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第 71 章 心疼到吻了又吻
“不、不用了。”别说请徐隽回去做客, 光是徐隽和赵静群这两人简单的遇上,陶柠就已经汗毛竖起。
担心赵静群会发现一些细枝末节,陶柠不敢回头多看一眼, 埋在赵静群宽厚的胸膛,仰起脸小声求饶:“表哥, 我们快走吧,我我饿了。”
怀中人抬起头的瞬间, 赵静群眼底的冷意尽数收回,笑得人畜无害,温柔地摸了摸陶柠柔软的头发, 牵起他的手,“既然柠柠饿了,那我们不在这儿浪费时间了, 走, 回家吃饭。”
这一幕太过刺眼, 两人相处时自然而然流露出的温情, 仿佛在无人知晓的地方重复上演过无数遍。垂在两侧的手不由自主再次攥紧,心脏突兀的疼痛, 徐隽站在原地,少有没控制住表情,神魂落魄看陶柠跟赵静群走远。
——这几天对你冷淡是我在欲擒故纵, 我以为如果自己跟那些人不一样,你是否能多看我一眼?多关注我一点?
——其实我很想和你说话,想每时每刻跟你亲近。
“别走。”
无声无息的话被晚风吹散,终究没有让坐入车中的少年听到,似有所感,陶柠悄悄回头, 却只能看见逐渐模糊的学校大门。
他坐在副驾驶上,男人正叼着烟开车,没有点火,默不作声把控方向盘。陶柠敏锐发现,进入车里后赵静群笑意就没了,锋利如刀刻的眉眼压得很低,而且还掏出一根烟叼嘴上。
他分明说过不会抽的,虽然确实没有点火,但这样的做法是因为他生气了吗?
陶柠迟疑问:“赵静群你生气了吗?对不起。”
方向盘打了个弯,赵静群眉梢带了点笑,单手丢掉烟,“没有,呆宝你不要多想,我永远不会生你的气。”顿了顿,赵静群按了个喇叭继续道:“我只会怪自己那段时间没有陪在你身边。”
所以才让其他狗男人有趁虚而入的机会,但是没关系,他会及时制止,而且对陶柠监视的力度比以往更强。但这些在心里想想就好,赵静群不会明说。
“可是那时候是我提的”
“乖。”
车内的气压骤降,赵静群平视前方,看似面色无波,眼底却酝酿风暴,但也是刹那间的事,片刻就恢复淡淡的笑意了,“不要提那两个字,我会伤心。”
陶柠愣愣地点头,赵静群透过余光,陶柠坐在位置上,虽然背后有柔软的靠椅,姿势依旧端正乖巧,两根呆毛还竖了起来,样子可爱得要命。
即使赵静群知道少年其实一点儿也不乖,甚至固执到心狠的地步。但仍旧被这副漂亮安静的模样可爱到了,趁红灯时间,粗糙的手掌倏然掐住少年的下巴上的软肉,重重亲了一口。
陶柠愣愣的,没反应过来。
赵静群把车开到了离奥克森特不远的一座高级公寓,他买下了一个平层,面积三百平米以上,具体多少赵静群忘记了,因为是让孙老二买的,他的要求就三个,离学校近,宽敞,安静,购置公寓的钱上不封顶。
但这一周前他已经来过,为了挑选里面的家具。
玄关处只有拖鞋,赵静群给陶柠单独留了一间房放置衣服鞋子,他自己的衣物只占据了十分之一的地方,他对这些不感兴趣,平时只要没有重要场合参加,随意套个T恤便出门了。
当然,其中更重要的原因,是因为穿的简单显年轻点。
“宝宝,我去给你放热水,等会给你洗完澡我就去做饭。”
“我自己可以洗。”
“不行,摔倒了怎么办,你还提了那两样东西一路,肯定肩膀疼手疼,我到浴室给你按摩放松肌肉。”
陶柠有时候实在搞不懂赵静群喜欢帮他洗澡、穿衣、喂饭等等的想法,他又不是碰一下就会碎的瓷娃娃,还是个男生,怎么可以那么娇气?
结果到了浴室,赵静群帮他脱衣服,浴缸前有一面占据整面墙的镜子,直到看见肩膀上明显被带子勒出来的淤青,陶柠沉默了。
他的病是不是加重了?陶柠记得以前自己不会如此脆弱。
赵静群和他有同样的想法,心疼到吻了又吻青紫的淤青,声音干涸,“呆宝乖,不疼不疼,明天老公帮你请假,带你去医院复查。”
想到考试已经结束,陶柠答应了。
奥克森特考试迅速,出成绩的速度也很快,明天下午就能知道全校的排名。陶柠只有考试前紧张,考试中途和考完后都很有自信名列前茅,这是十多年来天赋与刻苦给予他的底气。
看见淤青,赵静群什么乱七八糟的想法都没了,只有心疼,恨不得替陶柠患病受苦,他的呆宝只用享福就好了。
温柔细致给陶柠洗完澡后,赵静群把他抱起来,丝毫不在意浑身被淋湿,用厚实的浴巾将怀中全神泛着粉红的少年裹好,又给他穿上睡衣,温声细语哄着:“乖宝,抬下手。”
浴室外的过渡房间没有开空调,赵静群把陶柠放在铺了几层毛毯的沙发上,柔软的白色绒毛随圆润的臀部凹陷,陶柠坐在沙发上,表情呆呆的,浓密纤长的睫毛似鸦羽,光线下如棕色宝石的眼眸眨了眨。
在赵静群转身进浴室前,纤细伶仃的手拉住了他的衣袖,男人顺势低头,刚想嘘寒问暖,一个柔软的吻落在了他唇上,清甜的柠檬香包围他。
陶柠浅笑,“谢谢。”
手指抚上嘴唇,赵静群还沉浸在少年的吻和笑容中回不过神,只有心脏如初见时般疯狂为之跳动。
余温散去后,这样的清纯的吻其实对于赵静群来说无异于被核弹暴击,憋着一身欲.火匆匆冲洗了几下,半挂着浴巾出来,结果沙发上挑火的人不见了。他瞬间化作嗅闻伴侣的雄狼,焦躁不安开始又找又喊。
找的过程欲.火转为怒火,孙老二闲的买那么大的房子当饭吃啊?!他又不是拿来藏火箭的,藏娇还差不多,随时随地把老婆捞到身边还得费半天劲。
推开卧室门,陶柠不知道做什么事情,安安静静坐在书桌前面,只能看到一个可爱的发旋,看背影很认真的样子,听到门口的动静也没有回应。赵静群委屈喊他:“呆宝干嘛呢?”他凑上去。
直到阴影笼罩过来,陶柠才发觉背后有人,慌乱地把粘到一半的情书塞进练习册里。
他不是听见身后的声音,而是因为听不见了,所以才没有反应过来。
就在刚才,脑海中那道机械音半讥讽半愉悦道:“你做徐隽的任务失败了,他并没有感觉到你的真心。”随即机械音沉吟了一会儿,像是对待宠物猫狗似的逗弄,“陶柠——你说我该怎么惩罚你?”
自从这个不同的声音出现后,陶柠就再也没有听过原来的系统叫他“呆瓜”了。对于这个机械音,他只有忽如其来从内心深处延伸出的厌恶,这是件很不同寻常的情绪,因为陶柠无论对待什么,人也好动物也好,即使是一块石头,最开始的情绪都是相同的。
可以说在他眼里,陌生人和一块石头没有区别。
只是第一次听到这个机械音,尤其在这个机械音开始拥有情绪后,陶柠竟然开始便产生了厌恶,甚至不在乎他的惩罚,“原来的系统怎么样了?”
似乎是陶柠无视他的“惩罚”出乎意料,机械音明显错愕地笑了下,随即低低的笑了起来,愉悦道:“你真是一如既往可爱,它啊,一个只会按指令执行程序的智能机器,你很在乎么?”
什么叫一如既往?陶柠没有问,只是说:“在乎,他是我的朋友你不是。”
“朋友?”机械音顿了顿,随即脑海中传来一阵放肆的笑声,“哈哈哈哈。”
但也一瞬间,笑声便没了,机械音缓缓道:“我知道你怕黑,小可怜,这次就剥夺你的听力作为惩罚吧。”
“你究竟是谁?我又是谁?”
最后脑海里回荡的话,只有意味不明的笑:“等你完成任务那天,我会满足你所有的好奇心。”
随后陶柠的大脑里,耳边,全部陷入一片死寂,那是与被剥夺视力陷入黑暗同样难熬的事情,因为同一时间,周遭所有事物仿佛都被按下静音键,一丝一毫的声音都听不见了。
但陶柠依旧更恐惧陷入黑暗,他很快镇定下来,还能有条不紊开始粘撕碎的情书。
无论徐隽如何看待他,陶柠都非常珍惜他的真心与爱意。
但不巧的是,情书刚粘到一半,赵静群便进来了,陶柠慌乱收好情书,完全没想到男人洗澡的速度怎么又变快了。
“怎、怎么了?”
“呆宝,把什么东西收起来了?嗯?”
陶柠悄悄观察赵静群的嘴唇,希望能看得懂他说的话。
因为他不想赵静群担心,他知道赵静群很忙,现在抽出时间来陪他,背地里肯定瞒着他把工作的时间极限压缩了。陶柠想,被剥夺听力与剥夺视力的惩罚应当都是暂时的,在恢复听力前,他都不想让本就疲惫的赵静群为他的事更操心了。
但终究是一时半会读不懂唇语,陶柠只好连蒙带猜,迟疑道:“我我刚才在刷题。”
赵静群嘴角的笑意僵硬了一瞬,只是他看陶柠镇定的模样,也没有做出过多的反应,继续笑着问:“刚才的东西是不是徐隽给的?”
“我等会就吃饭,是菜做好了吗?”
下一瞬,柔软的脸颊被粗糙的手掌捧起,陶柠抬起头,撞入一双沉落谷底的双眸,但他只能看着赵静群满脸焦急,似乎在轻吼,嘴唇一张一合,却不知道说了什么。
面对赵静群焦急凶恶到仿佛要吃人的目光,陶柠并不害怕,反而纤细的手抱住他的腰,静静说:“我没事,不用担心。”
第72章 第 72 章 宝宝真勇敢
十几分钟后, 急促的警笛声响彻整个小区,救护车连带着两三辆宾利停在高档公寓下,孙老二面色忐忑, 带着一众医生、保镖、司机等人进入直达平层的私人电梯。
电梯门一开,赵静群那张阴森至极的脸倏然出现在所有人眼前, 孙老二心头瞬间犯怵,他从未见过男人如此恐怖的表情, 即使当时在缅甸他们受到死亡威胁,赵静群依旧笑盈盈的。
只是此时此刻,眼前的男人犹如从地狱走出来的恶鬼, 浑身散发暴雨将至的危险气息,不禁想叫人避退三舍。
“赵少”想起那些在男人手段下面目全非的人,孙老二怕到声音发抖。
直到男人怀里的人轻轻嘟囔了一句, 赵静群的脸色才缓和了一些, 旁若无人哄着怀里的人:“乖宝没事了, 我们现在就去医院看医生。”
那张眉眼满是低气压的脸瞬间抚平, 只因为担心怀里的人害怕。
孙老二这才注意到,赵静群怀里一直抱着人, 用柔软的薄被遮盖得严严实实,只露出半截细瘦伶仃的脚踝骨,因为刚才赵静群的脸色实在太恐怖了, 孙老二的视线根本不敢乱瞟,他知道被遮挡得严严实实的人是陶柠。
救护车上,护士一边给陶柠做简单的检查,一边心里纳闷,他们是全市最好的私人医院,平常富贵人家他们见多了, 只是这次急救竟然惊动了院长,要求他们立刻出发去某小区接病人。
护士听说过这个小区,专门给有钱人修的,安全隐蔽,房价最高达到过每平方三十多万的地步,令人咂舌,普通人可能连进都进不去。
但即便如此,也不足以惊动他们医院的院长,除非这家人有不同寻常的身世背景。
本以为会看到电影里凶杀类的场景,结果护士没想到,居然是给一个看起来很正常的少年做检查,虽然这个少年漂亮得仿佛洋娃娃,但护士给他做了检查,只得出来血小板过低的结果,其他检查结果只能到了医院才看得出来。
赵静群冷冷道:“他耳朵听不见了,查不出来么?”
