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第 81 章 关于性方面的事情
豪门操办葬礼的仪式众多, 流程隆重,包括设灵、公祭、出殡等环节,何况是当年在港商中举足轻重的吴氏长女过世, 其仪式流程只会更严谨繁杂,因此政商两界的人士来了一大半。
华国权威新闻报道此事, 还有马来西亚、新加坡、英国等媒体赶赴海州。
数不清的人挤在蔷薇花纹铁门外,只为获得豪门死亡内幕第一手资料, 或者想拍到某位名流的八卦照片,一博眼球。
与其说是葬礼,不如说是宋家在趁此机会加强政商之间的联系。因此上百个佣人忙得脚不沾地, 几乎很少有人去关注别墅二楼的情况,除非是主人们吩咐要送东西过去。
但是昨晚一夜,宋郁丛都在抱着陶柠睡觉, 偶尔醒过来抚摸身旁人的额头, 看看温度有没有降下去, 除此之外, 没有把佣人喊来打扰不易的清净。
陶柠窝在宋郁丛怀里,身后的人体温很低, 而他正发着低烧,对周围的温度感知略微失常,宋郁丛从背后抱着他, 陶柠觉得被一个高大的人形冰块抱住了。
感觉冷想动,但是赵静群最近教会他的东西很多,陶柠知道自己这个时候还是不要动比较好,否则宋郁丛又要说他在讲流氓话。
四周很静,只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声,卧室的隔音效果一流, 但偶尔还是有很轻很轻的汽车声从窗外传来,陶柠知道,那是来宋家悼念的人,还请来了高僧诵经。明天是公祭,如果烧褪了,陶柠也会下去悼念。
他有些想陶圆、小檬、系统、阿云还有赵静群和徐隽他们了。
“宋郁丛。”陶柠背对着身后的人,“你跟我说实话,为什么要辞退阿云?”
身后久久无言,片刻,男人冷哼一声,紧接着闷闷的声音传来,陶柠能感受到他胸腔的震动,“我要把宋荣国弄到监狱里去,让他在里面蹲到死,这座庄园我也会卖掉,还留着那些佣人做什么?他们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哼我的事情,你少管。”
男人说这些话的时候,语气虽别扭骄矜,但话里话外的憎恶毫无掩饰,仿佛即将冲破这座囚笼的困兽,回过头来,要将囚笼里的人全部咬死,唯独放过了与陶柠有关的人。
原来是这样,陶柠感觉有一片乌云飘过来压在头顶,按照宋郁丛的说法,宋家也许不久后要出大变故了,他知道原因,但并不会劝宋郁丛放下过去的恩怨,只会担忧他。
“噢那要小心点。”但是想了半天,陶柠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有需要我的地方,我会竭尽全力帮你。”
环住他腰肢的手臂收紧了,身后传来一声哼笑,声音里却是怎么也藏不住的愉悦,“你个乡巴佬能帮我做什么?”随后的声音有些沉闷,“病成这副模样自身都难保,老实在我身边待着。”
好心当作驴肝肺,陶柠用脚丫很轻地踹了身后的人一下,小声反驳:“怎么不能了?你若是事情没办好,他们要抓你,我能给你算怎么跑最省力。”
乡巴佬不仅没多少良心,还变得伶牙俐齿。宋郁丛气得压住他作乱的腿,两人的距离由此更近,只要稍微一动,便能感受到彼此所有的心跳和情绪。
旖旎的温度悄无声息蔓延,宋郁丛怒气瞬间没了,黯淡的光线下,他近乎沉迷地盯着陶柠露出的耳尖,还有碎发后白皙似天鹅的脖颈。
温香软玉在怀,叫人情不自禁想凑上去咬上几口。
片刻,不自在地移开目光,宋郁丛松开怀里的人,尤其是下半身离他远了点,试探性问:“喂,乡巴佬你你有没有做过那种事?”
“什么事?”
“就那种事。”
沉默片刻,陶柠说:“你不说出来,我不知道是哪种事。”
他不知道,身后的人脸腾一下红了,加重语气说:“就是那种事!”
陶柠再次沉默,过了半晌,翻了个身,盯着前方眼神闪烁,满脸通红的人,无奈道:“我真的猜不出来究竟是哪种事。”
宋郁丛气得要命,咬牙脱口而出道:“就是你和人上床了!”说出口的瞬间,宋郁丛就盯着陶柠的面部表情看,没想到这土包子没有一点儿表示,连羞赧都没有,他愤愤不已,面部瞬间狰狞,“你是不是背着我和其他人上床了?!”
陶柠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因为不久前刚有人逼问过他,虽然逼问的方式不同,但质疑的内容是相似的。
他想说实话,关于亲吻、关于性方面的事情他对这些事情的感知和体验,只来自于攻略的三人。不是排斥那些事情,而是陶柠的兴趣不在于此。
但眼下只能先把人安抚好了,陶柠说:“没有。”
果不其然,这句话让宋郁丛无形之中要点燃的炸弹瞬间熄灭,冷哼道:“谅你也不敢,别忘了,你还是我的奴隶。你的你的身体只能属于我。”
陶柠的记忆力很好,提醒他:“我们契约的奴隶关系只在你上次养伤期间存续,现在你的伤已经好了,我们都是平等公民,而且奴隶社会早在几千年前就名存实亡了。”
宋郁丛气得头顶要冒烟,瞪着他:“我是在跟你讨论奴隶关系么?乡巴佬你读书读成傻子了吧,给我闭嘴!”
陶柠沉默,万万没想他也会因为读书被叫做傻子的一天,而且还是他觉得很笨的人说出来的。
想跟宋郁丛把这件事厘清楚,结果身前的男人忽然动静很大地翻了个身,背对着他,不搭理他了。
“”
次日清晨,家庭医生又来给陶柠检查了一遍身体,确认烧退了后才走。有佣人给了陶柠一套黑色的西装,配有白菊胸花,每个来悼念的人基本都是这副扮相,一个接一个,仿佛披着精致皮囊的虚伪人偶。
宋郁丛凌晨就出去了,陶柠换好衣服的时候刚好回来,他似乎还在生昨晚的气,看陶柠时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
最后重重的哼了一声,“公祭的地方人很多,等会要跟紧我,不准乱走。”
陶柠根本没有察觉到他还在的生气,只是看起来很老实地“噢”了一声。
第82章 第 82 章 我想要你亲我
陶柠等了一会儿, 宋郁丛见他迟迟没动作,回过头,皱眉说:“愣着干什么?”
“我还没戴眼镜。”
宋郁丛抿了下唇, 定神看了陶柠片刻,想起他离开宋家的时候是没戴眼镜的, 只要从外面回来,就又戴上那副土不拉几的眼镜。那两副眼镜摸起来用材不菲, 这一穷二白的乡巴佬买得起?
脑海中忽然闪过一些想法,冷脸质问:“你那破眼镜是不是赵静群送的?”
一句话在陶柠心底激起波浪,但他面色不显, 琢磨了下宋郁丛神情,觉得等会儿就要去灵堂了,他心底不会好受, 还是顺着他来吧。
陶柠拐了个弯说:“嗯差不多, 我阿姐托他照顾我, 眼镜没了, 他就会再给我买一副。”
宋郁丛知道陶柠家里的情况,听他提起自己的姐姐, 而赵静群是看在他姐姐的面子上照料陶柠的,脸色瞬间好了,但还是瞪了他一眼, “那破眼镜丑死了,你不准戴。”
“好吧。”
拿宋郁丛无可奈何,陶柠只好老老实实跟他走了,同时在心底暗暗审视自己,从前他似乎不是这样的人,基本上有什么说什么, 按照他平日里的脾性,应该是直截了当说个“是”,然后随宋郁丛怎么想。
没想到自己也会拐弯抹角了么?陶柠有些困惑,不知道自己这种变化究竟是好还是坏,或者说,他只会对一些人这样呢
到了外面,如宋郁丛所说的用人头攒动来形容也不为过。
放眼望去,全是黑压压的一片人,有掩面低泣的、笑的,不过大多数人的表情都和宋郁丛一样,平静无波,至于究竟是真的平静还是假的,陶柠就不得而知了,他只能顺着宋郁丛来。
远远看去,宋荣国站在灵堂最前方,同人交谈,不见宋珩的身影,陶柠猜他是去接待宾客去了。
只是那天晚上的噩梦后,陶柠发自内心抗拒见到宋珩,不在也好。看了一圈,没找到心里惦记的人。
宋郁丛进入灵堂后,没有去看最前方的灵柩和印着笑颜的照片,他怕只一眼,就维持不住表面的平静,内心无处发泄的愤怒与痛苦会顷刻间点燃,届时闹得整个灵堂不得安宁。
所以他把全部的思绪放在陶柠身上。
而陶柠一张脸染着病态的苍白,魂不守舍,潋滟的眼睛却时不时转动,一看就知道是在找什么东西。
是东西还好,是人的话宋郁丛绝对会翻脸,只是陶柠现在很老实地待在他身边,没乱跑,宋郁丛就由他看来看去了。
来吊唁的人里有宋郁丛的狐朋狗友,跟他不在一个学校,没见过陶柠。
看宋郁丛身边站着这么一个姿容绝色的少年,眉眼如画,肤色雪白,而且身形瞧上去有几分病弱,只怕站不了多久,就会被沉闷的黑色西装给压垮了,不免想入非非。
不怀好意的视线隔三差五朝身旁的人撇过来,宋郁丛没有黑脸,反而神情有些自得,因为他知道那些人龌龊的想法,可那又怎么样?
陶柠只能站在他旁边,只能是他的,哪儿都不能去。
他们也没胆子向宋郁丛要人。
可偏偏还是有看见陶柠的脸蛋和身姿,惊为天人,一时间心痒难耐,想和陶柠套个近乎,结果还没靠近,宋郁丛用冰冷的声音毫不客气说:“滚。”
“滚开——”灵堂入口忽然骚动,铿锵有力的女声传来,人来人往的灵堂瞬间安静,纷纷停下攀谈来往。
恰巧陶柠跟着宋郁丛进来没多久,离得很近,能看清对面发生的事情,只见人群里,一个大约四十多岁的贵妇人满脸愤怒,可以看出她今日化了精致的妆容,公众之下想要保持体面。
此时此刻贵妇人却皮肉发抖,像是再也压抑不了滔天怒火。而在她身后,跟着宋珩,平日里温和的皮相也有几分阴沉,但最令陶柠发愣的是,一个高大的人影也跟在他们后面。
是赵静群。
他没有穿平时经常穿的休闲衬衣,黑色西装衬得赵静群身高腿长,以往不加掩饰的匪气被藏在昂贵平整的西装下,只能隐约窥见衣衫后勃发的肌肉线条,凌厉如削,脸上也没笑意,看起来更不好惹了。
似乎是心有感应,赵静群猛地回头,与陶柠弯弯的眼睛对上,这几天悬着的一颗心终于落回归处,他想穿过拥挤的人群,去找他思念如狂的宝贝,但是看到陶柠身旁的人后,微微眯起眼,没动。
宋郁丛显然也看见了赵静群,冷嗤一声,即使陶柠多次澄清他和赵静群没有不可告人的事情,但宋郁丛内心依旧不爽,挑衅似的,忽然抓住陶柠的手。
隔着几十个人的距离,陶柠都能感受到背后发凉,滚烫到能把血肉灼出洞的目光落在他手腕处,而宋郁丛刚好箍住了他的手腕。千防万防,攻略对象还是互相见面了。
陶柠不敢再看赵静群,只好有些心虚地低下头,而落在他身上的视线更烫更冷了。“跟我走。”宋郁丛不由分说带他离开了原地。
而灵堂入口的闹剧已经逐渐转移到灵柩前,贵妇人浑身发抖,即使有精致的妆容遮掩,也再也掩饰不了神情痛苦,她嚎啕大哭,“玥玥,我来晚了你你糊涂啊!你为了宋荣国那个畜生竟然你糊涂!”
她掩面大哭,周围的人面面相觑,显然是不知道缘由,因为到了他们这个阶层,就算是有至亲至爱的人去世,也不会公然大哭,更不会当着公祭主人家的面痛骂,如非必要,应当有不为人知的故事。
陶柠瞟了一眼抓住他手不放的宋郁丛。他在出神,看着这场闹剧却目光平静,像是事不关己的身外人。
过了许久,宋郁丛低声说:“她是我吴玥的朋友。”
陶柠用另一只自由的手拍了拍宋郁丛的后背,希望给予他一丝慰藉。
而随着四周聚集的人越来越多,有人认出了贵妇人,七嘴八舌间陶柠大致厘清了故事的始末。
贵妇人是宋夫人生前最好的朋友,家世虽不及船王吴氏,但也是商贾之家的千金,当时贵妇人觉得宋荣国不是个什么好东西,所以极力劝阻宋夫人嫁给宋荣国,结果两人生出了嫌隙,很多年没有再见面了。
昔日至交故友,再见已是阴阳两隔,实在叫人唏嘘。
宋荣国脸色铁青,斥责佣人,“没用的东西,谁让你们放这个疯子进来的?”到了这种地步,他装了几十年的脸面再也绷不住了。
结果一言激起千层浪,贵妇人猛地扭过头,美目瞪着宋荣国,那模样像是恨不得把他生吃了,她冲上去就扇了宋荣国一巴掌。
“你敢骂我疯子?!不要脸的东西,前几年我见玥玥还是好好的,问她生活如何身体如何,她跟我说都好,都好?这就是都好?!她一定是被你逼死的!你个畜生!”
