宋郁丛是个男人,但心思却是大海里的一滴水,他连猜都没有思路。
比如现在,他分明已经答应了,为什么还会生气?
陶柠沉默片刻,忽然道:“我想告诉别人我陶柠,要你。”
“”
系统也在听他们交流,闻言差点被瓜子噎死,这呆瓜说的是什么霸道虎狼之词??但是更令它没想到的是,这个它觉得最难攻略差点都要被pass的男人,脸色果然好看多了,甚至脸颊都有些泛红。
只见他哼了一声:“勉为其难让你说。”
【】
呵呵,人类邪恶的世界,果然它这样纯洁又高级的智能无法理解。
这一天宋郁丛几乎没让陶柠出过房间,反倒是自己房间里的东西被他一件一件搬过来了,他想阻止,但又看不见人,因为宋郁丛似乎有些忙,一出去便是五六个小时。
期间囡囡和阿云都来找过他。
囡囡抱着他的腿依依不舍,“漂亮哥哥,我要走了。”
陶柠一怔,小女孩穿着漂亮的公主裙,他以为是宋郁丛某个亲戚的孩子,难道不是吗?囡囡的声音拉回了他的思绪:“漂亮哥哥,如果你以后和小草哥哥结婚了,要邀请我来做花童哦。”
“”
阿云在旁边吓得脸色都白了,但是他见陶柠面色如常,也就没说什么。因为他也逐渐感觉到,陶公子和二少爷之间的关系逐渐不同寻常,他读书读得少,不知道该怎么描述他们之间的氛围,也许就是电视机里说的,如胶似漆无法割舍的气氛吧。
思及此,阿云有些难过,他自小就清楚自己的性取向,便是人人忌讳的同性恋,他从不敢奢望陶公子这样美丽的人会看见他,但会真心地祝愿他,快乐幸福。
也会死守这两个秘密,但是囡囡童言无忌,阿云打算等晚上的时候,囡囡要走时跟她讲清楚,有些话不能在外面乱说。
陶柠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小朋友的心愿,只好似是而非地摇头,又点了点头。
囡囡看不懂,以为陶柠答应她了,兴奋到手舞足蹈,还说那天要穿最好看的裙子。
后面是一个穿着清洁工作服,面相老实的男人把囡囡接走的,囡囡扑进他的怀里,大声喊:“爸爸!”男人拘谨地朝他们点头道谢,把囡囡抱起来接走了。
“漂亮哥哥再见!阿云再见!”
“再见。”
阿云一下子便看出陶柠的困惑,跟他解释:“囡囡是刘大叔的孩子,很小她妈妈便去世了。刘大叔工作太忙,怕照顾不了她,偶尔会把囡囡接过来,只是宋家是不允许佣人的孩子到别墅里来的。”
“有一次囡囡被人发现了,其他人想赶他们出去,把刘大叔的位置空出来让亲戚顶上,但他们运气不好碰到了二少爷不好的时候”
阿云顿了顿,压低声音说:“结果就是二少爷把那些人全赶出去了,也允许囡囡偶尔来一次。”
陶柠注意到其中一点,问:“什么是不好的时候?”
其实这种主人家的事阿云是不会说的,但是想起宋郁丛对陶柠的态度,还有他们两人之间的关系。阿云说:“陶公子,我上次说二少爷的八字不好您还记得吗?”
记得的,那天他想多打听有关宋郁丛的事情然后攻略他,结果中途被打断了,之后阿云也就缄口不言了。
阿云现在提起,陶柠还是想知道的,从前他是被迫想要了解有关宋郁丛的事情,只是现在想起宋郁丛蹲在地上浑身发抖的模样,不知为什么,陶柠有些心软。
他如今想主动去了解他,了解他藏在暴虐面孔下的另一面。
“嗯,我记得。”
阿云叹了口气,他是从小在宋家做了佣人的,虽然很多人排挤他,看不起他,但他比那些人,知道的多。
他有些迟疑地开口:“宋老爷其实是赘婿,但他从不允许有人提起这件事,为人也迷信,到了到了。”阿云顿了顿,找了个合适的词语,脸上都带了些恐惧:“到了被妖魔鬼怪附身的地步!”
阿云长长的舒了一口气,接着说:“只是海州这边凡是做生意做得很大的人,都会供奉那些东西,但也正是因为这样,二少爷八字不好,在宋老爷眼里,他是个没用的儿子,是个会败坏运气的灾星。”
第55章 第 55 章 救救我
陶柠怔了怔, 仅凭一个人的出生日期,就能认定他是好是坏吗?他无法想象宋父接下来的做法,只好听阿云继续说下去, 阿云的脸色变得也有些难看:“直到那位大师出现”
那时候阿云只有十一二岁,模糊的记忆里, 他跟在其他佣人后面,整个别墅内的氛围如暴雨来临, 压抑沉闷。佣人们头也不敢抬,只有阿云年纪小,躲在一个佣人后, 好奇地看着别墅中央。
别墅中央站了一个小男孩,五官精致却面无表情,身上丝毫没有属于小孩的活泼生气, 更是浑身赤裸, 像块没有任何尊严, 供人检查、挑剔的肉块。
阿云知道这个男孩, 佣人告诉他,这是金贵的二少爷宋郁丛, 但是说话的佣人语气鄙夷,说可惜了,再金贵那命比他们这些做佣人的还要贱!跟他的名字一样, 是杂草,是没有用的东西!
以小宋郁丛为中心,四周贴满了阿云看不懂的符箓,甚至还有断了头的公鸡和血流尽的黑狗,宋老爷和另一个与二少爷五官相似的少年冷眼旁观。直到一位穿道士袍的中年男人进来了。
宋老爷冷肃的面容竟露出一抹讨好的笑,迎上前道:“游大师, 您终于来了,上个月家中失了好几块地,天上又出现白虹贯日,是不是都和这个灾星有关?”
叫‘游大师’的人分明只是个中年人,胡子却留有半掌长,闻言捋了捋胡子,绕着小宋郁丛转了一圈,那双眯成缝的眼睛里,浑浊的眼球微光闪烁,摇头叹气道:“二公子甲戌年十月生,金火相克,五行至弱,八字提纲克年,父母不全,命定天扫星降世!是一辈子没福分,让家里不得安宁的命数啊。”
他摇头感慨,宋老爷脸色都白了,使了个眼色,他身边的管家连忙把两大箱子送到游大师面前,“这是鄙人的一点心意,还请大师笑纳如果不能丢掉灾星,大师可还有其他解决办法?”
游大师闭眼不语,宋老爷连忙又加了五六个手提箱送到他面前,这下,游大师才抖动胡子,睁眼缓道:“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二公子的命格无术可解,五体六气却是镇宅引珍的佳材,取其精、气、津、液、血、脉制于玉器内,埋入西南方王母十丈外,即可保宋家百世无忧,财运亨通。”
轰隆一声!
别墅外惊雷炸响,阿云被吓了一跳,海州多台风暴雨,不知不觉间,外面已经下起了倾盆大雨,他那时候想,花园里那些开的正艳的玫瑰经过这一场暴雨,可能会全部枯死。
他听不懂宋老爷和游大师说话的意思,有佣人说是要给二少爷放血,他的血用处很大,用上等的玉器装好,可以保佑他们发财呢!
他们可惜说,唉,这么一个出生金贵的贱命,没想到那副身体是个值钱的,也算是有点用处吧。
随着那道惊雷响起,有两个保镖冲到别墅中央,死死将小宋郁丛桎梏住,紧接着,阿云看见有人拿比儿童手臂还要粗的针管过来,朝跪在地上的宋郁丛走去。
宋老爷、宋大公子、游大师、管家、司机所有人,包括阿云自己,都站在中央外围旁观,但阿云是好奇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其他人却是面无表情,冷眼看着小宋郁丛挣扎。
阿云回想起这一幕,忽然惊觉,当时一定像极了恐怖电影。
小宋郁丛终于知道害怕了,那双似琉璃的眼睛满是恐惧,看向两个面色冷漠的至亲,用不太流利的中文祈求道:“爸爸,哥哥,救救我!我会很乖的,我我不想抽血”
然而没有人回应,别墅内好似死一般的寂静。
哒、哒、哒。
直到高跟鞋的声音响起,小宋郁丛原本黯淡的眼睛瞬间亮起,他小心翼翼看过去,原来是宋夫人正朝这边赶来,那张与小宋郁丛极像的脸带急切,小宋郁丛挣脱得更厉害了,喊道:“妈妈,救救我”
但是宋夫人那双美目连看都未曾看过他一眼,像一阵抓不住的风从他身边经过,她来到宋老爷面前,狠狠甩了他一个巴掌,尖锐的指甲在他脸上划过血痕,骂道:“大雨天你怎么能让珩仔出来??他生病了怎么办?你是想害死我父亲那样害死珩仔吗?!”
宋老爷脸色极为难看,他是入赘的妻子吴玥家,这件事一直是他不能被人提及的痛楚,但好在他熬死了老丈人,整个吴家的资产都是他宋荣国的了,此后没有吴家,只有宋家。
但是那老丈人也不是个东西,竟然在英国便把三分一的遗产留给了那个灾星,那份遗嘱下落不明,只有吴家之前的律师在执行。
问这个女人她却只会大喊大叫,还满嘴胡言,她已经疯了。
他厌恶至极,心道迟早要和这个女人离婚,把外面的温柔乡接回来,挥手下命令:“把夫人和宋珩送到房间去。”
佣人几乎是拖着宋夫人走的,而小宋郁丛仍旧在哀哀地祈求她,哭喊道:“妈妈不要走!不要丢下我!”
