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考核 正式入门


    几乎是严弋前脚刚走, 后脚屋外就传来了敲门声。


    “瑾宁啊,醒了么?”


    “诶!”谢瑾宁被他爹吓得一抖,嗓子差点劈叉, 连忙拢了拢发丝遮住后颈,这才去推门:“来了。”


    “早饭马上好了。”看着自家儿子红扑扑的脸, 和系得松松垮垮的衣带, 谢农慢慢拧起眉头。


    “爹。”谢瑾宁干咽一下,眼睫眨得飞快, 心脏几乎要从喉咙里蹦出来,“爹……怎么了,我,我身上有什么东西吗?”


    生怕他看出点什么, 谢瑾宁抬手佯装挠痒, 覆住被严弋亲过的地方, 另一只手不自觉揪着衣带, 险些把本就没穿稳妥的外袍又扯散。


    他结结巴巴眼神乱飘,一副做坏事被抓了个现行的心虚模样, 任谁都看得出他的慌张


    幸好,谢农的注意力一直在他的衣衫上,半点异常都未发觉。


    “你瞧你, 这么急做甚, 衣裳和鞋子都没穿好。”谢农帮他整理衣襟, 系好腰带, 又将衣摆的皱褶拍顺,“慢慢来就是,爹又没催你。”


    看上去是什么都没发现。


    “哦哦。”


    “对了,爹刚才听到……”


    谢瑾宁喉间那口气只吐了一半, 顿如被掐住的细流,猛地往肺里倒灌,他捂住嘴,憋无可憋,爆发出剧烈的咳嗽声。


    他弓着腰,肩头直颤,咳得满脸涨红,眼泪夺眶而出的模样倒把谢农吓了一大跳,又是拍他背,又是端来温水让他喝下,这才渐渐止住。


    “爹……”谢瑾宁嗓子都咳哑了,撑着谢农的胳膊借力,却仍不敢看他的眼睛,“你,咳咳,听到什么了?”


    眼中的模糊水雾不只是出自身体的本能反应,也有止不住的后怕与惊慌。


    方才他跟严弋闹得忘了形,完全忘记控制音量,也不知他发出的动静大不大,若是被谢农听见了,他又该如何解释严弋一大早从他房中离开之事?


    鲜少撒谎,更别说隐瞒亲密之人,谢瑾宁慌得不行,暖融日光照在身上,他耳根发烫,后背却生寒。


    “就听你喊手帕什么的。”谢农道,“害,这有啥,手帕也不值几个钱,丢了再去找你李婶买就是,她那儿多的很呐。”


    “好。”脑子乱成一团浆糊的谢瑾宁点头应下,才反应过来谢农说了些什么,“啊?”


    “可是这些天累着了?”谢农去探他额温,担心道:“若是还没睡醒的话,就再去睡会儿罢,瞧你这脖子被叮得,这……”


    “不用了爹!”谢瑾宁连忙打断,逃也似地越过谢农,“我先去洗漱。”


    谢农挠挠头:“这天气,都入秋了,咋还有蚊虫呢?”


    隔壁。


    邓悯鸿被一阵喧哗水声吵醒。


    他头发和胡子都乱糟糟的,眼下挂着一圈青黑,不耐烦地坐起身嚷嚷:“谁啊,这大早上的玩水,真是扰人清梦。”


    昨日他在院中整理药材,身后嗖地一凉,他转头去望,只见严弋打开的房门合上了。


    他还寻思是风刮的呢,凑近一看才发现屋里多了个人影儿。


    这不知去向的人终于落了屋,邓悯鸿正准备去告诉自家徒弟让他别担心,转念又一想,这臭小子不声不响地回来,必然是还不敢面对谢瑾宁,站他门口幸灾乐祸地哼笑两声,又继续忙自己的去了。


    反正这事儿该急的不是他,也不是谢瑾宁,邓悯鸿还巴不得叫严弋消了那个心思,别去祸害他乖徒儿呢。


    男子相恋毕竟有违世俗,活了这么多年,他也并非没见过,最后的结局也落不得个什么好。


    躲躲藏藏,遮遮掩掩,众叛亲离……


    就算严弋是个靠谱的,二人之卦象也恰似天火同人,乾离呼应,无论如何演算,得出的也皆是个天造地设的结论,邓悯鸿也不愿见将来的谢瑾宁受这般委屈。


    直到晚间去隔壁用饭,见了谢瑾宁那一口饭含嘴里半天吃不完的魂不守舍的模样,邓悯鸿站在几个时辰也没打开过一次的门前,想说的从“放过他吧”,变成了“我徒儿今晚连半碗饭都没用到,怕是要饿肚子咯。”


    近乎喃喃自语的一句,话音刚落,门就吱呀一声,又是一道黑影从中蹿出。


    再回来时,他手中端着碗热气腾腾的桂花圆子,“劳烦邓老将其交给谢叔。”


    得,还得转两道手。送完回来,瞅着院子里跟个石雕一样立在原地的男人,邓悯鸿乜他一眼:“回来了就去报个平安,省得小家伙惦记得觉都睡不着,他明日还有得忙呢。”


    说完,他拂袖而去,在屋里透过门缝看了好一会儿,见严弋依旧一动未动,他没好气地暗骂:“一个念头就让你怕成这样,这么大个头白长了,真是出息,我若是你,我……”


    他捋着胡子的手一颤,忽地忆起几十年前,他也何尝不是这般畏首畏尾的模样,最后终于鼓足勇气,那人却已嫁作人妇。


    邓悯鸿摇头叹息,转过身去,再后来之事,他也没再管了。


    睡得迟,还做了一晚上噩梦,邓悯鸿神色萎靡地打了个哈欠,眼睛又要阖上。


    等等,玩水?


    不对!


    他陡然清醒,忙披上外袍推开门,映入眼帘的便是张湿答答的被单,被铺平晾晒在牵出的麻绳上,观其颜色,赫然是他徒弟房中的那张。


    而院中背对着他的男人正赤着上身,蹲在地上小心搓着棉白衣物,透过被晨光映得五光十色的皂角泡看去,那人从头到脚,就连头发丝儿都透着喜意。


    邓悯鸿双眼一瞪,什么都明白了。


    “你个臭小子!”


    让他去解释,没让他去折腾人啊!


    ……


    用早饭时,谢瑾宁各种旁敲侧击,只想知道昨夜谢农可曾听见什么异常动静,得到否定答案后,这才从提心吊胆的状态中恢复过来,凝心聚神,准备迎接考核。


    他刚默完经络图,翻阅手中的疡科治要寸寸地看是否有未曾发觉的错漏之处,见邓悯鸿急匆匆推门而入,他唰地站起身来:“师父,你怎么来了?”


    考核定在未时,而如今才刚到巳时,虽说他已日夜温习,将其牢记于心,但真到了这一刻,被打了个措手不及的谢瑾宁不免有些紧张。


    这还是他从小到大第一次正儿八经的考核呢。


    邓悯鸿大步上前,把住谢瑾宁的肩膀左看右看:“徒儿啊,你没事儿吧?”


    谢瑾宁被他晃得眼花,迟疑道:“我应该……有什么事?”


    他一袭绣着云纹的雅白锦袍,登云履,泛着粼粼缎光的乌发用银簪半挽,如泼墨般自然流泻于背后。白璧无瑕的面上染着淡淡粉晕,眸光清澈,眉眼虽还青涩,却已然是一副濯濯如春月柳的仙姿佚貌。


    最为重要的是,没有半点邓悯鸿想象中的虚弱。


    “没事儿,我就来看看。”发觉自己想茬了的邓悯鸿讪讪笑了笑,在谢瑾宁愈发疑惑的目光中,他敛眉正色:“学医一道,半分不可马虎的,你可准备好了。”


    “嗯!”谢瑾宁攥住拳,“我不会让师父失望的。”


    很快,到了正式考核之时。


    谢瑾宁准备充分,又时常温习,寻穴辨经络十拿九稳,口诀条文等的背诵默写也不在话下。


    “凡跌扑坠堕,皮破血出者易治……”*


    屋内窗明几净,少年人的嗓音如山涧泉水,清润透亮,带着蓬勃朝气,流经之处恍若能看见芳草成茵。


    “……不可专治外损而忽其内伤。”


    “不错。”


    邓悯鸿点头,藏在胡须中的唇角微微上扬,瞧见这一幕,谢瑾宁的眼眸便又是一亮,眉梢挑起半寸,认真严肃的模样顿时被这几分俏皮冲散。


    这么长一段话居然完完整整背下来了,半分停顿都没有,谢瑾宁你可真厉害!


    他得意地翘翘尾巴。


    为了通过考核,不,也不仅仅是完成这一考核,更是为了好好学医,谢瑾宁下定决心,卯足了劲儿学。


    但那厚厚一本医书,最初翻阅之时,面对其中枯燥乏味,浑然不似话本杂文那般有趣的医道知识,他也曾控制不住心中生厌。看几行字就开始烦躁,移开视线,瞧窗,瞧木桌,甚至觉着数指腹上的纹路都比看这些来得有意思。


    反反复复,时间悄然流逝,直到午时,谢瑾宁才发觉自己这半日里,竟连一页都未看完。


    过往十六年的闲散与懒惰似层层叠叠的蛛网,黏附、裹住、腐蚀着他的骨血,阻挠他前行。


    谢瑾宁幡然醒悟,逼着自己集中注意,一遍看完毫无印象,那就再看一遍,直到有印象为止。渐渐的,竟也品出几分趣。


    图上的线条蜿蜒交错,粗细不一的经络线,恰似皮影人偶身上的牵绳,一道道穴位像极了皮影关节处的坠光点。医者以指腹拨弄经络,让气血顺着脉络流转,皮影师指尖微动轻抖竹棍,在幕布后演绎得活灵活现……


    以线为笔,在虚实之间勾勒人身与人生。


    毫无韵脚的口诀条文,混入音律,便也能朗朗上口……


    从无到有难,但只要付出行动,那织成无形的茧将他缠绕住的蛛网,也会在持续的点燃下被焚烧殆尽,谢瑾宁的学习渐入佳境,愈发得心应手。


    邓悯鸿虽只要求了前二十五页,但医术知识本身彼此相连、环环相扣,他足足背到了三十六页,可谓是有备无患。


    果然,在默与背后的抽问环节,考到了前二十五页所有提及的外伤肿胀之因,却未详细解释的一处。


    “何为离经之血?”


    外伤肿胀的本质则是血离其经,瘀阻气滞,最后导致津停化热。


    谢瑾宁道:“血液本应循经而行,若因外、内伤或其他病灶因素导致血液脱离正常脉道运行,溢出或停滞于体内肺腑,或体外,即为离经之血。”


    “不错啊,都学到这了。”


    那是,谢瑾宁尾巴翘得更高了。


    邓悯鸿抚着白须,继续问:“离经之血即为瘀,那瘀血为何致肿?”


    这回,谢瑾宁扬起的唇角渐渐回落,他沉思片刻,才开口道:“瘀血壅塞局部经络,阻碍……阻碍气血津液输布,气血不通则致胀痛,津液受阻则,则……”


    他则了半天,绞尽脑汁也没想起后面的内容,沮丧地垂下睫毛,“师父,我没记住。”


    “津液受阻则渗出脉外,形成水肿,也就是第三十七页所写气滞水停中的水停。”


    “师父!”谢瑾宁努努嘴,“你不是说只考前二十五页吗?”


    “那你不也背到三十六页了么?”顶着自家徒弟幽怨的目光,邓悯鸿哈哈大笑,“最后一问,你可知你右胸那处瘀痕的形成之因?”


    谢瑾宁下意识低头一看,当初受伤后,他再醒来时胸口已经上过药,只是肤色青紫,按着略微有些肿痛,便迟疑道:“外力撞击,络脉受压生瘀?”


    “没错,此乃外因。”邓悯鸿一扬下巴,示意他继续。


    “再加之怒火攻心,肝郁气滞,加重血瘀。”


    “聪明。”


    得到夸奖,谢瑾宁又勾了勾唇角,很快又按回,那周身的雀跃却是掩饰不住,书中所学的内容自然流露而出:“恶血留内,新血不得归经*,才致肌失濡养,青紫,僵硬,愈合迟缓。”


    自认回答完美无瑕,他眼睛眨巴眨巴,等待邓悯鸿的肯定,却听到一声:“哦?”


    谢瑾宁内心咯噔一下,只见邓悯鸿敛下笑意,问:“你伤处可有肿胀硬块?”


    谢瑾宁摇摇头:“并无。”


    “可有瘀水,按之凹陷难复?”


    “也无。”


    “那除青紫之外,还有哪些症状与你方才得出的结论相符?”


    明白自己回答错了的谢瑾宁黯然地垂下脑袋,“……没有了。”


    “伤不重,也未伤及筋骨,不过是血瘀外现,只是你肌肤细嫩,便看着可怖。”邓悯鸿道,“若贸然得出结论,下了重药,反倒会加快你的血气运行,导致其愈发紊乱,得不偿失。”


    “医道,不仅要会背,将这些东西牢记于心,还需会用,会辨才是。”


    “我知道了,师……”


    谢瑾宁一顿,眼巴巴地看着邓悯鸿,“这一题错了,我,我还能叫你师父吗?”


    眸子湿漉漉的,又生着副好相貌,瞧着便令人心生怜爱。


    再逗下去,这小家伙怕不是还要掉金豆豆了。


    邓悯鸿抚须笑道:“好啦,苦着张脸做甚,你学得如此之快,记性也这般好,有你这样的徒弟,为师高兴还来不及呢。”


    听出他的言外之意,谢瑾宁先是一愣,随即眼中绽放出更为晶亮的光芒。


    “我通过了?”


    谢瑾宁面上的笑意愈来愈深,连眉梢眼尾都被喜悦浸染,欢呼着在原地蹦了蹦,完全抑制不住内心的雀跃:“我通过了!”


    “对,你通过了考核。”被他的喜悦感染,邓悯鸿的眼尾也溢出了纹路,“谢瑾宁,恭喜你在此道上,正式入门。”


    他做到了。


    他真的做到了。


    “谢谢师父!”


    少年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眼眶控制不住发红,眼眸却始终是亮晶晶的,闪烁着兴奋与自豪的光芒。


    “傻孩子,谢我做甚。”邓悯鸿摆了摆手,泛着温和的光:“你默写时用尽的笔墨,后半夜还亮着的烛火,老夫可都看在眼里。”


    “要说谢啊,最该谢的是你的坚持和努力。”他从木桌上拿起那本疡科治要,轻柔地抚过封皮,又将其小心放入谢瑾宁怀中,“接下来的路会更难走,可别让这股子心气儿散了——”


    午后的日光穿过窗棂,落在房中的一老一少身上,织出一片暖融融的光斑。


    谢瑾宁抱紧了怀中的医书,兴奋劲儿一上头,他也不觉重了:“我会的!”


    “好了,就到这儿吧,你这些天也累着了,就先好好休息半日,其余的明日再开始看也来得及。”


    “好!”


    临走之际,邓悯鸿拍拍谢瑾宁单薄的肩头,指着自己脖颈处凸起的青筋,问:“这是哪儿?”


    “咽喉处,是人迎脉。”


    邓悯鸿的手指偏移几寸,“旁边竖着的筋呢?”


    “是经络,连着脑袋和肩膀。”


    这些刚刚都考过,怎的还跟他重复一回?谢瑾宁答完,又问道:“怎么了师父?”


    “人体的脖颈也是极为脆弱之处,用刀朝这儿一划,割开后那血就能跟喷泉一样,咕噜噜往外迸。”


    谢瑾宁打了个哆嗦。


    “这儿呢,要是戳中了,那就跟抽了你筋儿似的,一不小心,你整条胳膊都得麻上个把月。”


    谢瑾宁不知所云地歪头,乖巧应声道:“喔。”


    “所以,小年轻凑得近时,别跟打架似的使蛮力。”他啧了声,“最好呢,少让人啃你脖子。”


    “师父,你……你说什么呢!”


    谢瑾宁整张脸唰一下红了个彻彻底底,烫得都可以烧水了,他欲盖弥彰地捂住涂过药后只剩一点浅淡红痕的脖颈,“这是蚊虫叮的。”


    后面半句倒是声如蚊蚋。


    “好好好。”已然走到门口的老者摆摆手:“不过你师傅我活了这么多年,可没见过这么大个头的蚊子。”


    第62章 知晓 “很快就好。”


    日暮时分, 炊烟袅袅。


    院中肉香四溢,三人围坐在桌前,等谢农端来最后一盘菜后, 才举起筷来。


    谢农扫过热气腾腾的菜肴,忽道:“这些菜从前可都是过年过节才能吃上一回, 现在竟也能天天吃到了。”


    准确说来, 是自从严弋出现在河田村后,谢家的生活水平就改善了不少, 至少隔三差五都能吃上一口荤食,却也比不得如今这顿顿都有肉香从烟囱飘出的奢侈日子。


    还好他家住得较偏,周围也就隔壁一户,否则非得给其余村人馋坏不可。


    当然, 这是件好事儿。


    谢农又转头看着新打的井, 修补好的房顶, 柴棚, 焕然一新的整洁院内,轻叹:“这么一瞧, 还真是变了不少,都快认不出这是我家了。”


    他黝黑的面上布满喜色,语气中却带着自己都未意识到的怅然。


    “害, 谁家的日子不是越过越好。”邓悯鸿倒上酒, 举杯跟他碰了碰, “再说, 谁叫你有这么能干的儿子呢。”


    “对对对。”谢农的注意力霎时被转移,“瑾宁就是我家的小福星啊。”


    “小福星”谢瑾宁抿了下唇,没应声,耳根却慢慢红了。


    接下来他根本不用自己动筷, 碗中就堆满了谢农与严弋夹来的菜——肥瘦层叠,酥软不腻的烧肉、嫩滑鲜甜的鱼腩、饱吸汤汁的嫩豆腐心……皆是每盘菜中的最精华的一口。


    谢农的速度甚至还没有严弋快,他看了看对面正专心挑刺,将鱼肉放于谢瑾宁碗中的严弋,笑道:“小严,你别老给瑾宁夹,你自己也吃。你看你今日,又是修屋顶又是做饭的,出了这么多力也累着了吧,来,吃个鸡腿。”


    “不累。”鱼汤蒸腾起的热气模糊了一贯锋利冷峻的眉眼,严弋低声道:“应该的。”


    他熟稔地将冒着热气的鸡腿剔骨,正要将裹满酱汁的鸡腿肉拨进谢瑾宁碗中,忽地一顿。


    布靴被轻轻碾住,力道不轻不重,似春日枝头的花坠落于鞋尖。他侧眸,恰好看见少年葱白指尖蜷在桌沿,袖口滑落半寸,露出腕间伶仃的凸起,似被蜿蜒溪流冲刷的莹白卵石。


    谢瑾宁肩背挺直,目光却从方才起就一直落在刚吃掉些就又被堆满的碗上,面颊的红似从他雪肤中透出,也似霞光添就,在睫毛投下的阴影里洇成暖橘色的胭云。


    浓密羽睫如一把小扇,叫人看不清他眸中的思绪:“爹,严哥,你们自己吃吧,别给我夹了。”


    谢瑾宁对面正坐着邓悯鸿,他总觉着师父是知道了些什么,才会有午后的那句话,但他不敢问,甚至不敢抬眸看,生怕撞见那笑眯眯的眼眸中闪烁着的,仿佛要洞悉一切的光芒。


    “吃吧吃吧,都是一家人,还客气什么。”


    “是啊。”邓悯鸿笑笑,意有所指道,“都是一家人。”


    谢瑾宁的头埋得低了。


    “慢些吃。”


    唇角倏地一暖,是严弋用指腹拭过他唇边的酱汁,谢瑾宁一惊,连忙抬眸去看谢农与邓悯鸿,好在他俩又哥俩好地碰上了杯,谈天说地,看样子并未瞥见两人的亲密。


    谢瑾宁转头,凝眉嗔他,做出口型:“你收敛一点。”


    受了热,又沾了油,他的唇瓣润红晶莹如淋了花汁的冻脂,令人口舌生津,迫不及待想要尝上一尝,严弋的眸光悄然凝在其间,指腹轻捻,喉咙滚动。


    谢瑾宁下意识舔了舔,见他不语,眼中却翻涌出熟悉的暗色,他后知后觉地僵住,恼意更盛,再度伸出腿,脚下用力狠狠一碾——


    “哎哟!”