这句话一落地,救护车内的气压瞬间降低,仿佛镰刀悬在众人头顶,在场所有人的心脏都提了起来,年轻的护士没见过气场如此强的人,快要被吓哭了。孙老二冒着致命的危险小声道:“赵赵少,这是国内。”然后求救似地看向陶柠。
陶柠听不到他们说话,但是能看见赵静群难看至极的脸色,还有周遭吓成鹌鹑似的众人,接收到孙老二挤眉弄眼的目光,他犹豫道:“我挺好的,就是有些饿。”
孙老二内心快要给陶柠跪下,因为陶柠说完后,赵静群的脸色果然好了点,气压上升,悬在众人头顶的刀也消失了,不用赵静群多说,孙老二连忙道:“我马上让营养师赶到医院来,保证让嫂咳咳,小少爷吃饱喝足。”
到了医院,陶柠就被带去做各种检查了,抽血的时候赵静群拧着眉坐在旁边,脸上的心疼根本遮掩不住,粗糙的手捂住陶柠的眼睛。
一系列检查下来后,已经是半夜了。
陶柠靠在VIP病房里的床上,他从小到大已经不知道多少次进医院了,苍白漂亮的脸表情淡淡的,但赵静群从头至尾脸色都很难看,沉默不语给他喂粥、喂菜,动作小心温柔。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陶柠不愿再看见赵静群的担忧,“赵静群我想看你笑。”
舀粥的手顿住,赵静群把粥放下,勉强笑了笑,即使没有人知道,他因为陶柠忽如其来的耳疾,焦虑急切到快要疯了。在卧室发现陶柠耳朵听不见后,打电话给医院时的声音都在发颤。
那一瞬间的恐慌仿若把赵静群带入了地狱,他无法想象陶柠重病的模样,只是连想一下都不敢。
病房门被人叩响,赵静群拿出准备好的笔和本子,写下[乖宝,我去外面一下,马上回来,宝宝把饭吃完后按床后的铃,会有人进来收拾,在床上不要动],把写了字的本子交给陶柠看。
陶柠第一次见他写字,有点新奇,发现赵静群的字跟他本人的霸道痞气丝毫沾不上边有点歪歪扭扭丑兮兮的,有些字还要思考几秒才能认出来。
但总归是看懂了,陶柠点点头。
赵静群在转身时笑意全无,以至于门外的医生再次被他的阴沉震慑到了,“赵赵公子。”医生在院长嘴里得知了赵静群的身份,与那些普通的有钱人不一样,手上真的沾过血,任谁跟这样与亡命徒相似的人交流,压力都会很大。
没想到眼前的男人意外的好脾气,“是王主任吧,辛苦了,我们去诊室说。”王主任忙不迭点头。
“从耳内镜和听力测试的检查结果看,患者的鼓膜并无损伤,也排除了内耳血管痉挛或微小血栓的原因,这的确是一件匪夷所思之事,只是不排除其他病灶导致突发性耳聋,第一人民医院有个非常出名的耳鼻喉科专家,建议赵公子您把专家请过来。”
王主任也是这座私人医院有名的专家,不提前大半个月预约根本挂不到号,但也是执业生涯里来头次碰见找不到任何原因的突发性耳聋。王主任有些纳闷,姑且归根于他还有待进修了。
赵静群连忙应声记下,而后王主任正色道:“患者的血红蛋白和血小板数量骤降,需要立刻进行骨髓活检检测病情变化,俗称骨穿,如果检查结果比较严重,出现重型再生障碍性贫血的倾向,后续还要进行ATG治疗或者骨髓移植。”
王主任看着面前沉默的男人,片刻,男人声音干涸问:“ATG是”
“一种治疗再障的生物制剂,能够提高患者的造血功能恢复率和生存率,ATG连续注射五天后再观察患者身体情况。但是赵公子,我说句实话,如果患者真的是重型再障,我建议骨髓移植,因为这是目前国内治疗重型再障唯一有概率根治的办法。”
因为这些话,赵静群仿佛变成了没有生气的纸人,脸色一寸比一寸白,过了半晌,才点了下头,“找到配型的骨髓了吗?”
王主任拿出几分资料,迟疑道:“与患者骨髓匹配的供髓者只有四个,而且其中三个是半相合,仅有的全相合供髓者前不久去世了。全相合与半相合跟患者的骨髓匹配度和排斥风险有关,您知道骨髓移植手术最危险的不是手术过程,而是后面的感染和排斥反应,半相和配型有非常大的排斥反应风险,只有全相合才能最大程度减少该排斥反应。”
会诊室的气氛瞬间凝固,赵静群面色阴沉,他闭上眼睛,才极力压下强忍的愤怒与绝望,直到王主任颤颤巍巍道:“但但还有一个供髓者与患者的骨髓是全相合,前不久做的骨髓配型,就是身份有些特殊。”
何止是特殊,还是他们私人医院的最大股东。院长两边都不想得罪,就把这份烫手山芋甩给王主任了,但王主任本着医者仁心,终究把这件事说了部分。
“谁?”绝望的心瞬间被几句话点燃,赵静群倏然睁开眼,见王主任略带犹豫,连忙道:“无论他是什么身份,我都会让他心甘情愿把骨髓捐出来,更会抹去您在这件事里的痕迹,所以您尽管说。”
王主任叹了口气:“是宋氏集团的二公子。”
从诊室出来后,孙老二亲眼看见,向来桀骜不驯的男人被抽走了魂似的,背脊瞬间佝偻,他手上拿着薄薄的几张同意书等各种检查单,那双玩起刀和枪来游刃有余的手,竟然在颤抖,猩红的眼睛里闪过迷惘。
那一瞬间,男人不再是边境令人闻风丧胆的赵家少爷,而是为心爱之人重病感到恐惧的普通年轻人。
这画面冲击力太大,孙老二心中惊骇,也终于意识到,陶柠对于赵静群来说究竟有多重要。
“去联系宋郁丛。”半晌,赵静群把几张检查单叠好放进口袋,面色无波。
*
因为陶柠的耳朵检查不出问题,但也确实听不见,所以到了第二天,赵静群一直在跟他用本子交流,陶柠看着医生护士鱼贯而入,不由得紧张起来。
赵静群握着他的手,安抚他:[乖,做完这几个检查我们就出院,如果疼就用力咬我。]
陶柠怔怔的:“什么检查?”
赵静群沉默片刻,用力写下几个字,指节青白:[骨髓活检,一点疼,乖宝,我们不怕。]
可是这个检查光听名字就很疼,但是手掌传来赵静群的温度,陶柠不怕了,他点了点头。
陶柠根据医生的指示脱掉衣物,露出削瘦的身躯,好似一阵风就能吹倒,而原本白皙如牛奶的肤色此刻泛着不正常的白,苍白如纸。陶柠身体侧躺下,麻醉师给他腰侧进行局部麻醉,随后是医生刺穿腰侧取骨髓的过程。
长而尖锐的针头令看在眼里的赵静群脸色瞬间泛白,他紧紧握住少年纤细的手,额头抵住手背,又旁若无人地亲吻、安慰。“不怕啊乖我们不怕”
陶柠根本看不见医生在做什么,只知道有东西钻入他的腰侧正在搅动,而且已经局部麻醉,感觉不到痛,他本来就不怕,看不到感受不到就更不怕了,只是赵静群的模样比他更加恐惧,即使听不见也知道赵静群在安慰自己。
“我没事,不怕。”
“好,我们不怕。”赵静群看着他,扯出一个很勉强的笑。
但是赵静群知道,他怕的远不止这次骨髓活检,还有后面更多令陶柠疼痛的检查尤其是骨髓移植手术,虽然医生说宋郁丛的骨髓与陶柠的骨髓全相合,但依旧会有排异和感染的风险,如果真的有那天,赵静群知道自己根本承受不住后果。
骨髓活检后,陶柠趴在病床上没有动弹,赵静群吻他,写下:[宝宝真勇敢,等出院了呆宝想要什么老公就给你买什么,现在老公有点事出去一趟,我保证回来吃晚饭。乖,有事第一时间叫孙震,他在外面随时待命。]
孙老二是诨号,大名孙震。
赵静群扫了他一眼,孙老二连连点头,即使知道陶柠听不见,依旧道:“嫂子放心,赵哥出去这段时间有我在,您有事就尽管跟我说,哪怕是想要天上的月亮星星,我也想法给您摘下来。”
可惜陶柠听不见,他只是愣愣地眨了下眼睛。“噢。”
但赵静群仍旧不放心把陶柠一个人放到医院,又派人把最先进的监控系统运了过来,把这间VIP病房三百六十度无死角安上监控,最后派了两倍的保镖守在外面。
孙老二知道赵静群并非兴师动众,他家太子爷还没有彻底铲除觊觎赵家掌权人位置的旁系,随时面临绑架暗杀等要命的危险。
赵静群坐的车除了那辆刚到海州随便买的齐柏林,其他车虽然看起来平平无奇,但每一辆都安了防弹玻璃和反跟踪定位装置,还有数不清的便衣保镖跟在他身后。
赵静群担心有人趁他不在打起了陶柠的主意,光是有这个念头,赵静群宰人的心都有了。
一切都安置好,赵静群才离开医院,前往事先安排和宋郁丛交谈的地点,孙老二回来时怒气冲冲说:“赵哥,那宋二少脾气大不讲理,跟他说了事情的重要性,还非要把地点定在蓝金那种鱼龙混杂的地方,就是个仰仗家中权势的纨绔草包”
赵静群冷嗤:“未必,那天他认出我后就把我的行踪告诉赵义了,不过被我半路拦截,如果真是个脑子空空的草包,不会在海州知道我和赵义的事。”
赵义是除赵静群之外唯二在赵家簇拥者最多的人,如果赵静群当年没有被赵家找回来,他最有可能继承赵家掌权人的位置,但后来赵静群这个正统的嫡系太子回来了,也就没他个旁系什么事了,所以赵义心里有恨,暗地里一直在想办法弄死赵静群,之前赵静群迫不得已去缅甸也是他从中作梗,为的就是希望赵静群尸骨无存死在边境。
结果偷鸡不成蚀把米,赵静群不仅完好无损回来了,而事情办得出色在赵家的声望更高。
如今赵家掌权人进了医院,眼见活不了多久,旁系个个蠢蠢欲动,但绝大部分被赵静群铁血不近人情的手段震慑住,唯独赵义不死心,至今仍在暗地里想办法彻底扳倒他。
而想要彻底扳倒一个人的办法,便是送对方见去祖宗。
只是除了少部分人知道这些内幕,在外人眼里看赵家依旧是其乐融融,掌权人倒下了,自然是赵静群这个嫡系太子爷说话,所以宋荣国才不敢怠慢他,但海州能接触到的消息非常有限,如果宋郁丛真是像别人嘴里说的草包,怎么会知道赵静群和赵义的事?
赵静群眼底淬着阴冷,上次他派出去调查宋郁丛和陶柠的事至今没有进展,必定是让宋郁丛察觉到了,但无论是宋郁丛单纯的不喜有人调查他,亦或是他和陶柠之间有无法告人的关系不想让人知道——
布满老茧的指腹碾碎烟丝,赵静群冷酷想,他也要连根带梢全部拔起。
而此刻,车辆已经到达蓝金会所门口。
第73章 第 73 章 (修罗场5)别给脸不要……
按照孙老二的说法, 宋郁丛在蓝金定了个包厢,只是并没有说包厢号,因此赵静群提着公文包进去后, 足足等了半个多小时的时间,才有经理过来。
“是赵先生吧?二少让我来带您过去。”
赵静群面带微笑, 即使站在原地半个小时,深刻的面容依旧挂着随性的笑意, 乍一看,会让人觉得这是个身量很高、脾气很好的年轻人,但如果孙老二在, 恐怕当即吓得牙龈发颤。
因为那天赵静群把未熄灭的烟头摁进叛徒眼球里时,脸上的笑容与现在一模一样。
“哦,好啊。”赵静群笑盈盈跟着经理到了包厢门口, 外面守着两个保镖, 他们见到赵静群, 二话不说开始对其搜身。
任由他们把随身携带的军式Para2折刀搜走, 赵静群依旧笑而不语,只有额头隐约浮现的青筋能窥见这副笑脸下暴虐的怒火和隐忍, 片刻,除了几份文件,没有再搜出其他危险物品后, 保镖推开了包厢门。
昏暗的光线和女人铃铛似的笑声顷刻传来,好几个穿着暴露的女人和男人簇拥在沙发周围,但他们仅仅是跪着或坐在四周,将主座团团围住,不敢僭越半步,因为主座上五官俊美的男人此刻满脸冰冷。
听到门口的动静, 宋郁丛一口饮下葡萄酒,冷漠轻蔑的目光似钉子般钉在进来的男人身上。
来人毫不客气坐下,翘起二郎腿,笑道:“二少别来无恙啊?自从上次的误会过后,还没跟二少好好叙旧道歉呢。但是今日看,二少鼻青脸肿的伤已经完好无损了,惭愧惭愧,下下次,我必定登门道歉。”
“哦对了,说起来我叫宋董一声叔伯,按辈分年龄二少还得叫我一声赵哥呢。”
这臭不要脸的东西竟然敢提起上次的事?还敢让自己叫他哥?!宋郁丛瞬间脸色黑如锅底,眼底的怒火犹如实质迸射出来,不由“唰”地站起身,指着赵静群的笑脸骂道:“这他妈是你求人做事的态度?!赵静群,你别给脸不要脸。”
赵静群脸上的笑也逐渐没了,看向宋郁丛的目光仅有审视还有点微妙的嫉恨,冷冷道:“我说是求你办事了么?我让人传达的消息是等价交换,宋郁丛,是你别给脸不要脸。”
宋郁丛火了,恶毒与阴狠的视线好似要把赵静群碎尸万段,后者依旧稳如泰山,甚至好整以暇地点了根烟。
片刻,赵静群吐出冷冽的烟雾,嗤笑:“懒得跟你浪费口舌,我知道你在宋家的处境,更知道你想压你哥的风头未来继承家族企业,我直接敞开天窗说亮话吧,你不会不知道我的身份,而我赵静群可以动用目前所有的资源助你上位,只要你给我想要的东西。”
宋郁丛眯起眼,“你的资源价值在外地,现在也不是赵家的掌权人,我凭什么相信你?”