只是从始至终,宋夫人没有,谁都没有给他一个眼神。
那保镖手持针管,见宋老爷和游大师的赞同,正要抽走小宋郁丛身体里的血,但小宋郁丛看着在楼梯口逐渐消失的两道身影,不知从哪儿来的力气,忽然剧烈挣扎起来:“放开我!放开我!”
两个保镖差点没抓住他,宋老爷怒火中烧,冷冷再次吩咐:“把他关到地下室去,等什么时候听话了再放出来。”他瞬间变了副脸色,看向游大师:“大师,这灾星不听话,关几个小时再取他的血如何?”
“自然。”
那两个保镖听了命令,有人扯出小宋郁丛的头发,有人攥紧他的肩膀,将他关入了地下室,与其说是地下室,不如说是禁闭室,里面空间狭小,只能容纳下两三人,铁门关上后,没有任何窗户,以至于没有任何光亮透进去。
只有无尽的黑暗与静谧。
“放我出去!放我出去!”
“爸爸!妈妈!哥哥!救救我!”
“放我出去我会很乖的”
“我很乖的为什么要把我关起来”
“爸爸,妈妈,我想出去”
铁门被他拼命捶打,却没有一个人回应。
最开始,铁门后传出的声音是愤怒的,慢慢的,随着时间流逝,里面传出来的声音越来越弱,越来越小,只剩下恐惧与小兽般的呜咽,到最后彻底没有声音了。
游大师算好了时辰,说,七星汇聚,是大吉之兆,亦是取人精血的好时辰。
宋老爷那张精明的脸终于露出一抹慈和的笑,喊人把禁闭室打开。
佣人拖着快要陷入昏迷的小宋郁丛出来,他睁开那双快要流干眼泪的眼睛,模糊中,他看见了宋老爷居高临下看着自己,他想求救,但求救的话说的太多,喉咙几近干涸,已经发不出一丝声音了。
接着,他看见那个拿着针管的保镖出来,攥住他的手,还有人用绳子勒住他的胳膊,致使他细瘦的血管突出来,随后他感觉到一阵刺痛,冰冷的针头刺入了他的血管。
很疼很疼。
小宋郁丛想挣扎,却挣脱不开,他能感觉到血液在一点一点流逝,他呼吸逐渐急促,看着针管里红色黏腻的血液化作了一张张丑陋狰狞的脸,那些脸血肉模糊,却张开嘴巴,说:
你是灾星,你的命和你的名字一样,贱如草芥。
你出生金贵又怎样?你会给周围的人带来厄运。
你应该去死!
小宋郁丛瞳孔紧缩,任由手腕粗的针管吸满了他的血,他的脸色一点一点变得惨白,胳膊上留下青紫的淤青。他魔怔似的呢喃:“我不是我不是”
外祖分明说他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未来必定大富大贵,延续家族的繁荣。外祖喜欢他,却不喜欢爸爸和哥哥,说他们父子俩一样的薄情,因此在妈妈要生他的时候就把她带去了英国,只是听佣人们说。
他命不好,远在香港的宋老爷厌恶他。更有甚者说,他其实不是宋老爷亲生的孩子。
他去问妈妈那些话是不是真的,可妈妈很少理会他,总是整日对着电话哭,说宋荣国是个畜生,用尽所有恶毒的话诅咒宋荣国偶尔妈妈会抱他,但没过一会儿,她便会推开他,骂他:“滚!都是你荣国才不爱我了!你滚!”
外祖说妈妈产后抑郁,精神受损,叫他不要往心里去。
他记下了,一直在努力讨好妈妈,甚至开始讨好那些佣人,希望他们不要再说自己是灾星了。直到外祖过世,爸爸来接他们回国。
小宋郁丛本以为,有了爸爸和哥哥以后,他们一家人团聚,妈妈就不会再伤心,自己也会很乖很听话,他们会爱自己。
可是没有。
爸爸认为他不详,把他的房间安排在最偏僻的地方,贴满了阴森可怖的符箓。哥哥从不会与他说话,总是冷眼看他、打量他,偶尔会露出一点轻蔑和鄙夷,就好像在看低等的动物。妈妈很爱哥哥,总是温声细语与他说话,但面对他时,却只有冷漠。
没有人。
没有人爱他。
直到现在,他们要抽干他的血。
针管里的血越来越多,也越来越狰狞恐怖。小宋郁丛根本撑不住一次性被抽走那么多血,彻底晕了过去。
自那以后,隔三差五便会有人来抽他的血,偶尔宋老爷过来,脸上会欣喜若狂,说他的血是有用的!有用的!
最开始,那些保镖抓住他时,他会哀求,求他们不要抽自己的血。再后来,他会挣扎、尖叫、怒吼,但什么用也没有,他根本挣脱不了。
如果不配合,便会关进那个潮湿没有任何光亮的地下室里。
那是宋郁丛一生中最恐惧的地方——因为太安静了,什么声音都没有,一点光也看不到,他只能抱紧自己,缩在角落里浑身发抖,把头埋入双膝,一分一秒数着,靠自言自语,艰难地度过要让他疯掉的恐惧。
后面,宋郁丛开始配合他们抽血,如果手上的针孔和青紫太多了,他们还可以从脚上的血管抽,直至他手上,腿上,密密麻麻全是青紫的痕迹。
而宋郁丛的体温,常年累月下来,变得也越来越低,直至像一具冰冷的尸体在世间行尸走肉,旁人轻轻碰一下,便要冻个哆嗦。
往后的日子里,新来的一批佣人之间有抱怨传出来了,说宋家的二少爷脾气极差,阴晴不定难伺候,总是动不动就摔东西骂人,说话非常难听,以至于换了一批佣人又换一批佣人伺候。
尤其是在那年十月份的某一天,这位脾气差的宋二少爷突然发疯,把餐厅摔了个稀巴烂,差点要拿瓷片割了宋大少爷的脖子,幸好是宋夫人出面制止了。
事后有人看见保镖把宋二少爷带走了,至于带去哪里,很少有人知道。
阿云知道,二少爷又被带去地下室了,他没去过那里,但听人说那个地方阴森森的,最好不要靠近。
“你疯了吗宋郁丛?!”“把藤条拿过来!”“你果然是个灾星,真是没错”“你是个疯子!”
无数的谩骂与斥责在耳边回响,宋郁丛缩在角落,大口大口喘息着,他快要呼吸不过来了,浑身开始止不住地颤抖,那些由血液化作的脸一张一张又出现了,他们逼近,嘴里发出狰狞的声音。
“滚滚开滚开”
“救救我”
宋郁丛使劲往墙角缩,他抱住疼痛不已的头颅,嘴里喃喃自语。
但是没有用,那些人的声音变成了挥之不去的梦魇,好似要与这间不见天日的禁闭室,将他活生生囚困至死。
他恐惧地往后缩,浑身抖得厉害。
就在他要绝望之时,忽然,浓烈却清甜的柠檬香驱散了令人作呕的血腥味,他冰冷刺骨的身体被一个温热的怀抱拥住,软糯的嗓音在他耳边温柔响起。
“我没有不要你。”
一瞬间,那些令他恐惧的声音消失了,他充斥暴虐与痛苦的世界,只剩下这道软而轻的声音,抚平了他的不安与绝望。
他抬起头,双眸闪过泪光。
“真的不会不要我吗?”
少年点了点头,轻轻拥抱他。
“嗯,真的。”
第56章 第 56 章 祈求
无法言喻的酸涩在心尖弥漫, 陶柠垂下眼帘,忽然想起那道令他不适的符箓原来事情是这样么?
可在他心里,宋郁丛不是灾星, 也不是卑微的草芥那是什么呢?
陶柠感到迷茫,阿云叹了口气继续说:“后来二少爷长大了, 那样的事情发生的次数越来越少,直到现在, 别墅里和谐多了。只是据说二少爷脾气差是因为心理有问题,之前请了很多医生来看过”
窗户外传来吵闹声和汽车声,阿云边说边把卧室内的窗户合上, 担心外面的风吹进来让陶柠受凉。
他那时候那么小,一个人被关在地下室里,还要被抽血, 心理上怎么会不出现问题呢?陶柠已经不忍心再听下去了, 他适时转移了话题, “外面发生什么了?”
宋郁丛不许他出去, 有一直想把他关在房间里的架势。
“是宋老爷回来了,过几天要举办一场宴会, 具体是什么宴会我也不清楚。只是那几天我也会很忙,囡囡也走了陶公子,您一个人在这里没问题吗?”
阿云看得出来陶柠被限制了自由。
陶柠摇了摇头, 不过他并不是在回复‘有没有问题’这件事,而是‘一个人’,他觉得,宋郁丛不会让他一个人。
他的预感是对的,阿云走后,卧室内静了下来, 陶柠静静地坐在沙发上,但没过多久,皮鞋踩在地毯上的声音沉闷响起,其实声音很小,但陶柠就是听见了。
是宋郁丛。
沉闷的脚步声持续不断响起,直至黑色尖头抵住陶柠的帆布鞋,宋郁丛弯腰,那张俊美到凌厉的脸几乎也要与陶柠白皙的额头相抵。
谁都没有说话,旖旎的暧昧却在逐渐上升。
陶柠抬起头,眨了眨眼睛看他,如棕色宝石的瞳孔能够映出人的倒影,宋郁丛直起腰,冷哼着移开视线,双手抱臂,耳尖却泛起不自然的红。
“乡巴佬,三天后晚上九点,你必须去顶楼一趟。”
“我不知道顶楼在哪里。”
“你蠢么?我会安排人带你上去。”
“可你没有说。”
宋郁丛瞪着他,陶柠也不生气,反而弯了弯眼睛,像两个浅浅的月牙,点缀在巴掌大的脸上,好似小狐狸狡黠地一笑,美丽极了。
继续威胁的话戛然而止,宋郁丛哼了一声,耳尖的红晕逐渐加深,由粉红转为深红。陶柠发现了,一错不错地盯着,问:“你看见我的眼镜了吗?”