    却听见对面的邓悯鸿痛叫一声,“踩我做甚!”


    糟糕,踩错了!


    谢瑾宁以平生最快的速度收回腿,放在桌沿的拳紧紧攥着,“师父,我……”


    “抱歉邓老。”严弋抵住唇低低咳了两声,“方才地上有虫,我没看清,您没伤到吧。”


    邓悯鸿看看他,又看看仿佛被人捏住后颈的谢瑾宁:“没事,这才多大力。”


    借着酒杯的阻挡,他咧了咧牙,倒吸一口冷气。


    这小家伙用起劲儿来还真挺痛的!


    ……


    趁谢农洗碗的功夫,谢瑾宁看着仍在院中拿着扫把,一寸地扫了快半刻,明摆着不愿离开的严弋,快声道:“你过来。”


    到了后院,谢瑾宁刚转身,腰间就是一紧。


    严弋从背后将他搂住,下巴放在他肩窝,“阿宁。”


    热气喷洒在他的脖颈,耳廓,谢瑾宁敏感地一颤,腰几乎瞬间就软了,堆砌的怒意也被烫融,他咬着唇去掰严弋的手臂,没掰开,“你别这样……”


    “怎样?”


    腰间的手臂反而收得更紧,要将谢瑾宁箍在他怀里似的,严弋的头颅在他脸边蹭了蹭,粗硬发根扎得他侧颈发麻。


    “阿宁刚刚踩得我好痛。”


    “你少来!”


    谢瑾宁没好气道:“我那一下又没踩中你,你有什么痛的。”


    “心痛。”严弋闷声道:“阿宁后来对我好生冷淡,连我夹的菜都不吃了,莫非是嫌弃我?”


    “你还好意思说。”谢瑾宁瞪圆眼,爹和师父还在桌上呢,这人还敢明目张胆地用那种眼神盯着他的嘴看,害他错踩了师父。


    还有,别以为他没看见严弋在偷笑!


    谢瑾宁咬牙切齿:“你凑那么近,怎么不直接喂我嘴里?”


    身后的男人明显兴奋了些:“可以吗?”


    “当然不行了!”


    谢瑾宁想揪严弋手臂上的肉让他松手,但那青筋盘虬的小臂也硬邦邦的,全是肌肉,谢瑾宁根本就揪不动,只得作罢。想着谢农一时半会儿也看不到他俩,干脆就放松了身子,让自己靠在严弋怀里。


    严弋比他高,身型也大出那么多,能够将他全然包裹,就像个大号火炉,暖烘烘的,除了有些硬之外,其他都挺好。


    不对,硬的也不只是严弋身上的肌肉。


    “能不能别抵着我,好硌呀。”


    “抱歉,但这个我实在控制不了。”严弋闷笑,胸腔的震动连带着谢瑾宁的背都在颤,他轻轻啄吻着谢瑾宁的后颈:“不用管它,让我抱会儿。”


    谢瑾宁还记着邓悯鸿的话,担心他又在自己脖子上留下痕迹被人撞见,刚想开口,却发现严弋是隔着发碰的,也就任他去了。


    两人静静拥着,有风拂过,后院那颗树扑簌作响,落叶打着旋儿落至他们跟前,被一只玉白如花枝的手接住。


    “我没嫌弃你。”


    严弋一顿:“我知道。”


    “我也不想对你冷淡的。”谢瑾宁郁郁道:“我只是……不想被人知晓,尤其是爹。”


    “……”


    严弋呼吸微不可闻地一滞,他比谁都知晓在此处,两人之情如珍宝,也如禁忌,要将其深深埋存在不见天日的洞穴中,不可被外人知晓。


    但在喜悦之下,他今日的确有些得意忘形,好在,只是在谢家院中。


    严弋斟酌道:“谢叔只会觉得我们是感情好,不会往别处想,至于邓老……”


    他一时也不知该不该告诉谢瑾宁。


    倒是摩挲着手中落叶纹路的谢瑾宁先开了口:“但我觉得,师父他……可能已经知道了。”


    或许并非今日,可能比他想象中的还要早。


    “……抱歉。”


    严弋涩声道,“邓老其实,早就知晓我对你的心意了。”


    果然。


    怪不得要送他那么多脂膏,还有什么滋润,养肤的凝露……


    谢瑾宁面上一热,挣了挣,这次,他很轻易就挣开了。


    他深吸了口气,转身面对严弋,在男人讶然的目光中,抬起柔白的手臂搭在他肩头:“你又道什么歉,师父他不会说出去的。”


    何况这种事情也不是他一个人藏,就能藏得住的。


    “不过要是你真能瞒得住,也不会被我看出来了。”心头那般想着,嘴上却是没忍住,要刺上一刺,谢瑾宁仰着尖尖的下巴,“还大我七岁呢。”


    明晃晃地说他年纪大,却藏不住事儿。


    严弋一僵,想到数日前在河边听到的话语,眸光愈发晦暗,他牙痒,手痒,心也痒,想要将面前这只乜着他的骄矜狸奴压入怀中搓弄,叫他哭都哭不出来才好。


    “阿宁很介意我的年纪?”


    他叹了口气:“我是比阿宁年长,但我初次动心,又是遇阿宁这般顶顶好之人,的确情难自抑,失了分寸,倒是叫阿宁看笑话了。”


    他哪里是这个意思嘛,谢瑾宁指尖蜷了蜷。


    不过,严弋竟也是初次动心吗,跟他一样耶。


    他亲他亲得那么熟练,他还以为……


    “阿宁,我……”


    “好了好了。”谢瑾宁连忙捂住严弋的唇,免得他再误解自己的意思,却只觉手心一湿——


    严弋在舔他的手。


    不仅如此,也许是出于他今早没帮忙,严弋只草草了事的缘故,那坚硬如铁的**如今正直直戳着他小腹。


    霞光被墙遮挡,男人的半边脸隐在暗色中,麦色为底,明暗相衬,显得覆在他唇上的那只手更如上好羊脂玉,细腻净白,该是被放于绒布中小心擦净,珍藏。


    却被攥住皓腕,糙热舌苔舐着,如砂纸的粗糙皮肤吻着,磨着。


    像是在暴殄天物。


    谢瑾宁的手背都被热气熏出了层柔粉,他唇瓣微张着细细喘息,脚步不稳,想拉开距离,又被后腰的大掌止住,一摁,那东西隔着布料在他小腹上戳出了个凹陷。


    谢瑾宁艰难稳住身型,还不忘朝前院的方向望去,没瞧见什么,却依旧心跳如擂。


    他伸手推拒,“太近了,你别……”


    严弋顺从地将他的掌心放下,用干净的衣角擦净,那要将他吞噬的欲望恍若昙花一现,但仔细看去,男人的眉眼间分明还残存着名为欲求不满的恶念。


    谢瑾宁吐出一口浊气,后退半步,眨掉眼中的水雾,半认真半严肃道:“严弋,以后在外面,我们还是保持些距离吧。”


    “好。”


    他应得毫不犹豫,倒是让谢瑾宁愣了一愣,“我的意思是,在爹和外人面前,都不可做出过于亲密的举动,刚刚那样……就不行。”


    “我明白。”


    明明还昂首着,却应得如此果断,谢瑾宁忍不住开始回想,好似一直都是他在提出要求,说要帮他解决,结果又反悔不帮他也是,现在也是,倒像是严弋一直在迁就他的小性子。


    谢瑾宁轻轻咬住唇瓣,被舔过的掌心发起烫来,似是蕴了团火,“说好了,那你先,先回去吧。”


    “好。”


    那物什随着严弋的侧身在空中划过弧度,谢瑾宁眼尾一烫,伸手拽住他的衣角。


    “等等。”


    在谢瑾宁看不见之处,严弋唇角轻轻勾了勾。


    他的阿宁情动,满眼都是他的模样实在动人,严弋也不愿被外人窥见这一幕。


    但他不会先提出。


    要让主动权,都掌握在阿宁身上才好。


    “等你那个……消了再走吧。”谢瑾宁轻声道:“要不,先去我屋里坐会儿?”


    “我怕去了,就更不想走了。”严弋顺势牵住他的手,视线穿过大开的窗,落在晨时两人还玩闹过的床榻上,哑声道:“屋里都是你的气息,我会更忍不住。”


    直白的话语听得谢瑾宁一赧,“那就再站会儿吧。”


    他有些热,试图用手做扇降降脸上的温度,另一只手顺从地被严弋牵着,浑然没想过直接将人丢在这儿,自己回房就行。


    乖得不得了。


    也让人更想得寸进尺,一步步试探,拨动,压低他的防线。


    “阿宁刚才所说……在外?”严弋低声问,“屋里,便不算是外吧。”


    当然了,谢瑾宁点点头。


    “那这里呢?”


    两人如今所处之处,说是后院,其实也就是谢瑾宁的屋后。


    后院安置着鸡窝和茅厕,但皆在谢农的屋子那侧,谢瑾宁的屋后除了一棵树,也就是离窗台不过两丈,几步就能走到的土墙。


    若是谢农在他那侧的院后朝这边看,这棵树也恰好能够阻挡大半视野,况且谢农大部分时间都在外,也极少到谢瑾宁屋后。


    “也不算吧。”


    谢瑾宁纠结几息,最后还是点头,“不算。”


    “那就好。”严弋轻笑。


    刻意压低的嗓音愈发磁哑,听得谢瑾宁耳根酥软,他顺着严弋的靠近后退,后脑碰上坚硬的土墙,眉头刚不适地蹙起,立刻就有手掌垫在脑后。


    插入发间的手指轻动,像是在做穴位按摩,先前他乏累时严弋为他按过几次,谢瑾宁便自然地使唤,“再往下些,左边一点,对,就是这儿。”


    局部的酸胀感很快散去,他眯起眼,明显是被按舒服了地哼哼几下。


    后脑有着不少可令人放松的穴位,风池,玉枕,天柱,按着按着,谢瑾宁便有些困了,小小打了个哈欠。


    严弋好像在他耳边说了什么,谢瑾宁没听清,掀开被水汽洇湿的眼帘,才发觉两人的距离近到鼻尖都要挨在一起了。


    “你说……”


    严弋问他:“可以亲么?”


    谢瑾宁下意识就要答应,唇瓣张开,倏地又想起自己晨时才说过要跟他从牵手开始,慢慢来。


    结果他自己都给忘了,如今抱也让他抱了,手也让他牵了,还叫他亲了……甚至一凑近,闻着严弋身上的味道和灼暖的体温,他也有种被带着唇舌交缠时脑袋晕乎乎的感觉。


    好奇怪啊。


    “不,不行。”谢瑾宁眼神闪烁,低着脑袋,“会被爹看到的。”


    “不会。”严弋柔声哄他,“我只亲亲,不做别的,很快就好。”


    “但是……”


    “阿宁方才所说之事,我一定牢记在心,往后在外也定会小心掩饰,不叫外人知晓。”


    谢瑾宁将手撑在严弋胸口,试图做最后抵抗,却被男人柔和又不失强硬地十指相扣。


    “谢叔仍在伙房,邓老也回屋了,此处只有我们两人,做什么都不会被发觉的。”严弋低眸,慢慢凑了上去,用鼻尖轻轻撞着谢瑾宁的鼻头,哑声道:“好阿宁,就让我亲亲吧。”


    怎么听起来像是不亲一口就会难受得死掉的样子。


    谢瑾宁心头那杆称一下就被这可怜兮兮的语气砸翻了,“好”字才刚冒了个头,就被骤然闯进他嘴里的舌卷掉。


    “唔……”


    严弋亲得有些凶,谢瑾宁的脸颊都被顶得鼓起,齿列,上颚,喉口,在他唇中激烈地扫荡。


    有经历在先,谢瑾宁也没那么无措了,他放松肩背,雪白的脖颈高高仰起,让自己逐渐适应男人迅猛的攻势。


    但不知怎的,得了准令肆意掠夺的来者,却刻意避开静静待在房中等候的主人,就是不与其共舞。


    喉间溢出疑惑的咕哝,谢瑾宁噙着包泪,为了让他快点结束,主动探出小舌贴了上去,顺理成章被卷住含吮。


    谢瑾宁原先还能生疏地回应,在严弋察觉到他喘不上气主动退出,叼住他的唇瓣厮磨时缓缓,待恢复些许,再张开唇让他进入,配合着缠绵。


    但他高估了自己的承受能力,终究不敌不知疲倦的对方,舌根愈发酸胀,回应也就迟缓了,到后来完全是被带着。


    谢瑾宁睫毛颤抖,不受控制地落泪,啧啧水声与呜鸣皆被吹散在扑簌落叶声中。


    伙房,将袖口挽至肘弯的谢农从水中捞出最后一个碗,将其用干布擦净,放入柜中。


    看着柜底堆得满满的食材,谢农啧啧几声:“这小严啊,也是个顶顶能干的,长得人高马大,又啥事儿都会做,也不知以后会娶个多好的媳妇儿。”


    “有福咯。”


    他哼着小曲儿,继续打扫着灶面,浑然不知他赞不绝口之人,正压着他家的小福星,将人亲得气喘吁吁,唇肿面红。


    可真是有福了。


    谢瑾宁半边身子都软了,若不是靠着墙,腰又被握着,怕是早就滑了下去。


    他尽力侧过头,被吮得艳红的唇瓣分离时,还在空中颤了颤,肉眼可见的软糯,谢瑾宁无力地攀着严弋的肩头呼吸,“唔……够,够了。”


    眼看着严弋又要侧头追上来,他赶紧将他脸往后推,手心又被握着烙下了几个吻。


    还很快呢,天都要黑了。


    他瞪严弋:“不准亲了!”


    暮色渐浓,天边的云霞却尽数转移到了少年的脸上,蒙着层水光的肌肤更加靡颜腻理,秾丽非凡。水色朦胧的眼眸眨动着,眼睫如湿了翼的蝶,烧红眼尾上扬着,像是抹了层胭脂。


    他面颊也是潮红一片,线条晕染得模糊的唇角还沾着来不及吞咽的津液,亮晶晶的,嗔怒都像是在勾人。


    亲起来就没完没了,他嘴都麻了,不用看都知道肯定又肿了。


    谢瑾宁愤愤地踩他一脚,指着自己的唇:“还说不会被发现呢,照你这样亲个不停,是个人都能看出来。”


    “阿宁刚刚不也很享受么?”严弋低声轻笑了下,“还勾着我的舌头不让走。”


    “你!”


    谢瑾宁一哽,却说不出什么解释的话来,羞恼交加,干脆伸手推他,“你赶快走,呃——”


    他脚步一趔趄,栽倒在严弋怀中,双腿瞬间软了,连站直的力气都没有,只能撑着严弋的腰,膝弯内扣夹住不知何时钻进他裤腰的手臂。


    从背后看去,倒像是他在投怀送抱。


    手背被丰腴柔嫩夹住,手指却依旧能动,严弋轻轻拨了拨,便能听到抑制不住的吟哦。


    “我走了,阿宁可怎么办?”


    “你,别,别摸,手拿出去,我,我不,唔……”


    阵阵电流顺着尾椎蹿入脊骨,谢瑾宁一句话来不及说完,就被下一阵强烈的电流打断。


    他紧紧攥着严弋的衣服,咬着唇止住羞人的声响,腰眼发麻,绷得太紧,他的双腿也开始打颤,整个人不受控制地下滑。


    下一刻,严弋竟真照他所言抽出了手臂,谢瑾宁还来不及反应,视线忽地拔高。


    他被严弋托起,坐在了他的手臂上。


    骤然悬空,双脚离地,谢瑾宁惊呼一声,不安地抱住了严弋的脖子。


    被托住后,他比严弋高出一截,几乎能透过院墙看到隔壁亮起的烛火。


    “你做什么,快放我下来呀!”


    谢瑾宁弓起腰,小腿晃动着挣扎,手却死死搂住严弋的脖颈,整个上身都往他脸上贴,好似这样就能用他的头颅将自己挡住。


    而如今的高度却恰好将果实送到了男人唇边,张口便能食。


    严弋不孚众望地隔着衣物咬了上去,舌尖裹住轮廓,刚吸了吸,头皮便刺痛着被向后扯去。


    接着,他受了个轻飘飘的巴掌。


    眉目含春的少年不可置信地瞪着他,眼圈透红,看上去又要哭了,他细白的胳膊在空中挥了几下,指尖发着抖,不知该再扇他几下,还是该收回挡住洇了团水渍的胸口才好。


    严弋尴尬地咳了几声,转身将他放在了窗台上,低头认错:“我错了。”


    他认错的姿势过于熟练,反倒让谢瑾宁有气无处发了,他抿了下被亲得麻酥酥的唇,低头看去。


    只见略有些凌乱的衣襟下,被涎液沾湿的布料顶出了块小凸起,并不算大,但与另一侧的平坦对比,则格外显眼。


    最关键的是,这衣衫他只穿了两次,还小心着不被弄脏,结果……


    谢瑾宁脸颊鼓得像只绒毛蓬松的小兽,他实在没忍住,握拳捶在严弋胸口,他看着那团水渍,唇瓣撅的老高:“我很宝贵这身衣服的。”


    今天若不是要考核,他还舍不得拿出来穿呢。


    严弋眉目微动:“这身衣服的确很衬你,但不过七两银子,实在算不得贵。”


    “但这是爹给我买……”谢瑾宁顿了顿,“你怎么知道花了多少银子?”