贵妇人脸色狰狞,心尖滴血,曾经因为埋怨吴玥为了一个男人几乎放弃自我的愤怒,如今在冷冰冰的遗照前,均化作了痛心。
所以她是真想抽死宋荣国这个三心二意的畜生,又是要一巴掌扇过去,但被及时赶来的佣人和保镖拦住了。
“刘姨,看在我母亲还未入土安息的份上,今日到此为止吧。”温和有礼的声音响起,宋珩不紧不慢走过来,让佣人和保镖退开了。
但对于他的相劝,贵妇人并不领情,反而给了他一记冷眼,宋珩却面不改色,依旧谦虚有礼。
贵妇人冷冷逼问宋荣国,“玥玥究竟是怎么怎么走的?”说到这里,她眼底闪过痛苦,咬着牙,强忍怒火说,“你们宋家父子有多冷血,我这几年是领教了,所以我根本不信报纸上的说法。宋荣国,你敢不敢当着玥玥的面,告诉所有人她究竟是怎么走的?!”
反常的是,宋荣国这次没有面红耳赤反驳,脸色由刚才的铁青转为灰败,顷刻之间,仿佛老了十几岁。过了很久,在贵妇人的声声斥责下,这个贪婪无度、机关算尽的中年男人,嘴唇哆嗦说:“刘姝你别问了。”
不仅周围熟悉他的人意外,就连总是脸上挂着微微笑的宋珩,也有些意外的看着他,只是这丝意外跟其他人的不同,就像发现了很有趣的事情。
但这个插曲很快就过去,贵妇人闭了闭眼,问他:“玥玥有没有留下只言片语?”
提起这个,宋荣国神情更显灰败,双目浑浊,已经说不清到底是恨还是其他的了。
“没有。”
贵妇人怔怔的,像是陷入了一场回忆,最终,她沉默下来,没有再争执,烧了柱香,在所有人的注目下,失魂落魄离开了。
很多年前,刘姝因为家里的事,几度想要去海边寻死,是吴玥陪着她度过了一段最很艰难的时光。吴玥问她怎么不怕死?如果人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所以要好好活着。
刘姝撇嘴,“人都逃不过生老病死,早死晚死都是死,我想早点解脱,不好么?”
结果吴玥捧腹大笑,“好吧好吧,但是你还有一堆遗产要处理呢,我们以前做的手账,拍的照片,曼哈顿一起买的公寓,还有你放在米兰的那些首饰”
“拜托,我只想寻个死,哪儿还管那些东西?”
吴玥笑着说,“这是给我们活着的人留个念想,我不管,你没处理好那些东西之前,不准死。”
“麻烦,那你是吴伯唯一的女儿,死之前岂不是一堆遗产等着处理。”
“是啊,”吴玥佯装无奈,“遗产没处理清楚之前,我才不会死,而且我不仅要处理好我爸留给我的东西,还要写一本自传,几十份遗书,请最好的工匠替我镌刻墓志铭,叫后世子孙都知道我吴玥的风采美貌”
贵妇人终于忍不住放声痛哭。
公祭正式开始时,陶柠看着走到最前方行悼礼的宋郁丛。在他印象里,宋郁丛总是幼稚而不可理喻,可此时此刻,他的背影在近乎死寂的气氛之下,显得如此孤独。
心脏不受控制地疼了起来,以至于陶柠没有看见,身后同样有一双眼睛,沉默至有些迷茫地看着他。
结束时,人群散去,还有一部分要将灵柩抬去灵车,只有宋郁丛,不发一言离开了,经过陶柠时,他顿了一下,最后离开了这个冰冷的地方。
陶柠环顾四周,没看见赵静群,小步跟了过去。
宋家的庄园别墅很大,后面有一大片树林,陶柠刚来时听阿云说过,那是宋家狩猎的地方。
正值黄昏落日,经高耸入云的树木遮挡,地上已经看不清影子了,只有树隙间落下的光晕。
“宋郁丛,里面太黑了我有点怕。”
前方的脚步声停下了,宋郁丛刚想装作不耐烦的模样,想把陶柠赶走,衣袖却被人拉住了,随即温热柔软的手牵住他,少年充满生气和力量的眼睛眨也不眨看着他,“宋郁丛,我们回去吧。”
宋郁丛沉默,黄昏落在他疲倦的眉眼上。
许是手掌的温度太暖和了,宋郁丛根本舍不得推开,也发自内心舍不得赶走。过了许久,他说:“她几天前给我发过一条短信。”这辈子唯一一次。
陶柠没问,只是安静地听着。
“她告诉我下辈子不要做她的孩子了,跟我道歉。”提到这儿,宋郁丛充满讽刺意味的笑出声,“因为她说,没有好好抱过我。”
最后一句话说不出的怨恨,里面又掺杂了太多痛苦。如果是从前的陶柠,他听不懂,可现在,他能听懂了。
陶柠一言不发,抱住了他。紧接着被宋郁丛抱得更紧,头顶的声音听得不真切,“如果我早点发现她是不是就不会死”
“不怪你。”陶柠拼命用自身的体温妄图温暖眼前冰冷至极的男人,一遍又一遍告诉他,“不怪你。”
“陶柠。”宋郁丛声音发颤。
“嗯,我在。”
“陶柠。”抱着他的力度越收越紧。
“我在。”
“我想要你亲我。”
“好。”
下一瞬,陶柠毫不犹豫给了他一个吻。
宋郁丛扣住怀中人的腰,反客为主,无数爱欲与悲伤倾泻而出,毫无章法碾压、吮吸陶柠脆弱的双唇。
这个吻越来越深,仿佛只有把身体也钻进陶柠体内,彻底相融相依,才能平息他内心无止境的哀伤。
一冷一热,两人相互依存,黄昏树影之下,勾勒出一副难得安宁的画卷。而在他们不远处,偌大的树干后,赵静群沉默地看着。
看着视若珍宝的人对其他男人安慰、拥抱,最后接吻。
阴影投在赵静群脸上,没有消散,原来之融为了一体,直到不远处的两人依偎着离开,赵静群依旧没有走,双脚在土里似乎扎了根,每走一步就要牵动五脏六腑,硬生生将脏器和皮肉剥离。
最后,不知过了多久。
赵静群像是再也撑不住般,他吐出一口气,发着抖点燃了一根烟,可点燃的一瞬间,盯着这抹黑暗里的一点火星,陷入魔怔似的,转而将火星覆上疼痛的虎口。
这里有他年少时被养父烫过的烟疤,仅仅是因为他央求一颗糖而已。
曾几何时,赵静群以为再也不会有比那时更疼的时候了。而到了如今,火焰与疤痕再次相触,皮肉烧焦的味道飘散,赵静群也只感觉到麻木。
可能与心脏的痛比起来,过于微不足道了吧。
第83章 第 83 章 疼
宋夫人的骨灰葬入墓园后, 次日,刺耳的警笛声包围了宋氏的庄园别墅,为原本死气沉沉的地方又增添了几分惶恐, 佣人骚动,而往来的宾客有诧异、不明所以, 还有少部分知情人士坐山观虎斗。
当年一夜之间,曾经声名显赫的吴氏变宋氏, 如今再次改天换地。
无数警察冲入别墅,在场所有人亲眼看见,往日里那个眉纹极深, 面对发妻之死也没悲恸的中年男人,脸上冒出的惊恐肉眼可见。
警察向他出示逮捕证,“宋荣国, 经证人举报, 我单位取证侦查, 你涉嫌走私国家禁止进出口货物、物品罪, 受贿罪,伪造金融机构经营许可证罪等一系列罪责, 现在对你进行依法逮捕,跟我们走一趟吧。”
宋荣国神情剧变,目光扫视众人, 直到宋珩向他投来安定的眼神,惊恐的表情才迅速收敛,又变成了平日里不可一世的宋氏集团董事长。
有年轻的警察想给他戴上手铐,宋荣国冷冷瞪他,“你们说了,我宋某只是嫌疑人, 我一是涉嫌,二没有危险性。你们敢当着省检察长的面滥用职权?一个市局,好大的威风啊。”
的确如宋荣国所说,警察的警械武器必须在特定情况下合法使用,而宋荣国目前的情况并不适合。年轻的警察初来乍到,也不清楚宋珩的身份,听他这么一说,吓得拿手铐的手都在抖。
刚才出示逮捕证的警察表情肃穆,将年轻的警察挡住了,面对宋荣国的咄咄逼人不为所动,“宋董熟知的法律条文,日后跟你的律师去说,现在请跟我们走吧。”
两个警察过来想要把宋荣国‘请’出去,宋珩走过来,淡淡一笑,“正好我找你们杨局有事商议,麻烦张队捎我一程,感激不尽。”
张队犹豫了下,还是不想得罪上级机关的领导,点头同意了。临走前,宋珩平静的视线看向角落里面无表情的人,淡笑:“郁丛,这段时间家里和公司要靠你了,不要让我和父亲还有母亲失望啊。”
那目光分明平静温和,语气却在数双眼睛的注目下,无端显得阴森,仿佛把宋郁丛心中所想看透了。
而走到门口的宋荣国反应过来,回过头,一双鹰眼锐利如刃,看模样是想把宋郁丛生吞活剥了,眼底的恨意仿佛淬了毒,完全不像一个父亲看儿子的眼神。
“没良心的畜生!想不到我宋荣国英明一世,最后栽到一头养了十多年的白眼狼身上,当初我就不该心慈手软,应该听大师的话把你那身下贱的血全部抽光,来祭奠我宋家的祖先,保我宋氏基业再生财百年”
这一番话信息含量过载,惊到了所有人,内心想要看戏的八卦之魂熊熊燃烧,毕竟能够亲眼见证一个掌舵庞大商业帝国的家族的秘幸,可不是件容易的事情。而其中的主人公竟然是被边缘化的宋家二少爷!
这位二少爷只有远近闻名的臭脾气,除此之外,跟年纪轻轻就已是政界新贵的兄长比起来,简直一无是处。难不成把父亲送进监狱是这位二少爷做的?还有血液祭奠先祖的事情,听起来当真是匪夷所思。
所有人的目光看过来,有探究的、看好戏的、戏谑的、敬畏的陶柠一直站在宋郁丛身后,也被这些目光波及,但是他并不在意,即使前方宋珩偶尔看过来的视线叫他非常不舒服。
他只担心宋郁丛心里会不好受。
扯了下身前人的衣袖,结果被反手握住,宋郁丛的手掌一如既往冰冷,但面对所有人不怀好意的探究,此时此刻却有说不出来的力量,通过肌肤相触,源源不断输入陶柠的心底。
他放下心。
而下一刻,所有人都听见了宋郁丛毫不掩饰的讽笑,刺目的白炽灯下,俊美的面容上扯出一抹近乎狰狞的笑,五官都有些扭曲,而里面盛满了的恶毒与憎恨明晃晃展现在众人面前。
仿佛压抑许久的恶魔终于从阿鼻地狱里爬了出来,令人毛骨悚然。
“宋、荣、国。”宋郁丛笑容扭曲,一字一句道,“这么多年来,你从我爷爷那儿偷来的钱是叫你忘了,百年前这个地方,姓的是船王吴啊,而你——就是个倒插门的。哈哈哈,你居然说祭奠宋氏的祖先?”
肆无忌惮的笑声叫在场所有人把心脏提了起来,而宋荣国的脸色黑得跟国底,因为在场的人都知道,这是他一生无法回避的难堪。
偏偏宋郁丛根本不打算放过他,找准他的难堪,就算头破血流也要将其撕扯出来摊开,宋郁丛止住笑意,讽刺道:“想要祭奠你宋氏的祖先,怕不是要坐船坐拖拉机去荒郊野岭松土才能勉强看见坟头吧。啧啧啧,好大的脸。”
无人不知当年宋荣国入赘前是个一穷二白的小子,祖籍在穷乡僻壤。想不到这宋家二少爷原来不仅脾气差得无人能比,阴阳怪气的本事竟然也是一绝。有人憋不住笑,噗嗤笑了出来。
陶柠也觉得好笑,弯了下眼睛,忍住了。
果不其然,宋荣国气得七窍生烟,嘴里大骂他是白眼狼,要活刮了宋郁丛。最后还是张队不想因为他们豪门家里的龌龊事耽误办案,把宋荣国带走了。骂骂咧咧的喧闹声随日暮西沉,终归于宁静。
当天晚上,宋郁丛面无表情把别墅里几乎所有的佣人遣散了,还来了好几拨警察把人押走,就像那天他说的,要把别墅内的人亲手送进警局。
陶柠问他:“这些人犯了什么事?你怎么做到的?”
宋郁丛抱住他,把脑袋钻进陶柠清瘦白皙的锁骨,全然没有白天在别墅内恶毒与“小人得志”的样子,反而闷声道:“不准问。”
陶柠拍了下他的背,“我担心你。”
“老东西是罪有应得,我只是在其中添了把火。至于那些人”宋郁丛冷哼,显然是难以启齿,但还是说了。“过去拿我的东西出去卖,我现在看他们不顺眼,新仇旧账一起算,就把他们送进去了。”
陶柠知道“拿”其实是“偷”,温柔地再拍了拍他的背脊。
其实宋郁丛也没有想到,如果按他目前拥有的东西,要扳倒宋荣国还要个六七年,在这之前,他只能忍辱负重装作无事发生,但是老天爷可能也想收了宋荣国这个畜生吧,瞌睡了有人递枕头。
先是从吴氏就有的商业对手把宋荣国职务受贿的证据送了过来,再加上赵静群的助力,可以说如鱼得水。但是想要让宋荣国彻底垮台,还需要时间,因为那些罪名只够他喝一壶,他只要稍微走点关系,暗箱操作,在里面待个一两年就可以出来。
宋郁丛本想再忍耐但是,他松开怀抱,低头,巴掌大的小脸上,那双清透的棕色双眸看过来,似乎是不明所以。
忍不住捏了捏陶柠脸颊上的软肉,宋郁丛想起陶柠背后的赵静群,就是个乡巴佬,背后却有个家财万贯的表哥,即使赵静群说了有个老婆,但宋郁丛觉得这件事很蹊跷,他产生了强烈的危机感。
如果他有足够多的钱,这乡巴佬就会离不开他了吧。
泄愤似的收紧手指的力道,手下的人轻呼:“疼。”
“哼,忍着。”
陶柠拍开他的手,捂住印上红痕的半边脸,皱眉道:“我说实话,你跟宋氏是一损俱损,一荣俱荣的关系,他进监狱后肯定会对你们家的公司有影响,如果未来波及到你,你该怎么办?”