自从他在这里睡了一觉后,眼镜就不翼而飞了。
宋郁丛眼睛眯起,“扔了,怎么样?”
陶柠微微蹙起眉,虽然只是一副眼镜,可那毕竟不是自己的东西他现在不想和宋郁丛发生争执,只好放软声音说:“那是那是我阿姐给我买的,很重要,你扔到哪里去了?我去找回来。”
说着,陶柠就要往外走,胳膊倏然被冰凉的手掌抓住,他一下便被宋郁丛拉入怀里,那双凤眸下沉,“不准走。”
语气很凶,还隐约带着威胁。
但陶柠仔细听,原来一直都有几分委屈巴巴的祈求。
他抬头看那双凤眸,而抱住他的人,也在低头看他珍珠似的眼睛。
宋郁丛以一个占有欲极强的姿势将他圈进在怀里,牢牢地将他锁在了如铁箍的双臂间。陶柠忽然敏锐地意识到,禁锢他的人现在很不安,好似只有抱住他,狂躁而暴虐的心跳才能平稳。
陶柠放软身体,双手有些迟疑地回拥他,被他抱住的身体明显僵硬起来,耳尖的红弥漫至脸颊。陶柠听见抱住他的人冷哼:“你待在这儿,哪儿都不许去。”
“但我要找眼镜。”
“等会我让佣人给你。”
陶柠弯了弯眼,“噢,可你不是说扔了吗?”
宋郁丛被他三番五次拆台,气得脸颊通红,觉得自己的面子挂不住,而且这乡巴佬今天怎么回事?为什么一点儿也不怕他了宋郁丛感觉得出来,有段时间陶柠有些怕他
哼,今天是吃了豹子胆了?
他盯着陶柠有些得逞的笑,不知是愤怒还是什么,情难自禁扣住陶柠纤细的腰肢,宋郁丛忽然开不了口了,干脆低下从来高傲的头颅,双唇贴了上去。
陶柠怔了怔,双眸放大。
大脑变得空白,他无法思考,干脆闭上眼睛,轻轻地回吻。
房间内很安静,因为阿云关上了窗户,连一丝风声都听不见,只有星星点点的光线,透过玫瑰花纹镂空的窗帘,洒在相贴的二人身上。
*
到了晚上,如宋郁丛说的,佣人将眼镜送过来了,而且是放在一个檀木盒里装起来的。陶柠就知道,宋郁丛根本没有把眼镜扔掉。
他又吓唬他了,但他现在已经不怕他了。
陶柠想了想,但是宋郁丛如果还说难听的话,他是会呛回去的。
晚上宋郁丛过来跟他吃饭,他吃的西餐,陶柠吃的中餐。
他脸色比白天时也更白了一点,依旧长衣长裤,陶柠坐在他前方,并没有多问,因为他有预感,如果问了,宋郁丛估计要大发雷霆,还会牵扯到阿云。
所以他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只是给他盛了一碗玉米排骨汤,陶柠刚才尝了,今天的菜都很家常,他都认识,也没有很奇怪的腥味,这道玉米排骨汤最好喝。
他想让宋郁丛也尝一尝。
冒着热气的鲜汤忽然出现在眼前,宋郁丛握住刀叉的手一顿,他抬眸,与陶柠静静的视线对上,那天他愤怒到无法自控,觉得陶柠的眼睛里,什么也没有,空洞到令他感到恐惧,让他想起禁闭室内无边无际的黑暗,也显得他像个无理取闹的疯子。
但是现在也许是那时他看错了,陶柠的眼睛很漂亮,安静看一个人的时候,会让人觉得,他的眼睛里全是此人。
宋郁丛在这双眼睛里看到了自己,长久以来被恐惧笼罩的黑暗,终于窥见了光明,原来是陶柠的眼睛。
他轻轻地哼了一声,放下刀叉,嘴上说:“这么难吃的东西你也敢拿过来?”,却小心翼翼捧起汤碗,一点儿也不剩喝光了。
陶柠坐在他身旁,双手很乖地放在腿上,目光却一直盯着喝汤的宋郁丛。被他盯着看的人脸颊逐渐发红,‘砰’一声把碗放在桌上,瞪着他说:“乡巴佬,不准看我。”
陶柠看似很乖,却说:“我没看你。”
宋郁丛瞪得更凶了:“那你在看谁?!”
陶柠语气无辜:“看一只霸王龙。”
宋郁丛拧眉:“哪儿有什么霸王龙?”
话落,宋郁丛才后知后觉意识到,这乡巴佬在说自己是霸王龙,他顿时气得拎住陶柠的后领,但没有把他拉进,而是自己凑了过去,臭着脸说:“最近是不是对你太好了?乡巴佬,别给你点颜色就开染坊,给我记住,你只是我的奴隶”
“噢。”
陶柠若有所思地点头,然后直起腰,吻了一下脸色很差的男人。
砰的一声。
男人像是被烫到一般,瞬间放开他,迅速往后退,差点一屁股摔在凳子上,闹出的动静让陶柠都小小吓了一跳。
宋郁丛的脸像是煮熟了的虾壳一样红,捂住嘴,话都说不利索了:“你你你!陶柠你在干什么?!”
这人他亲自己的时候没反应,怎么自己亲他的时候反应那么大?
陶柠直白说:“在亲你。”
这是陶柠第一次主动亲他,巨大的喜悦冲昏了宋郁丛的头脑,心脏砰砰直跳,几乎要破膛而出,他装模作样咳嗽了一声,冷哼道:“你喜欢我?”
陶柠没做声。
但宋郁丛沉浸在喜悦的情绪中无法自拔,继续道:“告诉你乡巴佬,想做我身边的人多了去了,你又土又穷,毫无竞争力但、但是如果你能讨好我,我就给你一个机会。”
陶柠不知道他怎么想到这方面去了,自从上次在会所里的吻后,他与宋郁丛之间的关系似乎变得不一样了,但具体哪里不一样,他也不清楚,因为没有人明说过。
但现在宋郁丛把话挑明了,陶柠却不知道怎么接话。
那时候他觉得,无论是赵静群、徐隽还是宋郁丛,对他来说,都只是任务而已,得到他们的‘我爱你’就可以了。只是现在那么久过去了,他依旧会梦见赵静群,担心徐隽的伤势,如今也会主动亲吻宋郁丛。
他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而宋郁丛却以为他答应了,接下来的晚饭吃得肉眼可见地愉悦起来,本来惨白的脸带了几分血色,甚至还冷哼着,说了自己喜欢什么花,喜欢什么音乐,喜欢什么食物。
陶柠点了点头,却有些心不在焉,直至晚上的时候,他躺在床上,宋郁丛说什么都不肯他回房间,自己却睡到隔壁的小房间去了。
枕头、被子全是宋郁丛身上冷冽的味道,陶柠有些睡不着,睁着眼睛看天花板上模拟出来的星空,忽然问:
【系统,我攻略成功后他们三人会怎么样?】
系统没听明白他的意思:【呆瓜,什么会怎么样?】
【我会离开那他们会去哪里?】
【当然是继续生活啊!】
【噢】
也是,攻略完以后便只剩下分别了吧。
陶柠沉默片刻,不动神色问:【你说你来自宇宙高级文明,地球上那么多人,为什么会选中我?】
系统大喇喇说:【因为是设置好的】
滋啦滋啦,好似电流紊乱的声音在陶柠脑海中响起,系统后面的话好似被雪花模糊了一般,他根本无法听清,甚至太阳穴开始微微刺痛。
他想,也许这是不能问的问题。但系统说已经设置好的什么叫已经设置好的?他身上是有什么东西吸引这些所谓的高级文明吗?而且系统曾无意间提到过研究所
过了好一会儿,系统尖叫道:【呆瓜!你居然套我的话!】
【对不起。】
系统哼哼唧唧,片刻压低声音说:【呆瓜,有些事情你还是别问了。】
陶柠“嗯”了一声,想了想,换了一种问法:【那地球上还有和我一样的人吗?】
然而许久过去,都未曾得到系统的回复。
就在陶柠认为得不到答案,准备睡觉时,脑海中一道毫无感情的机械声响起,只是这一次,这道机械声有了几分意味深长的波动:
【有。】
浑身瞬间僵硬,陶柠闭上眼睛,没有回应了,而是压下心头的波涛骇浪,因为他忽然觉得,比起这个意料之外的回答,更令他感到震惊与不安的是:这个声音,他好像在哪里听到过。
不是在脑海里,而是切实地在生活中听到过。
第57章 第 57 章 陶柠BB
这两天白云鹤湖别墅很热闹, 陶柠出不了门,但会和每个进房间的人打招呼,他仔细听每个人的声音, 却没有与昨天晚上的机械音声色对上的。
那个“有”的答复好似一层阴影,陶柠感觉不安, 有和他一样的人?那会是什么一样?什么又叫设置好的?