    严弋笑而不语,谢瑾宁便明白了,睫毛颤了颤,唇角的弧度便软了下来,“我就说爹哪来的钱买这些,原来是你买的呀。”


    他捏住严弋的袖子晃了晃,“你怎么都不告诉我?”


    “告诉你,我从一开始就对你心怀不轨?”严弋反手包住他的手背,“这样怕不是更容易将阿宁吓跑?”


    “嘁,我胆子可没这么小。”谢瑾宁僵直的脊背软了下来,小腿在窗台上晃了晃,他眼眸看向别处,故意道:“再说,我可不是这点小恩小惠就能收买的。”


    严弋眉头一挑,敏锐地从中抓取到了关键之处:“所以……阿宁的确是对我有情,才答应同我在一起的。”


    这不是废话吗!


    谢瑾宁又瞪他一眼,“不然呢。”


    他用气音说:“以前对我好的多了去了,也不差你一个。”


    耳根的红漫上了脖颈。


    闻言,严弋面上的笑意愈浓,竟乐不可言地笑出了声,从胸腔深处传出的笑声带着漫溢的愉悦,唇角咧开露出一口白牙,看着还有些傻气。


    在谢瑾宁又要抽出手来捂他嘴之时,严弋握住他的指尖,爱怜的吻落在指腹,灼灼的目光却烙在谢瑾宁的心头。


    他再度靠近,掀开谢瑾宁的衣摆,露出那枚粉红软玉。


    “但能这样对你的,只有我严弋一个。”


    他半跪在地,低下头颅。


    第63章 原谅 好生可爱


    夜色渐深。


    沐浴完, 谢瑾宁披着外衫,抱膝坐在床上,身后, 严弋正为他擦发。


    桌上烛火盈盈,在墙面映出一坐一站两道身影, 忽地一阵夜风吹拂, 卷走屋内粘稠的热气,人影随之晃摇, 影影绰绰。


    屋内一片静谧,只剩下蜡烛燃烧的噼啪,和清浅呼吸,无人开口, 却有淡淡温情弥漫。


    等后颈的药膏与发根干透, 趁严弋出门倒水, 一直垂着眸发呆的谢瑾宁迅速钻进被窝, 侧身背对着门。


    银白月光透过窗棂,在他被水汽蒸得白里透粉的肌肤间映出斑驳暗影。头顶的乌黑发旋随着呼吸起伏, 仍带潮意的发尾如流泉铺洒在枕上,又被一只素手揽住,一同拢进被间。


    目光落在窗台, 谢瑾宁眼睫轻颤。


    严弋的确没让他用手碰, 却是褪下了他的鞋袜, 擒住脚踝, 让他的足面落在腿间。


    晨时还险些将其伤到,饶是仍处于迷糊余韵中,谢瑾宁也自是不愿,但在声声沉哑请求和紊乱的吐息中, 还是糊里糊涂地松了抗拒的力度,顺意被他圈住定在原地。


    坐在窗台,谢瑾宁无法将重心放在身后的薄薄窗纸,又次次后仰,坐得不安稳极了,他只得一手撑在窗边,一手环住严弋的脖颈。


    他才x过身,有些疲累,那东西还烫得很,将他脚心弄湿,硌得不行。为了早些结束这恼人的折磨,谢瑾宁强忍羞赧,将其当成路上的凹凸不平的卵石一般踩去。


    反应果然更为剧烈。


    半跪在他身前的男人双眼发红,额间热汗频生,宽厚背脊缓缓弓下,像头被驯服的野兽,不堪重负似地将头颅放在谢瑾宁膝上。


    在此事上,一直都是严弋将他掌控,这次却是他反客为主,谢瑾宁不免生出几分得意,但没过几息,这份兴致就消散了。


    窗台终究不是可坐之处,臀下的木板也硌肉,谢瑾宁坐不住了,踩弄时难免带着几分怨气,罪魁祸首却越发兴奋。


    对方半点儿都不如他先前所言的“很快就好”,不仅是小腿,连带着大腿也开始泛酸,足底薄薄一层皮肉在长时间的顶磨下愈发火烫,酥痒被麻木替代,谢瑾宁恍然间,还生出一种脚底都要被磨穿的错觉。


    眼看天色愈暗,谢瑾宁彻底没了耐性,在谢农敲门问为何还未燃烛时,他下意识就要从窗台上跳下,却忘了足下之物——


    水雾氤氲,视线朦胧,男人那双如兽眼眸猩红,额角青筋疯狂跳动,反倒将他的足面顶起……


    被衾下的脚趾蜷成粒粒排列齐整的珍珠,足心还残存着些热胀触感,中央的嫣红似玉桥上落下的桃瓣,将春色凝在方寸之间。


    不是说那地方脆弱得很吗,严弋怎么跟其他人不一样?还是说越大的就越厉害?


    想不明白的谢瑾宁不自在地扯扯被子,左扭扭右扭扭,将自己裹住。


    门外,谢农的声音隐约传来。


    “诶,小严,你就别用瑾宁洗过的水洗了,再说,家里也缺不着这两桶水。锅里还有些没用完的,我给你添些新的再烧一锅吧。”


    谢瑾宁呼吸一顿。


    谢家父母常做善事,谢瑾宁跟着去过,便也曾听闻在一些穷苦紧水之地,一家人七五日,甚至半月才会沐浴一次,甚至用的还是同一桶。通常先让家中的长辈或作为主力的男子使用,之后是女子,最后才是孩子。


    初次听闻时,年仅七岁的谢瑾宁嫌弃地拧起眉头,问林锦华:“可这样洗,水不是越洗越脏么,沐浴还有什么作用啊?”


    他摇摇脑袋,自以为找到了办法,眼前一亮,奶声奶气道:“娘,要不我们就把一些粮食换成水捐给他们,这样他们也能用干净的水洗啦。”


    林锦华笑着捏捏他的小脸:“宁宁真聪明。”


    谢瑾宁得意地叉腰:“哼哼,我也觉得。”


    “不过……”林锦华轻叹,“比起沐浴,他们更想要的是活下去。”


    那时的谢瑾宁还听不懂他娘亲的意思,后来渐渐懂了,沐浴的习惯却也早已养成,只是他也会小心注意着不要过多浪费。初来河田村那次,也确实是存着戏耍严弋的心思,再后来就没有了。


    他昨夜才被严弋擦过身子,只是出了些薄汗,趾缝间的浊液也在入浴前被仔细擦净,水再脏也不会脏到哪里去,足够下一人用。


    果不其然,只听严弋道:“不用了谢叔,这水不脏,我随意冲冲便是,谢叔你去休息吧,待会儿我来清理。”


    “行吧,那你记得走前把灶下的火熄了……”


    谈话声暂止,随即而来的便是阵阵水声,借着帮谢瑾宁烧水的缘由留至现在的严弋,光明正大地在谢家院中冲起了澡。


    不过,谢瑾宁此刻在意的并非严弋让他用脚踩,也并非是用他泡过的水沐浴,而是……


    他盯得眼眶发酸,微肿的眼皮甫一阖上,脑海中却自发冒出严弋的喉间的凸起。


    上下起伏,刻意地,用力地吞咽。


    这一幕就如被施了缓身咒一般,速度极慢地在谢瑾宁眼前来回上演,脊背窜上的那股热意在体内流动,他难得地在无任何外力的作用下,手脚发暖。


    却是臊的。


    当时他还不觉有异,等泡完澡上床,才意识到此举的可恶。


    含就罢了,那种东西,怎么能吞到肚子里去呢……


    睫毛颤着,心尖也颤着,谢瑾宁将下半张脸埋进被子里,蒙在被里的唇紧抿至发麻也不松开。


    每次严弋用那种低低的语调哄他,哑着嗓子示弱,他就一下就原谅了,谢瑾宁反思片刻,打定主意接下来一句话都不会再跟严弋讲。


    门外水声哗哗,他平复心神,强行让自己入睡。被窝松软,在困意的帮助下,扰人心绪的画面一点一滴从脑中拔出,谢瑾宁紧合的眼皮缓缓放松。


    脚步声渐近,他微不可察地一颤,又将自己往里埋了埋,只剩一双紧闭的眼露在外。


    吱呀一声,严弋将上衣搭在肩头,带着一身凛冽水汽推门而入。


    “阿宁?”


    他的裤脚还在滴水,抬起的手臂印着几道抓痕,是谢瑾宁挠的。


    谢瑾宁受不住了想出来,他却不让,甚至埋得更深,直至喉口一凉。


    馥郁的腥甜浓香中,压抑的娇泣自头顶飘来,萦绕耳畔。多重冲击下,他一感官敏锐之人,也浑然未觉刺痛,还是冲澡时被谢农一提,才发觉手臂上的伤口。


    严弋未回隔壁,而是用完桶中水后又去挑了些冲洗,将自己洗得干干净净,就是想趁机软磨硬泡,让他那极易心软又好哄的乖宝答应留他一同入睡。


    面对谢农关切,他低头笑笑,只说是被狸奴抓的。


    怎料推开门,方才还坐在床头擦发尾的狸奴,如今成了只白白胖胖的蚕宝宝,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只剩一半脑袋对着他。


    发顶间几缕半长不短的发翘着,在摇曳烛火的映照下,勾勒出朦胧的暖黄光晕,像是颗新鲜出炉的芝麻团子,让人情不自禁想要咬上一口,看是否能流出浓郁香甜的蜜液来。


    也的确很甜。


    被他擦拭过重回蓬松的翘发,在夜风惊扰中晃起又落下,严弋轻轻合上门,原地驻足看了半晌,唇角带着自己都未意识的笑。


    好生可爱。


    头顶可爱,缩成一团的睡姿可爱,连装作睡着的呼吸声也可爱。


    背对着他,怕是后知后觉恼了,不想见自己。


    严弋状似不觉,轻声试探:“睡着了?”


    未闻回应,他喃喃:“可阿宁的发尾还未干透,蒙在被中打湿衣物事小,秋夜寒凉,若是寒气趁机入体……罢了,今夜我还是留下吧。”


    话音刚落,只见床上纹丝未动的少年哼唧着伸出手臂,似是觉得后颈发痒,他轻挠几下,不经意地拨出轧住的发丝,将那墨泉阻隔在被外。


    “……噗。”


    听到严弋按捺不住的轻笑,谢瑾宁还未收回的手臂陡然僵在了颈后,他懊恼地闭了闭眼,脸又开始烧了。


    这一下如此明显,怕是用脚想也知道他是在装睡了。


    “果然是不舒服么,睡着了也知道将其弄出来,那我就放心了。”


    严弋低语,一本正经,好似真的以为谢瑾宁已经睡熟,只是本能地觉得不适。


    谢瑾宁咬了咬下唇,继续保持呼吸频率。


    “只是以此睡姿,晨起时怕是会颈痛手麻。”严弋又道,“还是继续昨夜的睡姿为好。”


    他说完,缓缓上前,还未行至桌前,背对他的一条猫轻吟一声,借着调整睡姿,一点点将手臂收了回去。


    谢瑾宁平躺着,手紧紧攥住衣角,尽力控制睫毛不动。但他不知的是,绘着淡青纹路的眼皮实在纤薄,眼球哪怕只是轻轻一转,也将那假装的静谧搅得昭然若揭。


    见此,严弋半是松缓半是遗憾地叹了声:“好吧,那你睡,我就不打扰了。”


    快走快走,好闷,他要呼吸不过来了,谢瑾宁暗暗催促,手指悄然上移,缓慢爬至胸口时,只听远离的脚步再次逼近。


    严弋话锋一转:“口鼻皆被捂住,闷热不说,也会呼吸不畅,影响睡……”


    熟睡的少年猛地扯住棉被往下一贯。


    这下不只是口鼻,就连小半胸口也露在外。


    凌乱衣襟间,锁骨凹陷处盛着汪暖暖蜜酒,几缕乌发贴在颈侧,发尾恰好垂于凝脂中析出的清透骨线处,如几条小蛇,蜿蜒爬至酒池畅饮,垂涎着那颗泡在酒液中,娇艳欲滴的蜜果。


    还有一小片轻轻一吮,便会留下斑驳印记的细腻雪肤。


    严弋好不容易压下的火又冒了出来。


    视线被极致的颜色攫住,他舌尖抵住后槽牙,侧腮绷紧,暂停的脚步继续,他径直走到床头——


    将被子往上拉了拉,掖好被角。


    “好生睡吧,我走了。”他俯身,一贯低沉冷冽嗓音轻而柔,蕴漫珍视爱意:“夜梦清安。”


    “明日见。”


    待他走后,谢瑾宁摸了摸额头,鼻翼翕动,嗅到的淡淡药香中,还有一股如耀日的炽暖气息,是严弋身上的味道。


    这次,他再闭眼,那些画面和异样触感已消失殆尽,最为鲜明的,是严弋留在他额上的吻。


    他又将脸埋进被子里蹭了蹭,弯弯唇角。


    好吧,那明天再原谅他。


    ……


    休整几日后,谢瑾宁准备妥当,河田村的竹堂正式开启。


    竹堂每日巳时开课,上午讲文字基础,午时休息,未时开始讲算数基础,申时初散学。上五日学,休沐二日。


    共有二十个孩子入学,十六男四女。村中其实还有些适龄的女孩,但家中并不愿让她们入学,谢瑾宁与李东生和村老们轮番劝说,也是不愿,他只得作罢。


    实在有心学之人,悄悄躲在学堂角落、窗外偷看他们上课,谢瑾宁也不会关窗驱赶,有时瞥见窗前人影,还会放大音量,放慢语速,让他们能够听清。


    每日两个时辰的学习,并不算多,但在竹堂里的孩子也并非全然适合读书。有被家人逼着来的,耐着性子听了会儿,实在不感兴趣,坐不住到处闹腾,也有的一坐下就开始打瞌睡,用于写字的炭灰沾了满脸。


    谢瑾宁就算讲得再生动有趣,也比不得碧天芳草,肆意徜徉对他们的吸引力强,加以管束也有心无力,他只得跟其家人商量,将人和束脩一同退了回去。


    最后,二十人里剩下了十二个,五男七女——令他惊喜的是,女子不仅全部坚持下来了,甚至还新加入了三名。


    竹堂位于村长家正对面,离谢家两刻钟的脚程,算不得近。


    李东生原本是打算建在谢家附近的,但谢家在河田村的地理位置较为偏僻,离学子家的距离更远,为了方便他们入学,谢瑾宁坚持建在原处。


    严弋之前说要根据他的体质设计一套练体法,在邓悯鸿的帮助下,这套法子便更为完善。


    从呼吸方式的改变开始,到行走时足底的发力技巧,四肢、躯干的拉伸等等。


    谢瑾宁练了几日,虽不至于有能让他立刻长出肌肉,毫不费力提起重物等的明显变化,但他试过,耐力有了不小提升。再去看周芳,父子俩在路上花费的时间比以往更短,小跑一段距离,也没从前那喘得像是在胸腔里塞了个风箱一般。