宋郁丛忍不住又捏他的软肉,“你个乡巴佬还挺懂。”
陶柠躲开他的手,有些无奈道:“我又不笨。”
宋郁丛也没再继续闹他了,忽然没头没尾地来了句:“陶柠,你喜欢钱吗?”
听到他这么问,陶柠愣住,记忆的潮水打开了闸门,缓缓流入很久前,阳光下的徐隽对他说,你以后会有很多金镯子。
眼睫低垂,陶柠轻声说:“还好,谈不上喜不喜欢。”
从小到大,养父养母会为了钱争吵,阿姐也会和姐夫为了钱争吵,二姐三姐为了钱想把他送入孤儿院,而他也需要钱治病人人都被薄薄的一张纸所支配,古往今来,钱凌驾于众生的喜怒哀乐之上。
喜不喜欢,都需要它,有什么可说的呢?
结果宋郁丛冷嗤,又说他是读书读傻了。
并没有指望自小生活优渥的少爷理解山里的学生唯有靠读书改变命运的想法,陶柠笑了笑,“那如果你不读书,会去干什么?”
沉默忽然蔓延,宋郁丛别开脸,目光放空,“我以前只想弹钢琴。”
陶柠若有所思点头,“嗯,我支持。”
“”
宋郁丛抱住他,咬了下他的耳尖,磨了磨牙,恶狠狠道:“今天我跟你说的话,一个字都不准往外说。”
“噢。”
两人去睡觉了。
宋家的闹剧在海州人尽皆知,陶柠的身体养好了点后,要回学校了。尽管宋郁丛百般不乐意,但真正触及到陶柠原则的事情,根本拗不过他,只好跟着他一起回学校。
只是出发前,陶柠有些心不在焉的。
宋郁丛看他恍惚的模样,很不爽,搞出了点动静吸引陶柠的注意力,就像幼稚的三岁小孩,只想大人的视线全部在他身上。
宋郁丛把车上的点心打翻了,陶柠回过神。
“怎么了?”
“没事。”宋郁丛硬邦邦说,臭着脸。
“嗯。”
然后果不其然,陶柠又自顾自地发起呆。
他心里其实有些乱,因为公祭日之后,他就没见过赵静群了,就算私底下偷偷借了其他人的手机打电话,也联系不上。就好像不仅宋家一夜之间巨变,赵静群也在一夜之间消失了。
与此同时,莫名的慌乱在心底滋生,陶柠微蹙眉,想不通为什么,只好压下这股没由头的情绪。等到了学校再尝试联系赵静群吧。
车辆驶入校门,结果宋郁丛忽然发了一通脾气,话里话外都是不满陶柠离开身边,最后还是陶柠哄了半天把他哄得服服帖帖了,宋郁丛才哼着气放他回宿舍。
陶柠松了口气,这位攻略对象加少爷是真难伺候,好在他现在找到应对的办法了。
刚到宿舍门口,嘎吱一声,门悄无声息打开,很淡的消毒水味涌入鼻尖,陶柠看着一地大大小小的行李,整齐地摆在左侧,心脏像被刺了一下,僵住了。
“徐隽你要走了吗?”
第84章 第 84 章 陶柠被绑走
距离听到徐隽要休学的消息已经过去了近一个月, 但耳朵听到的都是虚的,唯有亲眼所见,陶柠才有种真实的感觉——徐隽要离开了。
他在徐隽写下的情书上得到了“我爱你”, 得到了他的真心,攻略他的任务应当算完成了吧。如果徐隽休学了, 他们未来还会再见吗
面对突如其来的分别,陶柠生出了从未有过的迷茫, 迫切地想要知道一个答案:【攻略徐隽的任务完成了?】
脑海里那道他不愿意多交流的声音轻笑,原本模糊的声音逐渐与宋家的长子宋珩重叠,带了点难以言喻的讽刺:【我以为你已经把任务忘了。】
陶柠抿唇, 【我不会忘。】
【算完成了,但——】系统的声音装模作样拖长,【不够, 还差一点。】
【差多少?是缺少了宋郁丛的部分吗?】
系统轻笑, 不再言语。无论陶柠怎么询问, 脑海中的动静归于死寂, 没有任何回音,直到前方冰冷的声线淡淡响起, “你又走神了。”
心脏错乱地跳动了一瞬,陶柠的注意力被拉回来,他看向宿舍内的人。
徐隽安静地立在中央, 黯淡的光线洒下来,一部分在脚下映出挺拔的影子,另一部分被冰凉的金丝眼镜遮挡,让人看不清镜片后的双眸。
而下方,衬衫最后一个扣子被扣上,可衣袖却随意拉扯至肘节处。
冷淡、也放纵。
恍惚间, 上一次徐隽质问他的模样似乎和今日是一样的,极具锋芒,气场强势。
陶柠作为一个背负了目的与秘密的人,对徐隽的刨根问底发自内心感到畏惧,没有问他为什么说“又”,而是忍不住后退了一步。
但徐隽仿佛不在意他的逃避,收回冷淡的视线,继续弯腰收拾东西。陶柠走过去,发现是他们曾经一起做过的习题,还有几盆多肉,徐隽把这些全部收了起来,放进黑色盒子里,最后收入行李箱。
“徐隽”陶柠轻声问,“你我们以后还会再见面吗?”
即使宿舍几经清扫,等待未归的另一个主人,但空气中的浮尘在光线下依旧清晰。
徐隽合上行李箱,听到最后一句话,抬起眼,“平心而论,我并不想和剖析过自己诉说感情的人再见面。”
“”
陶柠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别过头,不太敢和徐隽对视。如果说在赵静群身边、宋郁丛身边,他可以含糊过去,因为陶柠知道他们绝对信任自己。可面对徐隽,陶柠产生了无能为力的挫败感。
他所有的谎言徐隽都可以轻而易举看穿,也许在徐隽眼里,他是个三心二意的人。
“对不起。”
我无法回应你。
宿舍内没有了声音,只有收拾行李窸窸窣窣的动静。陶柠默默站在他旁边,看着徐隽有条不紊整理,直到他最后收拾出来了两个行李箱和一个书包,还有一个轻巧的帆布袋。
“我帮你提到校门口吧。”一想到他和徐隽未来再也没有见面的可能,陶柠就觉得很难过,不由分说拿起他的书包,结果被修长有力的手指压住。
两片温热的肌肤相触的刹那间,陶柠感觉到对方有些颤抖。
“不用。”徐隽迅速移开手,拿回书包背起来。徒留陶柠有些讪讪,他低头“噢”了一声,不知道该怎么办。
说不清到底是即将失去一个好朋友难过,还是失去徐隽难过。
直到行李箱滑轮滚动的声响在门口停住,徐隽背对着他,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片刻低声道:“最后再送我一程吗。”
“好好。”陶柠倏然抬起头,没有眼镜遮挡的、漂亮的脸上眸光闪烁,弯起眼睛跟了上去。
两人离开了宿舍,而隔壁宿舍的人恰好看到这一幕,有些困惑地挠头,“徐隽旁边的那个人是谁啊?哎唷不对啊,他不几天前就开始收拾东西了吗,怎么今天才走”
一路无言到校门口,陶柠低着头,犹犹豫豫说:“我再送你一段路吧。”
“嗯。”
上了地铁,陶柠又说:“已经到这里了,我想送你回到家。”
“嗯。”
此时正是午休的时候,地铁上人很多。陶柠站在角落里,徐隽用两个行李箱还有自身给他圈出一小块可以自由活动的地方,只是做这些的时候脸上没什么表情,垂眼看行李箱的拉杆。
如果徐隽不说话,陶柠也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无声的沉默在他们之间蔓延,陶柠忽然有点喘不过来气,他其实不知道自己究竟喜欢什么,只知道,他不喜欢离别。
到了站点,陶柠跟着徐隽下车,因为徐隽家所在小区很老旧,中午过去,已经没什么人在玉兰树下的旧街道上,街道两旁的商家也终于闲下来,闭门谢客。
于是天地之间,只有他们两人在巷子里一前一后行走。
玉兰树宽长的树叶沙沙作响,一直到小巷的拐角,陶柠停下脚步,说:“徐隽,我把那封信粘好了,以后可以给你寄过来吗?”
前方的人跟着停下来,影子薄而孤寂,无声道:“连那些也不想要么”然而,一阵突如其来的脚步声彻底打断了这声低喃,身后忽然发出“唔——”的声响,似乎有人在挣扎!
宛若被尖刀抵住脖颈的危险如滂沱大雨袭来,徐隽一惊,迅速回头,眼前一个黑影一晃而过,“砰”的一声,徐隽甚至根本看不清来人,后脑勺传来一阵剧痛。
徐隽极力想要看见陶柠,然而目光涣散,强烈的晕眩感挡无可挡,在晕倒过去的最后一刻,他只感觉到一道冰冷刺骨的视线。
就像一棍子敲晕他的人已经潜伏很久了,隐忍至极的每一刻,都想剜下他的血肉。
直到现在
陶柠?
模糊的光线里,少年一身洗的发白的旧衣物,吹起的风让衬衫的衣角鼓起,勾勒出他削瘦如青柳的背影,仿佛融入了秋日自由的风。似乎是听到有人呼喊他,昏暗的巷子下,少年回过头——
陶柠陶柠不要走!
然而无论如何呼喊也看不清少年的面庞,直到又一阵风吹过来,少年在模糊的光影中消失了。
不要!!
徐隽猛地睁开眼,梦境里的人消失得太快,让人分不清究竟是一场梦还是现实,他大口呼吸着,眼前有些模糊,接着眼前的画面逐渐清晰,白色的天花板与输液袋,这里是医院。
有人把他敲晕后,陶柠不见了。而他到了医院。
只要想到陶柠几乎是在他眼皮子底下被人绑走了,徐隽心底那根名为理智的弦瞬间崩塌,根本顾不得自己还在扎着针,额头上有绷带,拔了针头,掀开被子就要下床。
“哎哎哎,七号床你干什么呢?”过来给他换药的护士不明所以,见这位被路人送过来的倒霉蛋像疯了般要冲出去,连忙喊道:“拦住他!”
“走开!”
徐隽理智全无,再也没有平日里游刃有余的冷静与冷漠,他满脑子都是陶柠在他身边被人绑走的画面,如果如果陶柠出什么事,哪怕是一点事,他也绝不会原谅自己!
这些人为什么要挡住他?!徐隽像一条被激怒的毒蛇,不分青红皂白冲过去,有人想拽着他回病床上,徐隽直接挥拳过去,不管不顾挣扎地想要离开,总是一丝不苟的衣衫也乱得彻底不成样子。
场面迅速混乱,那些医生护士完全想不到送过来的不是个脑子受伤的倒霉人,而是个神经病!挨了几拳头后,有人哎哟哎哟破口大骂,直到又是“砰——”的一声响。
病房的门被人踹开了,来人走路带着汹涌愤怒的疾风,三步并两步,推开所有人,一把掐住徐隽的衣领,双目赤红,怒吼道:“陶柠呢?你把陶柠带哪儿去了!”
脑袋上的绷带渗出血迹,伤口的疼痛与怒喝声终于让徐隽清醒下来,他喘着气,用力推开宋郁丛,狠狠攥紧的拳头松了又松,冷静道:“陶柠被人绑走了,赶快报警。”
“你他妈说什么?!”
刺耳的警笛声迅速响彻医院,等徐隽做笔录的时候,天色已经全部黑了,警察问完陶柠是在哪里消失的等等问题后,最后一个问题,是陶柠的社会关系。
警察局内的光线很差,做笔录的空间甚至可以用狭小来形容,不宽敞的红木桌前,徐隽面色冷漠,回答精简却清晰明了,全然没有在医院里的狼狈。
而房间外面,还能隐约听见宋郁丛气急败坏的声音。
“被害人父母双亡,家里只有一个姐姐和外甥,就没有其他亲人了?”
光线越来越暗,徐隽忽然抬眼,镜片后的眸光冷得警察都吓了一跳,心想这人年纪不大,怎么会有那么冰冷且充满了仇视的目光?但再仔细看,面前的人又是一副冷漠的样子。
问什么也答什么。
“没有。”
“那行了,你先回去吧,我们有消息了会通知你。”
一个警察合上笔录,另一个也拿起茶杯就要走,然而等他们两个人刚站起来,身后的人忽然说:“我想起来他还有一个亲戚在海州,和他关系走得很近。”
走在路上突然被人绑了,不为财不为色,那就只有情了,而且这个人刚好在海州,这可是条线索啊!两个警察双目发光问:“是谁?”
徐隽目视前方,像盯着墙壁,也像是透过墙在看什么东西,冷冷道:“他的表哥,赵静群。”
滴答,滴答,指针转动。
被黑暗笼罩、看不见一丝光的房间里,墙壁上,贴满了密密麻麻的照片,它们被混乱分布,就像一张狰狞的蜘蛛网,而每张照片上的场景都是不同的,唯一相同的地方,是一个背影清瘦的少年。
正是陶柠。
房间里还摆放了一张四五米宽的软床,这是里面除了钟表,唯一一件家具,孤零零地摆放在卧室中央,仿若一叶孤舟被人囚进了黑暗里。
混乱与困惑占据了全部思绪,陶柠不适地皱了皱眉,昏迷前最后的记忆,是鼻尖古怪的气味,还有一个熟悉滚烫的怀抱,除此之外,就什么都不记得了
是谁?
纤长浓密的睫毛微微颤抖,陶柠睁开眼眸,映入眼帘的,却是一望无际的黑暗,很像他之前做过的噩梦,无边无际的黑暗,叫人毛骨悚然般恐惧
发生了什么?他又被剥夺视力了吗?
“系统?”