这些问题与答案组成了解不开的谜团,陶柠没有办法, 只好按捺下思绪,继续做自己的攻略任务,但是宋郁丛似乎比较忙, 只有吃饭时会出现。
那时候他的脸色不太好看,坐在陶柠旁边,也不动刀叉, 也不说话, 就那么与陶柠大眼瞪小眼。
陶柠想了想, 凑过去给了他一个吻。
果不其然, 宋郁丛轻哼一声,眉梢上的得意与喜悦完全藏不住, 掩饰性的凶狠地插了一块西蓝花,“以为这样讨好我,我就会答应你?不可能。”
答应什么?陶柠有点迷茫, 但还是顺着他的话点了点头,宋郁丛又哼了一声,忽然恶狠狠地瞪着他:“是谁教你这些勾引人的把戏的?”
“”
陶柠有些无可奈何,对于这些话依旧是左耳进右耳出了。
宋郁丛想再和陶柠说些话,但一个佣人进来,附耳说了几句, 宋郁丛脸色瞬间难看,他看着小口小口吃饭的陶柠,心头的暴虐平复稍微平复。“这些东西要全部吃掉,一点儿也不能剩,我会让人看着你这几天别墅内会来很多人,你不准出去。”
你也没让我出去过。
陶柠在心底反驳他,但还是点了点头。宋郁丛走前真的喊了两三个人围在他身边,那些佣人都眼巴巴看着他,他吃一口饭,佣人就会夸他:
“陶公子又多吃了一口饭,真棒!”
“您要多吃点身体才能更好,最好力壮如牛,这样就不会再生病了。”
“陶公子您看这道海参青菜粥,这是二少爷拿了奇珍白玉参给营养师细火慢炖熬出来的,您快尝尝”
被人当成三四岁的小孩哄着吃饭,陶柠本来是不想吃了的,结果因为不好意思辜负他们,愣是把自己的肚皮吃圆润了。
佣人们松了口气,他们也算是能交差了。
陶柠吃多了就犯困,但他还不想睡觉,想等宋郁丛回来。阿云偶尔会来看他,见他正无聊地趴在窗户边上,一手翻书,另一只胳膊肘托着巴掌大的脸,那双清澈的棕色眼睛,时不时看一下窗户外面,旁边还放着吃了一半的药和温水。
而有两个佣人左右各守在他旁边。
阿云听见有佣人劝他:
“陶公子,一口作气把剩下的药吃完就可以睡觉了”
“对不起,我暂时不想睡觉,药我会吃掉的。”少年趴在窗户边,嘴上的态度很诚恳,却是没有动,属实是少年心性突如其来的叛逆与顽劣。
眼前的一幕,令阿云有些恍惚,记得两个月前他初见陶柠时。
那时的陶柠身形削瘦,身上穿着洗到发白的旧衣物,脚上的帆布鞋虽然很干净,但鞋跟后有一个很小的破洞,可见其家境的窘迫,再加上背着有他半个人那么高的行囊,左右手均提着包裹。
看上去很狼狈。
陶柠腼腆地微笑,羞涩而紧张,那双又大又闪的眼睛藏在沉闷的眼镜框后,整个人显得既呆又土,阿云听见四周若有若无的嘲笑,只是等他靠近后,才发现陶柠浑身散发着少年的朝气蓬勃,背脊挺拔笔直,濯濯如春月柳。
他说:“我叫陶柠。”
那时的陶柠有几分不自信和腼腆,可如今两个多月过去,陶柠身上的不自信已经不见了,剩下的,只有阿云倾慕的少年心气,更多的,是不敢亲近的‘娇贵’。
陶柠此时穿的衣物,是用江南最好的丝绸制造的,柔软细腻,重量极轻,夏天穿上不会有任何闷热,曾经有些干燥的卷发如今乌黑光滑,一看便知是人精细养出来的。
尤其是那张仿佛女娲精细雕琢的脸,比来时更美丽夺目,在自然光下,肌肤白皙清透,如珍珠般晶莹剔透,最后唇上一抹嫣红,能够轻而易举吸引所有人的视线。
阿云匆匆移开眼,入目的却是柔软的地毯,因为二少爷现在的房间里,铺满了鹅绒毯,厚实到即使摔了一跤,也不会磕破皮,房间里的温度永远适宜,而所有有棱角的家具,细数成千上百件,都用海绵垫裹住了棱角。
据说是二少爷觉得刺眼,所以才包起来了。但阿云自然不会信这个理由,他知道,是为了陶柠。
陶柠赤着脚,丝毫感觉不到冷,似乎也不怕冷。
但阿云知道,他是怕苦了,收敛所有不该有的心思,走过去说“我来吧。”
换做是以前,这些佣人根本不会理会他,但他们都是明眼人,看得出来二少爷非常在乎这位乡下来的客人,而专门照顾客人的佣人,却是他们之前看不起的阿云。只是今时不同往日,佣人的态度会随着主人家的态度改变,他们二话不说,就把这种“哄陶柠吃饭、吃药、睡觉”的事交给阿云了。
陶柠翻了一页书,看见阿云来了,轻快地跳下窗台,“阿云,你来了?”
阿云手里拿起他的药,“陶公子,再不喝药,水就该凉了。”
“不是我不吃。”陶柠给自己找借口,“我就是要等水凉了才喝,有些药没有糖衣,混合热水喝下去很苦。”他小声和阿云诉说无奈,“我要去接冷水,他们不许,说怕我会肚子疼,可我哪儿有那么弱?”
“我还说没关系,他们就说是宋郁丛的吩咐我真拿他没办法。”
到底是谁拿谁没办法?
阿云哭笑不得,他没有拆穿陶柠上次因为饭吃多了肚子疼的事情,而是也哄着他,“是是是,那等水再凉一点吧。”他看陶柠对外面的事情很感兴趣,就说:“陶公子,要不您先把药吃了,我把外面发生的事情将给您听。”
陶柠来了兴趣,宋郁丛不许他出去,也不跟他说外面发生的事情,导致陶柠很无聊,也没有电话联系到谁,只好把练习册反复刷了两三遍,顺便把宋郁丛房间里的游戏全部通关了。
可以说是独孤求败。
现在终于来了点新鲜事,陶柠成功被转移注意力,也拿水很热这样的借口搪塞了,分成三口喝下,然后眨巴着眼睛看向阿云。
阿云被他看得心软,先夸陶柠乖乖吃药很棒,而后悄声说:“前段时间宋老爷回来了,但心情似乎不好,发了好大一通脾气,还解雇了很多人,我不知道是什么事情,只知道这几天陆续有很多重要的客人来,大少爷和二少爷都去接待客人了所以二少爷可能是因为这件事,才没多少时间来陪您,但是我听佣人说二少爷没有在餐厅吃过饭,应该是特意留了肚子来和您吃饭的。”
陶柠愣了愣:“噢。”
阿云又带着私心说:“明天别墅内会举办一场晚宴,届时所有的佣人都会去布置场地,二少爷也会很忙,您可以偷偷溜出来我带您去后花园看新开的牡丹。”他希望陶柠能自由点、高兴点,而不是待在房间里做二少爷的金丝雀,即使这样偷跑出来玩一会儿毫无用处。
陶柠答应了,因为他也很想出去玩一会儿,他还没好好看过这栋庄园别墅呢,他一直对那个有天鹅的喷水池很感兴趣,据说别墅里还有白鹤,他也很感兴趣。
如果宋郁丛知道生气了陶柠想,那他就亲两下。
晚上的时候,宋郁丛没有回来跟他吃晚饭,陶柠吃完后,佣人送了一套礼服过来,一展开,竟然是一套纯白色的西装。
“陶公子,请您换上西装,二少爷吩咐我将您带去顶楼。”
陶柠想起这件事了,点了点头,去卧室把西装换上了,除了奥克森特定制的学院式西装校服,他还是第二次穿如此正式的衣服,他捏着衣袖出来,剪裁得体的白色西装,配上修长的四肢,衬得陶柠如高贵的小王子,佣人赞叹道:“您的美丽无与伦比。”
脸颊不禁发红,陶柠腼腆地笑了笑。
佣人做了一个请的姿势,陶柠跟着他离开了房间。去往顶楼的路上静谧无声,但陶柠细心地发现,沿路有鲜艳欲滴的玫瑰花,跟他上次去奥克森特的天台时一模一样。
他的心跳忽然变得有些快。
佣人带着他绕了几个弯,宋郁丛说的顶楼不是主别墅区的高楼,而是另一栋藏在花园后的白色别墅之上。他跟着佣人走上修建于别墅外的旋转楼梯,此时夜幕已经彻底降临,因为宋家的庄园别墅被青山绿水包围,因此一抬头,可以看见漫天银河。
今夜是圆月。
陶柠借着月光,踩着被玫瑰花瓣铺成的楼梯,登上了顶楼。就在他站在顶楼之外时,很轻的钢琴旋律忽然响起,柔美抒情的节奏令他仿佛置身于玫瑰花圃中央。
他也终于看清了顶楼之上的人,两米高的钢琴架前,宋郁丛身着黑色西装礼服,清透的月光洒下来,深邃的轮廓笼上了一层名为温柔的薄纱,蓝孔雀玉袖扣下,骨节分明的手落在钢琴键上,音节随他修长的手指涓涓流出,清脆的声响通白桦木落在陶柠心尖。
佣人轻声告诉他:“今天其实是二少爷的生日这首钢琴曲是肖邦第二钢琴协奏曲,英文名是《Piano Concerto No.2 in F minor,Op.2》是一首很特殊的曲子”
陶柠知道,宋家是不会为宋郁丛过生日的,也许发生那些痛苦的事情时,会不会正是他的生日?佣人继续说。
“二少爷弹奏钢琴非常厉害,曾经在京市会堂演出过,一票难求。”
“我猜,这次二少爷想专门为您弹奏。”
随音律变得舒缓而轻快,不知不觉,顶楼上只剩下陶柠在看着宋郁丛,其实他没有多少音乐细胞,也听不懂这首钢琴曲背后的含义,但在这一刻,他似乎懂得了宋郁丛。
一曲终了。
宋郁丛落下最后一个音键,侧眸看向站在红色玫瑰花中央的陶柠,他站起身,双手抱臂,踏着月色走向他。
“哼乡巴佬,我弹得怎么样?”