“啪”的一声,赵静群将几份文件拍到桌上,玻璃桌随之震动,他冷冷一笑道:“这是四份X集团产业项目入驻海州的申请书,包括我名下几处和宋氏有关的项目,未来几年我都会在沿海一带发展,如果我们合作,这对你是百利无一害的事情,至于我是不是赵氏的掌权人不重要。最重要的东西,这里还有两份宋氏集团大股东的股份转让协议,不信你可以自己看,有了这两个人的股份,你宋二少还愁在集团内没有一席之地么?只是这份协议的受让人如今签的是我的名字。”
见宋郁丛眼底闪过犹豫,赵静群知道他上钩了,果不其然,宋郁丛翻看文件后,难看至极的脸色有几分错愕,“你竟然有那两只老狐狸的股份”
宋氏集团原来姓吴,庞大的商业帝国遍布海州,宋郁丛的外祖死后只给了他一大笔价值连城的财产却没有给集团股份,而是给了他母亲吴玥。宋郁丛已经无法猜测外祖当时的想法,应当是想让他余生简单快乐。
但生活在满是权利斗争的家族,想要简单快乐简直痴人说梦,后来吴玥把手上的股份毫不犹疑全部转让给宋荣国,导致他对吴氏的商业帝国控股百分之五十一,成功改吴为宋,而剩下的股份则被曾经吴氏元老级别的人物瓜分了。
宋珩身上仅有百分之三的股份,而这两份协议转让书的股份加起来竟然有百分之五,转让人赫然是之前的吴氏元老们,这些人个个狐狸成精,要想从他们身上把这块肥肉扣下来,背后肯定付出了血的代价,加上其他各项对宋郁丛有利的项目书,这份诚意,可谓巨大。
“所谓有钱能使鬼推磨,”赵静群笑得讽刺,“如果不能,那就是钱还没给够,怎么样宋二少?我这些东西,够你相信了吧。”
宋郁丛放下协议,阴沉道:“你想要什么?”
赵静群再次拿出一份文件,这份文件被他藏在公文包最里层,拿出时冷漠的眉眼瞬间变得温柔而沉重,也不似刚才随意粗鲁的动作,而是小心翼翼拆开文件保护套,放到桌上。
“我有个亲戚生病了,需要进行骨髓移植手术,你供过髓,刚好能和他配型,因此我需要你给他提供骨髓,而我帮你在宋家扎根。”
‘骨髓’‘移植’等字眼,宋郁丛瞬间想到了陶柠,上次检测的结果他其实早就拿到了,只是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跟陶柠说。
心跳徒然增快,宋郁丛连忙拿起文件,看到患者名字一栏时,目光微颤,因为患者的名字真的是“陶柠”!
显然赵静群根本不想隐瞒此事,甚至暗中观察宋郁丛拿到文件时的表情,见宋郁丛不加掩饰的慌张与担忧,内心阴暗的嫉妒与怀疑顷刻间冒了出来。得知陶柠患上再障后,赵静群当即便去检测自己的骨髓,但很可惜,无法与陶柠配型。
王主任告诉他,唯有宋郁丛可以,凭什么?
赵静群觉得可笑,宋郁丛问凭什么相信他,他还想问,凭什么你宋郁丛的骨髓能和陶柠配上,而他不行。
只要想到未来宋郁丛的骨髓会进入陶柠的血管,自此两者纠缠不清,赵静群便嫉妒到想拿被搜走的Para2折刀割断宋郁丛的脖子。
他徒手掐灭烟头,露出一个晦暗不明的笑:“想好了么?宋二少爷。”
第74章 第 74 章 我都爱,都喜欢……
那天佣人急匆匆把一份文件袋交给宋郁丛, “少爷,医院送来了一份文件。”佣人没有资格查看文件袋里的东西。
当时宋郁丛正皱眉翻看手底下人送来的有关赵静群的资料,听到医院送东西过来了, 就把印有赵静群照片的文件随手扔进垃圾桶,他知道是上次自己和陶柠骨髓配型的结果出来了。
拆开文件袋, 检查报告上显示他和陶柠是全相合,可以进行骨髓移植手术。
宋郁丛怔了很久, 一种复杂而欣喜的情愫流淌至心尖,看来乡巴佬需要他,这是件足以令他骨子里雄性保护欲得到满足的事只是不知道他常年抽血的身体情况可不可以供髓。
总之, 宋郁丛迫不及待想看见陶柠知道这件事后依赖他的模样。
而眼前这个愚蠢至极自以为是的傻逼只能被他当猴耍,宋郁丛丝毫不遮掩他的鄙夷和嘲讽,但也勉强露出一点扭曲的笑, “我想好了——”
他站起身, 黯淡的光线下面容俊美而阴寒, “合作愉快。”
赵静群弹掉衣袖上的烟灰, 跟着起身,“二少是爽快人, 那我就告辞了,祝宋二少未来得偿所愿,心想事成。”
“等等。”宋郁丛给两旁穿着暴露的男女使了个眼色, 这些在蓝金伺候过无数高官显贵的舞女郎和Money Boy瞬间心领神会,“赵先生给我那么大一份诚意,我不好生招待说不过去,这些人都是蓝金新招的,保证干净。”
才不是,这些人早被睡了千八百遍了, 宋郁丛就是故意恶心赵静群的,他有恃无恐,也在看赵静群到底是对男的还是对女的感兴趣。
舞女郎和Money Boy笑容或甜美或性感朝赵静群围过去,其中一个穿兔女郎的男生扭着屁股把其他人挤开,他早就觊觎男人结实有力的身体了,而且男人总在笑,脾气想必也是好的。
那只娇滴滴的手将要往赵静群的胸膛上碰去,“先生,让我来伺候您吧”
“滚开。”
昏暗灯光下,赵静群淡淡说了两个字,神情阴鸷,居高临下看来的眼神令男生脸色生变,因为那不是看一个活生生人的眼神,反倒是像看无关紧要的垃圾或死人。
一股寒意自脚底窜入头顶,男生发自内心感到恐惧,连忙收回手,边道歉边往后退,其他原本想凑过去的人也被吓得僵硬在原地。
那样的眼神实在太恐怖了。
宋郁丛脸色渐黑,“姓赵的你是故意不给我面子么?”
男人转身走到门口,闻言,身形霎时间顿住,像是想起什么般回过头,刚才阴鸷的神情全无,甚至有几分愉悦和得意洋洋,“不好意思,赵某洁身自好,我老婆等我回去吃晚饭呢。”
赵静群上下打量了一眼恼羞成怒的宋郁丛,呵呵一笑:“那些人二少留着自己玩吧,合作愉快。”
到了门外,包厢里倏然传来酒瓶摔地的声音,赵静群没理,挑眉看向保镖,“把刀给我。”
保镖冷哼一声,不情不愿掏出军刀。
赵静群的手不紧不慢伸出来,轻飘飘动了一下,“咔嚓”一声!保镖拿刀的手瞬间断掉,尖叫道:“啊——”另一个保镖见状冲过来帮忙,冰冷的视线扫过来,他心底发怵,当即不敢动了。
*
回到医院,赵静群先是过问陶柠的情况,得知他的耳朵能听见了,悬着的一颗心才落下,但知道陶柠现在在输血后心脏又瞬间揪了起来,对于陶柠的病情,赵静群的心每时每刻都像在坐过山车一样。
大步流星赶往VIP病房,穿过层层保镖到了门口,脚步顿住,拿出手机整理了一下发型和衣物,然后问:“我现在看起来怎么样?”
保镖们抢着回答,“老板您现在看起来英明神武、玉树临风、风流倜傥、气宇轩昂全世界的男人加起来也不及老板您的一根汗毛。”
赵静群满意了,“等会儿都去领奖金。”
把感激涕零的声音甩到身后,赵静群推门进去,然而很可惜,他心心念念恨不得坐火箭回来亲几口的少年已经睡着了。
少年几乎是缩在被窝里,巴掌大的脸上双眸紧闭,纤长如蝶翼的眼睫投下淡淡的阴影。
因为疼痛,浓墨如画的眉毛微皱,以往殷红的朱唇染上病态的苍白,伶仃细瘦的手腕上扎着滞留针,静脉输液管上挂着红色血袋,仿佛一朵经历风雨后即将枯萎的玫瑰,娇艳而糜烂的昳丽。
这画面让心脏一抽一抽的疼,赵静群忽然感到前所未有的恐惧。
因为他的爱人分明近在咫尺,此刻却仿佛变成了一阵风,随时会在这个世界上消失,就像他不属于这里,总有一天他会前往真正属于他的地方。
赵静群猛地回神,湮灭这种荒唐而恐惧的想法,毕竟,陶柠除了属于他,一辈子待在他身边,还会去哪儿呢?情不自禁捂住少年泛着青紫的手背,他吻了又吻,粗糙的指腹抚平少年紧皱的眉眼。
滚烫的双唇啄上来那一刻,陶柠就醒了,麻醉剂效过后,骨穿的腰侧很疼,还有针扎的手背也疼,浑身开始不自然地发热,脸色苍白如纸。
但他是个性格很能忍耐的人,医生给他复检时,一点儿痛呼都没有发出来,直到此时睁开眼,看见男人担忧的眼睛,陶柠轻轻说:“赵静群我好疼,你回来晚了。”
这委屈的两三句话,差点让赵静群心脏当场碎掉,吻了又吻陶柠纤细的手腕,声音发颤:“宝宝对不起,是我错了,下次老公再也不这么晚回来了好不好?我们忍一忍,再过几天就可以出院了,宝宝乖。”
他甚至担忧到有点语无伦次,按铃吩咐人把食物带进来,陶柠现在只能吃流食,赵静群一口一口喂给他,每一口都要试下温度,确保不烫了才敢给陶柠吃。
陶柠有气无力张开嘴,因为没有食欲,慢吞吞吃了几口就别过脸,小脸上明显郁闷:“过几天是几天?”他总觉得赵静群有事瞒着他,这次看病的阵仗也很大,他觉得远不止待几天那么简单。
希望可以马上出院返校,因为还有繁忙的学业在等着他。
明知自己把他当心肝疼着还不好好吃饭,赵静群快急死了,虽然很满意陶柠被他宠出来的小脾气,但现在不是闹小脾气的时候啊!不吃饭身体遭不住。
赵静群故意不回答,敲了敲三分之一还没吃掉的粥碗,严肃道:“乖,吃完就告诉你。”
不料被他宠得无法无天的少年看了他一眼,小脑袋扭到旁边,默不作声了。
赵静群拿陶柠一点办法都没有,陶柠既然把头扭到旁边那赵静群干脆换了个位置,吹了吹滚烫的热粥,半哄半强硬道:“来宝宝,喝一口,啊——张嘴。”
男人凑过来,近距离下,陶柠忽然看见他疲惫的眉眼,这次没有再赌气了,很乖地张开嘴,但最后,赵静群依旧温声细语哄了一个多小时,才让陶柠把一碗加了很多补品的白粥吃完。
陶柠吃饱后,赵静群松了口气,随意拿起另一碗早已凉掉的粥几口吃光,砸吧了下嘴,味道确实很一般,就是补的东西足够多,难怪他的宝贝不喜欢吃。他打算等会儿让孙震请几个做饭好吃的营养师过来。
如果陶柠没吃好那就再换,换到陶柠能多吃几口为止。
说换就换,赵静群给孙老二打了个电话,“再找几个营养师过来,南北口味的都要。”
“马上安排,赵哥。”
挂了电话,赵静群发现陶柠还没问便又睡过去了,与此同时他收到了一条短信,是学校领导发来的。
自从上次他被奥克森特拦在门外面,赵静群就特意去拜访了一下校长,那天后学校的大门就为他敞开了,顺带附上陶柠在学校的表现都发给他。
晚上时,陶柠烧得昏昏沉沉,微睁双眸,只能听见赵静群在喊他,眨了几下眼睛算回应,期间护士又给他换了药物,检查他的身体状况,迷迷糊糊间陶柠听见“不好”“呼吸机”的字眼。
再清醒时,陶柠发现自己戴上了呼吸机,病房内只有医疗机械运行的声音,还有浓烈的消毒水味。而男人趴在他床边睡着了,并发出了一点很小的鼾声。
陶柠听阿姐说过,如果一个人劳累过度的话,晚上睡觉时可能会打呼噜。
心脏微微的疼,忍不住想碰一碰这个在他心里无所不能的男人,但刚抬起手指,男人便惊醒了,人还没完全清醒,却一把抓住他的手,声音沙哑:“怎么了乖?嗯?是不是疼了?”