陶柠尝试呼喊,然而响声回荡,没有人回应,身下垫着的东西却异常柔软,应该是在一张床上面,手腕的地方却有些冰冷。
头脑昏昏沉沉,陶柠挣扎着想起来,结果引起一阵铁器相撞的声音,在死寂般的房间里犹为清晰,手腕处的冰冷也刺的陶柠瞬间醒了,没由来的,心脏忽然紧张跳动。
砰砰砰,砰砰砰,心跳声一声比一声清楚。
陶柠抖着手去摸索手腕,果不其然,碰到了冰冷的、细长的铁链!有人把他绑在了床上。
“你你是谁”双唇里溢出来的几乎是颤音,陶柠咽了下口水,使劲往后缩,惶恐不安地蜷缩起身体,抱住膝盖,眼珠子转动,即使他知道看不见,可只有这样才能给他带来一点安全感。
就在陶柠因为恐惧一直往床脚缩的时候,猝不及防的,一阵浓烈到呛人的烟味扑来,像狂风骤雨把陶柠包裹住,烟味太浓了,熏得人无法思考。
下一刻,脸颊上的软肉被一双滚烫的手掐住,沙哑如砂砾磨过的嗓音低低笑了起来,这笑声像恶鬼似的,突如其来,一点一点从喉咙里散开,最后在黑暗里消散。
笑声戛然而止,片刻,那声音冷漠问:“有没有想我?”
这句话落下后,陶柠没有挣扎了,他愣在原地,任由滚烫粗糙的手摩挲他的脸颊,有些刺痛。
因为这声音他再熟悉不过是赵静群的。
第85章 第 85 章 不疯魔不成活
虽然知道面前的人不会伤害他, 但黑暗的环境最容易滋生恐惧,尤其是双手双脚都被束缚的情况下,陶柠感觉心里发毛, 即使不知道原因,赵静群这种一言不发把他迷晕后绑到床上的行为也太诡异了。
如果赵静群把他带到了这里, 那徐隽对,还有徐隽!赵静群会不会把徐隽也绑到这里来了?
赵静群到底想干什么?
粗糙的五指掐住了脸上的软肉, 陶柠无法动弹,只好含糊着说:“想你赵静群,徐隽我室友他”
还没说出一句完整的话, 掐住软肉的指腹力度加重,黑暗之中,看不清脸的赵静群轻轻笑了一下, 笑声不像羽毛, 更像危险的钩子, 仿佛陶柠再提某个名字, 这把钩子就要钻入他的喉咙,再化作舌头舔舐, 吮吸,直到手底下的猎物彻底说不出话来。
陶柠在这种阴森的笑声中,闭上了嘴。
直觉告诉他, 最好不要再提其他男人的名字,否则会有不可挽回的事情发生。
“陶柠。”见陶柠不说话了,黑暗中的人叫了他一声。
自从他们重逢后,赵静群几乎就没有叫过他的名字了,突然间被喊了名字,陶柠心脏狠狠跳了一瞬, 但很快恢复了镇静,犹豫着“嗯”了一声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赵静群又想干些什么?
忽然,一阵滚烫的呼吸缓缓逼近他,呼吸声由轻转重,仿佛荒芜草原上的高大强健的野狼,带着浓烈呛人的信息素味道,喘着沉重的粗气,缓慢凑近陶柠的唇畔,滚烫的呼吸近在咫尺。
分明是一个温情旖旎的动作,可看过来的视线却过于冰冷,大脑感知到了危险,浑身的鸡皮疙瘩跟着起来了,陶柠终于意识到,赵静群现在的情况,非常不对劲。
而更令陶柠冒冷汗的是,黑暗中又伸出来一只手,扣住了他的腰肢,掌心的温度更是烫得吓人,像汩汩灼热的岩浆,仅仅是被这只手抚上,令人发颤的热度已隔着衣服钻入他的肌肤。
陶柠情不自禁打了个哆嗦。
许是他的反应取悦了黑暗中的人,赵静群又笑了一下,那只扣在陶柠腰肢上的手宽而粗糙,几乎一只手就能把腰肢折断。
滚烫的鼻息与沙哑低沉的声音交织,“陶柠,我有没有告诉过你,我性.欲很重,每天都要对着你的衣服照片射出来。”
直白的话激得陶柠大脑一片空白,除了不知道最后一句话的事情,前一句话不需要赵静群告诉,陶柠能感觉到他平日里忍的很辛苦,跟他亲吻时总要亲到他喘不过来气才罢休。
只是只是这件事跟绑住他有什么关系吗?
掐住他脸颊的手松开了,虽然不知道赵静群能不能看到,但陶柠还是僵硬地点了点头,不料他这个点头的动作似乎激怒了眼前的人,攥住他腰肢的手收紧,接着得到了一句冰冷压抑的质问。
“既然知道,还敢背着我跟宋郁丛和徐隽那两条野狗偷情?!”赵静群咬牙切齿,“陶柠,我真他妈想现在就操.死你。”
大脑嗡嗡作响,陶柠哑口无言。
这一刻,从小在脏乱差环境里长大与血腥打交道的男人,终于撕开了他平日里嬉笑伪装的面具,那便是有朝一日从混混变成了有钱的公子哥,也改变不了他骨子里是个满口荤话的混混的事实。
“我”这件事涉及到自己的任务,陶柠没有办法告诉他真相,只好半心虚半矢口否认,“我没有。”
“你没有——?”黑暗中的人瞬间拔高音量,唰的一声,陶柠被他粗鲁地拖了过去,直接贴住了男人的胸膛,陶柠能感受到对方剧烈的起伏,不知道是不是被这句话气的。
“你敢说你没有?!”
啪的一声,昏黄的灯光亮了起来,黑暗驱散,陶柠忍不住眯起眼睛,适应了一下光线,视野刚清晰,就被眼前的人吓到了,因为赵静群现在的模样实在可以用恐怖来形容。
他就像一头被激怒的雄性野兽,头发凌乱,双目赤红,浓重的黑眼圈叫这张平时显得有些阳光的脸尽是狼狈,若有若无的笑意也全部消失了,从喉咙里挤出的字让面部骤然扭曲。
单手攥紧陶柠的肩膀,手背上的青筋狰狞凸起,赵静群用力把陶柠推往墙壁的方向,低吼道:“你敢对着这些照片说没有?!”
他尾音发颤,说不出的绝望和嫉妒,应该说恨入骨髓的嫉妒。
陶柠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见到一整面墙的照片时,瞳孔瞬间紧缩。
一整面墙,成百甚至上千张照片,从上至下,从左至右,密密麻麻占领了整面墙壁。
外围的照片是他单独的身影,有吃饭的、睡觉的、发呆的、笑的、皱眉的而这些照片背景,陶柠记得,是他在海州与赵静群重逢的时候才有的。
也就是说,与他重逢的那一刻起,赵静群就一直派人在监视他,偷拍他。
他为赵静群不正常的占有欲和控制欲感到心惊胆战,而这些照片从外到内,他一个人的身影逐渐变成了两个。
是宋郁丛和徐隽,跟他有亲密接触,或拥抱或亲吻的宋郁丛、徐隽。
只是他们两人的面孔不像陶柠的模样完好无损,而是全部被混乱的墨水线条划开,照片破了很多大小不一的裂痕,可见其力度深刻,就像不是用笔尖一笔一笔划掉的,而是尖锐狰狞的刀子。
“”
陶柠被一整面代表他“偷情”的证据震惊到失去思考的能力,他愕然、恐惧、迷茫最后只剩下沉默。
“骗子。”
赵静群忽然说,他又攥紧陶柠单薄的肩膀,强行让陶柠看向自己。
只是触及到陶柠沉默平静的视线时,内心有摇摇欲坠的火烛彻底倒下,猩红的火焰腾起,暴虐残忍,将血淋淋的心脏烧干殆尽。
“我说的难道不对么?不对么?”赵静群喃喃自语,像说给自己听又像是质问,用血红的眼睛瞪着他,似乎这样就能让陶柠感受到心脏被焚烧的痛苦。
“你就是个骗子”赵静群失控怒吼,“你就是个骗子!!”
陶柠看着他,闭了闭眼,颤声揭开他们最后脆弱无比的遮羞布。
“我们早就结束了。”
是啊,他们早就结束了,早在那座山下,那场湿漉漉的大雨中,他与赵静群一别两宽。所以根本没有什么关系可言啊,又哪里来的偷情呢?
只是他们重逢时谁都没有说破,自欺欺人而已。
“闭嘴!陶柠!你闭嘴!”赵静群声嘶力竭,喘着粗气,干脆掐住陶柠纤细的脖颈,充满粗暴与惩罚意味吻上他的双唇,用力撕咬与□□,仿佛只有这样,才能发泄内心汹涌的嫉妒和痛苦,让这张嘴再也说不出刺耳的话。
“谁准你说结束的?我没有答应!!”赵静群喘息着松开,又粗暴地吻他,“你这辈子都休想”
陶柠没有挣扎,任由赵静群钻入唇舌,暧昧不清的水声死死纠缠,浓烈的烟味和荷尔蒙占据了整个口腔,舔吻的动作极其粗暴,甚至在用力撕咬他,可陶柠也只感觉到了一点疼。
他知道,赵静群怕他流血。
可正是因为赵静群暴怒到了极点,也依旧在想着他。陶柠第一次产生了想落泪的冲动,他是个从小被人说冷漠,甚至冷血的人,无法感知寻常人的喜怒哀乐,很多时候只是逢场作戏。
别人笑,他也跟着笑;别人哭,他也跟着哭,可内心却始终毫无波澜,就像一个突兀的旁观者。
直到此时此刻,陶柠终于感受到了痛彻心扉的滋味。恍惚间,他回到了那日的噩梦,他沉没于冰冷的液体当中,听到齿轮转动的声音,伴随机械声没有感情的播报。
【恭喜,编号510的自主情感值接近百分百检查中】
【成功了检查】
【编号510】
我究竟是什么东西呢?为什么为什么非要我来承担呢?
陶柠感觉到,有冰凉的液体滑入唇角,分不清是谁的泪水,直到汹涌粗暴的吻结束了,压在他身上的人近乎温柔地舔吻他,哽咽的声音一遍又一遍呢喃:“骗子,骗子。”
“我不是。”
“骗子,骗子”
“我不是。”
但赵静群已经听不见任何声音了,脸上病态的嫉妒与占有欲彻底一览无余,眼珠子动也不动盯着身下的人,仿若守着珍宝的阴森恶鬼,嘴里不停呢喃:“是你是你陶柠,是你先招惹我的,是你先招惹我的”
看着赵静群疯狂若颠的模样,陶柠忽然想起了宋夫人,那具从高空坠下,冰冷沾满了鲜血的身体,他只觉得内心一阵绞痛,害怕赵静群总有一天也会失去呼吸。
如果爱一个人最后会变得如此面目全非,不如不要相爱,不要相遇。
他痛恨自己的逃避,可也恐惧到毫无办法。
“对不起。”
他想和赵静群从此一刀两断,即使只要提起这些字眼,陶柠就浑身发抖,直到脸上没有了泪水,抱着他的人没有回应,忽然冷静下来。
那双赤红的眼睛盯着他,自言自语说:“当初你离开是不是为了那两条野狗?”
没等陶柠说话,赵静群又开始自言自语,“一定是这样,是他们勾引了你,不是你的错,是他们把你从我身边抢走了,他们把你从我身边抢走了。”
“一定是这样一定是这样。你没有骗我。”
赵静群似疯了般喃喃自语,又似在说服自己,接着抱紧他,忽然又不说话了。空气几近窒息而僵硬,分明是在彼此拥抱,近在咫尺的距离,陶柠却觉得,他们已经分隔天堑。
几分钟过去,赵静群忽然松开手,面无表情,猩红的双目直勾勾盯着陶柠,用一种平静到毛骨悚然的语气,一字一字说:“我要杀了他们。”
一股寒意霎时间自脚底窜入头顶,直至将四肢百骸冻住,陶柠大气不敢出,因为他知道,赵静群没有在说笑,他是真的想杀了宋郁丛和徐隽。
赵静群这个疯子!
第86章 第 86 章 赵静群疯狂兴奋到了极点……
暂且不说现在是法治社会, 杀人会偿命,就算不是,陶柠也不可能眼睁睁看着赵静群做出这种遭天谴的行为。
正是因为知道赵静群会这么做, 陶柠才吓出来一身冷汗,连忙抱住他, 到嘴巴的话想了又想,可以说千回百转, 斟酌道:“我知道错了,赵静群,你冷静一点你这样, 我很害怕。”
他隐约知道,绝对不能提宋郁丛和徐隽两个人的名字。只有这样也许能阻止赵静群危险至极的想法。
“你害怕?”赵静群推开他,漆黑的眼睛依旧直勾勾盯着陶柠, 仿佛能从这张漂亮的脸上找出说谎的蛛丝马迹。“如果害怕, 那为什么要背着我偷腥?为什么要从我身边离开?”