他俊美到凌厉的眉眼间尽是得意,可那副表情在说,要是敢说错一个字,就要死定了。
“很好听。”
陶柠真心赞美,这时候,冷冽的气息已经不知不觉间将他包裹了,宋郁丛居高临下,却低下头颅,双手抱臂盯着他清澈的眼睛,闻言,耳尖变红,哼了一声:“那你说哪里好听了?说不出来,就不准走。”
陶柠愣住,他一抬头,不仅可以看见天上的圆月,还有宋郁丛含着笑意和缱绻的双眸。
他呆呆地说:“比月亮的声音更好听。”
看着眼前又呆又土偶尔还固执得要命的人,宋郁丛想,这人说的话更不如他的意,他好几次分明气得想把这人丢出去,但到了最后,还是走过房间的每一处,检查哪里是不是还有不安全的地方。
宋郁丛忍不住双手抱臂,勾唇说:“什么乱七八糟的评价”下一瞬,他被人轻轻抱住,清甜的柠檬香扰乱了他后续要说的话。
“宋郁丛,生日快乐,祝你健康,永远幸福。”
他听见拥住他的人软着嗓音说,宋郁丛愣住,他沉默半晌,忽然勾住陶柠的下巴,使他抬起头看向自己,那双珠宝似的瞳孔里,他竟然满脸通红了。
宋郁丛很生气,直接用嘴堵住这张总是说话让他心脏乱跳的红唇。冷冽的气味侵入唇舌,与清甜的柠檬香死死纠缠,仿佛融为一体,难舍难分。
直到快要喘不过气来,扣住他腰肢的手才稍微放开,随后陶柠听见宋郁丛眼神忽闪,罕见地有些结巴说:“陶柠BB,做我嘅人吧。”
用的是情难自抑于唇齿间反复斟酌的粤语。
过了许久,也没等到回应,宋郁丛终于敢看陶柠的眼睛,结果那双眼睛里满是困惑,一看就知道没有听懂,甚至还有让他再说一遍的期待。
宋郁丛:“”
旖旎的气氛瞬间消散,他气得不打一处来,他他好不容易开口说那么矫情的话,这乡巴佬竟然没听懂?!
气!死!他!了!
宋郁丛臭着脸就要往外走,陶柠小跑着跟上他。
“怎么了?”
刚才还好好的,怎么说走就走,发生什么事了吗?
“不准说话,也不许跟过来!滚!”
“噢可是,这里只有一条路。”
“”
当天晚上,陶柠眼睁睁看宋郁丛发了好大一通脾气,还把他通关的游戏机全部摔了个稀巴烂,他觉得肉疼,因为他又要重来一遍,但也无可奈何,因为他都不知道宋郁丛为什么生气了。
甚至到了晚上,宋郁丛臭着脸把他赶出卧室,让他滚去睡沙发,陶柠没什么意见,因为他到哪儿睡都行,于是带着柔软的小棉被去睡了沙发,好在沙发很大很软,他睡得也很香。
结果第二天,陶柠是在宋郁丛床上醒来的。
宋郁丛已经换好了庄重的礼服,冷脸嘲讽:“乡巴佬,你真是恬不知耻,晚上又梦游梦到我床上来改天我就把你丢出去。”
“噢。”
“今天谁都不许把游戏机给他!”
“晚上一起吃饭吗?”
“”
没有回应,直到男人走到门口,才冷哼一说,骄矜道:“吃,你要是敢先动筷子,就死定了。”
陶柠弯着眼睛看他离开,把目光移向窗外,阿云说,今天有个很重要的宴席,宋郁丛估计会很累,那还是等他一起吃饭吧。
他也等着阿云等会带他去花园走走。
白云鹤湖庄园别墅热闹非凡,厨房正在忙碌地准备这场宴会,镌刻蔷薇花纹的铁门外,无数保镖和佣人簇拥,只等一辆接一辆轿车驶来,而站在他们最前方的,便是宋珩,他淡笑相迎。
每一位从豪车下来的人均会与他握手贺喜:
“宋大少,哦不,现在应该叫宋检,恭喜恭喜,年少有为!”
“是啊,这才不到三十岁,便是省检察长了,今天你可不能挡酒了,要喝个尽兴!”
“宋检才华如日中天,未来必定鸿运当头。”
“各位叔伯说笑了。”宋珩波澜不惊,温和道:“父亲已经设好了酒宴,只等各位叔伯入席,请——”
众人笑着跟随佣人进去,但车辆依旧络绎不绝,从正门至别墅进入的区域,车水马龙看不到尽头。
天气炎热,旁边的佣人看宋珩辛苦,便说:“大少,要不这些让我们来吧,好像名单上的人来齐了,也没有什么重要的人物值得您亲自相迎,您先进去,不然这日头,恐怕要中暑了。”
宋珩面不改色,额角也没有出汗,淡淡道:“还有一个人。”
佣人听得心惊胆战,他们反复对了数十遍名字,应该不会把名单上的人漏掉了,“这这个人是?”
宋珩眼底没有什么波动,直到一辆黑色齐柏林低调驶来,身后还跟着两辆宝马,他面无表情用湿毛巾擦拭手,抬眼道:“一个军火商。”
宝马里的人先下来,他们着装统一,白色手套拉开齐柏林的车门,只见一个身高超一米九的男人走出来,他黑发黑裤,西装裤勾勒出男人笔直修长的腿,但他没有穿皮鞋,而是一双球鞋,与西装裤显得格格不入,而搭配的白衬衫也松松垮垮塞入极为有力量感的腰线下。
更令人感到不协调的是,他右耳上有个玩具似的黄色柠檬耳钉。
男人桀骜不驯的脸上扯出一抹笑,也没伸手,只是道:“赵静群。”
宋珩将湿毛巾放到托盘上,接过男人身后的保镖递过来的邀请函,微笑道:“宋珩。”
第58章 第 58 章 锁入暗无天日的房间……
因为阿云还没来, 陶柠觉得有些无聊,只好继续看书了,直到傍晚, 他持续不断不知不觉看了两个多小时的《行列式基础论述》。
还想再多看一会儿,但没翻几页书籍就被佣人收走了, 他抬头看过去,呆毛跟着竖了起来。
佣人抱歉说:“二少爷不让您看太久的书, 对眼睛不好。”
手揉了一下眼皮,皮肤有些泛红,但依旧看得很清楚, 陶柠说:“不会的,我眼睛很好。”他身体毛病很多,唯独眼睛一直都好好的, 既不近视也没疼过。
佣人一脸为难, 陶柠就没有说话了, 他只好继续看窗外的风景, 窗外有几棵柳树,他开始通过树的影子心算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算完后便要赤着脚跑去挂钟那看自己算的对不对。
一般都是对的,陶柠这时候心情会好一点,算完是什么时候他便开始算这些树与树之间的距离, 这些在其他人眼里看起来很无聊的事情,陶柠却乐此不疲,“平均距离是六米”
直到肩膀被拍了一下,陶柠也没有寻常人被吓一跳的惊讶,而是眼神呆滞地转过头,阿云笑着看他, 压低声音说:“陶公子,现在别墅里忙起来了,我们可以出去玩一会儿。”
“阿云,不用叫我陶公子的,叫我陶柠就好了。”
阿云怔了怔,随即小心问:“那在没人的时候,我可以叫您柠柠吗?”
“嗯。”
“柠柠……我带你出去玩会儿吧。”
陶柠点了点头,他没有穿自己的鞋,而是换上了拖鞋——海州很闷热潮湿,他入乡随俗,现在总是穿着拖鞋到处走,虽然走的距离仅限于宋郁丛的房间。
佣人看着阿云把陶柠带走,也没有阻止,似乎宋郁丛命令的不许陶柠出去这件事,本身并不存在。
就像爱丽丝梦游仙境那样,陶柠跟着阿云穿过走廊、欧式古神话画壁,出去后橘黄色的斜阳落在头顶,恰好被灌木挡住,阿云小心地给陶柠移开前方危险的树枝,走了数十步,豁然开朗。
三四米宽的喷泉映入眼帘,只是这座喷泉没有天鹅。
阿云说:“那座喷泉在主别墅前面,现在人太多了,我们要明天才能看。”
这个地方偏僻,人很少。陶柠点了点头,他在山里头时,陶圆不准他玩水,怕他着凉了。但哪儿有少年人不好水的?纤细的手碰了一下池子里的活水,冰凉的触感一下子就让贪凉的陶柠喜欢上了。
他出来穿的是短衣短袖,还穿了凉快的拖鞋,这副扮相太适合玩水了。陶柠把水泼了起来。
夕阳之下,手白脚白的少年人玩水玩得不亦乐乎,暖黄色的斜阳映在少年精致的侧脸颊上,微微带了些笑容,好似水上的精灵。阿云看他很少这样高兴过,不想扫了陶柠的兴致,也跟着加入。
两个年纪相仿的人开始互相泼水,但阿云只敢象征性地洒点水在陶柠身上,怕他着凉了。
玩到最后,陶柠基本上全身湿透了,卷发也被淋湿,呆毛这次服服帖帖的没有再竖起来,他把短裤提起来,嘴角勾勒出一个小狐狸似的笑容,还有一点小虎牙露出。
阿云第一次见陶柠那么高兴,心里也跟着高兴。直到陶柠打了个喷嚏,他急忙说:“柠柠,要不我们先回去吧?”