陶柠小幅度摇了摇头,其实他很疼很疼,但忍住没说。
但眼前的男人似乎把他的忍耐看穿了,当即冷下脸,眉头蹙起。这是赵静群第一次对他冷脸,以往他无论如何闹脾气,都会由着他来,为什么他这次都没有闹脾气,更没有说疼。
陶柠忽然没由来的委屈,然而下一瞬,他却听见赵静群叹了口气,轻轻抹掉他眼角的泪珠,无奈道:“呆宝在我面前不要伪装自己,我不需要宝宝那么听话那么乖,更不要因为这些受委屈。”
男人那双如狼的眼睛看过来,温柔似水,“宝宝呆也好,撒娇也好,闹脾气也好,我都爱,都喜欢。”
陶柠愣住了,随即有些哽咽说:“赵静群,我疼。”
赵静群近乎虔诚吻住他的手指,低声承诺:“宝宝乖我一定会让你好起来的。”
第75章 第 75 章 第二名
那天晚上后, 陶柠一直在反复发热与昏沉中度过,他清醒的时间很少,但只要一睁眼, 总能看见赵静群温柔也勉强的笑容。
男人脸上冒出陶柠未曾见过的胡茬,看起来有些凶, 声音却极尽温柔:“宝宝乖,等出院那天老公告诉你一个好消息现在给你擦个澡。”
“嗯。”透过呼吸机, 陶柠的声音并不明显。
因为怕洗澡引起感染发热,他已经很久没碰过水了,赵静群每隔几日会用浸过热水的毛巾细心给他擦拭身体, 这样陶柠身上会好受很多,但也没好多少,因为浑身依旧疼痛提不起半点力气, 还有长时间发热的缘故, 他的思绪完全被热浪堵住了, 无法思考。
偶尔拆下呼吸机, 陶柠会呆呆地问:“我会死吗?”
给他擦拭身体的男人动作瞬间僵住,白炽灯下, 他深邃而有些痞气的面孔变幻莫测,最后所有的情绪糅杂在一起,整张脸竟然显得扭曲, 半晌,才继续擦拭的动作。
又过了很久,男人语气才极其僵硬道:“陶柠,你说这些话,是在我心肝上挖肉。”
陶柠愣愣的:“对不起,我不说了。”
虽然他觉得, 生离死别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二姐三姐不喜欢他大概还有一个原因,她们觉得这个捡回来的弟弟是个没良心的白眼狼,父母死时竟然一滴眼泪也没有掉,问他为什么不哭,小陶柠只是说:“人总会死。”
二姐三姐对这件事耿耿于怀,觉得他是个没良心的东西,不如送走吧,后面陶圆接过他的抚养权,她们才善罢甘休。
双唇被男人吻了吻,陶柠清晰感受到赵静群的身体在微微发抖,彼时他再也不是陶柠心里无所不能的人了,赵静群也会恐惧,从他心底传来的悲伤似潮水般包裹了陶柠。
以至于陶柠如今才发觉:
死亡对于生者来说是一件绝望的事情,所以他一定要好好活着。
幸好上天是眷顾陶柠的,他连续烧了一个多星期后,精神状态终于好了起来,这期间他一直在注射一种叫“ATG”的生物制剂,等他能下床走动时,赵静群带了六份试卷过来,这些时日总是皱着的眉头舒展开了,“呆宝,看我带来了什么?”
六张卷子逐一在陶柠面前展开,是他前两周期中考试的卷子,他是理科生,除了语文只有一百一十五,其他科目都接近满分,数学和物理这两科是满分。
陶柠很惊喜,但想起来奥克森特的总分还要算上平时个人行为分,他的总分肯定会大打折扣,赵静群却笑着说:“呆宝,你考了年级第二。”
“真、真的吗?”陶柠睁大眼睛,漂亮的脸上染上红扑扑的兴奋。
赵静群忍不住摸了摸他柔软的头发,“真的,我前几天收到消息了,还买了礼物庆祝。”
门外传来孙老二的声音“哎,你们进去的时候轻点,别吵到我们小少爷了”,门开了,陶柠看过去,只见有两个工人正小心翼翼搬着一个长两米宽半米的透明盒,看到盒子里精心包装的东西,光线下闪烁出银色的金属光泽,无数复杂零件拼接出一个庞然大物。
陶柠的眼睛睁得更大了,惊喜道:“是擎天柱!”
除了喜欢奥特曼,陶柠还热爱一切跟机械有关的变形金刚等玩具,只是在家里时,他只会在文具店门口驻足看一会儿,并不会买。
现在突然收到一个巨大无比的变形金刚,陶柠拥有了两份快乐,而且还不止,等已经安装好的巨型擎天柱进来后,门外又进来一个同等高的包装箱,包装箱外围写满了“TRANSFORMERS”的变形金刚标志性宣传语。
“刚才那个是安装好的,”赵静群看见陶柠亮晶晶的双眼,跟着笑起来,“这个需要宝宝自己组装,等宝宝身体再好点,我陪你一起组装好不好?”
陶柠迫不及待来到两个比他高出好几个头的玩具盒前,隔着透明包装盒,爱不释手左碰碰右戳戳,“嗯!好。”
赵静群跟在他身后,提着他的鞋,无奈道:“宝宝,把鞋穿上”
陶柠的注意力已经全然被巨大的变形金刚玩具吸引,反倒把成绩抛之脑后了。而他不知道的是,在意程度排在擎天柱后面的成绩,已经在奥克森特引起了轩然大波。
一篇叫【我赌的人血本无亏,那个年级第二是谁啊】的帖子刚发出去十几分钟,下面就跟了五六页的帖子。
三之一的人在解释陶柠和“宋家二少爷”“年级第一会长”还有“校外神秘人士”三人之间的八卦,还有三分之一的人在讨论“陶柠一个偏远地区来的转校生,这么高的成绩是不是作弊得来的?”,最后三分之一的人在研究不戴眼镜的陶柠到底长什么样,并附上了很多偷拍的图片。
直到一个名叫【好好学习】的跟帖说:[他绝对作弊了,我跟他一个考场,他考数学的时候草稿纸没动过,其余时间在发呆,不可能考那么高的分数,我已经向教务处举报了,大家等着看结果吧。]
下面有附和的,当然也有怀疑的。
【呃呃呃】:[支持129L,我听他们班人说陶柠三天两头请病假,一个病秧子怎么可能考那么高的分数?]
【奥克领导全**】:[他英语土死了,就那样考148呵呵,等结果。]
【爱吃奶茶拌螺蛳】:[我也等结果,但你们真的没人知道他在奥赛班挂了名的吗?]
【飞鹏展翅】:[129L,他要是作弊老子直接退学,我是5班的王鹏。要是假的,我让你在这学校待不下去。]
别墅内的王鹏快要气炸了,他前不久还在家里人的嘘寒问暖中嘚瑟,只因为家里人惊讶他这次考试考了四百多分!王鹏当时觉得自己牛逼坏了,毕竟他读了十多年的书连两百分都没考到过,这次就算是抄陶柠抄来的,他也觉得自己非常厉害了,同时更加坚定陶柠是学神的想法。
他正想给陶柠打个电话送点礼,没想到刷帖子就看到了这个名为【好好学习】的ID发言,气得王鹏自爆开喷,陶柠到底有没有抄,他这个靠抄陶柠得来的四百多分最清楚了,而且最令他只想喊“牛逼”的,便是他抄的所有选择题居然全对!
这不是学神是什么??哪儿来的不长眼的在帖子里面叫。
因为在奥克森特发帖是实名制的,跟能查到发言人的身份信息,王鹏当即联系了在学生会的一个朋友,叫他去查这个ID背后的人是哪个班的叫什么名字,还让他把帖子封了,学生会的人回消息:【这个人是2班的刘玉良,会长已经在封贴了。】
王鹏:【刘玉良是吧,老子记住了。】
王鹏:【不对啊,徐隽不是休学了吗?】
对面:【还没有。】
等过了一会儿,王鹏纳闷了,他发现这个引战的帖子竟然还在,只是关于陶柠和那三个人的绯闻全没了,只有零星陶柠跟徐隽有关的事情,其他凡是对陶柠不利的言论通透都删掉了,尤其是照片,一张都不剩。
只有【好好学习】这个ID名和下面的跟帖还在,看来删帖人是故意留着这些发言了。
同一时刻,奥克森特四人间宿舍里,刘玉良正一边咬牙算几道数学题,一边回复问他陶柠作弊是不是真的之类的私信,他全部回复是真的,
“为什么是错的?为什么”数学卷子分数栏上是刺目的100,远比他在从前学校里的数学得分差许多,刘玉良把这些归咎于奥克森特的题目太难了,他刚转学来没多久,还不适应,所以情有可原。
但刘玉良不能接受陶柠的数学竟然考了满分!他分明亲眼看见陶柠的草稿纸是空白的,根本没有动过笔,也只会发呆走神,为什么能考满分?!
刘玉良认为一定是陶柠提前得到了答案,因为他知道陶柠跟那些权贵子弟有关系,还跟徐隽是室友,因此陶柠绝对是靠作弊得来的分数,成绩出来时,刘玉良看到年级分数里陶柠排第二,而自己排到了一百名以外,虽然不用转学了,但依旧愤怒不已,当天便去了教务处举报陶柠作弊。
教务处的人说会调查核实,让他等待结果。
所以当刘玉良看到引战贴,毫不犹豫就说出了陶柠的分数是作弊得来的。但刘玉良看到他ID下跟贴的内容,不禁忐忑起来,急忙开始一道一道算错了的数学题,直到他无法确定陶柠当初说那些是错误的题目。
刘玉良去问室友:“你们班开始讲数学卷子了吧,借我对下答案。”他们宿舍都是来自不同班的转校生,而所有期中考试的卷子都是分数出来后才开始讲解的,但每个班的进度不一样,而李玉良的班级暂时还没讲这次的考试。
室友吧卷子给他,“哪一科的?”
“数学。”
刘玉良把卷子拿走,看到熟悉的答案后心底咯噔一下,“你答案是不是对错了?”因为他拿不准的那几道题,正是陶柠早就说过的答案。
室友不太喜欢刘玉良这人,嫌他嘴硬事又多,闻言无语道:“觉得错了就别看,给我。”他把卷子拽了回去。
刘玉良咬牙:“你就是抄错了,我明天把正确答案给你。”
室友:“”莫名其妙。
第二天,刘玉良刚起床,就发现自己的私信被问爆了,全部都是问他结果怎么样的,这让刘玉良内心增加了许多底气,原本内心的忐忑瞬间平复下去。
因为他觉得这些人那么关注结果,肯定也认为陶柠的成绩是作弊得来的,毕竟一个乡下来的转校生,再怎么厉害也会被奥克森特的题目难倒,怎么可能年级第二?一定是他作弊了!
刘玉良同为转校生,自然知道这次考试的难度,所以他坚定认为陶柠是提前丛那些权贵子弟手里拿到了答案,他最痛恨的便是这种肮脏的事情,他还收到了昨天跟他抬杠的【飞鹏展翅】ID名的私信:
[老子在教务处等你。]
他毫不犹豫拉黑了此人,并且在离开宿舍前发了一个帖子——【陶柠作弊的结果出来了,大家久等】
似乎早已有很多人在蹲守这次关于年级第二作弊的结果,刘玉良刚发帖,下面就有几十条回复。
【奥克领导全**】:[支持你兄弟,早看陶柠那副清高样不爽了,平时连句话都不说,结果对徐隽和宋郁丛那两人就跟哈巴狗一样去舔,****]
【呃呃呃】:[好戏来了,什么时候公布结果?]
【东京没雨】:[1L你真恶心,人家没搭理你破防了吧。]
【无敌霹雳小兔兔】:[只有我在认真等这次结果吗?]
帖子迅速被顶上了热度第一,刘玉良拿手机的手开始发抖,因为来奥克森特后,处处都充满对转校生的不屑和轻视,曾经他优秀的成绩在学校里是众星拱月般的存在,结果到了奥克森特后什么都不是。
他遭到了巨大的心理落差,也许久没有受到如此多的关注度了。
刘玉良的虚荣心迅速爆棚,看了下去教务处的路程,急忙彬彬有礼跟帖:[大家别急,我马上要拿到结果了。我始终相信,公平虽然离我们很远,但正义绝不会迟到!]
第76章 第 76 章 天才转校生
刘玉良这番慷慨激昂的言论发出来, 本来只是中立看戏的人沸腾了,他们当中也有许多转校生,即使后面已经成为奥克森特正式的学生了, 曾经被“不公”待遇的场景依旧历历在目,当即发言支持他:
[感同身受, 为了楼主第一次在论坛发言,这次我站楼主这边!]
[LZ别怕那些富二代报复, 这个世界还是群众多,他们都是些靠爸妈的废物。]
[后续呢,作弊通报来了吗?]
[楼主的话让我想起了一件事, 那个时候我还是转校生,结果我那个权贵同学嫌我身上有味,不让我读书当时差点退学, 还好我挺过来了。加油吧楼主。]
[楼主的排名是被TN作弊得来的成绩压了?如果是这样, 我也支持楼主。]
这条帖子再次被顶上热度第一, 有些不明所以的人也纷纷加入讨伐, 甚至此事已经惊动了高年级部的老师,直到传到2班的班主任杨老师耳中。
“什么?!”杨老师唰的一下从工位上站起来, “陶柠作弊?我怎么没收到教务处的消息?”
告诉他的老师是隔壁1班的班主任,把论坛界面展示给他看,“哎唷, 教务处那个磨洋工的地方你又不是不知道,你看看,学生论坛都在讲的啦,他是不是真的作弊了?”