“”
绕来绕去还是逃不出这两个‘指责’, 陶柠简直无话可说。最开始他只是单纯地以为赵静群控制欲强, 陶柠可以接受,但若是知道赵静群是个会杀人的疯子, 他绝对会抵死拒绝任务。
如此极端偏执的爱意,换做任何人,都会觉得背脊发凉。即使陶柠天生情感匮乏, 也感觉难以消受。
他深吸一口气,唯一确定的是,赵静群没有刚才那么疯狂了,至少可以沟通,应该还有回旋的余地。
把要说的话反复斟酌,陶柠觉得不会再激怒赵静群, 才一边伸手小心地搂住赵静群的脖子,一边犹豫着说:“对不起,是我的错”
脑海中闪过一些画面,陶柠甚至说:“静群哥哥,你不要生我的气都怪我不好。”
昏黄的灯光下,陶柠坐在他大腿上,扬起修长似天鹅的脖颈,纤弱的双手搂住他的脖子,甜到发腻的味道不知不觉间,已经钻入赵静群身体里的每个毛孔,与陶柠紧紧相贴的每一寸皮肤下,都叫嚣着把陶柠压在床上,吃干抹净。
即使忍到需要靠咬破舌头的血腥味保持冷静,从表面看,赵静群依旧没有表情,他缓缓低头,看着这张令他魂牵梦萦的脸。
这是一张任何人看了都会赞叹、迷恋的脸蛋,女娲精心雕刻的五官是世上最完美的艺术品,唇红齿白,眼含春水,饱满的朱唇吐出“哥哥”两个字时,能轻而易举勾得所有男人为他疯狂,堕入旖旎的无边地狱。
赵静群渴望这双唇渴望到要爆炸了,可视线上移,看见陶柠那双浅棕色的眼睛后,就像一盆冷水浇灭了翻涌的欲.望。
因为浓密若乌羽的睫毛下,眼睛里什么也没有——陶柠就是个骗子,嘴上甜言蜜语,实则根本不爱他。
他不爱他也许连喜欢也没有。
如果这次放过陶柠,他又会继续背着自己勾三搭四。赵静群恨极了这一点,原来陶柠不止没有心,更是个花言巧语的骗子。
他绝不能再上当,赵静群发着抖闭上眼睛,他要给陶柠一个足够深刻的惩罚,让陶柠以后只要产生勾引其他男人的念头,就会感到恐惧。
赵静群睁开眼,眼眶猩红,双手猝不及防攥紧陶柠的腰肢,抱起来,将他重重压在床上,自喉咙深处发出野兽般的声音:“陶柠,要是不想我去杀了那两条野狗,接下来一段日子你就乖乖听话。”
滚烫灼热的气息压得陶柠喘不过气来,尤其是男人的重量全部压在他身上,紧接着细密若骤雨的吻落在他耳垂上、额头、眼睛、鼻尖粗糙干涸的吻随他颤抖的脸庞一路下滑,直至双唇。
而争夺伴侣的雄性动物世界里,充斥交.配.欲.望的野兽会叼起猎物藏入洞穴,随后嗅闻猎物,一寸一寸舔舐,覆盖其他雄性标记的地方,最后寻找猎物身上潮湿容易下口的位置。
如果找到了,便会兴奋到发出低吼,一击致命。
空气中危险的因子让陶柠感觉头皮发麻,仿佛被狰狞的兽爪扼制了脖颈,衣服也被兽爪撕碎,却根本无法反抗。
红肿的唇只能发出轻吟,泪水滑落,模糊的视野里,只有赵静群嫉妒到扭曲的面孔。
砰砰砰,囚笼里除了指针转动的声响,滚烫的温度,唯余剧烈的心跳。
“赵静群,不要”
细弱的哭腔让赵静群兴奋疯狂到了极点。
他居高临下,喘着粗气,诱惑着、威胁着,“乖叫老公。”一遍又一遍抚摸陶柠柔软的发间,胡言乱语低哄道:“乖,宝贝,宝宝,陶柠,宝宝,我的宝宝叫老公。”
可陶柠只会哭,听不见他说话,仿佛一具精美的瓷娃娃
赵静群紧紧抱着昏过去的陶柠,温柔地吻去他额角浑浊的汗珠,轻声呢喃:“我爱你陶柠,我爱你。”
“也给我一点爱吧。”
陶柠醒来的时候,房间里只剩他了,而他感觉全身上下已经不是自己的了,虽然浑身是清爽的,但异常酸痛,尤其是喉咙里,疼得厉害。
想起几个小时前的混乱不堪的画面,陶柠又气又羞,发泄似地捶了下被子。
赵静群赵静群就是个混蛋!还说他是个骗子,其实自己更是个装模作样的王八蛋!以前至少知道分寸,占有欲强陶柠也由着他。
如今彻底不装了,床上的时候骨子里的恶劣全部溢出来,让陶柠遭了一通罪。
但是陶柠没想到,这只是一个开始,而赵静群说的“乖乖听话”,究竟意味着什么。
他失去了自由。
陶柠想下床,但动作牵动了铁链,这才后知后觉意识到,赵静群没想放过他,四条细长的铁链锁住了他两只手腕,两只脚踝,只给他留下床头到床尾的自由,就像被囚困的金丝雀。
担心金丝雀受伤,铁链的环上又缠上了柔软的棉布,不会让陶柠感觉到冷,连疼也不会,但留下的余温却让陶柠感到恐惧,赵静群到底想做什么?!他打算一直把自己困在这里吗?
疯子!陶柠终于感觉到赵静群的恐怖,可恐怖的同时,又有无可奈何的酸涩。这事他也怪不了赵静群,因为赵静群以前,明明不是这样的
咔嚓一声,门打开了。
这是一个没有窗户的房间,只有昏黄的灯顶,一张白色的床,还有一片墙的照片,绝对的安静,也绝对的无法逃脱。
门开的时候,陶柠会有种汗毛倒竖的惊悚之感,事实他的感觉是对的。
因为门外是一片漆黑,赵静群半边身躯隐没于阴影中,他站在门口没动,一只手拎着食盒和一个折叠桌,另一只手缓慢松开门把手。因为逆着光,陶柠看不清他的表情,只感觉有一道视线落在身上。
那道视线说不出的平静。
可陶柠知道,越是平静的海面,其背后隐藏的波浪就越汹涌。这样的赵静群让陶柠的神经瞬间紧绷,心脏也砰砰直跳。
过了一会儿,似乎是终于看够了,门口的人才一步一步走过来,陶柠看着他嘴角僵硬的笑容,感觉心底发毛。
而赵静群像感是觉不到他轻度的抗拒,打开折叠桌,拆开食盒,端起一碗粥朝他走过来。
是陶柠很喜欢的青菜粥。
床面因为另一个人的重量凹陷,陶柠听见赵静群笑着说:“宝宝,吃饭了。”语气和平时没什么两样。
温热的汤匙抵在唇口,陶柠避开了,也移开眼,声音嘶哑:“你什么时候放我离开”
他有繁重的学业,还差一点的攻略任务,不能长久待在这里。虽然陶柠既心疼也愧疚让赵静群变成这样疯疯癫癫的,但不能因为这件事万般迁就他,因为失去自由的感觉非常不好。
陶柠想让赵静群知道,这不是正常的爱意。
然而余光里的人没了动静,气压瞬间骤降。陶柠偏过头,却对上了赵静群面无表情的脸,依旧保持喂他的动作,平静说:“宝宝,吃饭了。”
“”
陶柠固执的脾气噌一下上来了,咬牙说:“我不想吃。”
赵静群面不改色,冷淡说:“那两条野狗在找你,我很生气,你知道后果的。”
他竟然威胁自己?!陶柠又气又难过,冷静下来后,想起赵静群说要杀了他们时认真的样子,刚想开口,话到嘴边又停住了。
因为陶柠迅速反应过来,这是一个陷阱,如果他替宋郁丛和徐隽说话,后果绝对更严重。
他怎么能这么坏
陶柠垂眼,敛去心惊胆战的情绪,僵硬说:“我不在乎。”
果不其然,原本骤降的气压瞬间缓和了一些,但也仅仅是一些,赵静群笑了一下,说不出是冷笑还是假笑,“乖,我喜欢你这么说,该吃饭了。”
赵静群放下汤匙,轻轻抱住陶柠,把他放到大腿上,从身后环住陶柠的身体,然后拿起粥,像往常一样,不容怀中人拒绝地一口一口喂他。
如果中途陶柠反抗,赵静群就会放下汤匙,反手掐住陶柠脸颊上的软肉,迫使他张开嘴,吻他、咬他,直到陶柠哭着说,会好好吃饭为止。
陶柠分不清时间,因为赵静群几乎是威胁式哄他吃完饭后,在一整面墙的照片前站了一会儿,片刻,把钟表取下来了。
赵静群剥夺了他的自由,让他对着一整面墙的照片,现在又把钟表取下,剥夺他最后感知时间的自由。
本来只是心疼和愧疚,还有一点恐惧的,看见赵静群的动作后,什么心疼愧疚都都没有,只有生气。
他抄起枕头砸了过去,愤怒道:“你究竟想做什么?赵静群,你是不是真的疯了?想把我关在这里一辈子么?!”
赵静群没躲,枕头砸在脸上,掉下来,露出一双通红的眼眸,他快步来到床前,压住陶柠,眼睛死死瞪着他,低吼说:“我就是疯了!我就是想把你关在这里一辈子!!”
他喘着粗气,胸口剧烈起伏,“哈”了一声,冷笑道:“陶柠,你不知道吧,我早就想这么干了。从你跟我在一起的那天,我就想把你关在一个没有人的地方锁起来,像这样绑在床上,日夜.操.你,把你养废,这样你就只能看着我,只能依赖我!可那时候我怕吓着你,不敢让你知道但我现在很后悔,后悔没有把你早点关起来!让你找机会去勾引那两条野狗!”
啪的一声!
陶柠狠狠甩了他一个巴掌,眼眶发红,忍着哭腔道:“你你走你走开!”
赵静群看着陶柠咬着唇,倔强固执到不肯发出声音的眼泪,一颗一颗从脸上滑落,这些眼泪顷刻间化作利刃,一刀一刀捅进心脏,凌迟般绞痛。
闭了闭眼,双手发抖抱住陶柠,将他紧紧抱入怀中,像是要把陶柠的身体融入骨血里。
“陶柠陶柠啊”赵静群抱着他,颤声说,“我只想要你爱我啊。”
第87章 第 87 章 下跪
已经七天没有陶柠任何消息了, 徐隽也几乎七天没合过眼,加起来的睡眠时间不超过十个小时,他每天都会去警局一趟, 可每次得到的回复都是“陶柠失踪的事和赵静群”无关。
徐隽冷冷道:“你们深入调查过了么?知道他名下不动产所有信息么?又调查过他公司里的员工了么?”
警察也是头一次遇到与受害者非亲非故但过分关注受害者情况的人,他严肃道:“我们理解你和受害者是室友关系, 关心他,但是也请你理解我们的工作, 我们绝对不会放过任何与案件有关的信息。”
徐隽抿唇,“抱歉。”
他知道自己太心急了,有时候甚至怀疑自己的判断是不是出现了错误, 但徐隽不敢想这个判断是错误的,因为他宁愿陶柠是被赵静群带走了,也无法想象陶柠会在别人手里遭什么样的罪。
时间过去得越久, 徐隽的理智越岌岌可危, 尤其是失去陶柠踪迹的第二天, 徐隽在警局里见到了赵静群。
赵静群一身休闲T恤, 但再休闲的衣物,也无法掩盖他身上桀骜不驯的气场, 只是这张有些匪气的脸上挂着浓重的黑眼圈,眼珠里爬上了血丝,没有一丝表情, 看上去满身的煞气。
比起上一次在校门口看见这个被他亲自引来海州的陶柠的前男友,徐隽内心充满了不甘和嫉妒,这一次,徐隽甚至无法控制住表情。
冲过去挡住赵静群的去路,冷冷质问:“你究竟想对陶柠做什么?”
当时警察局的局长就在赵静群身边,对于这个突如其来拦路的年轻人, 怕赵静群一气之下撤掉在海州的投资,于是给旁边的警察使了个眼色,有警察想将徐隽带走,不料赵静群一抬手,其他人没动了。
局长捏了个冷汗,又怕这个财神爷一言不合要和这个年轻人打起来,到时候他不好偏袒,投资又要泡汤了。但令局长没想到的是,这位从进警察局开始就面无表情的财神爷,竟然笑了。
赵静群两只手插在裤兜里,居高临下看着徐隽,见徐隽看似冷漠实则紧绷的脸,心底快要被恶意与杀意占满了,只是表现在脸上,他仅仅是笑了一下。
一步一步走下台阶,赵静群脸上带着笑,用只有徐隽能听见的声音说:“你跪下朝我磕头,我就告诉你。”
因为隔了一段距离,局长听不清楚他们两人的对话,生怕二人打起来,连忙小碎步上前要劝赵静群离开,不料还没靠近,令他大跌眼镜的事情发生了,只见赵静群前面的年轻人,竟然冷着脸跪了下去。
嘶——
不仅局长倒抽了一口凉气,其他人更是瞪大了眼睛。
徐隽丝毫不在意他人的目光,冷着脸直挺挺跪下了。都说男儿膝下有黄金,那一刻没有人知道他为什么要这么做,更无法理解他的想法,除了赵静群。
嫉恨的酸液已经将赵静群整个人淹没了,全身上下每一寸皮肤都浸泡在里面,连皮带骨脱落。赵静群几乎是拼尽全力才没有做出众目睽睽之下杀死徐隽的行为,一想到除了他自己,有那么一个人同样深爱着陶柠,他们不仅有共同话题,还曾紧密无间。
如今更是为了陶柠,连脸面也不要就给他跪下。
光是想一想,赵静群就要嫉妒疯了。不知道在原地站了多久,赵静群扯出一个扭曲的笑,既没有理会徐隽,也没有跟局长解释,转身离开了。
自那以后,徐隽再也没见过赵静群,失去了唯一得到陶柠消息的办法,徐隽开始动所有能动的关系去寻找,其中甚至包括了宋郁丛,只是宋郁丛深受家族事业的桎梏,忙的焦头烂额之下也在寻找陶柠,但依旧杳无音信。
宋郁丛当着徐隽的面把包厢里的东西全部砸碎了,恶狠狠瞪着他:“都怪你个没本事的东西!大庭广众下让陶柠被人绑走,你是废物么?!”
这些话像一根刺扎进徐隽心里,眼中闪过懊悔与痛苦,嗓音微哑:“有消息没有?”