好不容易出来一趟,陶柠泼了下水:“我想再玩一会儿。”
阿云无可奈何:“那我去给您拿件衣服,您在这里千万不要动。”
“嗯,谢谢阿云。”
阿云一走,陶柠胆子更大了,用脚尖试探性地在水池里碰了一下,感觉没有问题后,干脆两只脚都踩了进去。池子里喷洒出来的水落在身上,冰冰凉凉的,感觉很舒服。
他一边把池水踢到旁边的灌木丛里,一边去堵住喷出水流的地方,结果没有完全堵住,原本温和的水流变成了急促的水花,溅在了陶柠脸上。
还有一部分,溅在了黑色球鞋上。
有温热潮湿的风吹过,宋家的庄园别墅种满了红色玫瑰,嗅闻空气,会闻到玫瑰萎靡的味道。地上铺满了鹅卵石,无论什么材质的鞋子踩在上面,其实都不会发出什么声音。
所以来到这里的人静谧无声,直到干涸几近沙哑的嗓音轻声道:
“陶柠。”
声音落地,周围的玫瑰随风摇曳,原本仿佛静止的时间也开始转动。水池中央的少年背脊瞬间僵硬,堵住出水管的手微微发抖是他幻听了吗?他缓缓回头,斜阳下,眸光流转的瞳孔映出到来的人。
男人一身笔挺的西装,即使西装革履,也能看出宽阔的肩膀线条流畅有力,如残忍的雄狼暂时被压制野性。
陶柠从未见过,因为在回忆里,他总是穿着宽松的T恤和裤子,后来因为给他家里干活,穿的衣物更是有什么穿什么,偶尔会光着膀子,有些发咸的汗珠故意蹭到陶柠脸上,烟草味混着雄性荷尔蒙的味道染了陶柠一身。
男人觉得那样还不够,更是非常霸道地把陶柠揽入怀抱。
陶柠柔软的脸贴着温热的胸膛,听男人的声音随胸腔震动:
“宝宝,想一直抱着你。”
“呆宝站远点,小心热油溅到你身上。”
“今天晚上想听什么故事?”
“呆宝,你人呢?”“乖,记得发消息。”“那是谁?同学吗?”“陶柠,我们私奔吧。”“要不要跟我走?”
“呆宝。”
——“陶柠。”
赵静群动也不动盯着表情呆滞的少年,似野生动物的眼睛里尽是恶鬼般的贪婪与渴望,从头至尾一丝一毫的地方都没有放过,贪婪到眼睛都不肯眨一下,仿佛眼前在梦中出现过无数次的人随时会消失。
他终于找到这个小骗子了,不枉费他大海捞针似地找了两个多月,也不枉费他千里迢迢找过来。
真想现在就把这小骗子绑走,再用早就造好的金锁链捆起来,赵静群残忍地想。
他要把陶柠锁入暗无天日的房间,把他养到废掉,只能依赖、爱着他一个人,让他嘴里再也说不出骗人的话,只会可怜地喊自己老公。
赵静群盯着他,阴冷幽暗的眸光微闪,直到视线凝在少年湿透了的衣服上,他心脏瞬间一紧,刚才愤怒的、残忍的、痛苦的所有汹涌的爱意,此刻都化作了密密麻麻的心疼与不舍。
陶柠的身体有多差他知道,谁准他来玩水的?
他二话不说,昂贵的球鞋淌过池水,直接将少年打横抱起,放到干燥的地面。
赵静群冷着脸,这才发现陶柠全身上下几乎都湿透了,穿得甚至是一双拖鞋,圆润如玉的脚趾因为受冷,微微蜷缩。
赵静群压下火气,蹲下身脱掉自己的鞋子,强硬地箍住陶柠细瘦的脚踝,扯出随意塞进裤子里的白衬衫,用衬衫将陶柠湿透了的脚擦拭干净。
即使少年因为擦拭的动作感觉有些痒,想要动一下,却被滚烫如炽铁的手抓得更紧,一丝一毫都不许他动弹。
让陶柠穿上自己干燥的球鞋后,赵静群站起身,箍紧怀里人单薄的双肩,刚想冷脸训斥,可在看到少年通红的眼睛时,瞬间偃旗息鼓。
他把陶柠死死抱入怀中,西装已经褶皱,赵静群用衣服裹住陶柠,下巴很轻地抵在陶柠柔软的发旋上,喉结滚动,最终还是化作一声叹息:
“呆宝不要哭。”
赵静群捂热陶柠的身体,又珍惜地捧起他的脸,粗糙的指腹抹去陶柠眼角的泪珠,急到声音发抖。
看见陶柠掉眼泪,赵静群的心脏难受到绞痛。
他扣紧陶柠的腰肢,苦涩到略微干裂的唇吻了吻陶柠湿润的眼睛,甚至伸出舌尖舔舐掉剩余的眼泪,赵静群痴迷地吻他的眼睛、脸颊、鼻尖,直至来到陶柠饱满红润的唇。
他想品尝这两瓣日思夜想的唇,像雄性野兽般标记领域,把陶柠从上至下沾满自己的气味。
但纤细的手捂住了唇,陶柠抽噎了一下,从充斥熟悉的烟草味的怀抱中离开,低着头不敢看眼前人的眼睛,“我们我们分手了,不能这样”
惊喜与酸涩过去后,陶柠只觉得有些担忧,他不知道赵静群为什么会在这里,直觉告诉他,最好不要让赵静群知道,自己还和宋郁丛与徐隽有牵扯。
宋郁丛就在离这里不远的地方,他很笨,控制不住情绪,更不能让他发现和知道自己与赵静群的关系也不对,谁都不能发现他的‘秘密’,否则的话头都要大了,本来同时攻略两个人他已经有些吃力了。
现在赵静群也来了,他虽然很高兴,但来的着实有些不是时候。
陶柠沉浸在担忧里,丝毫没有看见,他说完那些话后,赵静群方才还温柔的眼睛,霎时间乌云遍布,甚至泛着隐约的扭曲。
他扯出一抹看似平和的笑,粗糙的指腹摩挲掌心柔软的皮肉,声音几乎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不能怎样?嗯?”
陶柠没有察觉到危险,依旧低着头小声说:“不能亲”
刚说几个字,下巴上的软肉便被掐住,炙热滚烫的舌尖侵入唇间,汹涌如骤雨。
唇齿被侵略者强硬地扫荡每一处,含住上下唇,让人脸红心跳的水声持续响起,侵略者甚至想探入他的喉咙,夺走他全部的呼吸,霸道强横。
陶柠的眼睛瞬间睁大,他受不了这样激烈的吻,挣扎着想要后退,攥紧他腰间的手却收得更紧,根本动弹不了。
“唔不唔”
男人的吻独裁专横,裹挟着几乎狂热的爱意与欲望,勒住他腰肢的力度大到好似要把他揉进骨子里,诉说这段时日的思念与爱欲。
水声持续了四五分钟,直到怀中的人要无法呼吸,赵静群才喘着粗气放开他,指腹抹掉陶柠嘴角晶莹黏腻的涎水,有些痞气地挑眉,嗓音低哑到恐怖:“还不能怎样啊?”
这一次,陶柠不敢说什么了。
他被亲怕了,而且他感觉到……眼前的人呼吸愈发急促,似乎自己再说错话,男人便要往死里亲他。
第59章 第 59 章 疯狂的想法
赵静群深吸一口气, 强行克制内心深处对陶柠隐秘可怖的占有欲,但他旺盛的保护欲作祟,担心陶柠着凉, 想抱着他回别墅区。
被陶柠轻声拒绝了:“我可以自己走的。”
阿云等会儿就要过来了,如果让阿云看到他和赵静群关系那么亲密, 不太好解释,最重要的是, 他怕会传到宋郁丛耳朵里。
深邃的眉眼间闪过戾气,这段时日总是与血腥打交道,还要压制住家族不服管的人, 因而赵静群浑身被浓郁的阴鸷笼罩,即使嘴角永远挂着不咸不淡的笑,却更显凉薄。
“呆宝再不进去会着凉。”赵静群语气尽量平和, 没有问陶柠为什么会在宋家, 因为在他收到那条关于‘白云鹤湖区’的短信时, 就已经把近来宋家与陶柠有关的事情查了个遍。
收到陶柠确切在宋家的消息后, 他连忙让机长临时改航线飞来海州,也因为如此, 生意上还欠了很多麻烦事情等他处理。不过这些跟见到陶柠比起来,不足一提。
宋家,曾经姓吴, 上百年的造船世家。赵静群知道,但因为家族业务不同,生意上打的交道不多,他一知半解。
只是让赵静群没想到的是,他的大宝贝竟然‘藏’在这里,正好宋家的大公子最近新官上任, 他借着这个由头,下私人飞机后,随意买了套西装,堂而皇之来宋家找他的宝贝了。
宴席上觥筹交错之间,赵静群不经意间问了别墅的佣人,打探到陶柠的消息后,便又找了借口甩掉想要过来攀关系的人,碰运气般独自来后花园找陶柠了。
也许冥冥之中自有缘分注定,赵静群站在喷水池后,垂在身侧的五指发抖,伫立许久也不敢喊水池中央少年的名字,唯恐是一场美梦。
他的呆宝更美丽、更引人注目了,背脊如此单薄,微微突起的蝴蝶骨正随着少年踢水的动作展翅高飞,比记忆里、照片中,抽条不少,似乎长高了一点儿,也瘦得更令赵静群心疼。
也更令赵静群深深地迷恋与痴迷这个满嘴谎言的小骗子,爱意悄然转化为恶劣的控制欲与占有欲,这次他会严丝合缝地监视陶柠的一切,用爱意编织一张裹满蜜糖的蛛网,将陶柠牢牢地困住。
陶柠别想再离开他。
但赵静群曾有过短暂的天真,赵家家规森严,他生理学的父母,古板严肃,本质上与守旧的陶圆一样,绝不允许他和一个男人在一起,那时候赵静群想,放弃一切带陶柠离开现在看来,赵静群阴冷地想,他必须要有足够的权势和钱财,吞掉赵家这座庞然大物,才能彻底断掉陶柠离开的路。
比如用些手段注销陶柠的身份信息,从此世界上查无此人让陶柠哪儿也去不了。
赵静群轻微叹息,收敛所有疯狂的想法,想要去牵陶柠的手带他离开,却被少年避开了。
“不能牵,我可以自己回去。”
虎口的烟疤作痛,赵静群脸上的笑意渐淡,刚想说些什么吓唬一下他的宝贝,好让他乖乖地跟自己走,身后便传来阿云着急的声音:“柠柠”
剩下的话戛然而止,阿云手里拿着衣服,看着少年垂着头站在一个陌生男人身旁,少年听见他的话后,瞬间抬头,表情似乎松了一口气,小跑着来到他身边,接过他手里的衣服,“阿云,谢谢你”
依旧是刚说几个字,便被身后的男人一拉,陶柠重新回到男人的怀抱里,赵静群先是拿走陶柠手上的衣服,披在他身上,随即以极具占有欲意味的姿势揽住陶柠,指腹摩挲他柔软的后脖颈,略微审视地盯着阿云,声音却很轻快:“呆宝,这是谁?”