1班和2班是全校闻名最好的两个班,也是接收转校生最少的班级,但是1班年级前五只有两个, 还是年级第二、第五,其他的尖子生都在2班。2班班主任本来就觉得心里不平衡了,结果这次2班又一个转校生横空出世把年级第二拿走,所以1班的班主任自然乐得看杨老师慌乱。
杨老师正色道:“结果没出来之前不要乱说,我先去教务处一趟。”
他顺便给陶柠的表哥打电话,电话响了几声就接通了,只是现在时间还很早,电话那头的嗓音略微沙哑,“杨老师么?有什么事?”
杨老师正想把陶柠陷入作弊风波的事情说一下,结果电话那天忽然道:“抱歉,稍等一下。”
“哎好,好。”杨老师前不久刚见过这位陶柠的表哥,给他送了价值极为昂贵的茶叶和文房四宝,说是感谢他的教导。
陶柠的这位表哥虽然看着爱笑,但身量太高了,还穿着一身黑衣服,不经意流露出的气势给人压迫感极强。
断定这是个权贵,杨老师潜意识里是有些畏惧的,但是紧接着,杨老师便听见电话那头的声音温柔至极,似乎在低声哄什么人。
模糊间只能听见“乖”“继续睡”“去外面”之类的字眼。
这人是谁?杨老师诧异,但很快就想到了,应该是女朋友,毕竟大早上的也只有女朋友在身边了。
又过了一会儿,电话那头应该是换了个地方,传来的声音清晰低沉:“杨老师,您继续说。”
“事情是这样的”杨老师把陶柠疑似作弊和论坛的事情简单说了一遍。
电话那边没了声音,杨老师连忙找补说:“我现在马上要去教务处核实情况,陶柠家长你先别急,但陶柠如果身体好点了,建议他来学校一趟,因为这件事情闹得比较大,最好让陶柠来学校亲自证明,事后如果是误会一场,教务处的人必定会严惩那些造谣的学生。”
赵静群答应后挂了电话,脸色瞬间阴沉,但不仅是这件事,还有前不久孙老二给他转告的宋郁丛的话。现在陶柠还在观察期,需要静养,赵静群本来想把他关在家里养一段时间的,但现在看来不得不让陶柠出去了。
只是敢造谣陶柠作弊的人,他绝对不会放过,赵静群立刻给孙老二打了个电话,“找几个人去查一下有关陶柠作弊的事,把背后造谣的人列出名单告诉我。”
昨天后赵静群就带陶柠回了公寓,把两个巨型擎天柱放在了书房里,陶柠说想拼装,赵静群见他手上青青紫紫的针孔淤青,想都没想就拒绝。
结果他的小宝贝不乐意了,当场跟他闹脾气,赵静群哄了半天才哄好,又连夜给他买了拼起来没那么复杂的基础乐高,这位脾气见长的小祖宗才满意睡觉去了,而且一觉睡到现在。
赵静群推门进卧室,柔软的棉被下拱起一小团。
少年像冬眠的小动物似的,把自己团团包裹住,但姿势依旧是端端正正的,只露出一个小脑袋,呼吸均匀,刚才被吵醒的小脾气也没了。
无奈摇了摇头,赵静群蜻蜓点水似地啄了下少年嘟起来的唇,“宝宝,起床了。”
少年肉眼可见地皱起眉,嘴上却“噢”了一声,赵静群见他这副没睡醒的模样,心脏又疼起来。
赵静群是最清楚陶柠吃了很多苦的人,拇指盖大小的药丸和胶囊几十粒几十粒的咽下,输液更是日夜没停过,因为不能常打麻醉剂还有吃止痛药,所有的痛苦几乎都是陶柠一个人熬下来的,偶尔清醒的时候还会看书。
他这样乖这样坚强的宝贝,怎么可能作弊?赵静群心疼得不行,更是对造谣陶柠作弊的人气得想几枪崩了,但是他也会尊重陶柠的意见,不会动用蛮力把这件事平息,因为他可以封口,但摆不平偏见的人心。
而且赵静群相信陶柠有本事凭能力证明自己。
轻轻碰了碰陶柠柔软的脸颊,“呆宝,再不起床太阳要晒屁股了。”
没想到陶柠干脆像个蜗牛似的把脑袋埋进被子里,闷闷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公寓的地理位置不会让屁股晒到太阳。”
赵静群哭笑不得,脱了鞋子也钻进被子里,昏暗的光线中对上一双迷糊的眼眸,一颗心彻底软了下去,他把陶柠捞进怀里,边吻边说:“杨老师打电话来了,说有件事需要宝宝去处理。”
听到是学校的事情,陶柠清醒了许多,只是仍旧慢吞吞的“噢”了一声,但是没闹起床气了。
他从被窝里钻出来,刚坐起身伸了个懒腰,就被男人抱进怀里穿衣服。这件事他小小的抗拒过几次,后面见男人是真喜欢给他穿衣服,就没再挣扎了。
少年皮肤白皙透红,浓密纤长的睫毛上还沾着一点睡醒时的泪珠,懒洋洋坐在男人结实的大腿上,被男人伺候着穿校服,好似小几号的漂亮瓷娃娃。
赵静群见陶柠这副勾人的模样,热血直往身体下面冲,五指忍不住扣紧怀中人腰上的软肉,凑到他清瘦滑腻的锁骨处,急切地嗅闻舔吻,远处看去,就像一只超大号的狼狗在柔软无辜的少年身上耸动,身后的大狼尾巴摇成了螺旋桨。
被压在被窝里的陶柠:“”
最后还是陶柠据理力争,才从小山似的重量下逃脱,迅速洗漱完,拿了两个菜包子下楼了。
而身后跟着的男人唠叨似地念着:“宝宝,把眼镜戴上。早上吃这么点够不够啊?我还拿了一小碗粥,等会呆宝到车上吃完,那今天让司机开车算了,我们坐后面,宝宝,听到了没”
两人到学校时,正好赶上早自习下课,周围人来人往,看到陶柠后会驻足停下,掩住嘴开始和同伴窃窃私语,“欸,你看,是论坛上那个人。”“他们这样子是去教务处吧。”“我们也跟着。”
还有些人想肆无忌惮打量陶柠,但视线触及到陶柠身后冷漠阴郁的双眸时,瞬间不敢了。
赵静群的身高在北方也算高,更别提在普遍身高一般的南方,他站在陶柠身后,鹤立鸡群,居高临下,凶狠的目光扫过去,吓得那些目光不善的人瞬间缩回脖子。
但是仅仅一会儿,冰冷的目光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担忧:“柠柠,真的不让我进去吗?”
不知道宋郁丛和徐隽在不在学校,如果在的话他们三人同时碰上了就不好了。陶柠坚决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嗯”了一声。
赵静群拗不过他,只好把喝了一半的粥塞到他手里,“你早上没吃多少东西,学校里有微波炉,柠柠等会把粥热一下喝掉,这里面都是补品,对身体有好处。”
陶柠点了点头,心想难怪味道挺怪的,他不喜欢喝。
赵静群一眼就看穿了他的心思,“我会告诉你们杨老师看着你喝,柠柠要是背着我倒掉,以后晚上回家每天都煮补品粥,再吃一碗鸡汤。”
陶柠:“知道了。”
两人在这里为一碗粥喝不喝光争半天,全然不知道教务处的办公室快要吵翻天了,刘玉良比王鹏先一步进教务处,他越过王鹏,直接问教务处的张老师:“老师,调查结果出来了吗?”
张老师看了他一眼,“出是出来了,但你是不是在论坛上发了引战的帖子?”
王鹏当即痛骂:“就是这丫怂比,只会躲在手机后面乱造谣,有本事你和我打一架”
张老师无语道:“你闭嘴。”
“我会承担责任!”刘玉良涨红了眼,“但我只想要一个公平,难道这也有错?我知道学校有钱有势的人很多,但不代表他们可以把答案卖给其他人帮他们作弊,这种行为会寒了我们正常考试的学生的心。”
他拔高了声调,“如果奥克森特的年级第二竟然可以靠作弊得来,那以后进来的学生还考什么试?直接作弊好了!果然奥克森特就是富人垄断的学校,什么教育权威国民学校都是鬼话!”
张老师站起身道:“你别乱说”
刘玉良身后还跟着好几个来看热闹的学生,有些人闻言激动附声:“说的真好!抵制作弊的人!”这些话瞬间点燃了其他看热闹的学生,一声接一声“抵制作弊”的高呼响起,教务处占据了一个楼层,但也有不少过路的学生,听到声音后纷纷过来了。
这些声音直接惊动了教务处的处长,光头锃亮的处长跑了出来,“都是哪个班的,谁在这里吵?!”其身后一个腿长高个的男人走出来,步伐不紧不慢,男人一身定制缎面长衫,脖颈处系蓝色绸缎,五官俊美逼人,看起来颇为赏心悦目却偏偏臭着脸。
他双手抱臂,正是宋郁丛。
两人一出现,现场吵闹的氛围瞬间熄火许多,但依旧有众多窃窃私语,直到张老师来到处长面前把事情的缘由说了一遍,话说到一半,宋郁丛双手抱臂朝刘玉良走去,人群自动给这位脾气出了名差的少爷让出一条路。
“你说有人给陶柠答案作弊,”宋郁丛冷笑,“那个人是谁?”
刘玉良见状,心底又开始没由来的忐忑,因为眼前人的气势过强,他知道自己惹不起,但是背后有人给他加油鼓舞,那些人不是转校生,还有同为权贵的富二代,“你别怕,大胆说出来,我们罩着你。”
此话一出,刘玉良瞬间有了底气,梗着脖子说:“是谁你心里没数吗?”
“你的意思是说我?”
“就是你和徐隽两人给了陶柠答案!现在学校谁不知道你们在帮陶柠?!”
刘玉良不提徐隽还好,一提宋郁丛脸色冷笑瞬间消失,直接黑脸,他掏出一部手机,冷冷道:“我已经全部录音了,不自量力的蠢货,我的律师会告得你倾家荡产,滚开。”
宋郁丛觉得看刘玉良一眼都嫌脏,正想当场就走,直到看见人群后那颗呆毛竖起的脑袋,脚又伸了回去,继续和刘玉良对峙:“你怎么知道陶柠作弊了?”
刘玉良不知道他为什么态度转变得如此快,但依旧慷慨激昂道:“我跟他一个考场,第一场考数学,亲眼看见他草稿纸全部空白,如果没有提前背答案,考数学怎么可能不用草稿纸?你们不信就把他的草稿纸拿出来”
奥克森特每场考试都会发草稿纸,而且每个科目都有专属的草稿纸且要署名,考完就要上交。没过多久,张老师就拿了一沓纸过来,是陶柠六科的草稿纸,显而易见,除了语文有作文打稿的痕迹和生物草稿纸上有零星的字迹,如刘玉良所说,其他科目的草稿纸都是空白的。
人群沸腾,刘玉良也瞬间激动:“我说了是真的!”
王鹏实在听不下去了,冲出去拎起刘玉良的衣领,有人捂住嘴尖叫,还有人上去拉架,场面几度混乱不堪,直到一道清软的嗓音响起:“那个我没有作弊。”
混乱的场面霎时间安静下来,人们面面相觑,连忙朝声音来源看过去,只见少年一边向四周的人小声说抱歉一边进入人群中心。
少年似乎比以往又瘦了一圈,依据体型定制的学院西装制服穿在身上,显得身形更加羸弱,肤色带着虚弱的病气,皮肤苍白到要透明的地步,但黑框眼镜后的双眸却很亮,唇色微红。
仿佛很少出现在众人的视野里,尤其是层层包围之下,少年像一只闯入野兽群的羔羊,看上去有些怯懦和犹豫,但始终没有后退过。
所有人都惊疑不定看着突然出现的陶柠,刘玉良推开拎他衣领的王鹏,愤怒道:“你说没有作弊,那草稿纸怎么是空白的?!”
陶柠已经在车上知道事情经过了,赵静群本想安慰他,没想到陶柠其实以前就被质疑过,他对此见怪不怪,之所以慌张和犹豫,是因为他不习惯被人群包围。
气氛瞬间凝固,因为陶柠没有说话,有人喊道:“还有脸过来,作弊可耻不知道么?”“看来背答案无疑了。”“那几门难死了,怎么可能有人不在草稿纸演算就做得出来?就是作弊!”
“他以为自己是天才啊,等会怕不是说自己不演算直接心算吧?搞笑”
“嗯,就是心算。”
淡淡的四个字出来,在场所有人都鸦雀无声,目瞪口呆看人群中心的陶柠,他背脊挺得很直,脸上也没什么情绪波动,说这句话的时候就像在谈论天气般平常。
“怎么可能——?!”刘玉良神情激动,想要冲到陶柠身前质问,但旁边突然一脚踢了过来,把他踹到地上,宋郁丛双手抱臂,居高临下道:“敢动他,你试试?”
“你们你们一群狼狈为奸的东西!”刘玉良被踹倒在地,被权贵欺负的屈辱溢于言表,被那么多师生包围,他感到深深的羞耻感和难堪,更加坚信不疑认为陶柠背后是宋郁丛在帮他。
而处长抹了把汗,亲自将刘玉良扶起来,讪讪道:“郁丛,这里是学校,不要胡闹。”
刘玉良甩开处长的手,双目猩红指着陶柠道:“你别大言不惭了!那几门考试公认的难度高,及格率都很低,你怎么可能不演算就做得出来?我看你就是收了宋郁丛给的答案!”