“没有!”宋郁丛一拳砸在墙上,脸上是掩饰不住的担忧,“我已经联系了最好的私家侦探,也把全部保镖派出去找人了,依旧没有陶柠的消息。”但是他没有说也是这段时间宋氏的公司遭受了攻击。
宋郁丛害怕是自己得罪了什么人,所以那人为了报复他,把陶柠绑走了,只要想到这个可能性,宋郁丛几乎面色惨白,生理性发抖。
“你应该去查赵静群。”徐隽冷冷道。
“赵静群不是洗脱嫌疑了么?陶柠说赵静群是他表哥”宋郁丛脸色一点一点变得惨白,即使他心底有了答案,但始终不敢相信。“赵静群还跟我提起过,他有一个老婆。”
徐隽面无表情看着他,“你被骗了,赵静群是陶柠的前男友。”
“你你他妈说什么?!回来!徐隽你给我说清楚!”
把所有办法都用遍后,徐隽开始亲自去调查跟赵静群有关的信息,有宋郁丛的推波助澜,他把赵静群的背景查了一大半,从中抽丝剥茧推理真实的情况,直到看见赵静群半年前在陶柠的家乡陪胞妹采风过一段时间。
徐隽知道,陶柠就是在那期间和赵静群在一起的。他放下赵静群只有三分之一是真的资料,抱着不放过一丝希望的想法给赵静群的那位胞妹赵静岁拨打了电话。
电话响了几声,那边竟然接通了,“你是谁?”
赵静岁的声线清冷,开门见山质问电话另一头的身份。徐隽亦然没有说其他话,平静说:“你哥绑架了一个人,媒体要曝光这件事,如果不想赵家的丑闻继续发酵就告诉赵静群,让他把那人放了。”
令徐隽意外的是,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后,不紧不慢道:“我哥绑的是陶柠吧,你跟他是什么关系?”
这一点希望也破灭了,徐隽攥紧手机的指头发白,直接挂了电话。
赵静岁看着被挂断的电话,微微挑起眉。在秋千上一边晃腿一边吃冰激凌的何年年回过头,“岁岁,怎么停了?是谁打的电话啊?”
赵静岁笑了笑,继续给她摇秋千,“没什么,我们继续玩。”
到了晚上,赵静岁轻柔地拉开何年年抱着她的手,又给何年年掖了下被子,下床去卧室外,她打了备注只有一串号码的电话。
她耐心等了三十多秒,电话才终于接通,赵静岁听见电话那边若有似无的抽泣声,紧接着,是赵静群冰冷的声音:“什么事?”
赵静岁听得出来自己打扰了这位关系一般的亲生哥哥的春宵,索性长话短说,“有人说你绑架了陶柠,警告你把人放出来,否则就要媒体大闹这件事。”
结果电话那头冷冰冰道:“让他去。”
啪的一声!电话瞬间摔个四分五裂,赵静群双目猩红,压住身下柔软的身体,掐着他的下巴讽刺道:“陶柠,徐隽和宋郁丛正在到处找你呢,你还敢说和他们没有奸情?你说我要是把我们做.爱的视频发给他们,他们会怎么看你?嗯?”
明知道赵静群不会这么干,只是吓唬自己,陶柠仍旧不可避免地感到羞愤,纤弱的手抓住赵静群发烫的手腕,想把他推开,哑着嗓音道:“不要,你这么做我会恨你”
陶柠待在这个房间已经七天了,这七天里,他一大半的时间都在承受赵静群带着怒意的欲.火,最开始陶柠尚且能够忍受,后面他求饶到瞳孔失焦的地步,只是赵静群依旧不肯放他出去。
尤其是第二天,赵静群从外面回来后,几乎是发了疯似地索取,眼底满是扭曲的嫉妒,逼问陶柠最爱谁。
陶柠说爱他,可赵静群不信,说他是个骗子,以后不会再相信他的话,也不会再被他骗了。
“”
陶柠没办法和他沟通,因为那一巴掌后更盛的愧疚与心疼,只好默默承受着赵静群平静而疯癫的行为。
今天又不知道怎么回事,接完电话后,赵静群不仅把电话摔了,又开始疯言疯语,许是“恨”这个字又刺激了他,捏住下巴的手收紧,陶柠看着近在咫尺,眼眶发红的男人冷笑说:“恨我?好啊,总比你没心没肺好,陶柠,你要恨我,就恨一辈子吧,明天我一定会把视频发给那两条野狗,我还要让你亲眼看见他们收到视频的反应。”
“疯子你真的是一个疯子”
如果陶柠自认为对赵静群的了解,刚才他笃定赵静群只是威胁他,但近距离之下,男人眼底的狠厉是如此清晰,陶柠意识到,从前温柔霸道又有些痞气的性格,只是赵静群的一部分,或许如今疯得不成样子的赵静群,才是完整的他
怎么办他该怎么办?原来这个房间里也有监控,如果赵静群真的把视频发给徐隽和宋郁丛,他以后该怎么在他们面前做人?
陶柠近乎绝望的表情深深刺痛了赵静群,他为此尝到了“报复”的快感,可心脏却疼到要裂开了。赵静群只能不断催眠自己,他要陶柠心里有他,即使只有恨。
他没有办法回头了。
赵静群吻住身下人的唇畔,放肆碾压,但因为陶柠的疾病,怕咬出血,他又不敢太用力,只好不停地吮吸,似乎只有这样,才能稍稍平息他内心被嫉妒和痛苦蒙蔽的理智。
这一次,陶柠的挣扎比以往更厉害,泪水混合着唾液,已经分不清究竟是哪一样更令人苦涩了。
直到又一场沉默的性.事结束,赵静群把他的身体洗干净,然后死死搂着他,就算睡着了,力度依旧大到陶柠挣扎不了。
陶柠睡不着,睁眼看黑暗中的天花板。过了许久,陶柠平静地对脑海里的系统说:【救我出去,我不出去,没有办法完成最后的任务。】
陶柠清楚地听见脑海里的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笑,【陶柠,赵静群说的没错,你的确是个彻头彻尾的骗子。】
【拜你们所赐。】陶柠语气冷漠,【从一开始我拒绝了。】
系统的声音很是玩味,【但你没有拒绝的权利,回答我一个问题,我就救你出去。】
陶柠没说话。
【这三个人里,你喜欢谁?】
陶柠罕见地沉默下来,不是他回答不出来,而是他根本没有答案,他的心早就乱成了一团,无论是对赵静群,还是对徐隽和宋郁丛,他早已不能把他们当成简单的数学题和任务了。
只是没等陶柠说话,系统就像早已知道答案似地讽笑,【你答不出来,因为你三个都喜欢,赵静群要是知道你心里的想法,估计就不是把你囚禁这么简单了吧。】
陶柠闭上眼睛,面上毫无波澜,唯独被子里攥紧的拳头在发抖。也许是感受到了陶柠的恐惧,赵静群虽然没有醒来,却习惯性地把陶柠搂得更紧,轻轻拍着他清瘦的背脊,嘴里呢喃着“乖”,安慰他。
唰地睁开双眼,黑暗中,陶柠忍着泪,用视线仔细描摹这张承载他喜怒哀乐的脸,他从未有如此确认过,他终于对这张脸产生了一丝恨意。
不再是简单的喜怒哀乐,而是实实在在真切的恨。为什么赵静群非要刨根问底,为什么赵静群非要让所有人难堪,为什么伤害他又对他那么好。既然觉得他是个水性杨花的骗子,为什么又不肯放过他?!
这种感情太复杂了,在心里转瞬即逝,陶柠甚至无法理解,就已经匆匆在心底掠过,直到系统的声音带着居高临下的味道响起:“明天他们两个会知道你的位置。”
陶柠叹了口气,如重释放般再次闭上眼睛,他心里一遍又一遍默念着,结束吧,就这样结束吧。
可是真的能结束吗?
第88章 第 88 章 修罗场
晚上睡觉的时候, 不知道是不是赵静群环住腰肢的手过于滚烫,陶柠又做那个稀奇古怪的梦了。只是这一次,他没有在那个周围都是装有“本人”容器的房子里, 而是看到了一个人的下巴,四肢也无法动弹。
这个视角很奇怪, 因为按照上次的噩梦,那些密密麻麻的容器里, 都是少年时期的他。如果这次的梦境延续了上次的噩梦,那么这时候他应当也是少年时期的体型。
通常情况下,睁开眼睛看到一个人的下巴, 那么有很大概率是被这个人抱在怀里,但是本身拥有少年的体型,陶柠想不出来, 他究竟是以一个怎样的动作被人抱在怀里的。
如果公主抱, 最先看到的应当是一个的脸。
直到画面天旋地转, 陶柠终于知道自己是以一个怎样的姿势被人抱在怀里了——透过巨大的显示屏和玻璃反射出来的光弧, 他看到自己变成了一个婴儿。
而抱着他的人,正是上次噩梦里对他微笑的男人。
亲眼看着自己变成了婴儿, 还被人抱在怀里,惊悚的程度可想而知。但陶柠无法动弹,声音也发不出来, 他像是这个梦境的旁观者,听见头顶上方的声音说:“看见了么?那是你以后要生活的地方。”
身后伸出来一只手,骨节分明,指着的方向正是显示屏后,陶柠这才回过神,顺着男人所指的方向看过去。看到屏幕后的东西时, 那种毛骨悚然的感觉又来了。
他开始以为只是一块巨大的玻璃,没想到是一片漆黑,玻璃清晰地倒映出身后人的脸,男人浅笑着,话音落下后,原本漆黑的地方忽然出现一颗巨大的蔚蓝色圆球,仿佛近在咫尺。
陶柠知道,那是地球
而他此时此刻,竟然在一个类似宇宙空间站的里面,从太空中以婴儿的视角看地球这个庞然大物。
一切都显得如此匪夷所思,甚至有些可怖的荒谬感。陶柠被这个噩梦惊醒了,刚一挣扎,腰肢上的手勒得更紧,黑暗之中,干涸的唇凑过来吻了吻他的额角,伴随含糊囫囵的话语:“怎么了我在这儿”
赵静群的声音一出来,陶柠几乎被惊吓到的心脏瞬间落回了胸腔里,犹豫了一下,原本抵着他胸膛阻止他靠近的手缓缓放下来,这几天来第一次回抱赵静群。
无论这两场噩梦在提醒自己是什么东西,至少还有这个人在身边。漆黑的房间里,陶柠缩在赵静群怀里,轻轻“嗯”了一声,闭上眼睛。
只是第二天,陶柠又无法自控地生气了。
起因是赵静群带他去厕所,经过那面满是照片的墙壁时,陶柠多瞄了一眼某张照片——不知道赵静群在宋郁丛和徐隽两人的照片上乱涂乱画,究竟是无意识的还是下意识的,因为有张照片上,某个人的脸上被画了只王八。
这只黑色王八在一众涂鸦里尤其突兀。
所以陶柠忍不住多看了一眼。然而就是这一眼,赵静群那张冷脸再次扭曲了,冲过去撕下那张照片,三两下就撕了个稀巴烂,掰过陶柠的肩膀,在他耳畔大声质问:“宋郁丛那条野狗就那么吸引你?上个厕所还要偷看?”
他看什么了?
突如其来的斥责,陶柠懵了。
然而这还不算完,赵静群不知道又想起什么了,忽然推开他,冷冷说:“你特别恨我吧,陶柠,我把你关在这儿变着花样羞辱你,逼迫你做不喜欢的事,明明知道你心里想的念的都是这两个贱人,还要你委曲求全说爱我,你心里很恶心吧”
陶柠虽然不知道赵静群脑子里究竟在想什么,但这么些天以来,除了赵静群说话太过分了他发过脾气,其他时候可以说是任赵静群予夺予取,床上床下都由着他,偶尔赵静群做的事太羞耻了,陶柠才会挣扎一下。
可他都这样了,在赵静群心里竟然成了“委曲求全”?委曲求全这个词语是这么用的吗?如果他不愿意,宁肯死也不会做多余的事情,那才叫羞辱啊。
陶柠气得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张嘴想要解释,可赵静群根本不听,眼睛里又慢慢爬上血丝,瞪着他,嗓音沙哑:“我知道你恨我,恶心我,但我不在意了,也不会放你走绝对不会。”
赵静群个子很高,在人群中也是鹤立鸡群的存在,旁人会因为他周身不好惹的气场离他远点,陶柠也见过他揍人时的凶残狠厉。
只是这样一个人,跟自己说话时总是笑盈盈的,他也不需要抬头跟赵静群说话,因为赵静群会佝偻着背低头。但是现在,赵静群整个人显而易见消瘦了一圈,下巴上也冒出了青茬,完全看不出那时的意气风发了。
心脏难以自抑地疼起来,小火苗一样的怒气瞬间消散,陶柠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走过去,抱住比他大了一圈的男人。
陶柠感觉到他在轻微挣扎,其实他用的力气不大,只是挣扎了一会儿,赵静群像根木头似的依旧被他抱着。
“抱着我你不嫌恶心么?”
知道赵静群奇怪的想法又开始了,陶柠无奈道:“我没有这么说过,刚才你为什么会觉得我在想宋郁丛?”他分明只是看了一眼王八。
不料头顶传来一声冷笑,赵静群毫不犹豫推开他,脸色阴沉,“你果然是为了宋郁丛那条野狗,难为你了啊陶柠,为了他要强忍着恶心抱我。”
陶柠:“你误会了。”
赵静群的面容有一瞬间扭曲,“还在骗我,陶柠,你这样不累么?我都替你累得慌你那是什么眼神?我知道了,你现在看我一眼都嫌恶心了吧。早知道我是这样的人,你”
砰砰砰!没等陶柠解释,门外便传来急促的敲门声,赵静群脸色一变,拽住陶柠的手想把他推进房间里,因为系统说过徐隽和宋郁丛今天会知道他的位置,陶柠知道是谁来了,而赵静群如果把他关在房间里,他看不到情况根本无法想象他们三人见面的后果。
连忙大声说:“赵静群!你现在要是敢把我关起来,我真的会恨你!”趁赵静群愣住,陶柠用手扒住门框,如果赵静群依旧要关门,那么厚实的木门会碾过他的手。
只是不想看到无法挽回的后果,他才会用自己的身体挡住门框。但陶柠抬头,撞入赵静群通红的眼眶,忍不住浑身一颤。
陶柠如鲠在喉,他又伤害赵静群了。因为那双眼睛里的悲伤和委屈快要溢出来了。
砰的一声巨响!