    前往竹堂时,在脑中默背医书,既锻炼了身子,又巩固了知识,谢瑾宁自是乐于见到自己的变化。


    村里的好事也不只是学堂步入正轨这一件,脱的麦粒运到镇上,交了税后确实所剩不如往年丰,却比往年换的银钱更多。


    谢农和严弋买了一大堆东西回来,还牵了辆牛车,其余回村的村民也提着大包小包,面上都乐呵呵的。


    一问才知道,是不知哪儿来了名大商人,姓王,说先目的地并非此处,但路上遭遇风浪,货物磕碰生了瑕,只得在此停泊,折价售卖一批。


    与此同时,王大商人还说要做些善事积德,给自己的三个儿子添福,便高价收买大量粮食,甚至比粮店给出的价格还高出不少。


    天大的便宜,刚好被河田村的一行人赶上了。


    谢瑾宁看着手中几乎完好的铜镜,院中那凑近了仔细看才能在椅侧处看到丁点破损的摇椅,和不远处的一堆大大小小的用具,实在疑惑世上竟有如此好心的商人。


    都说商人重利,谢家是大彦第一皇商,顶着“皇商”的名头,售卖的货物价格自然不会低到哪处去。而那人不能说是低价,简直是亏本。


    谢农和严弋正在院中商讨新修的茅房建在何处才好,说着说着规划起了扩建院子重新修整,谢瑾宁的目光渐渐移至不远处恭桶的花纹上,越看越觉得熟悉,可一时半会儿也想不起来。


    他摇摇脑袋,干脆不想了,双手合十闭上眼心头默念:终究是他们占了便宜,那就希望那王大商人,不,王大善人能够得愿所偿吧。


    竹堂开启后,谢瑾宁的日子井井有条,忙碌而充实。


    一切都在朝着好的方向生长。


    第64章 忙碌 顾此失彼


    谢瑾宁一向恣意, 随心而动,会因觉着被亲亲抱抱舒坦而主动迎合,也会不安于身体发生的异常变化, 故而逃避。


    情绪似拍岸潮浪,骤起骤落, 不过很快, 谢瑾宁便在发觉自己被其余之人碰触,也只会痒而躲开时恍然大悟, 本就飘摇薄弱的防线愈发薄弱,寸寸崩塌。


    只有面对严弋,他才会心跳加速腰身发软,似被抽了筋骨一般, 萌生出想钻进他怀中亲昵依偎的柔懒冲动。


    谢瑾宁彻底放下心来, 不再抗拒。


    不过自从竹堂开课, 谢瑾宁的日程被锻炼, 教书,备课, 温习药理四样占得满满当当,他并非精力充沛之人,身心投入后, 难免顾此失彼。


    倒不至于冷落, 只是他如今大多数时间都沐浴在旁人的目光中, 与严弋独处的机会并不多, 几乎只有清晨,午间与深夜。


    严弋也曾提出要接送他,但谢瑾宁心道,五六岁的孩子都能独自上学回家, 作为师长的他还被人接上了,像什么话,谢瑾宁只犹豫了半息,便断然拒绝。


    前五日得立规矩,定基础,依照年龄和接受能力的不同戏分各异的教学方案,极为重要。


    识字写字还好,难的是午后的课程,河田村的孩子们半点算术基础也无,教学起来更为困难。


    说是申时初散学,但往往谢瑾宁到家时已将近申时末,生生多出大半个时辰。他用完饭,又马不停蹄抱着医书去隔壁,在邓悯鸿的指导下学习,一切结束后已是夜幕深深。


    谢瑾宁劳累一天,身心俱疲,闲下来就只想早早入睡以补充精力,实在无暇,也分不出心力同他亲密。


    他忙得脚不沾地,而严弋一亲起来就没完没了,磨磨蹭蹭间,少说半个时辰就过去了,谢瑾宁还得时常绷紧神经,怕一不注意泄出些异样响动叫谢农察觉了去,趣味更是大打折扣。


    他的欲望本就不如严弋强烈,为保持不影响教习,只得一退再退,碰触皆是浅尝辄止。


    而在此事上向来得寸进尺的严弋竟也依着他,半分不耐和怨言也无。


    他说只能亲亲脸,男人的吻就只落在眉心面颊。不住的细密啄吻如丝雨,痒得谢瑾宁忍不住躲来躲去,又被捧住脸逗弄似地亲得咯咯直笑。


    说只能拉拉手,严弋便在夜晚端来润喉清嗓的热茶,再与他十指紧扣,安静地坐在他身侧陪伴,或是打来热水帮他洗脚,按摩腿肉。


    新换的木桌比原先宽了一倍,还配了把带靠背,放着软垫的椅子,便于他久坐,但谢瑾宁还是喜欢往严弋怀里钻,听他强劲有力的心跳。


    男人肩宽胸阔体温炽暖,名为安心的气息密匝匝将谢瑾宁包围,大掌规律地揉摁着他酸胀的肩颈,后腰,谢瑾宁被揉得迷迷糊糊,哼唧愈发绵软。


    潮热渐生。


    持续的酥麻自腰窝弥漫,谢瑾宁一颤,张口咬住眼前人的衣襟,将闷热低吟化为布料的濡湿,不自觉地蹭着严弋的脖颈。


    包在他后颈的手掌微顿,往下划过脊背,深入衣袍,分开他蜷住磨擦的双腿……


    等谢瑾宁从余韵中缓过神时,已浑身清爽地躺在床上,夜风透过窗棂缝隙钻入,卷走屋内粘稠,床头凳上却只剩下一套明日要穿的衣衫,他连严弋何时离开的都不知道。


    谢瑾宁张了张唇,水雾氤氲的眼眸浮出愕然,但他实在太困,下一秒就栽入了梦乡,翌日晨起,便将其抛之脑后,又开启新的一轮忙碌。


    学堂,隔壁,谢家,三点一线。


    直到第五日,谢瑾宁迟钝的神经才察觉到一丝微妙。


    严弋好像很久没有正儿八经地吻过他了——唇齿交融的那种黏糊糊的,让人喘不过气的吻。记忆中,他下意识张唇探出舌尖索吻,严弋也只会用指腹摩挲他的下唇,转而吻在他唇角。


    也很久没有让他帮自己解决了——就算他坐在严弋怀中,感受到腿后炙硬时红着脸,娇声让他挪开,却稳稳坐着一动未动。


    面对这等不讲道理的命令,严弋不但应下了,还变换姿势让谢瑾宁坐在他一侧大腿,不让其再冒犯到他。


    甚至某次离开前,他还当着谢瑾宁的面硬生生将其掐软,笑道:“明日见。”


    曾被谢瑾宁踩压都没消下去的弧度在毫不留情的动作下骤平,足以见得其力道之凶狠,男人却连眉头都没抖一下,眼中还带着温和的笑意。


    极具反差的一幕看得谢瑾宁心惊肉跳,开口帮他的话就这么卡在嘴边,目瞪口呆地看着严弋离开。


    不对劲吗?但除了此事上,严弋对他还是一如既往的好:口渴时手边温度恰好的热茶,就算是有事要离开河田村,也会提前备好的餐食,总是干干净净的卧房,桌上用不完的笔墨,时不时冒出的解闷小玩意……


    他只需上课,学习,其余一切自有严弋为他打点。


    这么一想,他怎么觉得严弋比爹爹还更像……


    竹堂中,底下一个个小脑袋正在用沾了炭灰的树枝在草纸上默写前几日所学的词句,他们写得认真极了,堂中一时只有摩擦的唰唰响动。


    想什么呢?!


    思绪飘忽,把自己想得面红耳赤的谢瑾宁用力咬了口下唇,让自己回过神来。


    严弋不喜欢他说谢谢,那等这五日课业结束,就好好补偿补偿他吧。


    ……


    明日便是休沐,下午的课就多讲了些,还留了堂布置功课,两日后验收。谢瑾宁正准备走,被窗边冒出的几个脑袋叫住,问了几道没太听懂的题。


    一一解决完,天色愈沉,谢瑾宁刚关上竹堂大门,衣角就被李永安——改了名的李虎剩扯住,要拉着他回家用饭,说是爹娘要感谢他。


    李家交束脩交得比谁都积极,李泳还经常提着东西上门,无功不受禄,谢瑾宁将该做的都做了,自然没有再受一次的道理,温声拒绝了。


    怎料李永安一屁股坐在地上,抱住他的大腿,说什么都不让走,谢瑾宁实在拗不过他的热情,只好去了。


    李家还有来客,应是为了招待他们,菜肴极其丰盛,虽比不得严弋烹饪的合胃口,也是独特的农家风味。


    他家有女眷,谢瑾宁不好久待,粗略地用了些饭便与李家人告了别,但李婶实在热心,还一路护送他回谢家。


    眼看离谢家院门只有几步路,谢瑾宁脚步暂缓,开口道:“李婶,就送到这儿吧。”


    李家靠近村口,离谢家距离不短,有李婶陪着,谢瑾宁不好放慢脚步中途停歇,一路走来难免气喘。


    他背心发热,气血翻涌,瓷白无暇的面上被血色充盈,更显五官精致水灵,夕阳余晖为他镀了层朦胧绒边,一身白衣的少年笑意温软,弯眸望来时,天地万物都沦为了他的陪衬,黯然失色。


    李婶看直了眼。


    乖乖,知道谢夫子生得好,这么一瞧,怎么漂亮得跟花儿成精了一样?


    她咽了口唾沫:“这还没到夫子家呢,俺等你进门再走。”


    “真的不用,李婶家中还有客人,不好让她们久等。”谢瑾宁拱了拱手,笑道:“今日多有叨扰,麻烦了。”


    “不麻烦不麻烦,夫子你天天来俺家吃饭都行。”李婶一挥手,“屋里的都是我娘家人,算不得客人,等着也没事儿。”


    “那也……”


    他还想说些什么,话头被李婶截断,“对了谢夫子,刚才你在桌上瞧着,觉得我家燕儿妹子咋样?”


    “燕儿?”谢瑾宁凝眉回想,好像是坐在他对面一直没抬头的姑娘,听人唤她的名字,就是李燕什么。


    谢瑾宁对她的印象不深,没记着名字,也不知年龄,便问道:“她年岁几何?”


    若是年龄合适,两月后的下一批入学名额许是可以添上一个,但若是太大,也只能婉拒了。


    李婶一喜,笑得见眉不见眼:“不大,燕儿比夫子你还小两岁呢,六月十五的生辰,俺专门找人算过了,说她八字好,能找个好相公呢。”


    好端端的,说女子的生辰八字做什么,谢瑾宁嗅到一丝异样,笑意慢慢敛了下去,仍是礼貌道:“十四已超了四载,抱歉李婶,这个学生竹堂收不了。”


    “唉谢夫子,你是不知道啊,李燕儿这孩子打小就——啥,竹堂?”


    李婶正说到兴头上,闻言便是一愣:“不不不,燕儿一个女娃娃,读哪门子的书,俺是想说夫子你要是觉着她……”


    “李婶。”谢瑾宁面色稍沉,“作为长辈,你怎能不知,不可轻易将女儿家的生辰八字告知外男这一道理呢?”


    他如今的身份是竹堂的谢夫子,刚柔并济才能管得住、管好学生。而说起严肃,严弋便是现成的学习对象。


    谢瑾宁回忆着初遇严弋那冷峻得仿佛凝了层冰的模样,对镜模仿,看镜子里的自己挤眉弄眼实在滑稽,转头去看严弋,又会为四目相对时他霎时柔和下的神情触动。


    一来二去间,他只学到了个皮毛,但此刻唇角下压,眉目覆盖上一层凝霜的模样,竟也有几分气势。


    李婶被他唬住,讪讪道:“俺这不是想着,让夫子你多了解了解燕儿么?”


    “她并非我的学生,我了解她做甚?”谢瑾宁冷声,“永安在竹堂的表现一向颇好,关于他之事,李婶若没什么想问的了,便回吧,我就不送了。”


    语罢,他微微颔首,越过呆在原地的李婶拂袖而去。


    直到绵白衣角消失在木门后,李婶才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怕是闹了个乌龙。


    谢夫子明摆着半点这方面的意思都没,会错了意不说,还噼里啪啦说了一大堆,把人惹毛了。


    “哎哟!”她一拍大腿,又急又怕:“完了完了!”


    生她的气没啥,自家娃可还是要继续在竹堂读书的,可别耽误了虎剩啊!


    第65章 生气? “我也爱你。”


    谢瑾宁并不如李婶所想的愤怒, 只是或多或少有些恼。


    以前在京城,他无需擅长所谓的人情世故,如今回村还不足一月, 对这方面自是仍不敏锐,才没能在第一时间看出今日这场宴请的隐含。


    若他知道李婶是抱着这种目的, 他说什么都不会去的。


    还不如早些回家见严弋呢。


    谢瑾宁摇摇头, 甫一转身,双眸瞪得溜圆。


    严弋不知何时站至他身后, 将他从上到下扫视一番,似是在确认,又盯着他脸一眨不眨。


    男人锋利眉眼被门顶砖石覆下的阴影的遮盖,漆黑眼瞳如洞穴内里深不见底的寒潭, 竟显出几分阴森。


    谢瑾宁后颈骤凉, 莫名打了个哆嗦。


    “回来了?”


    他再眨眨眼, 只见严弋唇角勾起的细微弧度。严弋自然而然地从他手中接过书本, 退至光亮处,让谢瑾宁看清他的神色——是在他面前一贯的温厚。


    “嗯。”谢瑾宁秀致眉宇的冷然瞬间消散, 他嘟起唇,张开双臂正要往他怀里扑,娇声道:“严弋, 我好累啊, 肩膀酸。”


    谢瑾宁去竹堂教书, 严弋全权接管下了照顾他的任务, 隔壁的邓悯鸿也时不时有村民来看点小病小痛。谢农不是个闲得住的人,收完、卖完麦子,便又跟人约着出村做工,今日天没亮便走了, 说是后日才会回。


    “睡前帮你按按。”严弋低语,往旁走了几步,露出院中那被他身型挡得严严实实的木桌,和坐在桌后的邓悯鸿。


    “乖徒儿,你终于回来了。”


    “师父。”谢瑾宁显然也没想到邓悯鸿还在,他面上一热,连忙收回双臂站直。


    目光顺势落在桌上的菜肴间,谢瑾宁一愣。


    他不是让人帮忙带话回来,说他今晚不回家用饭,让他俩自己吃不用等他了吗,怎么?


    “我不是……”


    “先去净手吧,菜热了几次,滋味不好,我去重新炒两道,很快就好。”严弋拿着书本,快步走向谢瑾宁卧房,出来后又径直进了伙房。


    谢瑾宁的话就这样被堵在嗓子里,他伸手去摸盘边,已是凉透。


    他抿抿唇,问邓悯鸿:“师父,你们这是等了多久啊,菜都冷了。”


    “不久。”邓悯鸿抚了抚白须,“也就一个多时辰吧。”


    明明就很久啊,谢瑾宁睫毛轻颤。


    难道是他记错了,其实自己没让人传话?


    可是,他没回来,严弋怎么不去找他呢?


    哦,他好像说了一直在热菜。


    谢瑾宁觉得有哪里不对,生出的疑惑被越来越浓的愧疚压下,润红唇瓣几乎抿成了一条直线,他歉疚地垂下眼帘,“抱歉师父,让你们久等了。”


    “害,多大的事儿。”邓悯鸿将手抵在唇前咳了咳,抑制即将打出的嗝:“咳,师父我今夜还有事,就先回去了,你也忙了一天,今晚就好好休息,等明日再学。”


    他起身,拍拍谢瑾宁的肩膀,状似无意地提醒:“也别睡太晚,免得起不来。”


    “师父,你还没用晚饭呢。”


    邓悯鸿摆了摆手,推门离开。


    他真吃不下了。


    院内只剩他一人,谢瑾宁肩背一松,看着桌上的几盘泛着油腻冷光,分毫未动的菜,都是他爱吃的。


    怎么会这样呢?他颓然地揉了揉脸,小心翼翼掀开伙房前的布帘,将脑袋探了进去:“严哥。”


    严弋侧着身,青筋盘虬的手臂在身前动着,有水声传出,像是在择菜洗菜。许是没听见,他并未回应。


    谢瑾宁软着嗓子又唤了他一遍,“严哥……”


    还是没听见。


    谢瑾宁努努嘴,一把掀开帘子,“严弋!”


    “嗯?”


    严弋神色淡淡,语气不冷不热,好久没被他用这样的眼神看着,谢瑾宁甚是不习惯,他眨巴着眼,轻声问:“你生气了吗?”


    “生什么气?”


    被他这么一反问,谢瑾宁脑中顿如雨后春笋,冒出他近日的种种异常,一股脑涌到了嘴边,他却不知该说哪个。


    谢瑾宁嘴唇嗫嚅几下,选了个最近的:“忘了提前说,我不回来吃饭,让你们久等了。”


    严弋没说话,微不可察地皱了下眉。


    看来不是因为这个。


    谢瑾宁眼珠转了转,“那是……浪费了你做的一大桌菜?”


    男人放下手中的菜叶,将手撑在盆沿,依旧一言不发。


    也不是啊……


    谢瑾宁鼻子有些酸,他闷闷道:“还是说,因为这些天都是你一直帮我解决各种问题,迁就我,我却没有,没有像你对我一样对你,还,还连一次帮你解决解决那个的都没有过。”


    后面说得断断续续,说完,谢瑾宁垂着脑袋,不敢看严弋的表情,眼眶悄然红了。


    这么一想,他真的好过分喔。


    脚步声,与衣料摩擦的窸窣声渐近,严弋走到他身前,轻轻捧起谢瑾宁的脸。沾了水的指腹不再滚烫,温热触感拂过他的面颊,将湿痕抹开。


    “哭什么?”他低低叹了口气,无奈有之,挫败也有之,“难道我在阿宁眼中,就是不分轻重,满脑子都是那事的淫//魔么?”


    “不,不是。”谢瑾宁慌张抬眸,喉咙滚动时激起阵阵涩痛,“我……”


    他今日还没来得及喝润养嗓子的茶,说了那么多话,难免干涩,情绪激荡下,更像是有一只大手,紧紧掐住他的脖子,叫他说不出话来。


    “好了,先别说了。”严弋俯身碰了碰他的额头,在谢瑾宁仰首去追他的唇时,又直起,后退半步拉开距离。


    在谢瑾宁不可置信的委屈目光中,严弋端起茶杯抵在他唇边,“你嗓子不舒服,先喝些水吧。”


    杯口抬起,谢瑾宁被迫咕咚咕咚喝了几大口温水,润过喉后舒服多了,他道:“你要是没生气,那你怎么,怎么,这两天都不亲我了……”


    他眼尾一颤,又落下两颗晶莹泪珠来。


    严弋有些无奈,“这不是阿宁自己要求的么?”


    “你只能亲脸,嘴和脖子都不行哦。”


    回音萦绕耳畔,被几日前自己说的话拍了后脑勺,谢瑾宁懊恼地捏紧了拳头:“那我要主动亲你,你也躲开了。”


    “那是阿宁头脑不清醒之时的决定,我怕真的做了,等阿宁醒来又会生气不理我。”严弋道,“你知道的,我最怕的就是这个了。”


    谢瑾宁呼吸一滞:“我……”


    “我并未生气,方才如此,只是担心你的安全。”


    像是控制不住情绪,严弋伸手捂住脸,嗓音涩然:“阿宁不让我送,也不让我接,我便只能按捺住,在家等你。我知晓河田村安全,但有田老二的先例在,最近村中又多了些外人,阿宁没能按时回家,我便止不住地想,万一又遇到田老二那般不讲道理之人,伤了阿宁,我却不能第一时间赶到……”


    他鼻息颤抖,胸口用力起伏几下,“抱歉,是我多心了,阿宁不用管我。”


    谢瑾宁听得眼泪汪汪,伸手去拽严弋捂着脸的手臂,没拽动。


    看不见他的表情,谢瑾宁更慌了,握住他垂在身侧的另一条手臂,用力抬起,将脸放在他掌心乖顺地蹭:“我,我只是想着都在村里,不会有什么危险,就没想那么多。”


    严弋没吭声。


    眼泪刚落下,又被抹开,谢瑾宁面颊一片湿漉,生着茧的掌心粗粝,他肌肤细腻,被磨得有些刺痛,却无暇顾及,“严哥,你别生我气,呜……”


    “会痛。”严弋将手收了回去,背在身后。


    “一点都不痛。”谢瑾宁上前环住他的腰,将头靠在他胸口一个劲儿地拱,“阿宁知道错了,以后,以后你都送我接我好不好?”


    头顶传来幽幽一声叹。


    “在我心里,阿宁做什么都是对的。”


    后颈一暖,是严弋重新变得干燥滚烫的手贴了上来,谢瑾宁忍住颤栗,更用力地抱住了他的腰,任由严弋从脖颈一寸寸抚至肩胛,后背。


    “阿宁太忙,我们的相处时间已经足够少了,我爱你都来不及,又怎会舍得拿来生气。”


    谢瑾宁带着细小绒毛的耳尖动了动,耳廓愈发红烫,他从严弋怀里抬起头,眼波盈盈,羞赧地回应:“我也爱你。”


    “但阿宁的确有一事错了。”


    谢瑾宁唇角的弧度倏地僵住,“什么啊?”


    捏着严弋腰带的淡粉指尖用力到泛白,心脏高高悬起。


    严弋却未直接回答,敛眉看他,“在竹堂,若是学生做错了题,阿宁一般如何?”