陶柠被赵静群口无遮拦的称呼吓了一跳,他扯了扯男人的衣角,很小声说:“不能这么喊我。”
这也不能,那儿也不能,没想到他的呆宝失踪一段时间,倒是越来越在意这些事情了。赵静群眸色沉住气,他的确不能太着急了。
男人身上的西装虽然湿透了,也褶皱不堪,甚至没有穿鞋子,但阿云毕竟在宋家待了十多年,见识过不少好东西,认得他身上的衣物价格不菲,猜到他是今天宴席上的贵客,连忙低头回答:“客人,我是照顾陶公子的佣人。”
赵静群挑眉,摩挲手下的软肉,感受少年跟着微微颤抖的身体,他喜欢陶柠的一切欢愉与触动是他给予的,心情好了点,也漫不经心自我介绍起来:“哦这样么?我是陶柠的——”
他故意拖长了声音,想吓唬一下呆呆的宝贝,但他的宝贝脸色真的微微发白了,赵静群柔软的心脏好似被刺了一下。
终究是舍不得,他连简单的吓唬都舍不得。
赵静群轻叹:“好朋友。”
陶柠紧绷的身体稍微放松,但他不敢看身旁人的眼睛。阿云看见陶柠脚上的鞋子不属于他,而是他旁边自称是陶柠好朋友的男人,阿云不傻,能够感觉出他们之间不同寻常的氛围,便找了个借口离开了,只是临走前,习惯性叮嘱陶柠要早点回去,否则会感冒。
点了点头,等他走远后,陶柠忽然想起一件事:“赵赵静群,你怎么会在这里?”
赵静群如实说了这段时间是怎么找他的,最后抱住他,把头埋入陶柠的颈窝,因为身形高大,而陶柠只堪堪到他的胸膛处,从远处看,好似男人用身体把少年全部包裹住。
他说:“呆宝我很想你。”
很想很想,赵静群发疯一般的想,自从陶柠离开后,他从未有过一个完整的睡眠,总是被那座山下,那场延绵不绝的暴雨惊醒。
陶柠说分手,他的消失,成了赵静群挥之不去的梦魇。
他再也无法忍受失而复得的宝贝离开。
村里的书记是知道他的去处的,这世上也不会有费尽心思却无缘无故找不到一个人的情况,陶柠知道,可能是系统做的。
沉默了半晌,陶柠诚实道:“我也想你。”
话落,又一个激烈汹涌的吻落了下来,赵静群扣住他的腰,痴迷地吻咬他的唇,直至陶柠的双唇变得红肿,才放过他。
乖乖不动被亲完后,陶柠打了个喷嚏,赵静群脸色都变了,连忙勒紧了披在他身上的衣服,想把陶柠直接叼回温暖的窝里。
但依旧遭到了拒绝,见男人脸上的笑意没了,变得有些难看。陶柠跟他解释,告诉他自己和宋家合同上的事情,不能离开。
赵静群这才知道他被宋家资助了,而且合同的条件如此苛刻,违约金对陶柠来说更是高昂得吓人,但他却一点消息都查不到,可见宋家的确有些手段。但他心底冷笑,管他是什么百年世家,敢用破合同困住他赵静群的人,真是活腻歪了。
心疼陶柠要忍受如此苛刻的条件,赵静群轻声哄他:“呆宝乖,我给你转去更好的学校,咱们不要那份和宋家的合同了好不好?”其实他私心是更希望陶柠完全依靠他,不要和其他任何人、任何家族有牵扯。
宋郁丛其实也说过类似的话,似乎只有徐隽从未表示过什么,他的确如他自己所说,徐徐清风,默默无声支持陶柠凭借自己的力量飞往更广阔的天地。
他和徐隽既是赛事上的对手,也是心灵上的知己。
徐隽懂他。
所以,陶柠像拒绝了宋郁丛一样拒绝了赵静群,他摇了摇头:“要遵守约定。”
赵静群知道他的固执与执拗,就像那场暴雨之中,无论他如何恳求,如何诉说爱意,陶柠从未动摇过离开他的决心。
陶柠啊。
他想,外表看起来美丽、柔软不堪的山中少年,内心却固执无比,有时候赵静群甚至怀疑,陶柠是否有一副铁石心肠?他想要做的事情,他阿姐拿他没办法,说陶柠倔起来像头牛。
现在赵静群也拿他没办法,除了在暗中帮他,他拿陶柠,毫无办法。
送陶柠回别墅的路上,赵静群想起他的病,连忙道:“呆宝,这点你要听我的,我要带你去京市检查身体。”他放低姿态,哄着求着陶柠:“宝宝,跟我去好吗?”
“很快的,不会耽误你学习,好不好?乖宝。”
男人轻声细语的哄着,陶柠脸颊有些发热,他想了想,犹豫道:“已经检查过了。”
赵静群一颗心被提了起来,轻轻捧起他的脸颊,那双总是含着凉薄笑意的眼睛,此刻紧张无比地盯着他问:“是身体哪里有问题?”
陶柠直接跟他说了自己的病:“再生障碍性贫血”。他不想赵静群那么担忧,只是简单说了几下。
但赵静群怎么可能会不知道这种病的严重性?一颗心被高高吊起,又重重跌落谷底,摔得零碎,根本拼不起来。赵静群心疼到呼吸都在颤抖,布满茧子的手也抖得厉害,却很温柔地抱住陶柠,喉咙发紧:“柠柠,呆宝,我的宝贝受苦了。”
被淡淡烟草味混着酒味的怀抱拥着,陶柠一愣,轻声说:“没事的。”
“有事。”赵静群闭了闭眼,不让陶柠看见他已经发红的眼眶,“国内没有配型的骨髓,我就带你去国外找,无论找多久,我都要替你找到。”
两人在玫瑰花圃旁紧紧相拥,直到皮鞋踩在地上的声音响起,那声音越来越近,陶柠听到了动静,连忙推了推抱住他的男人。
赵静群知道现在宋家鱼龙混杂,的确不是温存的好地方,便稍微放开了陶柠,深呼一口气,迅速擦掉因为心疼陶柠身体受那么多罪险些要掉出的眼泪。他随意整理了一下衣领,转身,却看见一个酒红色西装的男人正臭着脸看着他们。
男人手上提着玫瑰蛋糕,目光甚至不屑在他脸上扫过,仿佛会脏了他的眼睛,而是直勾勾地盯着陶柠,语气却是不耐的:“乡巴佬,不是要一起吃晚饭么?你跑这儿来干什么?还有。”
话到这里,他那双凤眸才轻蔑地看向赵静群,“这男的是谁?我不是警告过你,不许”
“他是我表哥!”陶柠连忙打断他,怕宋郁丛那张嘴瞎说话,脑子一片空白扯了个谎,但脱口而出的瞬间,便觉得这关系不对。
但以宋郁丛小心眼的程度,还是坚定道:“他是是我表哥。”紧接着,陶柠便感觉到,两道同时阴沉的目光落在了他身上。
第60章 第 60 章 (修罗场3)前面是宋郁……
前面是宋郁丛, 身后是赵静群。
属实是前有虎后有狼,陶柠被夹在中间,一时前后为难, 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宋郁丛眯起眼,冷嘲热讽道:“这是你表哥?我怎么从来没听你提起过?”轻“啧”了一声, 挑剔的视线将面无表情的赵静群自上而下审视了个遍,“不过我看他一脸穷酸样, 的确像你的乡下亲戚。”
对于这个陶柠身边突然冒出来的“表哥”,宋郁丛根本不屑一顾。
但碍于这男人可能真的是陶柠的亲戚,他说话已经收敛很多了, 只是不满陶柠为什么不告诉他穷亲戚会过来,也更不满陶柠分明约好了跟他一起吃晚饭,却有胆子敢偷跑出去放他鸽子。
这是宋郁丛最不能容忍的事了, 他臭着脸, “乡巴佬”, 刚想把陶柠拽到自己身边, 一个拳头便迎面而来,充满戾气的拳头砸在脸上, 甚至能听见骨头碎裂的声音,宋郁丛痛到直接弯腰。
不远处的保镖见状,吓得惊叫连连:
“二少爷!您没事吧!”