大门竟然被人直接踹开了,门外的人看过来,陶柠呼吸一窒,是徐隽。他的目光在陶柠和赵静群身上游离,直到看见陶柠半敞开的睡衣,从脖颈至胸膛间密密麻麻的吻痕,一路延伸往下。
这些吻痕像是在嘲笑来人的愚蠢,徐隽浑身僵硬了。而视线下移,竟然在陶柠雪白的脚腕上看到了锁链,金色的锁链相连在一起,分明是羞辱味极强的东西,可穿戴这串金锁链的人脚踝很细很白,无故多出了几分涩.情的味道。
没有徐隽噩梦里陶柠痛苦挣扎的绝望画面,只有充满旖旎和情趣意味的场景,眼前的画面无一不在告诉他,这段时间的焦急和恐慌有多么愚蠢。
徐隽闭了闭眼,才让自己没有过分失态,因为他知道,这些画面对他来说何尝不是另一种绝望。而身后传来气喘吁吁的声音,宋郁丛在收到陶柠位置的消息后,第一时间就赶来了这栋位于市中心的公寓。
他们谁都没有想到,陶柠就被人藏在距离奥克森特几百米外的地方。
“怎么又是你?徐隽你他妈是阴魂不散”宋郁丛是跑上楼梯的,因为想要看见陶柠的念头一刻也等不了,他必须立刻看到陶柠,所以见电梯慢吞吞的,按照消息,他干脆一口气跑上十楼。
宋郁丛推开徐隽后,同样被眼前的画面震得说不出话。“你你们”
两道视线令人完全忽视不了,陶柠感觉自己上半身还有脚踝上要烧起来了。因为这些天赵静群的行为太荒唐,陶柠也由着他,有时候他甚至一天没穿过衣服,所以穿着这种半露不露的睡衣,陶柠的羞耻心已经很淡了。
但这并不代表他能穿着没几块布的衣服出现在三个人面前还能淡定。
陶柠脸颊绯红,想用手遮住锁骨上惨不忍睹的吻痕,结果一伸手,发现胳膊上,手肘上也有吻痕,“”赵静群这个混蛋!
就在陶柠的羞耻心快要爆炸之际,身上一热,原来是赵静群拿了件衣服披在他身上,大款的风衣把他的身体遮得严严实实,除了脸,其他地方一点儿也没露出来。
整个过程赵静群一言不发,脸上表情都没有。陶柠不知道他内心的想法,却喉咙一紧,感受到了眼前这个人身上风雨欲来的恐怖低压。
客厅里的气氛顿时剑拔弩张,没有人说话,陶柠觉得自己被架在高压线上,说错一个字,电闪雷鸣不够,还要掉入万劫不复的深渊。他怎么也没有想到,系统那个笨东西竟然会选择赵静群在的时候给他们消息。
现在现在他该怎么办?不等陶柠想出办法,率先打破死寂的是宋郁丛气急败坏的尖叫声:“你们在做什么?——你们做什么啊?!”
看模样宋郁丛的表情要一块一块碎掉了,他抓住自己的头发,仿佛难以置信所看到的画面,呼吸越来越急促。
陶柠见过他发病时的样子,就和现在一样。担心宋郁丛会出事,他上前走了一小步,金色的链子簌簌作响,床上时陶柠只觉得羞愤欲绝,此刻却像催命符似的,令他心惊胆战。
但是让陶柠意外的是,赵静群看上去丝毫没有生气,脸上反而挤出了一抹笑,嘴唇扯动,而且亲昵地搂住陶柠的肩膀,笑呵呵说:“宝宝,这两个人是谁?怎么会闯进我们家里来。”
不应该是这样的反应,赵静群的语气太平静了,完全没有刚才咄咄逼人的样子,就像只是看见了陶柠的两个普通朋友,而不是他恨之入骨的情敌。但正是因为过于平静,陶柠觉得后脊发凉。
“他他们”
陶柠刚开口,宋郁丛像点燃火线的炸弹,怒不可遏嘶吼:“你这狗比装什么装?陶柠你不是说过他只是你表哥么?你知不知道他有老婆啊?他亲口告诉我他有老婆!!”
赵静群面不改色,笑着说:“哦,忘记告诉你了,我老婆就是陶柠。”随即他扯起来的嘴角弧度越大,“你那么关心我老婆做什么?莫非你是我老婆在外面的情夫?哈哈。”
没等宋郁丛说话,他又笑了几声,继续说:“你们上床了吗?上了几遍?我老婆很软吧,你看看,如果不惦记怎么会找到这里来?可惜我这里没有什么好东西招待你们,要不这样吧,我把你们杀了,然后在你们的尸体上操.我老婆,怎么样啊?”
陶柠瞪大了眼睛,这才发现,赵静群的笑容很诡异,甚至到了渗人的地步,原来他嘴角是扯起来的,但双眼却冰冷无波,根本没有一丝一毫起伏。
这的确是山雨欲来的前兆,陶柠大声说:“快走啊!”
但门口前的两人没有动,徐隽只是轻微皱眉,从口袋里掏出手机,那一瞬间,砰的一声响,子弹穿过手机屏幕,手机瞬间四分五裂,鲜血顺着徐隽的掌心落在地上。宋郁丛张嘴想要说的话被堵在了嗓子口,“你是疯了吧你?”
竟然不是吓唬人的枪,而是真枪实弹!陶柠也被这声枪响吓呆了,猝然抓紧眼前人的衣袖,声音发颤:“赵静群,你不能这样,你不能这样!你说过要一辈子跟我在一起的,如果你杀了他们,你会坐牢,你也会死的!到时候谁跟我一辈子?”
从未如此激动说过话,陶柠真的怕了,赵静群不是装疯威胁他吓唬他,而是他真的是个不管不顾的疯子,如果他刚才打偏了一分一毫,徐隽的命就不在了。
他是真的疯子!!
赵静群依旧是一张笑脸,只是这一次这种诡异的笑里面终于带了一点真情实感,他手里拿着随时会走火的真枪,反过来抱住陶柠,忽然激动说:“原来你想跟我过一辈子,真好,真好啊陶柠。”
“对我想跟你过一辈子”陶柠在这个怀抱里感觉不到温暖,就像是被死神抱在怀里,他几乎是用平生最温柔最温和的声音在说话,只是说到最后声线有一丝变形,“所以、所以你把枪放下好不好?”
赵静群的头埋进他的肩颈,声音有些模糊,“你说的都是真话吗?”
“是是真话”
“不会骗我吗?”
“不会。”
气氛沉默了一瞬,赵静群忽然抬起头,看着陶柠,一只手举起枪指向门口,笑得有些讽刺,“如果我偏要杀了他们呢?”
说完,他一根手指扣下扳机,陶柠瞳孔紧缩,瞬间扑过去,发出了几乎撕心裂肺的声音:“不要!!!”
陶柠把赵静群瞬间扑倒在地,随着身后的一声枪响,脖子僵硬好似石化,陶柠猛地扭过头,而空气与时间仿佛随着他的动作静止。
心脏的跳动也几乎静止,直到门口的两人都完好无损站在原地,他们旁边的墙壁上留下了弹孔,陶柠的魂魄才回到身体里,重重松了口气。
他一把夺过赵静群手里的枪,身后的徐隽喊道:“小心!你不要动那把枪!”但是什么事也没有发生,陶柠看身下的人,却撞入一双平静的眼眸。
“里面只有两发子弹。”赵静群躺在地上,没有笑容没有表情,安静地看着陶柠,“他们是用来杀掉你,最后我用来自杀的。”
第89章 第 89 章 角逐
陶柠无论如何也想不到, 那两颗子弹是用来了结自己还有赵静群的,难怪偶尔和他相拥而眠,陶柠会感觉赵静群的裤口袋里有东西, 硌得他腰腹不舒服,只是那时候他往往很疲惫, 还没来得及问就睡过去了。
现在才知道,原来那是把枪。
所以当赵静群身上揣着一把枪和他相拥的时候, 心里在想些什么?是真的恨他恨到希望他死么?
但陶柠已经无暇知道赵静群当时的想法,因为下一秒,令陶柠意想不到的是, 从始至终看起来很冷静的徐隽冲了过来。
只是急切的脚步冲到陶柠面前,徐隽又及时停下,把受伤的右手背在身后, 他朝陶柠伸出干净苍白的左手, “跟我走。”
陶柠的印象里, 徐隽很少用肯定的语气跟他说过话, 从前总会询问他喜不喜欢,才慎重地提起一个要求。现在却有些强硬地告诉他, 希望陶柠跟他走,如果有其他人听见,会觉得徐隽是个蛮横不讲理的人。
但一如那天在会所里, 陶柠跟徐隽的距离很近,这一次,陶柠再次看清楚了他镜片后岌岌可危的哀求。
徐隽在哀求他。
陶柠想说,对不起,我没有办法抛下赵静群,就和我他所说的, 我爱上了他,所以没有办法抛弃他,即便他曾经想过要杀掉我。
只是话到嘴边,却无论如何也开不了口,因为眼前人的视线,像一把解剖过心脏后的刀子,随后又把刀柄向他递过来,仿佛在质问:“你也想血淋淋剖开我的心么?”
不想,所以陶柠哑口无言。
“当着我的面勾引他,”这时候,赵静群已经站了起来,拍了怕衣服上不存在的灰尘,歪了下头,平静地看向徐隽:“你是自寻死路吧。”
话落,砰的一声!陶柠都没有看清赵静群的动作,徐隽一个一米八五大高个的人竟然直接像根断线的风筝飞了出去,重重砸在地上,仅是赵静群这一脚,徐隽就蜷缩在地上,捂住肚子,咳出来一口血。
刺目的鲜血染红了陶柠的眼眶,想冲过去扶起徐隽,却被赵静群一个用力拉进怀里,“干什么?!放开我!”
陶柠拼命挣扎,可抓住臂膀的手像滚烫的铁钳,根本挣脱不了,反而抓住臂膀的力度越来越重。
赵静群冷眼看着陶柠在自己怀里拼命挣扎,嘴里心里都在惦记地上的野男人,甚至看过去的目光含情脉脉,而看自己时眼睛里只有恐惧,就好像他是天理难容的恶人,要强行棒打野鸳鸯。
明明这个人说过那两条野狗只是朋友只是室友,明明说过爱他的,还说想跟他过一辈子,现在看果然又是满口谎言,陶柠就是个骗子!他又骗自己
他又骗了我,他又骗我
刹那间,耳边听不到任何声音,赵静群眼底迅速爬满血丝,表情病态扭曲,冰冷的视线落在地上躺着的徐隽还有站着的宋郁丛,只是此刻这两个人在脑子里都变成了腥臭恶心的牲畜。
——两个畜生也想跟他抢陶柠吗?
——都怪这两个畜生抢走了陶柠!为什么这两个畜生不去死?如果他们死了,陶柠就是他一个人的了,再也没有人跟他抢陶柠了!
——去死!去死!!去死!!!
赵静群咧开嘴角,把陶柠锁在重达几百斤的木桌旁,身后扑过来一个人影,他反身一脚踹了过去,痛苦的呻吟激发了内心的暴虐和嫉妒,他冲过去一拳头砸在地上的牲畜身上。
一拳、两拳、三拳
地上原本嚣张的牲畜再也没有反抗的能力,赵静群嘴角咧开的弧度越来越宽,双手都是黏腻腥臭的鲜血,一边微笑一边嘴里呢喃着:“你们去死好了,为什么要跟我抢他,你们该死,我送你们去死吧”
陶柠都要被赵静群吓疯了,刚才赵静群状况就非常不对劲,他大声喊他求他停下来,赵静群就像没听见,不但没有停下,而且反手把他锁在桌子旁边,他动也动不了,然后眼睁睁看着赵静群把宋郁丛踹倒在地上。
他嘶吼:“停下!赵静群!快停下啊!”
但陶柠快把嗓子喊哑了也无济于事,令人心惊胆战的拳头声依旧响彻整个房间,赵静群自小在混乱用拳头说话的地方生活,从一个街头混混长到领头打手,打起架来属于自损八百伤敌一千,这种不要命的打法和徐隽还有宋郁丛他们不在一个级别,两人根本招架不住。
即使如此,徐隽和宋郁丛也发狠地把所有怨恨和嫉妒砸向赵静群,噼里啪啦,三个人扭打的地方一片狼藉,唯独陶柠所在的地方干净一尘不染,就好像三头争抢伴侣权利的野兽故意把陶柠所在的地方留出来,只有最后的胜利者才能踩着鲜血靠近陶柠。
但慢慢的,徐隽和宋郁丛彼此扭打的幅度越来越小。
“不要”陶柠已经绝望了,“不要啊”
最后砰的三声响,三人全部倒在地上。过了片刻,赵静群喘着粗气,他摇摇晃晃站起来,擦掉鼻尖下的血,喘着粗气,居高临下睥睨地上没什么动静的两个人,轻蔑地笑出声,那眼神里终于有了几丝回过神的理智。
太好了,这两头牲畜都倒下了,再也没有人跟他抢柠柠了,柠柠是他的了,柠柠终于是他的了柠柠,柠柠,柠柠
柠柠呢?赵静群猛地回过头,满目重影与血腥的画面里,天旋地转间,桌子旁纤细的身影摔倒在地——
“柠柠!!!”
强烈的晕眩感来袭,陶柠想要喊赵静群停下,却怎样也发不出声,有血腥味堵在喉咙里,直到被黑暗笼罩前,他看到赵静群目眦欲裂朝自己奔过来。
赵静群到底要怎么样你才能相信我的话?