    “重新讲一遍。”


    “那若是听过几次,都还是做错呢?”


    谢瑾宁眸光闪烁:“我会打,打手心。”


    “用什么打?”


    谢瑾宁心尖一颤,松开被他揉得一塌糊涂的腰带,喉咙滚了下:“戒尺。”


    “什么?”


    “你给我做的戒尺。”


    “我记得一共做了三把,阿宁拿了最顺手的一把去的竹堂,是吗?”


    严弋这一连串的问题并不紧迫,严厉,语气甚至比刚刚更为温柔,却听得谢瑾宁头皮发麻。


    他腰身隐隐作软,背后的大手隔着布料,在肌肤上灼出点点火星,随着脊柱攀升,又落下,将零丁火星攒至一处,聚成一团细小火花。


    随后越来越大,越来越热,在体内横冲直撞。


    谢瑾宁咬了咬下唇,也没能让发晕的大脑清醒过来。


    “嗯。”


    “那剩下的两把呢,阿宁将它们放在了何处?”


    直觉告诉谢瑾宁,再回答下去会有极其危险之事发生,但,他做了错事,就应该乖一些,不再让严弋因他感到难过。


    “都在衣柜里。”


    像是奖励他的诚实,严弋轻轻笑了声,摸了摸他的脑袋,“乖孩子。”


    “严哥,你……也要打我手心么?”谢瑾宁眨巴着眼,“那能不能只打左手,右手还得写字。”


    摊开的手掌被人包住,谢瑾宁瑟缩一下,忍住没动,有些怕,又有些隐隐的期待。


    “放心。”严弋深深吸了口气,用唇碰了碰他掌心嫩白的软肉,“不打手。”


    “那打,打哪里?”谢瑾宁的睫毛如翩跹墨蝶,颤得更厉害了。


    “伙房油烟重,阿宁先回房等我罢。”


    指腹狎昵地摁住后颈骨珠揉弄,逼出一声轻吟,男人目光沉沉,“届时……阿宁就知晓了。”


    ……


    谢瑾宁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他却不知,方才他抱住严弋时,若是再后退半步,视线稍稍偏移,便能看到放在灶台上的木盆只是装了半盆水,浮了两三根泛黄的菜叶而已。


    第66章 惩罚 “也不一样。”


    卧房已不是初来河田村时那般简陋, 除去桌椅床凳等家具外,还多出了不少东西——笔墨书砚、墙上的手绘穴位走势图,桌上陶瓶的新鲜野花……


    不大的房间焕然一新, 被装点得日益丰富,却不逼仄, 仍简朴, 却不失温馨。


    谢瑾宁点燃烛火,泛着莹润光泽的指节碰了碰略有些蔫的花瓣, 轻轻摩挲,随后便没了动静。


    映着他身影的新糊窗纸成了画布,寥寥几笔,便成了幅工笔勾勒的袅袅美人图。


    暖光裹着淡淡花香漫过精琢侧脸, 爬上他微垂的羽睫, 在眼下投出小扇似的阴影, 他半边面容浸在朦胧光晕中, 轮廓在被烛光勾得格外柔和,似一块触手生温的霭霭美玉。


    实在是幅煦色韶光, 极其美好的一幕,若是有人在此,也会屏住呼吸, 生怕惊扰了这画中仙, 梦中人。


    谢瑾宁却是心神动荡。


    下颌划出的暖金弧线收在纤巧的尖尖下巴处, 肉感十足的唇被他无意识咬住, 又松开,反复几次,唇心齿痕斑驳,似一块被薄膜覆着的蜜, 稍稍用力,便能吮出沁甜汁水。


    木柜就在身后,谢瑾宁却像是被钉在原地,寸步难移。


    夜风卷动烛火,在他眼中晃出潋滟波光,将他本就不宁的心绪搅动得一塌糊涂。


    严弋会怎么罚他?


    戒尺不打手心的话,那……又会打在哪儿?


    指尖忽地传来一阵湿濡,几枚花瓣碎在他指腹,为其染上一层更深的胭色,谢瑾宁猛地收回手,不敢想了,也不敢再碰。


    他缓缓转身。


    眼前已不是最初那扇柜门半斜的简陋木柜,比原先大了一倍,木料厚实光滑,是严弋拖来木头自己做的。


    严弋本就会些简单的木工活,又特地去找木工学过,他力气大,手脚麻利,做起木工活来又快又细致,房中的木桌,木椅也皆是他一手制成。


    剩下的边角料,严弋细细磨平木刺,棱角,用其做了三把戒尺。


    谢瑾宁将重量和粗细刚好的一把拿去了竹堂,他气力不大,打学生手心时也只是轻飘飘一下,用以提醒,自认不会出现劳什子将戒尺都打断的情况,便将稍宽和略细的两把放至柜底,不见天日。


    却没曾想,将会被人用在他自己身上。


    面颊又开始发烫,谢瑾宁定了定神,一鼓作气打开柜门,抱着两把戒尺坐在床沿。


    他心跳加速,手心生汗,臀下的床褥柔软,他却有些坐不住,左右摇了摇,又忍不住想起身去看严弋在做什么,犹豫半晌,干脆蹬了鞋袜上床。


    他望着烛火,眼皮越来越沉,迷迷糊糊靠在床头睡了过去。


    ……


    院内夜色厚重,放眼望去,只一处燃着灯火。


    木门未关严,缝隙泄出的暖黄烛光在黑夜中格外显目,是光亮,也是隐秘的邀请。


    严弋行至门前,正欲推开,还是转过手来,屈指轻叩。


    “叩。”


    “叩。”


    “叩。”


    三下,力度由轻到重,最后一声响动落幕,半息后,带着鼻音的沁软嗓音飘来。


    “进来,门没关呢。”


    严弋推门而入,映入眼帘的一幕让他呼吸微滞,心口那汪热泉咕噜噜冒起了泡,将他因李家妇对谢瑾宁所言生出的不虞暖化。


    少年一身绵白中衣,头顶银簪歪斜,乌发凌乱,几缕青丝自颊边垂落至腰际,衬得那截被衣带掐住的腰肢更为纤窄。


    许是小憩了会儿,他盈盈眉眼间还带着几分倦意,抬脸望来时,颊边竟还印着道二指宽的红印,实在惹人怜爱。


    乍凝的眸光看到谢瑾宁手边静静躺着的罪魁祸首时松缓,平直唇角冲破压制,极轻地扬了扬,又迅速回落。


    谢瑾宁小小打了个哈欠:“你怎么才来呀,我都等困了。”


    似娇似怨的一句,勾起的尾音绵软,似一只骄矜狸奴迈着轻盈的步伐靠近,高高翘起的尾巴扫过腿边,听的人心痒难耐。


    他一条腿垂在床沿,裤腿底下的腿肉腻白,足踝弯曲处,昏黄光线也足以看清埋在薄皮下的淡青血管,如枝似蔓,牢牢护住那如雕冰琢玉的清癯骨节。


    不过……若是承受不住想逃,怕是只消扣住此处轻轻一拉,便能不费吹灰之力,将其拽回床榻之间。


    眸底暗火烧灼,因心猿意马的遐思骤然升高的温度将男人体表残存的寒凉井水蒸出白汽,又迅速散逸。


    未闻回应,谢瑾宁揉了揉酸胀的眼,他大脑还未完全清醒,浑然忘了自己双足赤裸,就要下床去迎接立在门前的严弋。


    足底将落于地面,忽地被托住,谢瑾宁冰凉的足心被烫得一颤,对上严弋微拧的眉峰时,才想起他此番前来的目的,不再是为了片刻的亲密,而是——


    惩罚。


    而他不仅睡着,还嫌等得久抱怨上了。


    他正欲开口解释,鼻端传来一阵带着清苦的泠冽寒意,压过了男人本身的炽暖气息。鼻尖先一步翕动,嗅闻,谢瑾宁不由自主靠近,又在脚底不容抗拒的力度下后仰。


    半跪在他身前的严弋将赤足托回床面,缓缓直立,身影将他全然笼罩。


    谢瑾宁愣愣向上望,脖子仰得发酸,才能勉强对上他的视线,却也看不清眼底的情绪。


    平日严弋与他说话皆会俯身低头,轻易便能看到那双黑瞳中的浓稠爱意,谢瑾宁也早已习惯他半跪在地,为自己褪下鞋袜按摩,偶尔还会生出一种身前人是只大狗的错觉。


    但在这一刻,他才意识到两人之间巨大的体型差异,恍然严弋平日对他的迁就。


    带给他安心感的宽厚脊背如一座高大的墙,将烛火挡得严严实实,笼在眉宇的阴影如冰冷密帘,陌生的侵袭感扯开被想象美化的外皮,瞬间将谢瑾宁拉回曾给予他疼痛与噩梦的初见。


    不,也不一样。


    至少当时他的脊骨不会一股一股蹿上莫名的酥麻。


    严弋也不会再对他那么凶。


    谢瑾宁撑在榻上的指尖蜷起,细长嫩白的脖颈间,小巧凸起艰涩地吞咽,像极了落入饿狼圈套,将被拆吃入腹的羔羊,却仍不死心地睁着那双清澈的眸子求怜。


    “严哥,你下来一点嘛,我脖子好酸……”


    眼前静静凝视着他的男人应声而动,微微垂下头颅,因居高临下而显出几分冰冷的眉宇在重新倾泻的昏黄光芒下柔和。


    谢瑾宁小小松了口气。


    下一刻,兀然朝他伸出的手臂让他不由自主绷紧脊背,向后挪动半寸,又猛地僵住,


    不就是惩罚吗,他,他才不怕呢。


    谢瑾宁欲盖弥彰地挺起胸腹,将距离填回,他跪坐在小腿上,双手搭在膝头,眨眨眼,一副只是变换姿势,并非后撤的无辜模样。


    骨节分明的大掌停在半空,一动不动,似是在等待些什么,谢瑾宁眼眸一亮,会意地将手放了上去。


    指节收拢,轻轻捏了捏他的手背,又松开来。


    看来不对,谢瑾宁抿抿唇,敏锐地观察着严弋的神色,收回手,鬼使神差地倾身而去——


    将下巴搁在男人掌心的少年微微歪着脑袋,澄澈眼眸泛着明珠般的温润光亮,浓密睫羽如蝶翼般扑扇,唇瓣在挤压下自然嘟起,似氲着露水的鲜嫩花苞,整个人都透着股未经雕琢的灵动可爱。


    好乖。


    但窗还半开着,夜风习习卷动发丝,缠上他的腕。


    怎能不盖被子就睡?


    不乖。


    他眸色愈暗,喉咙里溢出两声笑,手指收拢轻轻捏了捏听出其间的揶揄之意,谢瑾宁脸色爆红,半抬的臀迅速坐回腿间。


    从近门以来便缄默的男人终于开了口,流连于谢瑾宁唇颈的视线落在他身侧。


    “看来,阿宁已准备好了。”


    准备了……什么?


    手无措地在床面移动,碰到被他的体温煨至温热的坚硬木面,谢瑾宁福至心灵地握住一柄,放在严弋一直摊着的掌心。


    头顶被摸了摸,对了。


    “阿宁犯了错,就该被惩罚,对么?”


    其实并不明晰他口中错处的谢瑾宁毫不犹豫地点头,他忍住羞赧,含糊道:“明日休沐,今夜你想……怎么惩罚,都可以。”


    最后三字细如蚊蚋,却足以让严弋听清。


    “啪。”


    烛芯爆出火星,深褐布料隆出恐怖弧度,脖颈青筋突突,严弋却不紧不慢地拿起那把稍宽的戒尺,振臂一挥。


    “啪。”


    极其清脆的一声,男人毫未收力,被拍击的那片肌肤以肉眼可见的恐怖速度漫出血色。


    谢瑾宁猛地一颤,额间渗出晶莹细汗,微张红唇间逸出一道热息,眼尾的红也更深了。


    但分明,严弋只是打在了自己手心。


    “在开始前,阿宁还有什么想问的么?”


    似是被这一下制住,谢瑾宁愣了好半晌,才抖着嗓子:“有。”


    微颤指尖摸上他衣摆,攥住,轻轻晃了晃,在严弋认为他会开口求饶时,却听得一句。


    “严哥,你用过晚饭了么?”


    居然还是在关切。


    真是……


    太心软,也太容易让人心软。


    严弋险些装不下去,他迫不及待想扔掉戒尺,拥住谢瑾宁,细细吻过他的眉眼,鼻唇,舔吻过他身体的每一处,让他在自己手中绽放。


    但他选择了继续。


    按耐下胸中翻涌的情绪,手腕上翻,足臂长的宽面戒尺在空中旋出几道暗弧,稳稳落回他掌心。


    “用了。”他压低眉尾,“转过去。”


    谢瑾宁慢慢朝窗棂的方向挪动双膝,只是看不见严弋,不安便卷土重来,他刚想回头,下颌被尺面抵住。


    “腰背直立,膝盖分开。”


    实在像是锻炼身体时为他调整发力点的命令,垫了好几层的床褥柔软,谢瑾宁又轻,膝盖只是压出两道凹陷,触不到床底木板,也不觉难捱。


    “趴下,用手肘撑着身子。”


    这次,谢瑾宁做完才觉不对,他忍不住想回到跪坐的姿势,后腰却被隔衣拍了拍。


    “别乱动。”


    不轻不重的一下,训诫意味强烈,谢瑾宁后脑一紧,乖乖将重心放回手肘。


    “那么现在,塌腰……”低沉嗓音哑得像是吞了把沙,“**,抬起来。”


    隐忍的巨兽终是图穷匕见,暴露尖锐利爪,不怀好意的狎昵指令听得谢瑾宁头晕目眩,身体却下意识照做,顺意摆出任人品尝的可口姿态。


    细韧腰肢本就只手可握,下塌更是窄得惊人,但最惹人注目的,却是那**,高高抬起,随着主人的呼吸轻颤。


    此刻的他,像极了严弋曾慌不择言脱口而出的荤*话中,那晃*乞怜的雌兽。


    视线尽数被绵白占据,严弋呼吸骤紧,他鼻间一热,有暖流蜿蜒而下。


    混入腥锈的馥郁馨甜,是世间最猛烈的q香。


    一滴,两滴……绵延不绝,染红新换的衣袍,又被严弋毫不在意地拂袖抹去。


    若是谢瑾宁此刻回头,便能看到男人下半张脸血糊一片,与从地狱爬出的恶鬼别无二致的可怖模样,但他此刻被汹涌的羞耻冲击着,根本不敢抬头。


    不打手心,原来又是等着打他的……


    谢瑾宁十指蜷缩,将头埋在手臂间,双眸紧闭,耳根红透。


    他也不求严弋轻些了,一心只想他快些打完,好结束这挠人的折磨。


    但不知为何,身后之人再度没了动静。


    在极度的羞耻中,失去对时间流逝感知的谢瑾宁只觉十分漫长,他稍稍抬头,鸦黑睫羽间闪过点点晶亮,催促已然带上了浓浓哭腔。


    “你,你快些啊,我要跪……”他还未说完,后腰倏然一凉。


    “唔——”


    清脆声响中,谢瑾宁惊c着瞪大双眼,泪珠顺着眼尾滑落,在颊边拖出迤逦湿痕。


    而比疼痛先感受到的,是刺麻,逐渐演变为火烫,和一种难以言喻的感知。


    他大脑空白,不受控制的泪滴扑簌而下,浓黑羽睫在颤,张着的红唇在颤,身后翩跹欲飞的单薄肩胛在颤。


    软*也在颤,荡起层层涟漪……


    “很痛么?”


    严弋就在身后,嗓音却远得像是从天边飘来,仍未抬起的尺面游弋,顺着弧度下移,似叹非叹。


    “怎么抖成这样。”


    痛么?


    皮肉被拍击如何不痛?像是被火舌灼过,却又不算太痛,恰在他能够接受的范围之内。


    谢瑾宁回神,唇瓣嗫嚅几下,斟酌着如何开口,却听严弋又道:“阿宁若是连这都不住,那今日,便到此为止吧,我去烧水。”


    语气平淡,微妙停顿却带着恰到好处的不虞。


    急于献祭的猎物果然上钩。


    “不,不疼。”谢瑾宁咬着牙,“我可以的。”


    极力遏制想逃的本能,他双臂用力,回到刚刚的姿势,腰身甚至塌得更低了些。


    但那戒尺逗弄似的,在他身上打着圈移动,就是不抬起,偶尔贴至被击之处,冰凉木身便成了最好的降温良具,谢瑾宁嘶着气,移开后还扭着腰去追,又生生止住。


    第二下惩罚来得猝不及防。


    他猝然一颤,喉间溢出呜咽,浑身气力像是被木尺拍散,再也撑不住身子,软软向前栽去。


    可他双膝大开,栽回柔软床榻时不免遭挤压,低泣着弓起脊背,蜷成只熟透的虾。


    银簪早已滑落,墨发如流泉散逸,挡住玉白侧脸,只隐隐看见乌发间一小截还未收回的软红舌尖。


    裤腰虚虚挂在腿弯,堆砌的皱褶化为捆住双膝的棉绳,沿着交错的双腿向上,雪丘间,尺痕化作的两枚靡艳桃花缓缓绽出。


    是如出一辙的娇艳,过于对称,分毫不差,足以见得栽种者对自身力量的掌控,怕是已到了登峰造极之境。


    严弋静静欣赏着眼前春色。


    渐渐的,整片雪丘被桃花汛淹没,受力处嫣红,越往外颜色越浅,不消片刻,便结成了颗硕大饱满的桃果。


    鼻翼动了动,他单膝压于榻上,俯身,越靠越近。


    灼热吐息喷洒,为他亲手栽种结出的桃果蒙了层湿润微光。


    想*。


    也好想咬。


    “……”


    再等等。


    细密电流游走于四肢百骸间,胸口不住起伏的谢瑾宁还有些恍惚。


    明明只是打了两下,他却像是站了一整天,又绕着河田村跑了几圈,腰眼发麻,浑身无力,出了一背的汗。


    唇角湿润,闻到血腥味,还以为是自己不小心咬破了唇,他费力勾起指尖一抹,牵出道水丝——是来不及吞咽的涎液。


    “难受么?”


    同样的问题,同样的答案,而这次,比起疼痛更为强烈,让他更难为情的,是令人浑身发酥的眩晕,是他不愿承认,也做不得假的反应。


    他居然真的会因这种疼痛而……


    训诫与情//涩的界限逐渐模糊,谢瑾宁半是惊异,半是无措,无法再说不。


    将自己曾说的话抛之脑后,他双腿并紧,缩着身子隐藏,忙不迭道:“难受!阿宁好难受,好痛,我们就到这里好不好?”