“少爷撑住!我们来了!”
“二少爷”
保镖们迅速将陶柠和赵静群包围住, 陶柠已经吓懵了,赵静群收回手,弹了一下衣袖上不存在的灰尘,挑眉笑道:“不好意思,手滑。”
随即牵住陶柠的手,宣誓主权似的晃了晃, 对朝他们包围而来的保镖,满脸惊讶说:“原来你是宋二公子,我以为是从哪儿冒出来调戏我表弟的地痞,哦哟不好意思。”
说话间,男人将“表弟”两个字咬得很紧,顺便眼含笑意看向陶柠,只是眼神怎么看怎么阴戾危险,似乎在说“好呆宝,没人的时候再跟你好好算账”。
陶柠:“”
他想起初见赵静群的时候,男人双手插着兜,一头红毛,耳朵上打满了数不清的耳钉,挑眉轻笑看过来时,一度让陶柠想起了学校里辍学后那些骑着五颜六色摩托的地痞混混。
即使许久未见,男人西装革履,身上不经意流露出的匪气依旧隐约存在
所以到底谁是地痞?
宋郁丛快要气爆炸了,脑子嗡嗡作响,最近本就失血过多,现在突然又遭那么一拳头,鼻梁痛到厉害,浑身的冷汗不自觉地冒出来。他想喊人把刚才吃了熊心豹子胆的男人丢进河里,但满手是血,他瞳孔紧缩,嘴唇哆嗦到说不出话。
旁边扶着他的保镖快要急死了,连忙打了120还有喊叫私人医生过来的。场面顿时乱作了一团,很快吸引到更多的人过来。
陶柠知道宋郁丛应该是怕血的,想要挣脱攥紧他的手去看一下情况,却被赵静群拉进坏里,男人掰正他的肩膀,让陶柠只能看着他。
“呆柠柠,你跟他什么关系?”男人脸上没了笑意,蹙眉问他,“这不要脸的东西竟然敢叫你乡巴佬,我刚才给他一拳都算轻的。”
赵静群在极力克制自己的戾气,不希望吓到陶柠,只是刚才那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野狗竟然话里话外与陶柠熟稔的模样,这让赵静群非常不爽,甚至陶柠在野狗面前还要编造自己和他的关系。
看着陶柠还算镇定的小脸,没他巴掌大,自己送的眼镜不翼而飞,昳丽的五官好似洋娃娃一样精致,几乎能让所有男人产生阴暗下流的想法。
表哥?他心底冷笑,想.干自己表弟的表哥算么?如果算的话,那他赵静群确实是陶柠的好表哥。
四周聚集过来的人越来越多,赵静群不计较陶柠不吭声了,而是一颗一颗扣紧陶披在身上的外套的扣子,确保不会漏出一丝一毫的春光,低声道:“以后去床上收拾你。”
这边的动静引来了宋荣国,其后跟着宋珩,见到正发着抖大口呼吸的宋郁丛,而身后传来窃窃私语,顿时觉得脸上挂不住,呵斥道:“还不快把二少爷送去医院?”
救护车来的很快,佣人们连忙要扶宋郁丛去车上,他挥开其中一个人的手,颤抖着扭头,那双冰冷的凤眸穿过人群,视线锁在陶柠身上:“陶柠,跟我走”
陶柠心底咯噔一声,宋郁丛今日的确因为他遭受了无妄之灾。他不知道事情怎么又演变成这样了,怎么怎么又打起来了?似乎他攻略的对象们无法和平相处,只要有两人碰到,总是避免不了这样的冲突。
他简直无法想象,三个人若是同时遇到
果然他坚定的事情是对的,那便是——绝不能让他们知道自己同时与他们有纠葛。
比起曾经遇到这种事的慌乱,陶柠如今镇定了许多,他先安抚好赵静群:“这是资助我的人之一,表、表哥”这个称呼真是说不出来的奇怪,但陶柠还是硬着头皮喊了,“我们不能这样对他,我去向他道歉,等会儿就过来,可以吗?”
赵静群根本不吃他这套,在他心里,陶柠全身上下连骨头带皮肉都是他的,都是要被他含在嘴里,揉碎进骨子里的。让他放心肝宝贝去见一条野狗?不可能!
从始至终当事人连个眼神都没瞟过来,宋荣国皮肉不笑:“赵贤侄,能否借一步换个地方说话?”
陶柠扯了扯赵静群的衣袖,眨了眨水汪汪的眼睛,半带祈求半带撒娇似的。赵静群眼睛看直了,酥到大脑彻底一片空白,回过神后,阴森的愤怒迅速从头烧到尾。
谁教陶柠这样的?
从前在那座深山老林,陶柠是个小木头,别说会这样眨眼睛撒娇了,就是多笑一下,赵静群都能高兴到抱着陶柠转好几个圈,哄他再多笑一会儿。如今只是两个多月没见,陶柠竟然会朝人撒娇了?
赵静群气得拳头咯吱作响,还有难以言喻的心酸蔓延。他的宝贝疙瘩根本不需要撒娇,不需要做任何事。
陶柠往原地一站,赵静群便会把所有价值连城的东西献宝似地悉数奉上。
再回过神时,他的宝贝疙瘩已经慢慢挪到救护车旁了,赵静群没有再阻止,当然也没了笑意,既然舍不得,那他便多受点罪吧。
赵静群也皮笑肉不笑:“晚辈错把宋二少认成了调戏表弟的地痞,不小心误伤了他,是晚辈不对,还望宋叔伯见谅,改天,不,明天晚辈就携大礼登门道歉。”
各自都是各自地盘的龙头,说道歉,其实就是轻飘飘的一句场面话而已。宋荣国当然明白这个道理,更不想和赵静群闹得不愉快,因为他最近出了点小麻烦,被曾经斗得你死我活的老对手找出了些见不得光的东西。
因为赘婿还有害死老丈人的名声,宋荣国在上流阶层本身并不讨喜,但他背靠百年世家,还有个好儿子宋珩,借着他升官的机会,他特意设了此次的宴会,目的便是维系权贵的关系,最好能得到让老对手也不痛快的东西。
虽然赵氏远在邻省,但曾经名震东南亚的军火商他们这些靠海的商贩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虽然如今赵氏在外称是普通的家族集团,但其与军、政两方利益的捆绑根深蒂固,不是单纯靠小商小贩起家的家族可比拟的。
宋荣国惹不起他,便笑着说有心了,另外困惑道:“那孩子跟你是表兄弟?”他知道陶柠的名字,当初宋珩说要资助一个乡下人,宋荣国没当回事,他只见过陶柠一两面,甚至没怎么正眼看过。
刚才看见那么漂亮的一个孩子,以为他是赵静群带出来的新鲜情人,是宋郁丛要抢人才发生了冲突,没想到这孩子是他们家资助的那个乡下人么?
赵静群没太多表情,但也承认陶柠是他表弟了。
不过是认的“干”表弟。
见他们关系匪浅,宋荣国起了心思:“竟然是贤侄的表弟,看来我与贤侄之间缘分深厚,叔伯我更会尽心竭力帮助那孩子,像对待亲侄子般培养他,盼他功成名就,一举成龙。如果贤侄因为那孩子多来叔伯家中走动,我敞开了门欢迎。”
自从回到赵家后,想攀他关系的人多了去了,不差宋荣国这一个,而且赵静群正想借这些人的嘴,多了解陶柠最近的情况。
他确实会多来宋家‘走动’,赵静群笑得有些阴森:“那晚辈,多谢叔伯了。”
*
救护车上,宋郁丛几乎是蜷缩在陶柠怀里发抖,他的眼睛被蒙上了黑色眼罩,手却死死攥着陶柠的衣袖,好似攥着唯一的救命稻草。
陶柠拍了拍他的背,又被宋郁丛一把抓住,他抹掉不断流出来的鼻血,咬牙切齿质问:“那傻逼真是你表哥?”
他又不是傻子,能看出赵静群身上穿的衣物价值不菲,今天宋家来了那么多人赴宴,宋郁丛虽没怎么出现过,但他猜的出来赵静群是其中之一。
据他所知,陶柠家境一穷二白,什么时候有个富二代表哥了?
陶柠连“哥”都没喊过他!凭什么喊那傻逼“表哥”??
沉默片刻,陶柠表情还算淡定,因为只要不是突发情况,他现在已经能够镇定自若撒点小谎了,不像曾经那般心虚。
他点了点头:“是有些缘分,认的表兄弟。”
宋郁丛鼻梁疼的厉害,他看不见陶柠的表情,只好搂紧了他,闻言,顿时龇牙咧嘴:“那你说!什么时候什么地方有的缘分?乡巴佬你今天不把话说清楚,以后别想再出我卧室的门!”
陶柠:“”
他的攻略对象,怎么变得一个比一个难缠了?
叹了口气,陶柠神游天外,想起曾经讲的有关山神的故事,犹豫道:“他之前带妹妹来我们村里旅游,不小心迷路了,是我在山上救了他们,嗯后来我们比较投缘,就结拜为兄弟了。”
宋郁丛气笑了,“还他妈结拜,你以为自己和他是张飞、关羽?怎么?我是刘备?!”
陶柠默默想,嗯,桃园三结义,这不历史挺好的嘛。魔.蝎`小`说 k.m`o`x`i`e`x`s.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