宋郁丛火气飙升,还想再踹一脚,却被陶柠拦住了,少年走到他面前,说:“我想起你了,你在考场上想跟我对答案,我也告诉你了,为什么今天要反过来质疑我作弊?而且你觉得不演算做不出来,不代表我不行,这是个人能力问题。”
此话一出,先不提刘玉良想跟陶柠对答案这件事,众人也被少年几乎狂妄的语气震惊到了,他们做梦也没想到,看上去羸弱不堪,甚至有些腼腆病弱的人,竟然能大放厥词,还脸不红心不跳。
刘玉良恨不得跳起来反驳:“你胡说八道!我什么时候想跟你对答案了?我是同情你,看你做不出来想让你抄!”
陶柠困惑:“可是我都会做,不需要抄你的。”
“你、你”刘玉良气得说不出话,觉得没见过陶柠这么厚颜无耻的人,“那为什么我每次抬头都能看见你在走神?!”
陶柠想了想,答道:“因为我都写完了。”
“”
少年所有的话都能解释通他在别人眼里异常的行为,刘玉良最后连“你你你”都说不出来了,别人看他气到双目发红,脸色青白交加像是要昏厥的样子,帮他的忙说:“那你有什么证据证明你说的话?”
张老师说:“监控里显示陶柠的确每堂考试几乎都在半小时左右完成,这些都不能代表陶柠提前把背好的答案写出来了,也不能证实陶柠在作弊。”
少年脸上肉眼可见的有些无可奈何,“你们有谁带了卷子吗?什么卷子都行。”
有人把书包里的物理卷子递给他,少年说了谢谢,然后把卷子交给刘玉良,认真说:“既然你不相信,那我就证明给你看。”他指着卷子继续道:“这上面所有题我都有至少两种解法,随便你挑,我可以不用草稿纸现场给你讲。”
陶柠淡淡说:“但你能不能听懂,我就不知道了。”
宋郁丛饶有兴趣看人群中心锋芒毕露的少年,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如此凌厉的陶柠,虽然也跟他发过脾气,但那时候生气时更像是要逃去森林的小松鼠,脸蛋鼓鼓的,挺可爱。
没想到这土包子真正跟人辩驳起来挺像那么回事,看似温温吞吞,结果说出来的话能把人气个半死。
果不其然刘玉良脸色铁青,故意指着最后一道压轴题道:“我不信你能口头算出来。”就算是背答案也不可能一模一样,刘玉良对自己的判断非常自信。
这时候有人看热闹不嫌事大,把年级组的物理组长老师给请过来了。
陶柠接过试卷,扫了几下题目,回忆起当时做题的过程,沉吟片刻,然后不疾不徐道:“这道题是典型的电磁感应与动力学综合问题,需要拆分三个步骤,第一步是力的计算,金属棒进入磁场前,与导体框共同以加速度匀速下滑,公式是gsin”
陶柠站在原地,神情几乎淡漠,他深入浅出,思维逻辑非常清晰,但随着少年语速由慢转快,许多人听的速度已经跟不上少年说的速度,只能把笔拿出来记下。
而刘玉良的脸色逐渐越来越白,最后是一片惨白。
似乎还嫌不够,陶柠又说了另外一种鲜为人知的解法,有人惊叫说:“靠!这种解法我在物理竞赛上见过。”
人群瞬间轰动,还有人说:“我早说了他在我们数奥班挂了名,不来我们班集训只有一个原因,那就是他有足够的能力和自制力去学习,你们居然不知道”
物理组的老师看陶柠时的眼神在发光,他也真的没想到这个做数奥的学生竟然也学过物理竞赛,连忙说:“是个好苗子,有没有兴趣来我们物理竞赛班啊?”
陶柠顿了顿,“对不起老师,我对数学感兴趣一点。”
物理老师遗憾叹息,眼见物理组最德高望重的老师都想让陶柠进竞赛班,而且人家真的做到了不用任何草稿纸就能把答案说出来,步骤简单、清晰,有些人还正如人家所说,听都听不懂。
这样的人会作弊?那才是真正的笑话!陶柠作弊的谣言当即不攻自破。
有些刚才造谣陶柠作弊的人想要溜走,被王鹏和一些人给拎出来了。刘玉良站在人群中央,浑身止不住发抖,陶柠竟然真的可以心算做题?!为什么没人早点告诉他?如果有人早点告诉他就不会有现在的事情了!
一定是他们故意的,他们就是看不起我,想故意让我出丑!
刘玉良感觉被人无形之中扇了好几个耳光,脸上火辣辣的疼,而众人看过来的目光顷刻间转变,方才口口声声说支持他的人瞬间变了脸,嘴唇一张一合,都在骂他就是小丑,或是该死的造谣者。
刘玉良身体发抖,脸色惨白往后退:“不、不可能的,你们就是看不起我,想故意害我”
宋郁丛冷冷道:“赶紧道歉。”
“是啊!赶紧道歉!”
“道歉!刘玉良,你还是不是男人了?”
“他妈的,老子今天课都撬了来支持他,没想到误伤人了。”说话的人正是说要罩着刘玉良的人,他是四大家族的之一的旁系,就算是旁系他也不怕一般的富二代。
但他站出来了,对陶柠说:“对不起啊兄弟,误会你了,向你郑重道歉。”甚至还深深鞠了一躬。
而刚才还满脸冷漠认真的少年气势瞬间全无,又变成了平日里呆呆的样子,急忙摆手道:“不不用这样。”
而其他人见状,也纷纷道歉。
“陶柠,对不起啊,误会你了。”
“是啊是啊,都怪刘玉良这人,说的振振有词,结果让我们相信他的话了。”
“陶柠,对不起”
令人意外的是,几乎所有人都在道歉,陶柠呆呆的模样也没了,反而很认真说:“我原谅大家,但是下次再发生这种事,我不会原谅了。”
他只是不爱说话,又不是好欺负,今天起码有数百人围在这小小的一块地方,而陶柠来到现场后,听到三分之二以上的人在污蔑、造谣他,心里非常难受,也做了很久的心理建设,才能从那么多恶意的目光中镇定走出来,证明自身的清白。
宋郁丛干脆推了一把刘玉良,后者一直在喃喃自语,突然被推了一把,仿佛刚从梦中惊醒,脸色惨白,接着把头埋得很低,声音细得像蚊子:“陶、陶柠,对不起。”
面对这场造谣的主谋,陶柠沉默片刻,说:“当时你觉得我做不出来,所以想把卷子给我看,我很感谢你,但是后来你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说我作弊,这种行为很讨厌。”
刘玉良本就惨白的脸上随这些话一点一点褪去血色,头也埋得更低。
“我原谅你了。”陶柠说完,转身离开。
当事人都走了,现场的人也不再久留,纷纷散场。
而刘玉良倏地抬起眼睛,先是怔怔地盯着少年清瘦的背影,眼底的情绪异常复杂,最后却闪过浓烈的憎恨与自卑。
宋郁丛刚好看见他眼中一闪而过的仇恨,微微蹙眉,警告道:“别忘了,还有法院的传票在等着你,最好给我老实点,不然——”他压低声音,“我找人弄死你。”
刘玉良浑身僵硬,瞬间吓成了筛子,低下头加快脚步离开了。
经此一事后,奥克森特的论坛瞬间炸开锅,有人把这件事的现场和图片都发在网上,没有去线下的吃瓜群众全部震惊,然后恶心刘玉良的为人。
最后甚至有“天才转校生”的头衔安在陶柠身上,后续还有人关注刘玉良的去向。
只是陶柠都不知道,因为他就没上过网,手机除了打电话就是发短信,令他唯一苦恼的是,上完课后他不仅从头至尾没有看见徐隽,到了校门口,也迟迟不见赵静群的影子。
而这时候,黑色Revuelto的气浪音孔雀开屏似地轰炸校园,一路来到陶柠身边,还按了低沉的喇叭,车窗缓缓下降,露出宋郁丛戴墨镜的脸,他一只手随意搭在车沿,另一边车门自动开启。“上来,跟我回去。”
陶柠站在原地没动,宋郁丛嘴角拉下去时,裤口袋里的手机响了,陶柠背过身接电话,“怎么还不来?我放学了。”
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轻哄他:“对不起宝宝,我这边有点事情,你先回宋家几天,过几天后老公再来接你好么?”
“噢。”
难怪赵静群今天早上说的是“以后”,陶柠踢了一下脚底的石子,声音闷闷的,还没多问几句,宋郁丛在车里不耐烦道:“有完没完了?快过来。”语气里有说不出的嫉妒和怒火。
没办法,陶柠只好挂了电话,磨磨蹭蹭上了车。
而电话挂断的瞬间,“砰”的一声巨响!几十里外的办公室内实木椅瞬间被踹断,赵静群攥紧拳头,目光冰冷。
孙老二在旁边抹了把汗,他也没想到宋二少那个纨绔又提出来一个交换条件,竟然是让他们把陶柠送回宋家。
如果不送回去,以前所有条件都作废,这简直是拿毒针往他们赵少心肺里戳啊。
第77章 第 77 章 美丽天真
“你手上的表谁送的?”心底跟明镜似的, 宋郁丛就是明摆着看陶柠手上的表不顺眼,挤兑一句。
陶柠第一次坐超跑,满心满眼都是好奇, 但是他不敢乱动,因为车部零件太多了, 对他来说都是高科技,安全带都是宋郁丛给他系的, 但宋郁丛就没有系安全带,双手也随意搭在方向盘上。
“噢我表哥。”回过神,陶柠专注地看向前方宽敞的风景, 街上不断有行人回头注目。
果不其然,陶柠刚说“表哥”两个字,身旁便重重的冷哼一声, 随后有些咬牙切齿的味道:“你们一个拜把子的关系, 他送你百达翡丽?”
陶柠不认识这个牌子, 应该说他不认识所有的名牌, 以前是因为穿的吃的喝的陶圆一手给他包揽了,甚至衣服都是一针一线缝出来的, 现在吃的穿的喝的又让赵静群给包了,他买什么陶柠就穿什么,不关注衣服背后竟然还有牌子这种东西。
听宋郁丛的语气, 陶柠觉得这件事不对劲:“他说就几百块,真实价格很贵吗?”如果超过一千块,他就会还回去,因为陶柠觉得一千块的表已经是昂贵的范围了。
宋郁丛瞥了一眼身旁呆毛还没压下去的人,戴着黑框眼镜,又呆又土, 忽然就理解了赵静群为什么要把四百多万的表说成几百块,沉默片刻,他干咳几声:“就几百块的垃圾。”
“噢。”
“我再给你一块,你现在把他送的扔了。”车辆已经驶入城郊,宋郁丛把车停在路边,把手上正在戴的表扔到陶柠腿上,车窗缓缓下降。
手表通体全黑,最亮眼的是表盘内部的武士盔甲持双刃的雕刻花纹,四周有齿轮式花型嵌入,表盘最上方刻有“RICHARO MILLE”的英文字母,很像一块造型独特的玩具表。
“不能扔。”
宋郁丛瞪眼,“一个四百块的垃圾你还把它当回事了?”他的表价值千万还有价无市,这土包子竟然无动于衷,还又把表递了过来,是不是脑子缺根筋。
“四百块已经很贵了那样做很不礼貌。”
知道改变不了陶柠的想法,宋郁丛气得锤了一下方向盘,低沉的喇叭声向四周扩散。他恶狠狠盯着递过来的手表,冷漠道:“我送的你要是敢拒绝,我就马上把你两块表都扔了。”
“”
陶柠百分百相信宋郁丛干得出这种事,沉默片刻叹了口气,他发现自己拿宋郁丛真的没有任何办法,如果用陶圆的话来说,就是有些人是天生克他的。
只好放软声音说:“那我回去把表收好。”
“你收哪块?”
陶柠点了一下武士表盘,“这块。”
不料这句话又点燃了身旁的炸药包,几乎是在陶柠耳边怒吼:“你说什么?他送的就戴在手上?我送的就要收起来?!”
“不、不是。”
“他那破表就四百块,我送的一千多,凭什么不戴我送的?!”
“”
最后回到宋家庄园,陶柠下车,佣人来迎接他们的时候,被少年左手百达翡丽,右手理查德米勒的豪迈给小小惊了一下,真没想到刚来时穿洗到发白旧衣物的乡下人,现在竟然已经视金钱如粪土了!而且人家神情淡漠,从外表完全看不出来是故意戴两只名表嘚瑟的。
这就是炫耀的最高境界吗?佣人内心肃然起敬,连带着觉得少年清瘦的背影镀上了一层金光闪闪的光芒,令人不敢逼视。
不知是不是陶柠的错觉,他发现佣人们比起从前神色更加匆忙,别墅内弥漫的氛围紧张凝滞,仿佛山雨欲来的征兆。宋郁丛走在前面,脸色紧绷。
客厅内传来噼里啪啦的声响,名贵的瓷瓶和茶具碎了一地,有些碎片甚至滑行了十几米,迸溅到陶柠的裤脚上,随后是女人声嘶力竭的声音:“谁让你把那些贱人带回来的?!滚!你给我滚!这里是我家,你滚出去!”