    谢瑾宁满心期待地以为只要自己开口求饶,严弋便会放过自己,怎料腰身一紧,他被扣住翻过身来,坐在坚硬如铁的大腿。


    “真的么?”


    在谢瑾宁惊慌的视线中,严弋露出一道带着血气的笑容,他语气温和,吐出的字眼却让谢瑾宁再度发起抖来。


    “本打算打两下就结束惩罚,却没想到阿宁一转眼,竟又犯了错。”


    严弋轻轻叹了口气,似是真为他感到惋惜,“这下,阿宁可知道自己错在何处?”


    谢瑾宁愕然无言。


    戒尺从喉结开始,沿着中线一路往下,划过胸口,将衣带挑开,最后落在柔软小腹。


    只消压低手腕,尺面便会触及玉石顶。


    危险的影子向他逼近。


    “若是真的难受,那为何此处,未经触碰,也能如此精神?”


    第67章 催熟 “享受便是。”


    “!”


    谢瑾宁不知该如何, 也无法解释,他憋红了脸,想从严弋身上下来, 却被腰间手臂箍得动弹不得。


    似是被这细弱的挣扎惹恼,男人眉峰微拧, 深深看了他一眼, 忽地手腕一转,拍在他下腹。


    蜻蜓点水的一下, 戒尺被浅凹的柔软皮肉回弹绷起,边沿恰巧擦过顶,谢瑾宁眼眸瞬间湿润,情不自禁吟出了声, 脚趾蜷缩, 伸出推拒的指尖攥紧了他的衣襟。


    眼前乍白, 空茫, 却被喑哑警告唤回神智:“阿宁若是再乱动,下一回……”


    尺面虚虚压在顶端, 若即若离,谢瑾宁的心脏也随之悬起又落下,“可就要拍在此处了。”


    木尺坚硬, 而玉石顶端本就软嫩, 刚刚那下刺激太过, 他就算是想挣扎, 也没了气力,若非腰后手掌支撑,怕是早就坐不稳,从严弋腿上滑落。


    身后依旧火烫刺麻, 身前又是冰冷威胁,谢瑾宁是如坐针毡。他噙着泪,手臂慢慢搭上严弋肩头,鼻音浓郁:“不动了,我不动了,别,别打这里。”


    是真的怕了,背脊细细地发着抖,一双秀眉蹙着,嫩白无暇的面颊湿红一片,连鼻尖也是红的,惹人生怜,恨不得将他搂在怀中好生哄,直至美人重回笑靥。


    于是男人也柔了神色,俯身朝他靠近。


    以为严弋要吻他,谢瑾宁顺从闭上眼,眼尾倏地一烫,又一触即分。


    他懵懵掀开湿濡眼帘。


    “那我再问阿宁一次,方才那两下,难受么?”


    搂在后腰的大掌缓缓下移,指向性明确地覆住发红的一端,无需用力,丰盈曲线便自发贴合手掌弧度,仿佛那起支撑身体作用之处,天生就适合被人如此包住赏玩。


    谢瑾宁的呼吸更混乱了,侧眸道,“难……”


    掌心稍稍用力,挤压,揉摁,将那还未说完的词句揉作一声婉转痛吟。


    那处早已被拍得火热的肌肤,此刻又贴上一片滚烫的掌纹,像是两块燃烧的炭叠在一起,火势更浓,几乎要将谢瑾宁烧融。


    为缓解这灼人热意,身体自发泌出汗泪,原本干燥的布料肉眼可见洇出一小团湿痕,隐隐可见下方如三月春蕊的嫩粉。


    “看着我。”嗓音带着不容置喙的沉哑,严弋缓声:“不诚实也是错,阿宁可要想清楚了再回答。”


    眉峰冷硬的线条在柔光中舒展,平直唇角却藏着未褪的沉肃,两种截然不同的气质在面容上悄然角力,奇妙融合。


    谢瑾宁默默将话咽了回去。


    他的视线落在严弋眼睑,就是不跟他对视,悄咪咪在心里骂了句。


    坏男人。


    比起平日事事顺着他的温驯模样,今夜的严弋对他格外严厉,而他作为河田村受众人敬仰的谢夫子,明明与严弋情意相投的亲密之人,现在倒像是成了他的学生。


    严弋就这样逼迫,不许他逃,也不许他说慌,逼他直面自己的变化,非得让他承认,自己生出了这等病态诡异的欲//望。


    哪有这种的坏夫子……


    简直坏透了!


    但。


    澄澈眼眸怯怯上瞥,被男人眼底灼灼的火烫到,威严的,带着掠夺感的气息,让谢瑾宁后脑发紧,却又在心底泛起隐秘的悸动。


    “不难受。”


    红唇张合,做出的口型转瞬即逝。


    “什么?”


    瞧见那轻勾的唇角,谢瑾宁嗔他一眼,又在感受到身后那双手掌的无声催促时,挑起的眼尾骤松,嗔怒也带上了几分惑人的味道。


    “不难受。”他含糊着说完,咬咬牙,“你不要只揉一边啦!”


    略带薄怒的眉眼春意盎然,逸态横生,严弋极力克制的狼尾也随之横起,在玉石前虎视眈眈地垂涎。


    玉石主人却浑然未觉。


    “好好好,是我不对。”


    严弋闷笑,连带着胸膛都在震颤,笑得谢瑾宁都快炸毛,才终于扔下令他感到不安的戒尺,覆上备受冷落的另一侧。


    无需用力,指节便自发陷入那如云绵软中,细腻滑嫩,韧劲十足,怕是能够随心所欲,被揉成任何形状。


    但他只是覆着,并无过多的动作。


    “不难受,那便是舒服了。”严弋故意朝相反方向曲解,“不过,说好是惩罚,阿宁怎的先舒服上了?”


    谢瑾宁还来不及反驳,便被问得哑口无言,头顶羞得快冒烟。


    他都已经自我承认了还不够,难道就非要他亲口说出他就是被那两下打出反应了才行吗?!


    他又不是什么受虐狂!


    谢瑾宁低头看了眼都快冲破布料抵上他小腹的狼尾,气呼呼地伸手一拧。


    见男人吃痛闷哼,面部肌肉扭曲,谢瑾宁绯红小脸闪过慌乱,又仰起,理不直气也壮地道:“你还好意思说我,你自己不也是,之前被我踩了压了都没下去。”


    还翘得更凶了,比起他,严弋才像是变态好吧!


    谢瑾宁一下就没那么不自在了。


    严弋吸了几口冷气,太阳穴突跳,手臂上抬将谢瑾宁托起些许,一把扯下他的亵裤,在撕拉声中,扣住胯骨用力一拉——


    糙热有力的狼尾迫不及待地从被撕开的小口蹦出,直直撞上水润细嫩的玉石,玉石主人受不了这突如其来的莽撞袭击,涎玉泣珠,哆嗦着栽进恶狼怀中。


    “我并非阿宁所想那般。”对疼痛习以为常的严弋侧头,薄唇含住在烛影中颤颤巍巍的耳尖,“只是因为,只要是阿宁给的,无论是什么,我都甘之如饴。”


    若是不给,偷香一口也未尝不可,反正,也不是没有过……


    曾自诩正人君子之辈,再忆起那桩桩不堪往事时,竟也心不慌,神自若。实在卑劣,却是仗着年少之人的倾慕,有恃无恐。


    裹挟着缱绻情意的滚烫呼吸不住往谢瑾宁的耳道里钻,如一只长舌,搅得他后颈过电般漫出颗颗细粒,从皮肉到骨缝,连心尖都发着酥。


    欲如烈酒,情似文火,文火氤氲沉沉酒雾,酒雾催生火势,交融出无法自拔的蚀骨醉意。


    小巧耳垂像浸了花汁的浆果,沉甸甸坠在枝头,被沿着耳畔往下的唇自然地衔住,用牙尖慢条斯理地研磨,品尝。


    暖意从四面八方密匝匝将他包裹,初时还觉得烫的体温,当下也习惯了,谢瑾宁散了怒气,“那我也是因为你才变成这样的嘛。”


    “是,都怪我。”


    谢瑾宁继续小声嘟囔:“我一点都不奇怪。”


    “不奇怪。”


    听着太像是在随意糊弄他了,谢瑾宁又想掐不知好歹的狼尾巴一把,低眸被那盘踞交错的筋络吓住,转换目标掐在他腰上,狠狠一拧——


    没拧动,严弋却“嘶”得比掐狼尾巴的时候还大声。


    太假了,偏偏这人面容诚恳,语气笃定:“不过是心意相通之人别样的情趣所在,阿宁无需有任何负担,享受便是。”


    “真的么?”


    “自然。”他叹了口气,“还是说,阿宁不信我?”


    谢瑾宁原本的五分成了十成十,用额头撞他一下,哼哼:“我才没说。”


    掌下紧绷的脊背在轻抚下松软,严弋趁热打铁,低声诱哄:“既然这样能让阿宁尝到新鲜的滋味,那…想不想再试试?”


    ……


    “咔嗒”一声,窗彻底合上,被暖黄光亮填满的屋内密不透风,愈发浓稠的热意近乎化作实质。


    背对着窗的美人勾起松散衣带,缓缓向两边拉去,衣襟滑落,在肘弯堆出诱人遐思的褶皱。


    莹白肌肤在昏黄烛光中如上了层蜜釉的玉瓷,掠过泛着细腻缎光的圆润肩头,顺着两弯平直玉桥望去,盛着蜜酒的深池中央,那颗朱砂似也映出主人的情动,红得醴艳,几欲渗出甜美血液。


    散在身前的几缕乌发半掩住平坦雪原,仔细看才能瞧见藏于其中的淡粉细果,犹抱琵琶半遮面的似露非露,辅以美人脖颈锁骨泛出的粉晕,更令人口舌生津,食指大动。


    食欲与x欲瞬时达到顶峰,严弋鼻腔一刺,好不容易止住的沸血又有了卷土重来的趋势。


    稍细那根戒尺并非其余两把那般方正,更像是一根小棍,被谢瑾宁握着恰好合适的细尺,在严弋掌中就成了根稍长的木筷。


    而此刻,木筷挑起发尾,让那羞涩的果实显露。


    饥饿的食客伸筷而动,就要捉起那果实放入口中,可惜只有一根筷,瓷盘又被主人端着,被磨至光滑润圆的筷面刚触及就被错开,只在雪地抵出一道小小凹陷。


    主人小小哎呀一声:“不怪我,是这个太滑了。”


    食客轻易看穿他的把戏,并不吭声,只将执箸的指节往后挪了半寸,置于桌下的手后移,拍了拍牛乳制成、中央淋着桃花蜜的乳冻。


    态度十分明确,不让吃果子,就换成这个。


    主人只得努努唇,挺直作软腰身,亲自将果实送到食客筷下。


    但主人栽在雪原间的两颗果子实在青涩,每一枚几乎都只有食客半截小指尖大小,怕是不够塞牙缝,不过胜在颜色粉嫩,玲珑可爱,倒也能叼着含着,细细品尝滋味。


    还在生长中的果肉半硬半软,熟透后才会变得韧劲十足,香甜可口,等不及的食客先手设下陷阱,等主人犯错提出惩罚,趁机让主人打开大门将自己迎入。


    闻着清甜香气,垂涎颇久的食客喉咙滚出饿鸣,此刻却又不急着食用了。


    他用筷端碾着,压着半硬的果实,似想先挤出些汁水嗅闻,却是苦了嫩生生的果子,被压得东倒西歪。


    这般非同寻常的恶劣行为看得一旁的主人俏脸红透,眼含热泪,气得直抖。


    实在不忍一直陪伴自己的珍贵果实被如此蹂躏,主人伸手欲撤,两只细伶的手腕却轻而易举被食客单手钳制,举过头顶。


    这下,盛着果实的雪原更近了,食客只需埋头,便可食用,他仍不满地摇了摇头,继续用手中的木筷按着。


    一会儿绕着果实打圈,一会儿摁住又松开,看那杯压得凹进雪中的果实再度冒出,重回饱满。


    说来也奇怪,在主人的泣声中,还未熟的果实被食客这么一弄,肉眼可见地红润,大了一圈,虽还未完全成熟,比几息前却硬了不少。


    主人从小到大细致隐藏,精心照料,不曾被他人,连自己都鲜少碰的果实,竟是被食客用木筷强行催熟。


    一侧肿红欲熟,一侧还是原先的青涩模样,对比十分惹眼,主人低头看着盘中两侧迥乎不同的果实,一时竟呆住了。


    “真的不一样了,怎么会这样?”他喃喃,“好难看哦。”


    食客:“别担心,我这就帮你把这一枚也弄熟。”


    木筷换了个方向,他继续开始自己的催熟大业。


    等两枚都催至足以食用的程度,食客才正式开始品尝。


    起初他还照顾着主人的情绪,吃得格外小心,先用唇碰了碰,等到主人默许,才换成了舌,等他尝到甜美滋味后,便急不可耐地想要从其间吮出甘甜汁水来充饥。


    只是可惜主人提供的果实并无其特殊功效,任他如何品尝,左右交替,除了果实周围的细雪被融化生出的些许水汽之外,没有任何东西淌过喉咙。


    食客只能过过嘴瘾,却是越吃越饿,干脆连周围的雪也捧起,一起吞了进去,让水珠代替……


    直到果实完全缩不回去,栽着其的雪原甚至被捧出了两座小小的丘,主人哭得意识昏沉,才恍然间意识到自己放了个多么贪得无厌的家伙进来。


    可惜为时已晚。


    第68章 代价 便于品尝


    翌日, 天还未亮全,晨雾便被急急脚步声踏碎,停在谢家院门外。


    没过多时, 隐隐传来掺杂着鸡鸣的细碎声响。


    不止一人。


    榻上的男人倏然睁眼,剑眉微蹙, 眸中肃沉寒意又在怀中少年嘟囔着往热源深处蜷缩, 将自己大半张脸,连同耳尖一齐埋入被中时融化些许。


    透过朦胧天光, 依稀可见其毛绒耳尖上的暧昧齿痕,只可惜一晃而过,掩埋在了乌发与棉被间。


    院外动静愈发嘈杂,在扰谢瑾宁清梦之前, 严弋收回手臂起身, 帮他掖好被角, 大步敛声关上卧房, 这才开了谢家院门。


    并不出乎意料,是李泳一家人。


    不知在门前等了多久, 一家三口衣衫间都沾了不少晨露,听到门开,争论得面红耳赤的夫妻二人与中间蒙着耳朵一脸无奈的李永安齐齐抬头看来。


    李永安欣喜道:“美人夫——”


    夫妻俩:“谢……小严?”


    见来的是严弋, 三人面上是如出一辙的错愕, 李永安更是毫不掩饰自己的失落, “啊”了声, 伸着脑袋往门里看。


    李泳也朝里看了眼,但严弋的身型摆在这,将院子里挡得严严实实,他啥都没看到, 于是问:“小严,你咋个在谢夫子家?”


    严弋没吭声,眉头拧得更紧,他五官本就极冷,不自禁散发出的几丝煞气更显凶残,简直能止小儿夜啼。


    他还散着发,外袍也是随意披在肩头,周身气质却丝毫未损,鹰隼般的目光裹挟着泠冽威压,连李泳手上提着的,一路挣扎扑腾扯着嗓子啼叫的两只大公鸡尾羽骤然炸起,僵直着脖颈瘫成两团毛乎乎的肉。


    “咕咚”一声,李泳咽了口唾沫,而他身旁被自家男人埋怨了一晚上,方才终是忍不住爆发的李婶也讪讪收了声,浑身汗毛直立。


    妈呀,这小严的眼神咋这么可怕,她也没惹到他吧。


    “严哥哥,美人夫子呢?”童声打破沉默,李永安仗着自己人小,想从严弋腿边挤进谢家,却被抵住脑门寸步难行。


    李泳一把揪住跟个倔驴似的儿子后领,拉得他差点没站稳摔个屁墩。


    李永安嘴巴撅得老高,下定决心从今日开始要多吃半碗饭,等他长得比严弋还高,力气还大,他就可以取代他保护美人夫子了!


    严弋收回手,抻了抻腿上不存在的灰,“李叔,李婶。”


    打过招呼,他也不问来意,直截了当道:“今日休沐,谢夫子不谈公事,二位请回吧。”


    但李家夫妻俩本就是来上门请罪的,连谢瑾宁的面都没见到,哪能说走就走啊。


    “不是公事不是公事,那个……小严啊。”李泳朝旁边递了个眼神,“昨夜是我这婆娘不懂事,惹恼了谢夫子,这不,我一大早就带她赔罪来了。”


    见李婶还垂着个脑袋不知在想些啥,李泳用手肘怼她一下,“还愣着干嘛。”


    李婶立刻回神,赔笑道:“是,是俺脑子不行,笨得很,干了些混蛋事,谢夫子可千万别因为俺生气啊,不值当。”


    李婶是个大大咧咧的妇人,年轻时是出了名的泼辣,有了李永安后才收敛了些脾气,一心一意为儿子着想。


    她也是天天在家里听李永安夸谢夫子,听得太多,恰好她娘家也有个没结亲的丫头,就犯了浑,想着儿子都这么喜欢他了,不如亲上加亲,这才有了昨夜的那顿饭。


    李婶提起手中的篮子,掀开放在前头的布,“这是家里母鸡新下的蛋,这是块腰柳肉,嫩得很,还有这两只大公鸡,拿回去给谢夫子多做些好吃的,你看他瘦得,那一把腰怕是还没我大腿粗……”


    起初她面上还闪过一丝肉痛,但絮叨絮叨着,是真的开始关心起了谢瑾宁的身子。


    “就是就是。”李泳也有意放低了嗓门,“谢夫子还在睡吧?”


    见严弋点头,他叹了口气:“也怪我们来得太早了,唉,你说说,谢夫子小小年纪就操持起竹堂,教这么多个娃娃,我都觉得累得慌,都忘了他自己也是个娃娃呢。”


    严弋面色稍柔。


    他耳力好,李婶昨夜在谢家门前说的那些他也听了个七七八八,他自然是恼的,但也并不意外。


    毕竟他的阿宁那般纯然善良,天底下就不会有不喜欢他的人。


    “就是说等我长到美人夫子的岁数,他也才二十有五。”李永安忍不住插嘴,“那我,哎哟——”


    李婶拧着他的耳朵:“你个臭小子,说多少次了,要叫谢夫子!”