*
陶柠又做梦了。
只是这次,他没有梦见那些光怪陆离的东西,而是清楚地看见自己被陶家人捡回去,然后养父母过世,他被陶圆带走,最后背着陶圆出嫁,小檬降生。
那是一年冬天,陶柠在读初中,因为山里面上下学的路不好走,陶圆多花点钱想让他寄宿,被陶柠拒绝了。
陶柠说:“我想锻炼身体,不累。”
清晰的回忆里,陶圆分明眼角含着泪,却扶着肚子哈哈大笑,摸了摸他的头说:“傻小子,知道你是担心以后少我肚子里兔崽子的奶粉钱,多大的事啊,阿姐还有钱,你一个小屁孩操心这些做什么?大冬天的路不好走,你是我老陶家的独苗苗,要是摔了磕了,我死后去地下怎么跟爸妈交代?”
陶柠闷闷的:“不要说这些。”
“好吧,你这臭小鬼,才这么点大就跟我装老头子,小心以后没有姑娘跟着你好好好,还害羞呢,我不说这个了。你阿姐我要活他个一百多岁,那你可得争点气,阿姐才不要去养老院,要住大房子大车子,再找十七八个男人,还有肚子里的小崽子都靠着柠柠过好日子”
“嗯,我会的。”
可能是他们陶家的倔强一脉相承,不仅陶圆犟不过陶柠,陶柠也犟不过陶圆,因为他雷厉风行的阿姐拿自己还有他未来的外甥威胁他,陶柠才不情不愿去学校寄宿。
只是陶柠花了一点心思,就从陶圆嘴里把预产期给套出来了。小檬降生前几天,陶柠第一次做同学嘴里的“坏学生”,那就是晚上的时候,踩学校后墙的土堆翻墙出去。
那几天他每晚都乘着风雪,来回十多里山路去县城的医院看陶圆,因为李向东跟他们一样没有父母,也没有什么亲戚想理会他们这一家人,所以只有李向东一个人在照顾陶圆。
李向东裹着被子在医院走廊的椅子上呼呼大睡,陶柠知道这是为什么,他们没有钱去住附近的酒店,只能带着被子睡在外面了。李向东伺候陶圆不用心,陶柠就会默默把陶圆吃过用过的东西再仔细洗刷一遍,给她掖被子,按摩肿胀的腿部,盯着陶圆的睡颜,担心她半夜会出事。
他体会到了担忧的滋味。
直到最后一日,陶柠又翻墙趁着夜色赶去医院,却看见李向东在产房外抽烟,他二话不说给了李向东一拳头,用的力气不大。李向东把烟和唾沫吐在地上,横眉竖眼,骂他没良心浪费钱的东西,没还手。
陶柠没理他,紧盯着亮着红灯的产房。
最后天亮的时候,护士抱着新生婴儿出来,祝贺母子平安。那是陶柠第一次看见新生儿,小小的一团被人抱在怀里,皱巴巴的一点儿也不好看。
但陶柠心底却有种很奇妙的感觉,脑海里闪过的念头竟然是——原来人类一开始长这样么?我小时候是怎样的?但这两个念头很快一闪而过,快到陶柠无法思考,只知道他的生命里又多了一个重要的人。
他不清楚怎么爱人,只知道这个皱巴巴的婴儿很重要,是他的外甥。
梦里面的画面飞快掠过,直到陶柠遇见赵静群,跟他谈恋爱,接吻,离别,重逢,最后到他抱着自己哭着说想要他爱他。
那时候陶柠看着赵静群通红的眼睛,心想,他又多了一个重要的人。
原来这就是爱么?
黑暗与光明接踵而来,陶柠半是迷糊半是清醒睁开眼,头顶又是熟悉的白色天花板,陶柠知道,他又到医院来了。
想都没有想,陶柠迅速爬起来,摘掉手背上针,在护士的惊讶声中跑出去。病房的门打开了,门外却是拄着拐杖,全身上下缠满绷带的徐隽。
两人注视良久,徐隽看着他,说:“你不是在找我。”
陶柠沉默片刻,“对不起。”
好半晌,徐隽轻微摇了摇头,没有说话,拄着拐杖一瘸一拐离开了。
第90章 第 90 章 早已经死了
“一号床陶柠对吧, 你要去哪儿?你现在身体状况很不好,必须静养休息,快跟我回床位”
护士没想到这个引发轰动的漂亮少年胆子竟然那么大, 醒来后一言不发就把针头拔了,急匆匆跑去外面, 好在不知什么原因又站在门口不动了。前段日子她还碰到一个戴眼镜的病人,醒来后也发疯似地往外冲
难不成现在都流行拔针头往外冲?
“对不起, 给你们添麻烦了。”护士眼里漂亮的少年神情愧疚,甚至还端端正正给他们鞠了一躬。
“哎哟别这样,不是什么大麻烦”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 何况这个病人不仅知错能改,懂礼貌,长得又好看, 护士的心瞬间软成了一滩水, 连忙换了张笑脸, 伸手扶住陶柠, “来,快躺病床上去。”但用力一扯, 身后的人没动。
护士扭头,却见少年定定地看着她,犹豫问:“请问送我来的那个人现在在哪里?我有很重要的事告诉他。”
“送你来的那个人?”护士表情一言难尽, “你是说个子很高,身上都是血的人吧”
“是!”少年的眼睛瞬间亮起来,连带着声音都开始激动,“您知道他在哪里吗?”
提起这个人护士就来劲了,一股脑把所有的事情说了出来。
昨天急诊部突然接到求助,对方说有人突然昏厥, 目的地在海州最有名的私立国际学校旁边的公寓。当时急诊部的人以为就是寻常的救助行动,派出救护车匆匆赶过去。
这一看不知道,看了能把人吓死,嚯!那公寓里面竟然躺了两个血人,地板上到处都是血,还有一个浑身是血的高个男人抱着一个少年全身发抖,场面极其混乱。
急救团队里的医生和护士因为救人也见过不少血腥的现场,但那个公寓里的惨状太像凶杀案现场了,而且“杀人”凶手可能就是眼前看起来精神有问题的高个男人,他们心惊胆战过去查看情况后,趁男人的心神都在怀里的人身上,连忙偷偷报了警。
因此到了医院,那个男人没过多久就被警察带走了。
在护士心里,她觉得陶柠也是受害人之一,投过去同情的目光,“哎哟你怎么跟那种人扯上关系啦?有再重要的事情也没有自己命重要,你千万不要去找他”
陶柠脸色一点点变白,本就惨白的肤色此刻苍白如纸,仿佛微风一吹,就要随时倒下。他盯着左手腕上的星空电子表,一直好好的戴在他手上,而右手上宋郁丛送的武士图案手表已经被赵静群踩烂了。
那是陶柠被赵静群绑到床上的第一天,男人冷冰冰的视线落在他右手腕的手表上,阴阳怪气了好一阵,随后粗暴地扯下手表,踩了个稀巴烂。陶柠气得说他不可理喻。
当时赵静群是怎样跟他吵起来的?陶柠已经忘了,只记得起来赵静群通红的眼睛,还有素来不可一世的脸上露出委屈极了的表情,那时候他就什么气都消了。
“你听见了吗一号床?千万不要去找那个精神病,我们都觉得他脑子有问题”说着说着,护士见面前刚才还彬彬有礼的漂亮少年忽然皱起眉,神色有些冷漠,不知为何有心慌,一张嘴也闭上了。
护士记得陶柠刚被送来的时候,着实因为一张漂亮到像洋娃娃的脸引起了不小轰动。一栋楼所有值班的护士聚集在一起,就是讨论他究竟是混血,是少数民族,还是明星之类的问题。
但那些问题从未质疑过性别,因为陶柠的脸漂亮归漂亮,身上没有一丝阴柔的女气,仔细看,那张精雕细琢的脸上还有几分过分清瘦的倔强。
只是护士没想到,这张脸冷下来时,会让人不由自主产生敬而远之的疏离感,就像原本的乌云散去,露出高高悬挂的明月,寻常时候只叫人窥见湖面的月影,唯有湖水知道,天上月高不可攀。
“他不是精神病。”
陶柠看着她,没什么表情说:“是我男朋友。”
“不是精神病那什、什么?男朋友?!”
没有在乎周围人异样的眼光,陶柠只觉得心里前所未有的焦躁和烦闷,自从那天答应会把自己的位置告诉徐隽和宋郁丛两人后,系统就不见了。
无论陶柠在心底呼唤系统,还是出声呼喊系统,脑海里都没有声音存在了。
有时候陶柠甚至觉得一切只是一场梦,什么系统什么攻略,不过是他臆想出来的东西,可当他捂住自己的心脏,里面填满了对那个男人的思念和担忧,陶柠便知道,一切都是真的。
可他找不到赵静群了。
知道系统有能力让自己去见他,陶柠抱着“还没有完成攻略宋郁丛的任务”或者其他可耻又有些私心的想法,打算去找宋郁丛,希望接近宋郁丛能把系统引出来,而且陶柠对宋珩一直有怀疑。
以为看见宋郁丛又要费一番功夫,没想到陶柠很容易就见到了,不是他去找的,而是被人带过去的。带他去VIP病房的人陶柠也认识,那个接他去宋家庄园别墅的助理高宇。
高宇看着陶柠锁骨上的吻痕,一脸尴尬,“宋少爷醒来后说一定要见你,但是你放心”他显然是误会了什么,掩着半边嘴说,“他没几个星期下不了床,不会对你动手动脚。”
陶柠困惑地看了他一眼,但还是点了点头。进去之前,不动声色问:“大少爷没有来吗?”
然而,让陶柠完全没有想到的是,高宇露出一个比他更困惑的表情,“什么大少爷?”
那一瞬间,陶柠感觉有股寒意从脚底窜入头顶,站在病房门前半天没有动。为什么会这样?高宇既然能进大公司做总裁助理,反应不可能会这样差,他提起大少爷,高宇应该就能立刻想到宋珩,而不是反问他‘什么大少爷’
怎么会这样?还是他问的话不够详细,高宇没反应过来?
前脚刚失去系统的音信,这边宋珩身上又出了问题。陶柠的心乱成了一锅粥,但还是故作冷静重复了一遍:“大少爷宋珩没来么?宋郁丛进了医院,他没来探望过吗?”
陶柠认真盯着高宇的脸,不放过一丝一毫的神情,内心却有个声音不停在说:不管是谁,不要跟他开玩笑了。然而,高宇依旧露出那种令陶柠汗毛倒竖的困惑。并且这一次,听到“宋珩”这个名字后,他像是见了鬼似的。
“宋珩?大少爷?宋家是有这么一个人,可他早在十年前就已经死了”
*
陶柠神情恍惚站在VIP病房外。
脑海里不断回荡着高宇的话,宋珩早在十年前就已经死了。他觉得高宇是在跟自己开玩笑,追问了很多问题,比如说宋珩资助自己的事情还有宋珩检察长的身份。
但高宇却再次用那种困惑,还带了点同情的目光看他,说宋家确实出了个检察长,只是那是和宋家一个关系还不错的亲戚,又问他是不是因为宋郁丛的事情精神受到了伤害,还表示可以替他拒绝宋郁丛无理的要求
这些话让心底彻底乱了,最后连高宇在说什么都没听清楚,陶柠胡乱摇了摇头,推门进入VIP病房。
相较于脸上没多少伤的徐隽,病床上的男人一张脸上缠满了绷带,只露出眼睛鼻子嘴巴,乍一看还有些吓人,尤其是那双凤眼恶狠狠地瞪过来。
可惜来探望的人明显心不在焉的,宋郁丛浑身都快疼死了,一醒来就立刻让人把陶柠喊过来。他快气疯了,脑子里想的都是陶柠那个乡巴佬竟然敢和赵静群那条疯狗联合起来骗他!
即使上次徐隽告诉过他,赵静群是陶柠的前男友,宋郁丛当时就气得要命,但他不可能轻易相信徐隽,而是要陶柠亲口承认。
他相信陶柠说的任何事情。
结果在那座公寓,宋郁丛一闯进去就看见满身吻痕的陶柠,脑子唰的一下就空白了,接着赵静群得意洋洋说陶柠是他老婆的时候,宋郁丛恨不得把这对奸夫淫.夫马上沉塘。
实在太可笑了!他竟然真的信了陶柠说赵静群是表哥的鬼话!宋郁丛差点气出脑溢血。陶柠就是个吃着碗里看着锅里的骗子!!
以后还想让他捐骨髓?想都别想!哪怕陶柠当场死在他面前,他宋郁丛也绝不会再管陶柠的事。
满腔的嫉妒与怨恨化作怒意,宋郁丛眼睛都要喷火了,可面前的人依旧巍然不动,出神地盯着桌面上的果篮,丝毫看不见他。
噼里啪啦一声响,桌子上的东西全部被人挥到了地上。陶柠因为这声巨响回神,刚好看见宋郁丛手臂上隐约渗出血的绷带,连忙制止,“你这是做什么?不要乱动,是想喝水吗?”
“滚开”因为身上太疼了,宋郁丛想破口大骂,结果喊出来的声音没有他平时十分之一响亮,还带了点委屈的味道。
陶柠的心软了一块,坦诚来说,就算攻略宋郁丛的任务完成了亦或是系统存在,他依旧放心不下眼前这个人,他根本放不下。也许他们说的对,他就是个不折不扣的骗子,如果要割舍,就应该果断点。
他要去主动寻找答案,无论是找赵静群亦或是查宋珩这个人,而不是被动待在原地,像这样打着任务的借口再次来伤害宋郁丛
想清楚后,陶柠默不作声把摔在地上的水果捡起来重新放回篮子里,整理好桌面,又倒了杯热水放到宋郁丛可以随时拿到的地方,轻声说:“对不起。”
说完,陶柠就要转身离开,但他没走几步,身后又传来重物倒地的声音,伴随着宋郁丛破音般的低吼:“给我回来!没有我的允许,谁给你胆子离开的”魔.蝎`小`说 k.m`o`x`i`e`x`s.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