主人家的事不是佣人能够好奇的,他们识相低头,装聋作哑。但宋荣国脸上的面子依旧挂不住,眼前的女人是他二十多年前靠甜言蜜语哄来的富家千金,那时她美如天上星月,被无数男人奉为女神追求。
但那些人知道高岭之花只可远观不可亵渎,自知配不上这位名门贵女,新鲜感过去后追求便不了了之。只有宋荣国无意发现——这位外表冷漠美艳的女人,内里竟然单纯天真到不可思议,没过多久便被他哄骗上床。
事后说爱他,这辈子非他不嫁。
多么美丽又多么天真的大小姐。
宋荣国冷冷看着现在头发凌乱,跟疯子似的女人,她依旧肤若凝脂,面若桃李,如当年般妩媚,但令他厌恶的是,也依旧任性不可理喻。
试问他们这个阶级的人士,尤其是男人,哪个不是三妻四妾?他没弄出来私生子已经是给她面子了,只有这个被宠坏了蠢女人相信一世一双人的鬼话!
“把夫人带下去。”宋荣国冷哼,这女人现在除了哭就是闹,问她剩余的遗嘱在哪里也不说话,满嘴都是爱不爱她的神经病问题,他烦得要死。
现在还让他丢面子,宋荣国最后的耐心所剩无几。
“滚开!别碰我!”
而沙发上坐着一身白色西装的宋珩,闻言只是淡淡地瞥了他们一眼,随后像不感兴趣似的,垂眸看报品茶,听到门口的动静,视线扫了过去。
宋郁丛脸色极其难看,浑身绷得很紧,陶柠跟在他身后,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好在似乎所有人都把这边当作空气,几乎没人注意到门口这边。
前面的男人忽然挡住他,低声道:“你先上去。”
“好。”陶柠转身的脚步一顿,“我等你。”
宋郁丛的脸色瞬间好看了许多,直到沙发上的男人放下报纸,淡漠的一张脸露出温和的笑容,“厨房的晚餐做好了,吃点东西再上去吧。”
众人的视线全部望向门口,宋郁丛不爽道:“关你屁事,乡巴佬,你你怎么了?”
他神情变得紧张,一把将陶柠拉进怀里,这才发现怀中的人在微微颤抖,瞳孔紧缩,素来没太多情绪的脸上满是震惊与复杂,还带了点恐慌的意味,仿佛已经被名为难以置信的滔天巨浪淹没了。
他反过来抓住宋郁丛的手臂,纤细的手指用尽全力收紧。
宋郁丛忍着疼,但没说放手,因为陶柠现在的模样很不同寻常,就像听见了极为可怕的东西。“是不是病发了?”
纤细的手指跟着颤栗,陶柠感觉到身后的视线由温和转为玩味,正放肆审视、打量他,胃部一阵翻涌,他迅速低下头:“没事。”
第78章 第 78 章 一只坠落的蝴蝶
从回卧室到半躺在床上, 陶柠一言不发,家庭医生正拿仪器给他检查,说没有大碍注意按时吃药后就走了。
宋郁丛一直紧绷的神情放松下来, “喂,乡巴佬?怎么不说话?”然而床上的人依旧思绪飘到了天外, 双目失神,没有理会他的话。
瞬间沉下脸, 宋郁丛踹了一脚床沿,“砰”的一声响,陶柠的思绪拉了回来。
那双笼了薄雾的眼眸看过来, 就像是第一次认识宋郁丛似的,一动不动盯着他的脸。
“看什么看?”在陶柠近乎直勾勾的目光下,宋郁丛的耳根不自然地腾红, 瞪着眼睛:“再看我我就”
视线落在盖在陶柠身上的被子, “我就拿被子闷你!”
“”
陶柠无视他的幼稚, 认真问:“宋珩是你亲哥哥吗?我是说有血缘关系的亲兄弟, 同一个父母生的兄弟。”
宋郁丛皱眉,“问这个做什么?”他黑着脸, “瞎眼看上他了?还是你背着我跟他好上了?”
只要陶柠嘴里出现其他男人,宋郁丛心底就会无端生出怒火,根本无法控制情绪。
饶是陶柠好脾气的人, 有时候也真的想撬开宋郁丛的脑子看看,他脑子里一天到晚都在装些什么?
好像在宋郁丛的眼里,全世界的男的似乎都跟他有一腿,恐怕陶柠提一只公蚂蚁,宋郁丛都会觉得这只公蚂蚁喜欢他。
“没有。”陶柠硬邦邦说,他不想跟宋郁丛说话了, 打算换个人继续问,“阿云去哪里了?下车后都没见过阿云。”
宋郁丛的脸色有些古怪,“我让他收拾铺盖滚了。”
意思是把阿云给辞退了,陶柠下床的动作顿住,秀眉蹙起:“为什么?阿云人很好的,是做错事了吗”
“陶柠,你不提其他男人心里不舒坦是吧?”宋郁丛火气噌一下上来了,醋坛子也全部打翻,他就听不得陶柠提其他男人的名字,谁都不行。
来到海州的这几个月,陶柠除了长了见识,还有被人宠出来的小脾气,根本就不怕宋郁丛了,再加上他此刻心底很着急,藏着事,迫不及待想要去求证一件事。
于是没有好气道:“你这人怎么那么讨厌?仗势欺人、霸道自私,问你话又总是能扯到那方面去,你烦不烦?”
烦不烦——你烦不烦?
这还是陶柠第一次用如此重的语气说话,“烦不烦”这三个大字不断在宋郁丛耳边环绕,他脸色肉眼可见变白,最后惨白如纸,嘴唇甚至都有些颤抖。
但下一秒,宋郁丛双眼迅速猩红,双手如铁钳住陶柠的肩膀,灼热到滚烫的呼吸喷在陶柠的脸上。
“你为了他吼我?!”暴跳如雷的声音震动整个卧室,“你他妈敢为了一个佣人吼我?!”
陶柠忍着怒意,挣扎道:“放开。”
但眼前的男人已经彻底失控,非但没有松手,反而愈发用力攥紧他,恶狠狠的视线像是要把他生吞活剥了。
突然冷笑说:“也是,我差点忘了,你跟他是同类,不仅娘娘腔还一副穷酸样,也就你这种货色能跟下贱的佣人搞起来”
从前陶柠当宋郁丛是任务对象,对他难听的话可以忍耐,如今却没有缘由般再也无法忍受,因为这些话像淬了毒的药刺激着他。
“啪”的一声响!
清脆的声响让本就凝固的气氛降至冰点,男人偏头,仿佛有一盆冷水瞬间泼灭他失去理智的气焰,佝偻脊背,他迟迟未语,维持一个僵硬的姿势。
“对不起。”陶柠瞬间愧疚,觉得自己也有错,明知道宋郁丛因为过去的事情可能有心理疾病,应该更耐心一点跟他说话的,慌乱道:“疼不疼?让我看看。”
想要触碰脸颊的手被拍开了,男人低着头,不去看陶柠,“滚。”
“宋郁丛”
“滚!我让你滚啊!滚开!”
宋郁丛边咆哮边往后退,面目狰狞,高大的身躯却开始剧烈发颤,好似一只被主人逼回笼子的困兽。
陶柠看见他这副模样,心脏忽然没由来的疼,只能软着声音安抚他:“我现在就走,你要冷静点。”
他穿上鞋想出去找医生,结果还没走到卧室门口,“轰隆”一身响!身后传来巨物倒地的声音。
陶柠猛地转身,只见宋郁丛蜷缩在地上,嘴唇哆嗦,那双血红的眼睛却似仇恨又似偏执一直盯着他,就像陶柠如果走了,他便要活生生溺死在水里。
即使这间卧室没有水池。
陶柠吓了一跳,连忙冲上前,“摔到哪儿了?宋郁丛,你还能听见我说话吗?”
陶柠吓得语无伦次,想要把他扶起来,但力气太小了根本抬不动。
而倒在地上的人一边攥紧他的手,一边声音发颤说:“你你滚我不要你你滚”
这都什么时候了?嘴还那么硬!陶柠气急了,只好大声喊人。
幸好卧室外面刚好有佣人送点心过来,听到声响急忙破门而入,看见地上浑身发抖的宋郁丛,吓得手上的盘子都要打碎了,急忙去喊救护车,场面一度混乱。
楼下书房里,噼里啪啦!
书房里所有的东西都被摔了个稀巴烂,昂贵的瓷器、装有枯萎花苞的花瓶、刻有人像的幼稚咖啡杯
最后是角落里落灰的结婚照,照片上的女人笑颜如花,海藻般的长发束成了一个公主发髻,白色头纱静静落在幸福的眉眼间,仿佛银色星河。
直到裂痕爬上她美丽的脸颊,但她依旧静静的,透过碎裂的玻璃,注视书房里二十年后的自己。
女人赤裸双脚踩在碎瓷片上,猩红的血液瞬间溢出,她却像感觉不到疼痛一样,身穿迎亲时的红色秀禾,衣服上精致璀璨的珍珠随她疯狂的动作叮当作响。
“你够了吴玥!”
“不够!不够!!”
沙哑的嘶吼声让面部狰狞,宋夫人大口大口喘着气,发红的眼睛似哭似笑,她像是在声音上压制了眼前的男人一样,又或是说,她的声音吸引了男人的注意力,这让她高兴。
她掉下一滴泪,“你总说我疯了,宋荣国”说到这里,她轻微哽咽,“你以前从不会凶我你忘了吗?”
宋荣国满脸不耐,就连眼角的细纹都充满了厌恶,他深吸几口气,看到她脚底的鲜血,心里微动。
他突然想起很多年前,女人学着那些电影里的故事,笨拙地给他绣鸳鸯荷包,却不小心划破了手指,只落了一滴血,却为此哭着撒娇,说好疼好疼,他哄了她好几天。
但这些画面仅仅是一闪而过。
很快,宋荣国内心毫无波澜,即使他知道,只要他露出关心的神色,眼前这个蠢女人就能为他做出一切。
只是他现在连装都不想装了,“你少扯那些陈年旧事,不害臊么吴玥?你今年也四十五六了吧?以为自己是什么十七八岁的少女?认清楚自己,不要动不动就跟泼妇一样,还把这件衣服穿出来,不嫌丢人么”
“你不爱了我了吗?”女人却像听不见他说的话,那双含泪的眼睛看着他。
宋荣国觉得她是彻底疯了,呵斥道:“纠结这些问题有意思么?你不是早知道了,我跟你在一起就是图你家的钱,现在各过各的,最后半辈子还能互相给点体面。”
“那你爱我吗?”
“吴”
“你说啊!!”宋夫人尖叫着打断他的话,语无伦次道:“你说话,你说过你爱我的!你说话!”
宋容国冷眼看着她大喊大叫,最后讽刺:“疯子。”
他转身想走,却被女人一把抓住手,身后的人哭着说:“你是爱我的对不对,宋荣国,你是爱我的”
尖锐且没有打理的指甲掐进肉里,宋荣国手臂刺痛,他想着这几天焦头烂额,警局那边三番五次过来,一堆事情在等着他处理,而家里却有个疯子不让他好过,刺痛挑断了他最后一根紧绷的神经。
终于忍无可忍,宋荣国回头一巴掌扇了过去,重重的巴掌打得的女人跌倒在地,干枯的长发凌乱,遮挡了她全部神情。
“你有完没完?!”宋荣国愤怒不已,怒吼道:“要点脸吧吴玥!好,既然你想让我亲口说,那我就告诉你——”
“我宋荣国,从头到尾没有爱过你!从头到尾对你都是利用!”
女人垂着头颅,一言不发。
书房内静到甚至能听见一根针落下,宋荣国的愤怒平息下来,冷着脸问:“以后别提那些东西,我再问你一遍,你爸留给宋郁丛的那份遗嘱在哪儿?”
女人依旧沉默不语。
最后,书房内只剩下重重的摔门声。
楼下,救护车刺耳的警笛声响彻整个别墅,陶柠和佣人扶着浑身发颤的宋郁丛朝门外慢慢走过去。
从卧室到楼下,宋郁丛嘴里只有“滚”这个字,手却紧紧攥着陶柠的手腕,不肯放开,仿佛他唯一的救命稻草。
众人要走至门口时——砰的一声巨响!
红色的影子从天而至,好似一只娇艳的蝴蝶坠落在地,顷刻间,殷红的血液似花朵般绽开,又像滚烫的岩浆,将所有人一同拉入永无止境的死亡。
“啊啊啊!死人了!!!”
“夫人——!”
“宋郁丛!”
“来人啊!死人了!!”