    李永安捂着嘴巴小声:“痛痛痛,娘你快松手,别等会儿把谢夫子吵醒了。”


    “哦对对对,俺又忘了,当家的,你也小点声。”


    “行嘞。”李泳道,“也是我们来得太早,就先不打扰谢夫子了,这样,小严你把这些先拿进去,我们下午再来当面跟谢夫子陪个不是。”


    见此,严弋心头的几丝烦躁终是烟消云散,他未接两人手里的东西,只道:“好,我会转达谢夫子的。”


    他微微颔首,


    “诶,东西!”


    李婶还想拍门,被李泳止住,“行了行了,咱先回去吧。”


    “赔罪礼还没送进去,谢夫子咋知道俺是诚心来认错的?”


    “我看小严是个有打算的,他没收肯定也有道理,这点东西又不重,大不了下午来再带上就行。”


    李婶一愣:“关他啥事儿,他能有啥打算?”


    “他……”李泳恨铁不成钢:“哎呀,我咋就娶了你这一个笨婆娘哦。”


    “好啊李泳,给你老李家当牛当马这么多年,还生了个儿子,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咋滴,现在就嫌弃上俺了?”


    “痛痛痛,撒手,鸡要跑了!”


    李永安慢吞吞地跟在吵吵闹闹的爹娘身后走,用脚踢着地上的石子,转身看了眼紧闭的木门。


    想起严弋那条他用尽全力也撼动不了的手臂,脑子里忽地冒出“蜉蝣撼树”这四个字,他摸摸脑门,又攥起拳头,捏了捏自己的小细胳膊,决定从明日起,他每日要再早起半个时辰。


    他也要锻炼身体,早点长大!


    ……


    听到动静,半睡半醒的谢瑾宁撑起身子朝门口的方向望,他揉着眼:“是谁啊?”


    严弋快步上前,将他凌乱的衣领拉上,遮住红痕斑斑的肩头,“吵到你了?”


    “没……”谢瑾宁睡意浓浓,脑袋一点一点地摇着,瞧着下一秒又要睡过去了。


    “那怎么不继续睡?”


    “你走了,冷……”谢瑾宁眼皮都没掀开,嘟囔着拱进严弋怀里,环住了他的腰。


    可半坐的姿势并不舒服,谢瑾宁眉心微蹙,直到感觉身下一凹,他重新被暖意裹住,才满意地呼噜一声,用脸颊轻轻蹭了蹭那片源源不断散发着热度的肌肤。


    调整姿势时,隐藏在棉衫下的软尖不经意蹭过,谢瑾宁后脊一麻,不自禁绷紧了身子,溢出声轻吟。


    “阿宁?”


    浓密眼帘缓缓掀开,那双水雾氤氲的眸子泛着茫然,谢瑾宁缓了好一会儿,才眨掉眸中水汽,低头看到凸起的一对尖红。


    被强行催熟,又被贪婪的食客激烈品尝了整晚,虽说上过药已经不太肿了,果皮也未破,却也未恢复到原先的青涩形态。


    且,违背自然规律,自然也是有代价的。


    随着果实变大,栽种其的雪地范围也稍稍扩大了些,周围的细腻白雪被融化后不减反增,还染上了桃色。放眼望去,原先一望无际,只能看到果实冒出头的雪原,如今多了两枚恰好托住果实的小粉盘。


    便于成长。


    也更便于食客品尝。


    五感尽回,表皮敏感的果实被这么一蹭,刺麻顿生,沾染上灼热体温的雪地也有些融化的趋势,生出微妙的酸胀。


    比起身后,身前的一切感知,对于谢瑾宁来说都是别扭的。


    他逐渐清醒,当即就要撑起身子从严弋怀里下来,但贴在后腰的手掌极具技巧性地一揉,他便又软软栽了回去。


    像是未察觉他的异样,男人打了个哈欠,懒洋洋地开口:“天色还早,阿宁不再睡会儿么?”


    “睡……”谢瑾宁抿起格外润红的唇,“这里压着,不舒服。”


    顺着他的视线看去,罪魁祸首却毫无愧疚之意,甚至抬手捏了捏,又激起怀中人的战栗:“呃,别,你别捏,还肿着呢。”


    “是有些,比昨晚好了不少。”严弋一脸正经地评价:“看来那药膏的确颇有成效。”


    “当然了,那可是我师父制的药。”自豪不过一瞬,谢瑾宁撅起嘴:“不对,这是重点么?”


    严弋顺理成章地认为他是在索吻,笑着碰了碰那双柔软的唇,他道:“我下次吃的时候会注意着,不这么用力了。”


    “还有下次?”谢瑾宁不解,“这有什么好吃的……”


    虽说也有些舒服,但他毕竟是名男子,这里别碰还是会觉得怪怪的,还有……吸得再用力,再变着花样逗弄,他也不会有,有那个啊。


    谢瑾宁耳根烧红,说不出口了。


    “嗯?”严弋熟稔地顺着毛,“难不成比起我,阿宁更被喜欢那冰凉的戒尺碰?”


    谢瑾宁弓起的背在不知何时钻入衣内抚着他肩胛脊骨的大掌中渐渐放松,他被摸得昏昏欲睡,无法静心权衡利弊,全凭本能回应:“算了,那还是让你吃吧。”


    “阿宁放心,在未好之前,我不会再碰。”


    谢瑾宁也不知听到没,哼唧几声,呼吸逐渐平稳。


    严弋爱怜地轻吻他的发顶,眉心,鼻尖,还未碰到唇,便被嫌痒的狸奴挠了一爪子,这才安定下来,跟着一起睡了个回笼觉。


    等谢瑾宁彻底清醒已快午时,鼻端的阵阵香味引得他腹中馋虫大动,棉白的衣袍有些挡不住还未消下去的凸起,他只得红着脸去衣柜里找了件深色换上,又对着铜镜仔细确认,看自己脖子上是否有痕迹。


    严哥还是知道分寸的。


    再次一无所获后,谢瑾宁对上镜中人那双春心荡漾的眸,唇角娇憨的弧度欲盖弥彰地拉平。


    他快速簪好发,在门外温和的轻唤声中,小跑着推开卧房门。


    衣袂在和煦日光中翻飞,发尾扬起,略显沉闷的深色也压不住少年身上生动的色彩。


    “来了!”


    第69章 夫人 “只是你的。”


    几乎是午时一过, 李家夫妻俩就又提着东西上门来了。


    虽说严弋已向谢瑾宁告知来由,但两人一进门就对着他一通道歉,说是他们不对, 做错了事,以后再也不会了, 希望谢瑾宁能原谅他们。


    两位四十多岁的长者对着他又是低头哈腰, 又是低声下气的,谢瑾宁原本想说的话都给顿在了嘴边, 差点还真以为他俩对自己做了什么十恶不赦,不可原谅之事。


    昨晚他还真没看出其中隐含,也只是在李婶说破时才生出些恼,不过不是什么大事, 他并未放在心上, 自然不会因此迁怒到李永安头上。


    更何况除去那点小插曲, 他吃了顿如此丰盛的饭, 还被李婶亲自送回家门,这便足以抵消一切了。


    于是谢瑾宁当即表示误会已消除, 说他并未动怒,也无需歉礼,让夫妻俩把东西都带回家。最后实在抵不过两人的热情, 将最顶上的红糖留了下来。


    休沐结束的翌日, 晨光漫过窗棂时, 竹堂每个学子的桌上多出了一杯冒着热气的糖水, 连缩在窗外偷听的孩子都分得了半杯。


    在齐整的稚嫩朗读声中,墨香与甜香交织,蒸腾起满室暖融融的书韵。


    等李永安午时回家用饭,兴奋地谈起此事, 说是谢夫子看他们用功的奖励时,李泳与正在给儿子添菜的李婶对视,从对方眼中看到的不是松快,而是怔然和些许羞愧。


    对了,谢夫子怎会因此怪他们呢,是他们又想左了。


    又叹了口气,这么好的男娃儿,也不知最后便宜了哪家的孩子。


    不过就连谢瑾宁也没想到,李家之事,只是一个开始。


    李永安那日邀他回家用饭时,还有几名学生未走,他跟着回李家一事也被人看在眼里。脑子活的一转,立刻就能看出李婶打的算盘。


    毕竟要是能跟河田村唯一的夫子,又曾是个京城来的金尊玉贵的小少爷接亲,那好处是多得数不完啊!


    她们一边咬着牙骂这婆娘仗着自家孩子脑瓜子灵,学得好又会来事,跟谢夫子亲近些就先下手为强,一边开始寻摸娘家和亲戚有无年龄合适的女儿家。


    但有李家失败的经历在先,又是竹堂开启初期,倒是没人敢在这时再去打扰忙碌的谢瑾宁,又有更忙碌之事在前,于是纷纷按下不表。


    总之,一时之间,在正因新活计出现而热火朝天的河田村里,悄然涌起了股不亚于几月前,甚至更盛的暗流。


    ……


    说起这新活计,竟也跟谢家脱不了关系。


    原是邓悯鸿某次外出,在山脚下一处隐秘之地发现了大片适合种某种药材的土壤,而恰好,他手中有此药材的种子。回家跟谢农商量后,两人便向李东生买下了那处的几亩地,并告知这是能为河田村带来新收益的法子。


    邓悯鸿表示他愿将种子分与村民,就当是他留在河田村的报酬了。


    不过土壤得先喷洒过他调配的药水润养半月才得种植,而此药材前期种植困难,需得日夜精心照料。


    能否种成,全看天时与村民们的造化。


    李东生自然大喜过望,他正愁着秋日丰收过去后的河田村要如何渡过即将到来的寒潮,这下真是来了瞌睡递了枕头,大手一挥直接免了谢家那几亩地的钱,规划了个章程后,便将其告知村民。


    那处地不大不小,按照人头分,一家也能得个两三亩,若是种成,每家能多出十几两银的收入。


    此事一出,举村轰动,更是将本就因医术受人尊敬的邓悯鸿也奉为了坐上宾。这下,师徒二人都成了河田村炙手可热的人物。


    按照邓悯鸿的指示,村民们紧锣密鼓地做起了准备,先是将那附近的枝藤清除,为方便前往和后续的运输,又修起了路。


    除去上课的孩子们和谢瑾宁,几乎是全村出动,连拄着拐杖走得颤颤巍巍的老头老太们,也跟在后头捡着石头……坑坑洼洼凹凸不平的黄泥地在众人的努力下逐渐平整,与其他村子也开始互通往来。


    逐步向稳的河田村再度焕发出新的生机,大大小小男女老少,几乎人人面上都带着笑意。


    除了一人。


    竹堂后来又收了几个临近村落的学子,人一多,谢瑾宁就更忙碌了。


    外村学子午间不便回家,谢瑾宁也干脆不回家用饭,还好当初修建时除了讲堂,还单独为他准备了间静室,供他休憩。


    每日严弋会来送午饭,用完后守着谢瑾宁小睡片刻,等按时将人叫醒,再回家去。


    午时,结束半日教学的谢瑾宁回到静室坐下,舒了口长气。


    桌上严弋送他来时准备的润喉蜜茶他还未来得及喝,如今已然冰凉,谢瑾宁小小抿了口,忍过冰凉后,清甜在舌尖绽开。


    他眼眸微眯,被含暖些许的蜜茶流入喉时,还是打了个冷颤。


    愈发冷了。


    天天夜里缩在严弋怀中睡,醒来时手脚俱暖,又被一路挡着风护送至竹堂,直到喝了口还未替换的冷透的茶,谢瑾宁才有了对已至深秋,气温又降了个度的感知。


    不过谢家已修葺得完好,缝隙尽数填整,不会再出现漏风漏雨等情况,四人的棉衣也皆已备好,听村民说今年有了些富裕,在考虑与隔壁村落一同买些炭烧,今年的冬日大概也不会太难熬。


    况且,还有严弋这个人型火炉在呢。


    谢瑾宁抿了抿唇。


    一向准时,甚至会提前在静室等他的严弋不知怎的还未来,谢瑾宁将手肘撑在桌上,托着腮放远思绪。


    不知不觉间,他来河田村竟已经一个多月了。


    仔细想想,这四十几日里,属实发生了太多事。先是他被谢家赶,不,是送回来,到他从想逃离河田村到决心留下举办学堂,再到学堂如今已规模小成,有了二十六名学子,他也从谢农口中的小福星,成了河田村村民口中的小福星。


    还有,他和严弋。


    那夜过去,谢瑾宁不仅答应了严弋每日接送,增加了些亲近的时间,还默许了更进一步的亲密。就连此刻,他那繁密严实的领口之下,还覆着层层叠叠的绯红印记。


    说起来,若是有人站在从前的谢瑾宁面前,说他一月后将会和一个男人在一起,与他同床共枕,耳鬓厮磨,谢瑾宁定会让侍卫把这胡言乱语的家伙打一顿,再赶出去。


    而如今,他接受得如此迅速,除了在爹和外人面前要小心些以外,他竟也习惯了。


    这算是世事难料么,还是如李婶那日所说的,什么一见钟情,真命天子……


    静谧室内突然响起的腹鸣打断了谢瑾宁的思绪,他猛地一惊,回过神来。


    这还在竹堂里,他想什么呢!


    谢瑾宁赶紧拍拍发热的脸颊叫自己清醒,反倒将双颊蕴出更秾的嫣色,又灌了几口冰茶,被冰得呲牙咧嘴,这才降下稍热的体温。


    他不是正统的教习夫子,教书一事全凭脑中对从前夫子模糊印象的模仿与自身摸索,但他也耗尽全力,想做得尽善尽美。他知启蒙一事马虎不得,在课堂上教授时,便最大程度保持专心致志,将教学与自身的私事分开。


    这会儿也是闲下来,也饿着了,才会恍神想到还未送饭来的男人。


    不过……


    谢瑾宁眉眼间爬上几分羞恼的淡红。


    上次惩罚后,第二日他就将那两把戒尺锁进了箱子里,再回到竹堂瞧见安静摆着的戒尺时,仍有些不自在。


    他面皮本就薄,更是觉得那东西成了烫手山芋,险些将其也扔出窗外,来个眼不见为净。还好学生们争气,几日都没给他拍手心的机会,那抹微妙的情绪很快因那一双双求知若渴的稚嫩眼眸被他置于脑后,逐渐坦然。


    这会儿才想起,不免生出些恼。


    于是乎,等严弋推门而入时,迎接他的便不再是甜甜唤他“严哥”的小妻子,而是道冷冰冰的背影。


    “出门时被人绊住,这才晚了半刻,是我不好,阿宁可是饿急了?”


    谢瑾宁忍住没回头,也没吭声。


    严弋看着因他关门时的气流而左摇右晃的头顶绒毛,微凝的目光又下移,到那因坐姿而溢出,被绷得浑圆的部位,薄怒与微妙妒意化作养料,被眼底的暗火吞噬。


    谢瑾宁只觉身后一烫,放在桌上的葱白手指蜷了蜷,亲密久了,他何尝意识不到这目光的含义,当即“哼”了声警告。


    又闹起了小脾气。


    但看样子,好像并非是因为他来得晚。


    已摸熟家猫性子的严弋收回视线,剑眉微挑,并不急着上前,而是站在门边打开了手中的食盒。


    “今日准备了槐蜜炙鹿肉,用果木烤制,据说其果木香气也会渗进肉汁中。”他手掌扇动,让热气传至谢瑾宁身前,“还有酥皮圆子,四珍鱼丸汤,清灼菜心,还有一小碟桂花酪。”


    谢瑾宁屏住呼吸,但那香味像是活了,不住往他鼻子里钻,搅得他腹中的馋虫不停乱动,他紧紧捂住肚子也没能挡住那声响。


    严弋慢悠悠道:“鹿肉刚出炉,表皮的槐蜜还未凝固,若是冷了,滋味怕是要大打折扣。还有这鱼丸汤,出锅后半刻内才最是鲜美,否则……”


    谢瑾宁磨了磨牙:“那你还不快点端过来!”


    “遵命。”


    将食盒里的四道菜摆至桌上,严弋却并未如往常一般在谢瑾宁身侧坐下,而是静立在旁,不知在想些什么。


    谢瑾宁也没转头,自顾自吃完,从袖中抽出手帕擦唇。正欲起身在房中走走消食,腰身忽地一紧,严弋从背后将他抱起,让他坐在腿上。


    “唔,干嘛呀?”


    谢瑾宁的手帕差点被严弋的突如其来惊掉,他下意识扭了扭身子,男人的手臂只虚虚环在他腰间,他也无法摆脱这禁锢。感受到那曾折磨得他手腕发酸的炙硬狼尾后,便不敢再动了。


    他红着脸:“你快放我下来,还在竹堂呢,你这样像什么样子?”


    “我在,你的学生便不会来静室扰你休息,放心。”


    语气平淡,却带着三分自满,虽说是让在课上犯了懒的学子杜绝趁休息找谢瑾宁开小灶的心思,但被他这么一说,倒像是在欺负小孩儿。


    还挺得意,都二十好几的人了。


    “那也不行。”被他的体温烘着,谢瑾宁半边身子都酥了,情不自禁想放松肩背往他怀里靠,又硬生生僵住。


    他回头瞪了严弋一眼,但那飘红的眼尾毫无威慑力,倒像是在勾人。


    严弋被这抹艳色慑住,低眸欲吻,被谢瑾宁躲过,吻只落在了他下颌。


    “不准。”谢瑾宁将手挡在唇前,只露出一对秀致如山水画的眉眼,被严肃覆上了层薄薄寒霜,“严弋,你要是敢在这里胡来,以后我就不让你中午留在这了。”


    他字正腔圆,是初次在严弋面前展露的果决态度,袖口中的指尖却蜷紧了。


    在家怎样都可以,但在竹堂范围里就是不行,不然……他以后怎么面对这间静室啊!


    谢瑾宁越想越羞,愤愤地拧了把他腰上的肉,还是没拧动。


    浑身哪里都是硬邦邦的,坐着也硌人,真讨厌。


    “好,不亲。”


    严弋果断应声抬头,用指腹抹去他唇角未擦净的槐蜜。谢瑾宁脸一红,想用手帕帮他擦掉,严弋却当着他的面将指腹置于唇前,慢吞吞用舌舔净了。


    “嗯,果然很甜。”


    没曾想谢瑾宁像看傻子一样看着他:“是蜜耶,能不甜吗?”


    “……”


    严弋眼角抽动两下,收回手轻咳,“也是。”


    抱着就抱着吧,忽略那东西就行,量他也不敢再胡来。腹中饱胀,又周身暖融,谢瑾宁有些犯困,泄了力靠在他怀中。


    他打了个哈欠,抹去眼尾溢出的水滴,正欲阖上眼,耳根忽地一酥,似是被火舌掠过。


    严弋朝他耳道吹了口气:“方才谢夫子不理人,可是学生做错了什么?学生粗笨不知,还请夫子告知于我。”


    这是能乱叫的吗?!


    谢瑾宁骤然清醒,脱口而出:“严弋你有病吧。”


    说完他才想起在竹堂,自己居然说了句粗话,实在有失体统,还好没被学子听到。


    他双颊飞上酡红,回头看严弋时,杏眸瞪得溜圆,眼尾的纤长羽睫都恍若炸开:“不准这么叫我!”


    “好的夫子,学生知道了。”


    “你——”谢瑾宁刚准备去捂他嘴的手又捂住了耳朵,“好痒啊,你别吹了,真烦人!”


    耳根又痒又烫,更要命的是,他怎么觉得身前的果实也开始不对劲了?


    都怪他老是吃!


    谢瑾宁不让严弋在脖子上留下痕迹,也不让他吻得太用力,严弋便开发出了新的乐趣,对他雪原间的果实痴迷不已,每夜都要施展他的催熟大业。


    他回河田村后就没用过熏香,严弋还总说他香,又舔又吮的,有时抱着他的头恍惚时,谢瑾宁还以为自己是块儿肉骨头。


    好在有药膏,晨起时的轻微不适在他能接受的范围内,也被衣物遮住,不会被人瞧见,谢瑾宁只别扭了几日,也就随他去了。


    但是这会儿都没被碰,怎么也会……


    谢瑾宁正愈发作,身后之人却闷笑几声,将下巴放在他肩窝:“好好好,不逗你了。”


    “不叫夫子,那么,叫……夫人?”


    什么?谢瑾宁瞳孔一颤。


    严弋方才唤他……什么?


    “夫人。”


    谢瑾宁还未来得及反应,似是感他所念,严弋又喊了声。


    男人半是轻佻半是认真,又饱含缱绻的低沉嗓音如一柄小锤,敲击在谢瑾宁的心口处,荡起不绝回声。


    脑中不住回荡着“夫人”二字,他的脸更烧了,指尖不自觉绞住了衣角,“不……”


    细若蚊蚋。


    什么夫人啊,他跟严弋明明同为男子,注定无法同正常的男欢女爱一般。况且……严弋也没办法娶他啊。


    娶不得,那算什么夫人?


    况且,话本中多的是曾爱得轰轰烈烈的爱侣,最后相生厌一拍两散的故事,谢瑾宁也无法保证,几年后他和严弋会是何等模样,他也不愿想那么远。


    当下就已经很好了。


    “……”谢瑾宁心绪渐平,垂下眼帘,“也不要。”


    “为何不要?”带着明显沮丧的口吻与谢瑾宁心头生出的些微愁绪如出一辙,“我早已发下誓言,无论发生什么,此生都只会有阿宁一人,你便是我严弋认定的唯一的心爱之人,唤你声夫人,有何不可?”


    “这个太肉麻了嘛,我不习惯。”谢瑾宁不愿将方才的理由说出来,他避重就轻道:“严哥,就跟之前一样叫我阿宁吧,反正整个河田村,也只有你一个人这么叫我。”


    语气是一如既往的亲昵,严弋却莫名嗅到一丝酸涩,在鼻端转瞬即逝。


    指腹发痒,齿关也是,此刻的严弋只想将人转过来堵住那张唇,亲得他气喘吁吁,融化在自己掌心间,但在竹堂,他不敢乱来,也不愿越过谢瑾宁的底线叫他恼怒。


    “好。”


    严弋并未纠缠,谢瑾宁松了口气,却仍有些怅然,好在他接下来的话语分去了他的注意力。


    “阿宁不好奇我来晚是被何人所绊么?”


    谢瑾宁一怔,联想到严弋今日的异样,心头顿时涌起不详的预感。


    “难道又是……”


    “没错。”


    谢瑾宁闭上眼,小脸皱起,颇为无奈地叹了口气,“怎么又来了啊。”


    在京城时他都没这样受欢迎过。


    哑谜的谜底很简单,不过媒人二字。


    谢瑾宁忙着上课,河田村人也相互掣肘着,除了那日的李家外,并无人将心思在他跟前挑明。


    但村外之人却没这个顾虑,有趁他休息外出散步直接将人往他面前一推,让他认识的,有在他回家途中“偶遇”的,更有甚者,在他上课时从窗子里扔荷包和系着石头的手绢进来,差点砸到谢瑾宁。


    严弋接他散学时遇见过几次,脸当场就黑了,憋着一股子闷气,当晚在谢瑾宁身上讨了个够,吃得他直抖。


    有王阿桃的先例,接近他的女子们给出的理由也是些想知道自己名字的来意,如何写等正经之事,谢瑾宁更无法冷声拒绝。


    况且自从通了路,河田村往来之人变多,有心思活络者在种药材之余做起了些小生意,就连李奶奶也接了好几份做成衣的单子,村民们还巴不得多来些外村人,多挣点他们的钱呢。


    但实在有些打扰到谢瑾宁的心神,他只得寻一日去找了李东生,向他表明自己如今一心只想办好竹堂的念头。


    李东生是过来之人,怎会不懂他的隐含,更何况还有竹堂这一重中之重,当即表示自己会解决。


    果然,翌日便有几名村人专门在竹堂外巡逻,除了谢瑾宁打过招呼之外在竹堂窗边偷偷学习的,其余面生之人皆会被劝离。


    有村外人向河田村打听谢瑾宁,除了知晓他是竹堂的夫子之外,村民们也不会透露半点消息出去。谢农忙着种药材,在村里镇上来回跑,成天泡在外捉不住身影,谢瑾宁又被严弋护送着,其余时间缩在院里不出。


    这下,堪称严防死守。


    是风平浪静了几日,谢瑾宁放下心来,却不知外村人不知从哪儿得到的消息,说每日跟在谢夫子身后的高个臭脸男算是他的半个兄长,对他的亲事也做得主。


    媒婆一打听,立刻想起那不是几月前被踏破门槛的另一位吗,寻思他自己不愿结亲就罢了,聊他弟弟的总行了吧,于是纷纷上门去。


    严弋起初还瞒着谢瑾宁,不愿他分神,但时间一长,谢瑾宁也察觉出了不对。


    某夜问出口时,埋头苦吃的男人狠狠一吸,他吃痛轻哼,却始终环着严弋的脖子,直到他主动松口,放出那惨遭蹂躏的嫣红肿果。


    在持之不懈的夜间浇灌下,之前用力才能挤出一条小缝的平坦雪原,也被揉出了些弧度。


    细丝挂在弧尖,一头连着朱果,一头牵在男人的唇齿间,谢瑾宁忍住颤栗,轻声问他:“我不在,家里又来人了么?”


    严弋点头不语,周身气息更加沉郁,谢瑾宁连忙追问,他却仍一言不发。


    没办法,他只好主动捧起另一端,“告诉我好不好?”


    等他浑身无力,强撑着精神不睡过去,正在为他擦拭腹间灼液的严弋才告诉他媒人上门一事。


    当时的谢瑾宁第一反应却是瞪大双眼:“这么一说,我是不是比你当初受欢迎多了?”


    很快他便为自己的“受欢迎”付出了惨痛的代价,连早午饭都是在床上用的,好在第二日是休沐,不用去竹堂。


    暂且不提……


    谢瑾宁回过神来,拍拍严弋搂在他腰间的大掌:“严哥,我想看着你。”


    下一瞬,他便悬空而起,又稳稳落在严弋腿上。


    谢瑾宁捧起严弋的脸,让他看着自己,轻声道:“又让你为我操心了。”


    严弋眸光微闪,很快隐藏在他眸底的失落中,他哑声道:“我本不愿以此事让阿宁分心的,不过,今日来之人……”


    “是受哪个村所托?”


    严弋摇头,谢瑾宁接连问了几个,仍不是。


    “是镇上私塾孙夫子的三女儿。”


    谢瑾宁微愣:“怎么都有镇上的了?”


    严弋埋头深吸了口他身上的馥郁香气,将人搂得更近,胸膛相贴:“是阿宁太好,人人都想据为己有罢了。”


    在谢瑾宁看不见之处,他眸中凛冽寒气翻涌,几欲结冰。


    无论是镇上的,县里的,哪怕是从京城来的人,都别想从他手中将谢瑾宁抢走。


    只可惜他私下去过镇上那么多次,也没能寻得王大树一行人的痕迹,也再也没忆起过从前的记忆。


    “说什么呢。”谢瑾宁轻轻锤了他一下,又依恋地环住他的脖颈,在他耳边动了动唇。


    说完,他只觉身下狼尾一跳,急促的呼吸被强行抑住,严弋抬起头颅,眼球甚至有些发红。


    被这充满欲//望的眼神看着,谢瑾宁也发起热来,眼前的麦色脖颈间,暴起的青筋如破土而出的炎脉,鼓出狰狞弧度,滚烫的血液裹挟着汹涌情潮,烫得谢瑾宁的小臂都泛起粉来。


    “你——”


    他忽地被男人抱起,大步放在榻上,严弋俯身朝他压下,谢瑾宁呼吸一滞,险些以为他兽x大发要做些什么,拒绝的话涌上唇边。


    可最后,严弋也取下他的发簪,只是帮他盖好了被子。


    “睡吧,待会儿叫你。”


    “好。”


    ……


    他说的是。


    “可我只是你的。”


    第70章 媳妇 “我找到了”


    谢瑾宁那句话的确存了些撩拨之心, 却是在鬼迷心窍之下脱口而出的,直到踏进讲堂前,他都仍有几分懊悔。


    强压下心底翻涌, 谢瑾宁翻开书册,时间在问与答声中悄然流逝, 当他再看向窗外时, 已到了散学时分。


    学子们整理好用具,纷纷弯腰向他告别, 谢瑾宁行至门口,目送他们远离,抬眸瞧见静靠在竹堂大门的高大身影,他脚步微滞。


    为了保持精力教习, 以往每夜都是浅尝辄止, 严弋挑开他的衣带, 从锁骨丹朱一路往下, 掐腰拨弄啃s雪原间的果实。


    再多些,也就将软玉与狼尾并在一处, 等受不住糙热搓磨的软玉吐珠,严弋草草让狼尾发过汗后,帮他擦净, 再抱着他入睡。


    有时谢瑾宁温习完疡科治要, 实在太累, 严弋也只是亲亲他的额角, 眉心,并不过多为难,等到休沐闲暇时,才会索得更多些。


    还有一日才休沐呢, 今晚严弋他……应该不会弄得太过分吧。


    不然他可要生气了。


    “谢夫子再见。”


    “!”


    谢瑾宁眼睫重重一颤,好在做了些时日的夫子,也不再像一开始那样无措,唇角自觉弯出和煦弧度,“晓安,明日见。”


    等最后那名学子离开,他合上讲堂门扉,缓缓走到严弋面前:“严哥,我们也走吧。”


    严弋接过他手中物什,忽地问道:“阿宁方才在想什么?”


    “没,没想什么啊。”谢瑾宁揉揉鼻尖,“快些回去吧,我都饿了。”


    语罢,似怕被严弋觉出异样,他先一步迈出竹堂大门,将严弋甩在身后,浑然不觉对方已从他的凌乱步伐,飘忽视线与泛红的耳廓拼凑出了答案。


    撩拨得他心猿意马,自己却还羞上了。或者说,是在期待些什么?


    严弋眸光微沉,高声道:“阿宁,等等我。”


    他大步流星追回距离,又放慢步调,与谢瑾宁并肩而行,两人自然垂落的双臂随着步调轻轻晃动,莹白手背在宽大衣袖间若隐若现。


    那覆着层薄肤的手背匀称流畅,骨线精致分明,如精心雕琢的细腻玉雕,青紫血脉便是镶嵌在其中的蓝紫纹路,每一寸肌理都透着恰到好处的精致,与身侧凸起都似蛰伏游龙,蕴含着千钧之力的粗硬线条形成鲜明对比。


    手背在不经意间似要相触,又错开,恰到好处地保持着若即若离,卷缠在狭小缝隙间的气流便在这微弱摩擦间逐渐升温。


    缩在袖间的指节如含羞草叶般蜷起,谢瑾宁却并未如往常一般拉开距离,贪恋这份若有似无的触碰,任由肌肤发痒,生热,暧昧顿生。


    融金般的夕阳将暮色织成绒毯,温柔地裹住两具并行的剪影,连轮廓都镀上了层毛茸茸的金边。谁也未打破沉默,青涩而甜蜜的情愫在交错呼吸与脚步声中肆意蔓延。


    “谢夫子,这就回家去啦?”


    “诶,谢夫子先别走,俺家今晚炖了肉,你等着俺给你装一碗去。”


    穿过一片房屋时,招呼声从四面八方响起,谢瑾宁不得不挥手应和。


    “对,已经散学了。”


    “不用了阿伯,你多吃些才好呢,谢谢啦。对了,你头疼可有好些?”


    他眼眸弯弯笑意清浅,周身气质仍是棉布也挡不住的矜贵,却又多了几分万物亲近的亲和,将彼此的距离消融。


    简单问候,饶是拒绝也似春风化雨般温然,听得人心头乍暖。


    “好些了好些了,你看看这,肉一吃,我再有多大的毛病都没了。”老者哈哈大笑。


    他对面那人:“嚯,原来你这毛病叫嘴馋是吧。”


    “又来接谢夫子啊。”有人朝严弋挤眉弄眼,“你看你这个当邻居的,咋看人看得比老谢还紧?不知道的还以为谢夫子是你家闺女呢。”


    此话一处,四周骤然沉默。


    谢瑾宁心口一跳,下意识瞄了眼严弋,而严弋神色半分未变,只微微侧眸,看得那人神情僵硬,挤出笑的眼尾不自然地抽搐,才想起这是几月前曾对他出言不逊的跛子。


    这人是个老光棍,又穷又邋遢,偏偏还是个跛子,被退亲几次,媒人也不乐意接他的生意了。于是见到严弋这般媒人主动上门却将其请走的,便心生妒忌,每每都要冷嘲热讽一番。


    后来见他能徒手打死头野猪,也就默不作声,夹起尾巴离得远远的,没想这次还主动凑上前来。


    严弋默不作声,在谢瑾宁面前刻意收敛柔和的锋利气势只泄露出几丝,便能让那人脊背生寒,拄着木棍的手臂打颤。


    他身旁那人见气氛不对,连忙啧了声:“你个没见识的懂啥,看得紧点咋了,俺家娃要是谢夫子这样,我巴不得天天栓我裤腰带上。”


    “嘁。”老者瘪嘴,“你家女娃两岁都没,还早着得很呢。”


    “那也就十几年的功夫,一晃眼就过了。”


    “害,我就这么一说,谢夫子你别生气啊。”跛子咧出一口黄牙,看着严弋健壮的体魄,眼里飞快闪过一丝妒忌。


    他擦了把脸上的冷汗,道:“那不是听说媒人每次兴冲冲地来,都是黑着脸走啊,她们是最惹不得的,唉我说,你要是把人都惹恼了,我看你怕是要打一辈子光棍咯。”


    严弋淡淡收回视线:“与你何干?”


    “你——”跛子一哽,“我也是个过来人,这不是为你着想嘛。”


    “不需要。”


    “这么一说好像还真是。”他身旁那人也被说动,拧着眉头,“小严啊,你今年都…我想想,二十好几了吧,再不急找媳妇儿,也不能得罪媒人吧,到时候真没人帮你说媒,那可麻烦得很。”


    “我找到了。”


    尾指被隔着衣袖捏了捏,谢瑾宁猛地抬头,想要收回手,却被勾住无法移动,惊异地看着男人平直唇线勾起的弧度,“等过段时间,我就上门提亲。”


    什么?


    好在三人也处于惊讶中,并未察觉两人掩藏在衣袖下的举动。


    “嘿,你这小子真是,闷声做大事啊。”


    “啥时候的事儿?哪家姑娘啊?咋没听人说过?”


    “就最近。”严弋笑笑,“他害羞,不让提。”


    “好好好,我就说你这孩子咋可能找不到媳妇儿嘛。”


    老者是曾被严弋从野猪袭击中救下的其中一人,对他的事难免关注了些,听他这么一说,也就放下心来,笑道:“我就说你这孩子咋可能找不到媳妇儿。”


    “这样吧,不说别的,你就跟咱讲讲,那姑娘人咋样?”


    “姑娘”紧张得一动不敢动,指甲深深陷入肌肤,心脏都快从嗓子眼蹦出来了。


    混蛋严弋,瞎说什么呢!


    什么上门提亲,什么害羞不让说,还不快点松手!


    “他人……很好,特别好,是我见过最好的人,我……”


    严弋唇边的弧度甚至更大了些,感受到指间停滞的力度,忽地哥俩好似地俯身沉肩,撞了撞谢瑾宁,趁机与他十指相扣。


    “谢夫子知晓他的身份。”他说,“那的确是个极好的人,对么?”


    “啊?”被目光包围的谢瑾宁张了张唇,完全没听到严弋说了什么,只凭本能点头迎合,“对,对,他很好。”


    人不知何时散了,就这样一路被拉着回了家,跨过门槛时,心神恍惚的谢瑾宁耳边才幽幽传来那未听清的四字。


    是“爱如珍宝”。


    他眼睛越睁越大。


    这跟当众示爱有何区别!


    太过分了!


    迟来的羞恼与难以言喻的情绪一股脑涌上心头,谢瑾宁胸口起伏,用力一抽手,“严弋!”


    他被握得生了汗,雪白掌心泛着嫣粉,似一块混着牛乳与花瓣的脂冻,严弋喉咙轻滚:“嗯?”


    竟丝毫未察觉到方才的不妥。


    谢瑾宁又羞又怒,被他看得掌心发烫,像是被看不见的舌舔过,他腰眼一麻,咬着唇,一巴掌糊上了男人的脸。


    “你今晚不准进我房间!”


    房门被重重一关,激起细小粉尘,在空中飘荡,久久不能平静。


    触感滑腻,鼻腔馨香。


    袍间突兀地隆出一块,严弋顶了顶侧腮,指节轻叩房门:“是我不好,阿宁,别气坏了身子。”


    谢瑾宁将脸埋进被子里,不理他。


    “我先去做饭,等用完阿宁再告诉我哪里错了,我好改,成么?”


    “不,你自己想!”


    半晌,又传出一句,“要是想不出来,你明天也不准进了!”魔.蝎`小`说 k.m`o`x`i`e`x`s.c`o`m