有几滴温热的血液溅到了宋郁丛脸上,眼泪似地滑落,他浑身僵硬,像是不会动弹了一样,只能听见四周混乱扭曲的尖叫。
女人浸透鲜血的双眼,没有生气的、温柔的,注视他流泪的眼睛。
第79章 第 79 章 510
宋夫人的葬礼定在三日后举办, 对外称是沉疴宿疾发作抢救无效死亡。
只有极少数人知道其真实死因,有些记者闻风过来,想探究这场当年霸占头版头条的世纪豪门婚姻背后的秘密, 然而宋家的佣人们对此更是忌讳莫深,记者只能遗憾离场。
而佣人们感觉忌讳, 不仅是因为庄园的女主人忽然跳楼自杀了,其他男主人的态度也非常诡异。
宋老爷坐在简易的灵堂一晚上, 第二天便稀松平常与前来吊唁的客人谈笑风声,还有宋家的大少爷,佣人们一直以为他和宋夫人的感情最深, 得知噩耗后会哭晕过去,不料大跌眼镜的是,自始至终大少爷都像个无关紧要的旁观者。
见到宋夫人的遗体时, 不说眼泪了, 连表情都没有。
最令人意外的是二少爷, 佣人们都知道他和宋夫人积怨已深, 虽然亲眼看见宋夫人在面前死去,但比起绝望, 更多的是恐惧和如释重负吧。
所有人都是这么认为的,除了陶柠。
宋夫人死在面前时,他受到了不小的惊吓, 但依旧忍着恐惧去安抚身旁的宋郁丛,因为他看见了宋郁丛眼底莫大的悲哀和崩溃,只是表现在外时,就只有眼泪而已。
“宋郁丛!”
陶柠想抱紧他,却被男人拉进怀里,眼睛被他颤抖的手捂住, 陶柠听见头顶哆嗦的声音,“别看陶柠不要看。”
分明是男人抱着他在安慰,但高大的身躯却不停颤抖,嘴里语无伦次说着“不要看,陶柠”,无论如何看也不像是在安慰别人,更像是急切、迫切需要从怀里的人汲取温暖和求生的意味。
“不要看陶柠不要看。”
宋郁丛叫陶柠不要看,自己却看着地上冰冷的尸体,双目无神。
陶柠甚至被宋郁丛冰冷的手冻得一哆嗦,心里很难受,用双手回抱他,拍着他发抖的后背,不停地安抚,轻拍,最后用温柔到像羽毛的声音安抚男人,“我不看,我不看宋郁丛,听我说话吧,宋郁丛,我不看,你也不要看了,我们先回去好吗?求你宋郁丛,我们先回去。”
可能是陶柠说到最后快要哭了,精神有些失常的男人才停止语无伦次的话,他像是如梦初醒,那双和母亲极像的美目才倏然划过一丝活着的生气——怀里的人在因为他感到害怕,声音带着哽咽。
然而他眼前全是红色的血,没有尽头的鲜血,每个人身上都是黏腻恐怖的血液,尤其是地上那双死不瞑目的双眸,直到怀中人的哭腔将他从恐惧中拉回现实,也只有怀里的人实实在在告诉他,他是活着的。
宋郁丛强迫自己从母亲的尸体上移开视线,看向怀里的人,看到陶柠害怕的眼睛时,视线内的鲜血才悄无声息没了。
陶柠成了他眼睛里唯一没有沾染鲜血的人。
宋郁丛看着他,慢动作回放一般,点了下头,又点了下头,“好我们回去我们回去。”
救护车、殡仪馆的车等等声音让整座别墅陷入失控的地步,外界对宋夫人的死众说纷纭。
但没过多久,宋家的大少爷宋珩便出来主持场面,面对无数记者的闪光灯和刁钻的提问,都被温和的笑容和不变的说辞一一挡了回去。
当晚海州新闻和港媒便铺天盖地刊登了此事,有惋惜当年有“香港明珠”之称的吴氏千金消香玉陨,还有搞豪门虐恋情深的阴谋论,怀疑这是一场谋杀,也有新闻讨论吴玥死后的遗产处置,最后一小部分则在赞叹宋家大公子的处事不惊。
而陶柠被宋郁丛牵着手重新回到卧室,佣人和家庭医生鱼贯而入,医生给宋郁丛注射了镇定剂,才把宋郁丛强行拉住陶柠的手分开。
陶柠一直紧绷的心才稍微放下,与此同时,鲜血淋漓的画面和宋珩的声音仍旧在脑海里盘旋。
黑暗如潮水袭来,陶柠陷入了昏迷。
他又做了一个很熟悉的梦,这一次,他的眼前不再是黑暗了,陶柠终于能看见一条发光的缝,他从缝隙中窥见外面,发现自己竟然浸泡在一个巨大的玻璃容器里,无数黑色的管子朝向自己。
陶柠想低头,却动不了,只能看见一望无际的白色,但令他感到恐惧的是,入目所及的地方,竟然有好几个浸泡在透明溶液里的“人”,他们全身赤裸,身上插.满了黑色的管子。
所有管子汇集在房间中央,而中央有一个七八米高的悬空转盘正在高速旋转。
能够清楚看见黑色管子里的液体经过转盘后再次流出,最后汇入容器里,仿佛一个庞大的中央处理器,容器里的“人”只有依靠这个中央处理器才能保持鲜活。
但这些不是令陶柠感到恐惧的,而是容器里的“人”,相貌和自己一模一样。
这个认知令陶柠无所适从,梦境如此真实,以至于甚至不敢再通过这条可以窥见光明的缝隙看黑暗以外的世界。
直到他再次睁开眼,看见了一个人的眼睛。
这是一个男人,穿着手术室里类似的白大褂。陶柠从未见过,这个男人的五官非常平淡,是到放到人群里绝对找不着的模样,他不知何时站在面前,正似笑非笑盯着自己。
以男人为中心,他身边还站着几个同样穿白大褂的人,好几双眼睛同样看过来。
陶柠形容不出是那什么样的眼神,就像他在电视里看到的,那些去动物园的游客吧,那些游客看动物时的眼神,正如这些人一样。
那自己是动物吗?
陶柠觉得这个梦境太荒谬了,他想醒过来,却无济于事。
直到男人盯着自己,嘴唇一张一合,陶柠看不懂他说了什么,与此同时,自己所在的容器内水流动了起来,他们身后的黑色转盘飞快旋转,陶柠忽然感觉耳朵剧痛,下一刻,他忽然能听见窸窸窣窣的动静了。
这些动静由大及小,由远及近,直到陶柠能清楚听见一道声音——
“今天是五月十号,那就叫510吧。”男人笑容温和,“听见了么,510?”
即使在梦境里,陶柠也能感觉自己浑身僵硬,因为这道声音,正与他那天回卧室时所听见的,宋珩的声音,与他脑海里出现的第二个系统的声音,一模一样。
第80章 第 80 章 流氓话
陶柠惊醒的时候, 脑袋昏昏沉沉无法思考,他抬起手,却发现手背上扎着针, 长长的输液管上方悬挂着药液袋,还没等他想自己又出了什么问题。
“咔嚓”一声, 卧室门打开了。
冷漠毫无生气的视线扫过来,直到看见陶柠睡眼惺忪的模样, 狭长的凤眸里才亮起一点光,宋郁丛脸色很差,一身黑色西装, 左胸口处别了白色纸菊,他阔步来到床头,身后还跟着家庭医生。
“给他再检查一遍。”
“是, 少爷。”
因为陶柠经常生病的缘故, 家庭医生已经很熟悉陶柠的病情了, 先是换了新的药液袋, 随后从医药箱里拿出仪器给陶柠量体温、检查心肺等功能。
冰凉的机械触及温热的肌肤,陶柠忍不住瑟缩。宋郁丛皱眉说:“你轻点, 弄疼他了。”
医生:“”检查而已,怎么可能会弄疼?但他只是个拿工资办事的,因此上司叫他轻点, 手上的动作就更温柔了。
只是医生没想到,脾气又臭又差的宋二少竟然也会有疼人的一天,估摸着是最亲近的人过世了,一夜之间成熟了很多吧。
检查完毕,医生告诉宋郁丛:“烧还没有退,需要再观察一个晚上, 如果第二天还是发烧,必须要转去医院。”又嘱咐了些饮食清淡,不能过冷过热,情绪也不能大起大落之类的事情,才提着医药箱离开。
但情绪不能大起大落陶柠估计做不到了,因为只要想起宋夫人的死亡,他心里就难受,宋夫人美丽而笑吟吟的模样仿佛如昨日,那时他初来宋家,提着笨重的行李从头至脚都是无措。
唯独宋夫人拉过他的手,女人温软的肌肤令陶柠不由自主想起了阿姐,心底的局促被逐渐抚平可是意外总是来的太快。
陶柠头一次觉得,宋家偌大精美的别墅是一座长满虱子的囚笼,外表华丽,内里早已腐朽不堪。
“乡巴佬,陪我睡会儿。”
低沉沙哑的声线拉回了陶柠的思绪,他看向眼前高大的男人,苍白俊美的脸上满是别扭的情绪,唯独眼睛里的脆弱和渴求快要溢出来了。
好像在说,如果不答应,不抱他,下一秒,他也会变成母亲那样的蝴蝶,从这座奢靡的囚笼顶端坠落。
陶柠被这个想法吓住了,“好。”只是声音哑到不成样子。
宋郁丛蹙眉,转身去倒了杯温水,回来却见少年躺在床上,乖乖巧巧的,两只手向伸出来,是一个求抱的姿势。
不料男人只注意到他手背上的青紫,宽大修长的手抓住陶柠扎了针的手腕,不悦道:“乱动什么?”
想给你一个拥抱,陶柠腹诽,只能怪宋郁丛太笨了,这都看不出来。他被男人捞进怀里,微凉的玻璃杯碰到嘴唇。
久旱逢甘霖,少年喝得有些急,结果养尊处优惯了的男人不仅笨,伺候人的事也很笨拙,动作粗鲁,弄得大部分水顺着陶柠清瘦白皙的锁骨落进睡衣里。
“咳咳咳”陶柠呛得直咳嗽,用力推开宋郁丛,埋怨的话到了嘴边,看见他浓重的黑眼圈,又说不出话了。
倒是男人臭着脸说:“喝个水还能呛到,你是三岁小孩么?”
嘴上这么说着,动作却手忙脚乱,宋郁丛喊了佣人拿一套干净的睡衣进来,接着低头给陶柠擦拭呛出来的水。
陶柠怔怔地看着男人压低的眉眼,神情别扭却很认真,小心翼翼的模样还带了几分不易察觉的讨好,就像如果不这么做,他就会被抛弃。
陶柠不自觉地心疼,而男人白色领带上依旧裹挟初次见面时幽静的木香,很淡的味道,却在不知不觉里,与他身上清甜的柠檬香混合,密不可分。
宋郁丛担心陶柠着凉了,解开他的扣子想换上睡衣,一只柔软的手忽然勾住脖子,力度很轻,伴随令人恬静的果香。
“别乱动。”宋郁丛低声呵斥。
然而陶柠只是轻轻一扯,高个的男人却倒在身上,感受到他身体的僵硬,陶柠用没有扎针的手拍了拍宋郁丛的背,轻声说:“宋郁丛,谢谢你,不要难过我会陪着你。”
我会陪着你。
陶柠看不见男人的表情,只是听见耳廓的呼吸声,这句话说出来后,男人的呼吸明显一滞,略微急促,紧接着,不知过了多久,有冰凉的液体落在颈侧,像雨珠似的,一颗一颗落进陶柠心底。
宋郁丛紧闭双眸,死死抱着怀里的人,眼前闪过无数混乱的画面,有满是鲜血的母亲、宾客虚伪的问候、灵堂里的死寂仿佛回到了很多年前,他无能为力缩在黑暗的禁闭室。
他哭喊着求人救救他,可没有人在意。
直到少年潋滟温柔的双眸出现,牵起他的手,拥抱他,说会陪着他,温柔软糯的声音,熄灭了一场燃烧十多年愤怒而绝望的火焰。
他在此时此刻,终于觉得自己是活着的,被人爱着的。
陶柠感觉哭声逐渐小了下去,悄悄松了口气,他很担心宋郁丛刚开始平静的模样,因为物极必反,一根弦如果长久紧绷,稍微风吹草动就会断了。
人也是这样的,情绪压积多了,不发泄出来,会崩溃掉。
过了半晌,箍住腰肢的手臂收紧,陶柠听见耳边的人凶巴巴说:“不准说出去。”
弯了弯眼睛,陶柠道:“我要说出去。”
“”
唰的一下,刚才还抱着他的男人抬起头,瞪着他,眼角还挂着泪,“你敢?”
“我敢的。”
宋郁丛咬牙,发现这土包子真是越来越不怕他了,现在还一副有恃无恐的模样。
分明是个又土又呆的乡下土包子,可那双漂亮的眼睛弯弯的,月牙似的,视线肆无忌惮盯过来。
心脏又开始不受控制乱跳,宋郁丛感觉自己喉咙发紧,耳根子热得厉害,他脑子一片空白,干脆捂住陶柠勾人的双眸,色厉内荏说:“那你好大的胆子。”
“嗯。”
陶柠扯开他的手,想了想,还是说出来:“你戳到我了,不舒服。”
“”
少年说这句话的时候,一副清纯无辜,浅棕色的瞳孔干净清澈,直白到仿佛意识不到,自己说出来的话能勾得男人神魂颠倒。
宋郁丛感觉头顶要冒烟了,像被这句话烫到般跳了起来,后退时差点摔倒在地,憋了半天,面红耳道:“……你,你从哪儿学来的流氓话!”魔.蝎`小`说 k.m`o`x`i`e`x`s.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